道格拉斯根本不知道那闪闪发光的精神图意味着什么。
可在触碰到虫蛋的一瞬间,这只雌虫的生命力瞬间被抽走了。
要不是布兰特发现校长室的门缝里有光在闪、直接破门而入的话,道格拉斯那天必死无疑。
爱德华是S级的觉醒者,S级的精神力赋予了虫族超过五百年的寿命。
失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生命对于爱德华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道格拉斯则是毁灭性的伤害。
道格拉斯是非觉醒者,罕见情况下他至多也就只能活到百岁,但大多非觉醒者也就是有七十年左右的寿命而已。
但那和虫蛋短暂的触碰中,道格拉斯直接失去了二十年的寿命。
那时的道格拉斯也不过才二十一岁,可他的寿命年龄却陡然突增了二十岁。
道格拉斯的身体年龄和他的精神、能力出现了巨大的断层,爱德华愧疚不已,但道格拉斯却反过来安慰对方。
为了弥补这二十年的差距,道格拉斯几乎整天都在大陆上奔走、执行各种任务来磨炼自己。
后来,那枚雄虫蛋终于孵化了,可爱德华却发现新生的小幼崽竟然没有眼球。
这是蛋壳破裂、又失去雌父雄父的后遗症,哪怕费尽心思让其孵化了,虫崽身上也必定有缺陷。
卡利一天天长大,但因为身体缺陷的原因性格也变得阴沉下去,基本上一整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让爱德华和布兰特忧心不已。
这种状况一直到了他十岁的时候。
在卡利十岁那年,他趁着爱德华不在偷偷摸索着想爬上阁楼藏起来,妄图用这种傻办法来证明自己在养父心里的重量。
然而他眼盲,看不到那通往阁楼的木梯有一处破了口。
木梯缺口承受到了极限忽然断开,卡利骤然从高处摔下、本以为自己会摔得头破血流,没想到却落入一个还带着泥土气息的怀抱。
救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完成任务归来的道格拉斯。
“没事吧?”
失去视觉后,其它的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雌虫的声音穿进卡利耳中,温柔如冬日午后的暖阳。
后来十四岁时,卡利觉醒了精神力,是不受雄虫喜爱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华丽的地系,但是卡利却闻着泥土的气息、感受着泥土中的震动,心跳如擂鼓。
没有谁知道这只小雄虫的情愫是什么时候发了芽的,等卡利自己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离不开道格拉斯了。
但是道格拉斯却拒绝了他。
道格拉斯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只告诉他自己寿命有限,而卡利是A+级的觉醒者,以后的时间还很漫长,他不想耽误卡利。
卡利从未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只躲起来一个人发脾气,后来甚至发展到绝食、利用自残来逼迫道格拉斯点头。
这种行为触怒了养父爱德华,在某次争吵中,怒火上头的爱德华把当年发生的说漏了嘴。
二十年,那可是整整的二十年。
道格拉斯的寿命能有几个二十年?
卡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不闹腾、不任性,整个人就像躲竖着刺的玫瑰花,高雅漂亮、但却又让人不敢靠近。
后来忽然有一天,卡利突然敲响了道格拉斯的门。
卡利浑身湿透了,声音因为太冷而颤抖、但却又无比兴奋激动:“道格拉斯,我找到办法了!”
那时的道格拉斯并不清楚卡利这句话的意思,他只是怕对方着凉,赶紧将其送进浴室、又跑着去拿来了更换的衣服,生怕让这只雄虫多等一秒。
之后,卡利的所作所为暴露了,道格拉斯刹那间就回想起了卡利的那句话。
他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懦弱把卡利逼上了这条路。
卡利叛逃当晚在半路上遇到了道格拉斯。
他以为这只向来正直的雌虫是来抓他,可没想到道格拉斯却说:“我不会再推开你了,卡利,你还愿意要我吗?”
卡利本以为自己不会哭的,但那天却抱着自己心爱的雌虫、哭得像个宝物失而复得孩子。
卡利的药剂失败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没有能将其完成的才能,于是转而去求那位“白鹰神明”的帮助。
他那时只是想,管他什么真神伪神,只要能让道格拉斯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做。
然而,卡利的这种自大和傲慢,让他又犯了一个错。
“之前我说的是骗你的,”卡利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接着道:“在那场宴会上,他们计划让喝下那杯酒的是我!道格拉斯他知道自己无法对抗白鹰,于是抢走了那杯酒喝了下去。”
卡利的声音中透出一种悲戚:“我明明说要保护他,好好爱他,但每一次都是在把他推向死亡。”
“他怎么就这么傻......”卡利喃喃道:“怎么到了最后都还不怪我呢。”
卡利永远也忘不了道格拉斯死前朝他笑:“我爱你,你是我此生所拥有的最大的幸福。”
说完这句话后,卡利忽然大笑起来:“这个笨蛋,大笨蛋!”
他的笑声渐渐低了,变成一种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悲恸。
卡利捂着脸跪倒在地面,仿佛这样就能和长眠于地下的爱人离得近一点、更近一点。
米勒克学院曾经学生被下毒后囚.禁多年、刺伤校长和学生事件的罪魁祸首被处决。
行刑者来自尼威尔斯的皇室部队和诺克斯部族的王族守卫,观刑时,不知为何米勒克学院只派了一只不起眼的雌虫和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亚雌前来。
残阳如血,米勒克学院内,刚从刑场回来的埃德加尔递给克莱德一只装着猩红液体的瓶子。
和埃德加尔一同归来的教师布兰特满脸悲伤,在克莱德面前打开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的碎片莹润洁白,上面还刻有着交错繁复的凹痕。
埃德加尔的表情平淡,倒是布兰特有些犹豫:“这样......对爱德华来说是不是有些残忍?”
没等克莱德开口,埃德加尔就抢过了话头:“残忍?布兰特教师,难得那只雄虫能有这种愿望,你不觉得实现它才是最好的吗?”
布兰特抬头看着埃德加尔,忽然发现这只曾经满脸懵懂的单纯雌虫已经彻底变了样。
他没能再说出什么话,只沉默地把那只小盒放到了克莱德手里。
无数药剂器材在克莱德手中变幻翻转,终于在近十二个小时后,一瓶透明、纯澈,看上去和普通的水毫无区别的药剂出现在了一只袖珍的锥形小瓶中。
埃德加尔朝克莱德道谢后接过,丝毫没有犹豫地就把药剂全喂进了床铺上的雌虫嘴中。
半个小时过去了,布兰特有些担忧:“之前的昏迷熏香应该早过药效了啊......”
克莱德敲着自己酸软的手臂,算了算时间后放下了心:“没事儿,再等等。”
当窗外透进第一缕阳光时,床上的高大雌虫终于睁开了眼。
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我这是......?”
埃德加尔把对方扶起来,嗓音温和:“您太累了睡着了,对了,我给您带了餐厅的早餐,您要吃吗?”
爱德华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但是被自己的小学徒这一打岔,就连“忘记”这个感知都彻底忘了个干净。
门外,借助风听到二人对话的布兰特松了口气,但......心里却又有着一股抹不掉的难过。
他想对克莱德说什么,可刚发出了音节就看见克莱德蹲下.身,和他平视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布兰特忽然想起之前埃德加尔所说的话,不禁苦笑:“算了算了,等......之后,我就和爱德华一起去到大陆上各处走走吧。”
克莱德认同地点点头。
虽然成为米勒克校长是件了不起、也让人羡慕不已的事,但实际上,只有成了校长才知道这座学院底下的秘密、也从此失去了自由。
爱德华成为校长以后就和这座学院彻底绑在了一起,等以后,去看看这片每天都在变化的大陆也不错。
从那天起,一个名字在米勒克学院成了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知情的教师和学生们只同情自己敬佩的爱德华校长,纷纷遵守这一规定,而尚不知情的新生们也只以为是学院不想提及那个叛逃者。
埃德加尔面无表情地在纪年册上画下一个叉。
他站在窗前看着从教师楼路过的一个个米勒克学子们,面无表情地样子看上去竟然有些令人发怵。
“埃德,来帮我看看这个。”
听到老师爱德华的声音后,在转身的一瞬间、埃德加尔的脸上又重新戴上了那种温和、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
“来了!”
他朝书桌那走去,忍不住哼起了歌。
离遗忘药效永久生效的时间还有七十九天。
第二百六十五章 日记
克莱德其实在去约定之地找见卡利前, 曾借这个独自行动的空隙去了一个地方。
——那就是卡利藏身过的那个神秘洞穴。
那洞穴的构造很奇妙。
洞穴内的四周皆是灰黑色的岩石,但一旦按卡利说的那样、往上面用河中细沙涂抹的话,就能看到岩石上残留着许多非自然形成的痕迹, 其中就有不少下凹的刻痕。
最靠近洞口的痕迹是一些基础的字符,类似于克莱德前世的英语二十六个字母一样。
每一个字母都刻得非常工整, 能想象出刻画者当时有多么用心。
而越往里,刻痕的内容就变成了一些结构非常复杂且混乱的句子,乍一看就跟乱码一样。
克莱德不眠不休地用了二十多个小时才找到解读的办法, 那就是把某几个字符给彻底忽略掉。
而这一看, 就让克莱德有些意外。
这是一份日记。
这封独特的日记里记录了刻者来到这处洞穴后所发生的一些事。
因为内容庞大, 所以雕刻时的字体很小,再加上有些地方已经有所缺损和模糊了,读起来就有些费劲。
克莱德原本一开始还想着要去赴卡利的约,可没想到越看, 他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这让他的大脑根本没空去想其它的事。
当他读到这位刻者说“我能听到自己身体重组的声音, 那些骨头和肌肉的重塑总是会发出一阵阵杂音,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的时候,克莱德愣住了。
他记得当年他问过校长爱德华, 虫族的异化是什么概念。
爱德华说,是和精神的重组, 而虫族的灵魂会在这样的重组中一点点被抹去。
克莱德继续看了下去。
这位刻者是只雌虫,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 可到了后来, 他开始间接性地失去意识,醒来后也没有这期间的记忆。
而让他无比恐慌的是,他有一次醒来时, 他发现自己在啃食一只老鼠。
那只老鼠还没有死,而他嘴里正塞着老鼠的一截肠子。
强烈的恶心感让他开始控制不住地呕吐,当他吐得眼泪四溢时,他看见他的幼崽正站在几米外,满脸惶恐。
他生怕他的幼崽出事,于是忍着全身的不适想要赶紧过去安抚,可他脸上都是血迹、双手脏污,他根本不敢靠过去。
可他的幼崽却跑过来抱着他,用柔软的小手一下下地摸着他的头,说“阿姆不怕”。
于是他倚靠着他的幼崽,在血污中泣不成声。
为了防止在失去意识期间伤害到幼崽,他开始有意识地服用一些草药。
他不是药剂师,但也知道一些植物的效用。
那些草药会让服用者四肢无力昏沉不醒,而直接这么未经处生吃也有糟糕的副作用。
——它们有剧毒。
吃了草药后,雌虫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是清醒的,他就只能用这短暂的时间去准备好食物,以免幼崽挨饿。
雌虫幼崽虽然没有雄虫和亚雌那么娇贵,可以摄入大量的肉类,但本质上也是需要奶浆果作为主食的。
这森林里也有野生的奶浆果生长,但这种果实很难保存,必须每天现采。
有一次他在采摘折返的途中失去了意识,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幼崽给找找到的。
自那之后,他的幼崽就开始尝试着自己去解决食物的问题,这让他既欣慰又心疼。
那时,雌虫还并不知道这将给他带来怎样的绝望。
雌虫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
他的皮肤不断硬化,关节处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倒刺,这些倒刺戳破皮肉,让他就像一只形状诡异的螃蟹。
雌虫不得不服用更多的草药来遏制自己那些不受控的行为,这也让他好几天才会醒过来那么一两次。
然而在一个雨夜,他被惊雷震醒时,却发现他的幼崽不知所踪。
雌虫疯了一般地四处寻找,暴雨顷盆、电闪雷鸣,他绝望的呼喊声却通通被这无情的大雨掩埋。
寻子心切,他根本顾不上自己身体的不适。
很快,他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是在大雪纷飞的午夜。
诺克斯部族四季如春,但很奇怪的是,那一年却下了雪。
不知道是这过低的温度抑制了他异状的恶化、又或许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状态比曾经要好了很多,就连那些增生的刺状物也都消失了。
他还记得他的幼崽,所以决定离开此处寻找对方的下落。
雌虫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到这里,他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万一他的幼崽万一某一天回到这里,就还能看到他留下的信息。
雌虫离开前,刻下了一串信息,告知自己的幼崽该怎么去往尼威尔斯王国寻求帮助。
而在最末尾处,却只有一句话。
——我爱你,我的宝贝。
寥寥几个字符,却在石壁上刻得异常深,就好像是那只雌虫想把自己所有的爱意都留在这里,唯恐哪一天自己的幼崽找回来时看不到了。
克莱德用手摸着这一行字,只觉得心中酸涩无比。
刻下这些字符之人的身份只能有一个——那位备受大陆敬仰的虫皇,格斯莫布雷斯特。
克莱德不禁想,那只在雪中醒来的雌虫,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被白鹰组织折磨成那种样子,该有多心疼啊。
克莱德站在洞穴岩石前久久无法言语。
这处洞穴是被精心打过的,比如洞口垂落的粗壮藤蔓就是种能散发出奇特气味的植物,这种味道就连雌虫都几乎闻不到,但对于野兽、蚊虫、甚至是虫兽就带有强烈的刺激性。
而且这里能食用的植物非常多,除了植物外,再往远处走一点就是一条小河,河里有不少贝类和鱼虾,就算是幼崽也能轻易获取食物。
在这样能让虫族感知混乱、无法辨别方向的拉布瑞瑟斯丛林里,要找到位置如此完美的地方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力。
而那位格斯莫虫皇当时甚至还身负重伤。
克莱德不敢去想象当年格斯莫拖着残躯、一边躲避追兵一边寻找自己的幼崽,而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家,却又和第三虫母同归于尽是什么样的感觉。
克莱德觉得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无私伟大的人,要是真的到了那一步,他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在打扫干净这个洞穴后,克莱德就让小虫兽伽奈特带着他飞离的这片丛林。
直到卡利的事情已经解决,他的心里还一直像有块石头压着似的。
罗奈尔德当然发现了自家雄虫的异样,他追问,但克莱德却只是说会带他去一个地方。
罗奈尔德在那洞穴里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月落日升都重复了三次,在第四天的晨曦降临时才走了出来。
回到公爵府后,罗奈尔德把自己关在曾经他精神暴动时待的密闭房间里,而管家卡普林在知道了事情原委后也只能和克莱德相视一叹。
罗奈尔德并没有让克莱德他们担心太久,只在当晚就离开了那个房间,身上看不出一丝外泄的情绪。
当克莱德还想委婉地问一问时,罗奈尔德只轻轻抱住了对方。
“我真的没事,”这位在人前似乎永远毫无破绽的公爵说:“其实,我一直怕记忆里那个温柔的雌父只是我的幻觉,谢谢你,让我知道他是如此地爱过我。”
罗奈尔德从没告诉过别人他的不安和恐惧,他一直能伪装得很好。
就像他知道哥哥瑞克斯对他的态度微妙,但也一直装作毫无察觉一样。
向来所向披靡的公爵此时弯着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似乎都要放在面前这只雄虫的身上,看上去竟然有些脆弱。
克莱德胸口酸胀,但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罗奈尔德的背示意自己就在这儿。
约半个月后,尼威尔斯王国公开了一份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详细记录着他们身为白鹰组织成员的所作所为。
曾经以暗线安插在各个势力中的白鹰组织成员们被一个不留地处决,所有和他们有关、在明面上套了个壳子或是在暗中流通售卖的药剂、道具通通被销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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