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次O切除腺体后(钺吟)

第二天早上, 新闻通告了战争结束的消息。
小护士顾明亮第一个冲进屋, 圆圆的脸上满是喜悦。“我们胜利了！迟老师, 我们胜利了！”
迟晓看着新闻中照亮天空的剧烈爆炸，如光海一般的天穹和流星雨，笑不出来。
对于战争结束, 他并不惊讶。
昨晚的短信就像某种预告，预示某件大事将要发生。
只是，他为什么这样不安？
那爆炸是什么？秦瀚洋为什么要发那条信息？又是在什么情况下敲下那三个字？
【我爱你】
这听上去，就像诀别。
“诀别”
——这个字眼一出现在脑海里，迟晓再也坐不住了。
他走到与房间相邻的实验室，从冷柜里取出研制出的Omega防辐射药剂，异常冷静地用注射器抽取了一滴。
顾明亮跟过来，见他拉开衣领，毫不犹豫地将针头扎进腺体旁的皮肤，尖叫起来。
“您在做什么？”
“注射防辐射药剂。”迟晓淡淡道，套上外套，大步走向门口。
“不是，为什么要注射……您去哪！？”
迟晓站在拉开的门边。
“战争结束了，我要去找他。”
“唉呀！等等！”顾明亮的声音被关上的大门截断。
迟晓沿着地下通道走去，步伐越来越快，几乎小跑起来。
他无法思考，那封信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找到他，确认他平安无事！
他能听到附近地下掩体里，人们欢庆胜利的喧闹声，那里有通向地面的电梯。
但几个人影挡在他面前。
“您不能过去。前面人太多了，危险。”
是负责保护他的特警小队。
迟晓抬头看领头的大块头。“怀孕的Omega需要Alpha丈夫抚慰，我现在很难受，留在这里才会有危险。”
“……”对方的脸色为难里还夹着窘迫，面对娇弱的Omega实在不是他擅长的事。“迟老师，这，我帮您叫医生吧。”
“没用的，我自己就是医生。在我的信息素失控前，带我去见秦瀚洋。”迟晓不容拒绝地说。
Omega的信息素散发出去会引起什么后果，谁都不敢想象。大块头Alpha当下不再犹豫，指挥小队护着迟晓离开地下掩体。
飞行器掠过满目疮痍的大地，向地面总指挥部飞去。
天空中的光雨已经结束，防护天穹恢复了雾白色，支撑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地面上还有零散的异种，正被围追堵截，构不成威胁。
迟晓再次尝试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
这一次，提示音从［无法接通］变成了［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迟晓愣了一下，盯着光屏好几秒，才缓缓关闭通讯。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他怔愣着，不敢去猜测，不敢去想，那个人的命运是否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走向终点。
不会的，不会的！
他默念着，用力按下另一个号码。
迟晓到达指挥部时，接到电话的戚尧已经等在起降台。
他不看迟晓，先对大块头发话，异常严厉。“你们的任务是让他安全地待在掩体！”
“是我让他们送我来的。瀚洋在哪里？”迟晓上前一步说。
戚尧还穿着染血的战斗服，脸颊上带着伤，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他看向迟晓，露出一丝疲惫。
“瀚洋他…受了伤，正在隔离观察。迟晓，你先回掩体，外面太危险了。”
迟晓的眼睛牢牢捕捉住他。
“瀚洋出事了，是吗？”
迟晓的语气是镇定的，镇定得像看透一切。
戚尧无法再继续骗他。他狠狠闭住眼，眉间挤出一道深沟。
“昨晚，我们遭遇了深空间异种……”
深空间异种！
那是毁灭阿尔隆德的高度进化的异种！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迟晓揪紧了心，听戚尧讲述昨晚的交战。
在完全陌生的超巨型怪物面前，星环的火力不值一提，舰队也损失惨重。
异种向着某块大陆加速冲击，如果发生撞击，后果不堪设想。在千钧一发之际，盘古挡住了异种，用自爆将它拦截在星环轨道内。
迟晓静静地听着，当听到“自爆”两个字时，瞳孔张开了一瞬。
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眼前发黑，所有的血液都从身体里留尽了一样，只能勉强站稳。
“然后呢？”他颤声问。
“很幸运，我们找到他了。”戚尧说。
迟晓吸了一口气，用所有力气揪紧戚尧的手臂。
“我要见他。”
“他……情况不太好。”
“我要见他！”
这片沙漠是在昨晚的爆炸中形成的。土地在高温下融成玻璃状沙砾，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迟晓穿好防护服，一下飞行器，就被滚烫的沙土淹没脚踝，被戚尧拉住，才没有摔倒。
几百米之外的白沙之中，一个黑色巨物静静矗立，足有数层楼房那么高，不规则的表面胶泥般暗沉粗糙，露出其下反射日光的白亮金属。
那是被异种残骸包裹的弹射舱。
迟晓才知道，盘古在自爆前，有弹射逃生的设计。在被覆盖的历史中，秦瀚洋没有选择逃生，迟晓不知道原因，但还好，这次成功弹射，逃出一命。
只是情况也不容乐观。
“里面残留着很强的辐射，异种残骸也还有攻击性，我们尝试几次营救都进不去！”戚尧拉住迟晓，阻止他靠近。“还有……”
他手下用力，压低了声音。
“目前能探测到，里面的信息素水平异常升高。他的腺体很可能已经变异。”
变成残暴的杀戮机器，或是丧失意识的行尸走肉。
他没再往下说，干裂的嘴唇紧闭，渗出血迹。
“好了，你都看见了，我们会尽全力营救和治疗！”他握住迟晓肩膀。“回去吧！！”
迟晓看见戚尧作战服上伤痕累累，沾着沙砾和血迹，正如他所说，试图救援过许多次。
但迟晓的直觉告诉他，总有哪里不对。
“不，不会的，你们不会继续救援。”迟晓摇着头，忽然说。
戚尧愣住。
不远处，更多飞船着陆在沙漠中，一位年长的高级将领走下飞船，用扩音器向这边喊话。
“迟先生，请您离开这里，不要妨碍救援。”
“戚上校，你不该带他来这，你忘记秦少将的命令了吗！！”
戚尧如梦初醒，想拉迟晓，却被用力推开，他不敢用强，怕伤到怀孕的Omega。
迟晓的光脑这时也响了起来。
是江教授的电话。
“迟晓，我从许攸那知道了情况！”小老头脸皱成一团，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我解你的心情，可你做不了什么，那里有强辐射，回来吧！”
迟晓依旧没有动，大睁着眼睛望向那块斑驳的黑色。
江教授试图说服他。“想想你的使命，迟晓。你是唯一的Omega，你怀着他的孩子，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个孩子。你不能有事。”
迟晓听进去一样，看向自己的腹部，教授忙更进一步劝说。
“关于腺体变异，我已经有了治疗方案，你回去好好修养，等着他回来就好！”
“真的吗？”迟晓忽然说。“我等到的，还会是他吗？”
“什么？”教授的语气明显没了底气。
迟晓平静又清晰地道：“腺体变异是无法治疗的。他是不是交待了您什么？”
教授的表情石化了。良久，他苦着脸不知所措。“哦，他猜到了，我不能，我说不下去。”
“行了！告诉迟晓真相吧！”贝拉夫人的脸出现在通话里。
“迟晓，瀚洋在开战前就找过江怀意。他怕自己回不来，留下了遗传细胞，让江教授在必要的时候克隆出一个他，继续陪伴你。”
克隆人，再导入记忆，让自己发觉不了。
果然很像秦瀚洋的风格。迟晓竟然不觉得意外。
他“哈”了一声，低下头。
“所以，如果我没有找来这里，就永远不会知道真相。”迟晓轻声说，那种血液流尽的感觉再次攫住了他。
骗子。他想。
明明说过，不再撒谎的！
却打算用一个假人骗他一辈子！
不原谅你！这次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胸口传来沉重的钝疼，迟晓绷紧身体，在剧烈的哀伤里止不住颤抖。
看着Omega单薄的背影，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确实是秦瀚洋的意愿，出于保护和爱，对迟晓却太过残酷。
起风了。
细白沙砾被卷起，覆盖上迟晓的脚背。
他知道那些飞船要做什么。他们会摧毁弹射舱，消灭腺体变异的有威胁的Alpha，让这片土地都被风沙掩埋。
让那个人被克隆人取代，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是秦瀚洋留下的命令，似乎，也是最稳妥，最不会留下遗憾的计划。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发出那封短信？
【我爱你】
熟悉的嗓音仿佛响在耳侧，还有那张扬起唇角，宠溺笑着的脸庞。
【不管发生什么，请记得，我永远爱你。】
这才是那封短信真正的意思。是最后的告白和诀别。
迟晓攥紧手心，牙关咬紧，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让眼泪不落下来。
“该走了。”戚尧低声说。他不忍看迟晓如此悲痛。
Omega却挺直脊背，回过头来。
他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明澈得像两颗宝石，让人移不开眼。
“好巧，我也留下了含有遗传物质的细胞，就在地下掩体实验室的恒温柜里。”他说，眼眶微红，却笑得坚强。
“我打算验证一下，Alpha的腺体变异在Omega的干预下能不能恢复。如果验证失败，你们就按原计划行动吧。”
迟晓说完，转身向着弹射舱大步走去。
“等……”戚尧晚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说什么验证，不成功的话，不就是要殉情！
他迈出一步去追，伸出的手却没有力道。
迟晓的话就像石子，落入他并不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波澜。
所爱之人近在咫尺，却不能碰触的痛苦，他再了解不过。如果强迫迟晓就此离开，他的余生都将活在失去爱人的孤寂苦楚中。
他自己已经决定孤独一生，难道要让迟晓也被这痛苦煎熬吗？
他带他来到这里，何尝不是希望能有奇迹呢。
“戚上校，快拦住他！”身后传来脚步声。
戚尧却挡住追来的士兵。
“让他去吧，或许，他能带他回来。”

白色沙砾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迟晓向沙坑中的弹射舱走去, 每一步，双脚都半陷入沙中。防护服只能防辐射，不能隔热, 灼烫的沙砾炙烤着他的脚，举步维艰。
这让他想起了塔图拉比赛。
那时, 他和秦瀚洋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艰难跋涉。还未分化的少年以为自己注定成不了Alpha，有一股向死而生的狠劲。而当时的迟晓也只有一个念头：陪伴他，支持他, 见证他浴火重生。
如今, 在这片沙漠里, 他再次向那个准备赴死的人走去，奔赴的可能是一场新生，也可能是陪伴他，直到最后一刻的死亡。
无论怎样, 他都不后悔。
迟晓的脚步坚定而沉稳。
他能感受到秦瀚洋的信息素。从被异种残骸覆盖的舱体里漫延出来。雄浑的深海般的压迫感，连空气都让人窒息。
这不是他熟悉的秦瀚洋气息。太强大了, 已经超出已知的Alpha等级。也不像人类的信息素, 能投射出情感，这气息冰冷死寂, 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倒像异种一般。
迟晓紧咬牙关忍住不适, 在越来越重的呼吸声中, 终于来到弹射舱门前。
舱门歪斜着, 被异种泥浆般的残骸扯开了一条大缝。
迟晓仔细观察, 发现那残骸并没有活动的迹象，应该已经失去活性。
进入前，他低头抚上小腹。
怀孕才刚一个月, 那里没有一点隆起，但迟晓能感觉到里面的小生命，此时因为接触到Alpha父亲异样的信息素，有些许不安。
“我们一起带他回来，好不好？”迟晓说，安抚地摸了摸。
做好准备，迟晓深吸一口气，钻进黑暗的舱门。
弹射舱内非常狭窄，原本应该是盘古的主驾驶舱，但四壁被异种的残骸覆盖，黑色物质一层层堆叠，早已看不出原先的形状。
迟晓的目光扫过黑暗，定格在舱室中间的驾驶位。心脏瞬间跳空。
秦瀚洋就在那里！
他身下的座椅已经消失在污黑中，他本人也像是被黑色物质淹没，只勉强看出人形。
迟晓蹒跚走过去。隔着防护服面罩看不清晰，他边走边胡乱扯开衣服，扔下面罩。
还好，秦瀚洋还没有被完全吞噬。
异种残骸裹住他的整个后背与脑后，但只淹没到胸口。他的双手也没有被覆盖，手腕上缠绕着古怪的灰色丝线，像是失去活力的线型异种。
是为了保护秦瀚洋而耗尽力量了吧。
迟晓目光落回Alpha身上，只见他仰躺在座椅中，刚毅的面庞上双眼紧闭，消瘦了许多，却更显决然。像一尊黑白大石雕像，黑色的躯体，苍白的脸，凝固着他触发自爆那一刻的神情。
毫不畏惧地迎向死亡。
迟晓忍住涌上心头的酸涩，缓缓俯身在他旁边，将颤抖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手心传来脉搏的跳动，强劲有力。
“瀚洋。”
迟晓轻声唤他。
没有反应。
手指轻轻抚摸上Alpha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冰冷让迟晓心惊。
腺体异化是怎样的过程，迟晓并不知道，但信息素失控一般都可以用伴侣的信息素来治疗。曾经秦瀚洋的信息素紊乱症就是一闻他的信息素就可以缓解。
迟晓释放出自己Omega的信息素，清爽的水气散开在空气中，缓缓飘向Alpha。
怕秦瀚洋闻不到，迟晓小心地趴俯在他的胸膛上，让后颈更靠近他的鼻端。
一定会有效果的，迟晓想。快醒来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秦瀚洋脸色仍然青白，眼底发黑，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
迟晓俯在他身上，为了不压到他，支撑身体的胳膊已经开始发酸。
舱体内，Alpha的信息素不知为何越来越浓重，带着强势的压迫感，和曾经熟悉的海洋气息不同，像海底火山爆发前的涡流，烟熏火燎，让迟晓每呼吸一口都浑身疼到颤抖。
而更糟的是，异种残骸似乎感应到Omega的存在，开始蠢蠢欲动。
迟晓睁大眼睛，看见四周的黑色物质开始震颤。
异种会将Omega的信息素当做美味，他没想到，连残骸也会再生。
无数尖刺从黑暗中抽长，尖锐的刺尖四面八方探向他，闪着暗光。而他手无寸铁，根本无法保护自己。
眼看一根一人粗的尖刺从地面升起，狠狠刺了过来，迟晓闭紧眼睛，下意识抱住秦瀚洋。
千钧一发之际，臂弯中的身体忽然动了！
迟晓一惊，发现自己已经被带着坐起来，身后预感中的疼痛也没有到来。
他抬头，发现Alpha已经醒了！
秦瀚洋从座椅里直起身，他单手正抓住那根尖刺，黑色紧身作战服下肌肉鼓胀，指骨关节猛地收紧。
咔地一声脆响，钢化玻璃般的黑刺被直接捏碎！
碎裂的残片还未落到地上，Alpha的精神力便山呼海啸般平地而起，残骸长出的尖刺眨眼间退缩，所有波动被压得服服帖帖。
只用精神力，就轻而易举，解决了异种。
被这股精神力影响，迟晓也脑中刺痛，喘不上气来，来不及惊喜就倒在秦瀚洋肩头。
而此时，弹射舱外的众人也被一股可怕的压迫感震慑，心悸得站不住。
怪不得变异后的Alpha必须被抹杀。这么强大的精神力能直接杀死一个人。他们面面相觑，无不为迟晓捏了一把汗。
舱内，解决了异种的Alpha转向挂在自己身上的“人”。
“人”很轻很软，味道也很甜，把他从灼烧意识的火焰中救出。可实在太弱小，他的精神力刻意避开他，还是将他震晕。
他产生了杀戮和毁灭之外的兴趣，将“人”放倒在大腿上，托住后背，仔细观察。
迟晓一睁开眼，正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眸。
瞳仁暗红，像深不见底的火山口，里面燃烧着疯狂的毁灭欲，要把迟晓烧成灰烬。
“瀚洋……”迟晓没想到清醒的Alpha这么可怕，声音发抖地呼唤。
秦瀚洋英挺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不认得自己了！迟晓想。
真的如阿尔隆德记载所说，高等级Alpha被过量辐射，腺体变异后，会成为怪物。
不！他不会变成怪物！
“瀚洋，我是……唔！”迟晓试图唤醒他，却被突然捏住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