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人!”
 在霍尔的眼里, 晏越无疑现在是被人鱼挟持了。
 小卫兵恍如隔世, 立马跑去叫人。
 不一会儿便有巡逻士兵纷纷向这里靠拢。
 不太宽敞的走廊对于赫瑞斯来说更是别扭。
 它甚至没办法直腰,只能微微低下头颅,然后索性将下巴搁在晏越的颈窝, 百无聊赖地玩他的衬衣扣子,连看都懒得看前面那些人一眼。
 “放开教授!”
 “为什么会跑出来,值守人员呢!”
 “快把教授救出来啊,我的天...”
 一时间整个走廊都乱了套。
 有人看到赫瑞斯没什么动作, 想要悄悄从后面绕过去。
 “啊!”
 鱼尾像未卜先知一样,调转方向将摸过来的人扫了出去。
 霍尔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能发生这种事, 冷汗止不住的滴落。
 他异常紧张, 生怕赫瑞斯卷着怀里的人再跑走。
 他们好不容易把晏越找回来的。
 ‘被劫持’的人此时却不像霍尔一群人那样手忙脚乱。
 他平静地拍掉了身上那只不安分的蹼爪, “不要乱碰。”
 金色的鱼尾看似不耐地轻甩了几下,砸在走廊上却产生无比恐怖的反差。
 飞溅的木屑插进墙壁里, 有一些士兵躲闪不急被擦破了皮肤。
 不安分的蹼爪极不情愿地拿了下来, 开始摆弄他的衣角。
 走廊那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莫里带着人匆匆赶来, 看到这个场面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关押人鱼的房间是谁负责看守的?”
 赫瑞斯轻轻一动, 蹼指绕着他的衣角转圈,身子动了一下。
 对面的人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生怕赫瑞斯暴起。
 但它只是因为长时间压低了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换了个姿势, 侧着脸枕着晏越的颈窝。
 莫里敏锐地看到,几个靠得近的士兵抵在扳手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发抖。
 毕竟面对这样一只拥有高智商又极其残忍的杀戮海兽,没有多少人能像晏越一样平静。
 莫里意识到赫瑞斯并没有攻击的意图,也没有要带晏越离开的想法。
 他沉思片刻开口说:“把枪都放下。”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莫里,包括霍尔。
 不过霍尔在莫里身边呆了很多年,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率先放下了枪。
 后面的士兵跟着霍尔一起放下了枪,但仍警惕地看着这只巨大的海兽。
 赫瑞斯至始至终都没在乎过他们是不是拿着枪,仿佛这对它来说不值一提。
 莫里说:“晏,帝国急讯,过来。”
 晏越还没忘记霍尔说的话,刚走出一步,一直没什么反应的人鱼掀起了眼皮,森冷地扫了试图靠近的所有人一眼。
 它的蹼爪横亘在他的胸前,不再是之前那样只是无聊地玩玩他的衣服。
 现在它的警惕和敌视意味十分明显了。
 晏越在众目睽睽之下握住赫瑞斯的手臂并拉开,走出了笼罩在身后的巨大阴影。
 所有人都无比紧张,生怕赫瑞斯做出什么举动。
 但它只是紧紧注视着他的背影。
 莫里插在兜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了,直到晏越走到身边,才算松了一半。
 他周围的人瞬间将晏越保护起来,护送晏越离开。
 赫瑞斯看着他,逐渐走远。
 “少校,那只人鱼怎么办?”有人在莫里身边问。
 莫里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它还呆在原地,思考片刻说:“就这样,不要激怒它。”
 “是!”
 莫里将晏越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是实时传播屏。
 他告诉晏越:“那边传来的消息,你的老师情况很不好,现在他有些话要跟你说。”
 实时传播屏幕中的奥凯西带着呼吸面罩。
 身旁的人看到传播接通后,将药剂打进奥凯西的身体中。
 晏越知道,奥凯西重病太久了,需要有一点清醒的时间。
 床上的老人逐渐醒了过来。
 他先是转了转浑浊的眼珠,然后看向了实时屏幕。
 屏幕那边的年轻人没什么太大的表情。
 可奥凯西知道,晏越小时候也是这样。
 得知父母死讯参加葬礼的时候,很多人在窃窃私语,说这个孩子太冷血了。
 但奥凯西将他带回去后,每个深夜起床时,都能看到从他卧室门下的缝隙中透漏出的光。
 他只是不愿意说,不想把痛苦和悲伤表现在表面而已。
 相比表达出来,他会选择默默承受。
 所以奥凯西每每想到这一天,都会有些怀疑自己,不知道当年将晏越带回来这一举动,是对还是错。
 这无疑是让他再次承受了离去的苦痛。
 莫里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退了出去,给他留了一个独处的空间。
 “孩子,你受苦了。”
 奥凯西说。
 晏越垂下眸子,说:“抱歉,老师,我没办法回到您身边。”
 奥凯西费劲地笑了一下,“不必为我感到悲伤,这是已经注定的结局,我只是后悔自己没用,没能让你不再被药剂副作用而苦恼。”
 这短短几句话,奥凯西用了很久才说完。
 谁都没有催他,他说的很慢很慢。
 “孩子,我知道无法阻止你,但我要告诉你,你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是学术上的困难,更是人性的黑暗。”
 “你的父母死于非命,他们毁了他两个,又要毁了你。”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将你的光芒遮掩就能保护好你,但后来我想我错了。”
 “你不该因此而蒙尘。”
 “所有那些针对你的势力,应当都是被陛下暗中允许的,我只能查到这里了。”
 “我死后,他们将会变得更加猖狂。”
 最后,奥凯西面容慈祥,对晏越说:“孩子,抱歉没办法一直保护你了。”
 莫里在外面,只能看到晏越的背影,他抱着双臂靠在墙边。
 霍尔站在他身边说:“上校,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帝国那边不能离开太久。”
 莫里揉了揉太阳穴,说:“我知道,但必须要去南极那边,而且谈寺这人一直留在船上也不是办法。”
 突然,船猛地摇晃了一下。
 莫里皱起眉,瞬间严肃起来,“怎么回事?”
 霍尔急忙打开联络器,面容沉重。
 “不太对劲,后面有三...四五只人鱼一直在跟着我们!”
 “轰!”
 霍尔刚说完,远处就发出剧烈的声音,船体又剧烈的摇晃。
 “那些人鱼在攻击我们!”
 “还有那只金尾人鱼跑了,在向这里来了!”
 话音刚落,木门就在他们面前飞了过来,霍尔还没反应过来,莫里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压下来。
 霍尔惊魂未定看着擦肩而过的木门。
 不等他为此担忧,就看到了赫瑞斯出现在门后。
 霍尔拿枪指着赫瑞斯试图逼退它。
 “砰砰砰——”
 枪声响起,但不是霍尔开的枪。
 谈寺跑了出来,刚才的枪就是他开的。
 他身后还是紧跟着的看守人员,看到这个场面一脸死灰。
 赫瑞斯的鱼尾被子弹击中,愤怒咆哮着。
 谈寺也不甘示弱大喊:“离他远点!”
 赫瑞斯阴冷地看着这几个人类,咧开嘴角,尖锐的獠牙闪着冰冷的色泽。
 “滚开,我要带他走。”
 谈寺手不停歇,连着对它的方向开枪。
 但赫瑞斯像只灵活的蛇,瞬间攀到天花板上躲了过去。
 赫瑞斯警告谈寺,“不要碍事,他不想我杀了你,所以你才能活到现在,现在我必须带他走,不然他会跟你们一起死在这里。”
 谈寺吼:“你有什么资格带走他!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不会受这种亲人离去的痛苦,他现在本该呆在帝国的!”
 谈寺大吼着,额头的青筋暴起,“是你一直在拖延他的行动,才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现在你还妄想带走他,如果你带走他才会让他活不了!”
 “他所有的痛苦,都起源于你!”
 下一秒,鱼尾铆足了劲砸在谈寺的胸腹上。
 谈寺被砸进墙壁上,猛呕出一口血,即便这样还在开枪。
 人鱼面容阴沉,蓄势待发。
 霍尔站在谈寺面前举起枪。
 船在此时剧烈晃动,停止前行。
 赫瑞斯知道不能再拖了,不再跟他们争斗,急速向晏越的方向蛇形而去。
 子弹紧随其后,谈寺的声音怒不可遏。
 “离他远点,你这该死的东西!”
 突然,在场几个人包括赫瑞斯在内,都看到门被打开了,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声音也从房间中传了出来。
 “嘟——”
 一时间谈寺忘了开枪。
 门后的实时屏幕上,心率检测器上明晃晃一条线,无比刺眼。
 谈寺震惊极了,他不敢看晏越的表情,怒火更甚,玩命般向赫瑞斯开枪。
 手上的纱布被血浸透也没阻止他的动作。
 “现在你满意了?!”
 赫瑞斯躲开飞射过来的子弹,来到晏越身前,蹼爪贴在他的脸颊上低声说:“我们得走了。”
 但它很快发现了异样,掌心熟悉的温度突然消失了。
 冰冰凉的。
 它看向自己面前的人类,不顾身后呐喊嘶吼的声音,抬起了他的脸颊。
 他没什么表情,顺从地抬起头。
 那双黑色的瞳仁像是死水一样毫无波澜。
 它见过高兴的、愤怒的甚至是悲伤的他,那时他是鲜活的。
 独独没见过这样的他。
 它不喜欢他这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耳边突然响起了贝芙丽那句话。
 [你要学会尊重他。]
 贝芙丽说不然它会后悔的。
 彼时它不屑一顾,没想到当初的话像回旋镖一样,在今天狠狠扎在了心口。
 “晏越?”
 它叫他。
 青年垂着眸,没有反应。
 它的尾声总是卷着的,因此声音轻柔又缱绻。
 晏越没回答它,眼底很空, 像浩瀚的星宇在此时关闭了星门。
 它低下头,鼻翼贴着他的, 蹼爪拖着他的脸颊。
 湿润的舌尖轻轻舔舐过他的眼尾,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的眼眶周围。
 “回答我。”
 它又叫他的名字。
 身后的谈寺被霍尔死死压着身躯,嘴里一直没停止对赫瑞斯的控诉辱骂。
 谈寺在看到赫瑞斯贴近晏越时,最后那根线彻底崩掉了。
 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将霍尔瞬间掀翻在地,拼命扑到落在一边的枪旁。
 “谈寺!”
 莫里暴起想要夺下谈寺手里的枪,这个距离很容易误伤晏越的!
 谈寺双眼赤红,已经听不进去所有人的话了。
 一直以来, 他都望着晏越的背影,也只能望见他的背影。
 时间太久了, 这个人甚至快成了信仰。
 他永远无法容忍有人试图玷污信仰。
 更何况是一只野兽。
 所以谈寺现在只想把这只试图玷污信仰的人鱼杀了。
 “谈寺!你会伤到他的!”
 霍尔的声音忽远忽近, 全然无法阻止谈寺的动作。
 莫里飞起一脚踹翻谈寺, 发现谈寺手里的枪怎么都没办法脱离。
 血肉模糊的手糊在枪上,严丝合缝。
 谈寺只能看到它贴近晏越的脸侧。
 如此亲密又暧昧, 落入眼中格外扎眼。
 像是一个永不会出错的程序, 突然有一天出现了bug。
 一个错误就足以他崩溃了, 他发疯了样要修正这个错误。
 于是现在眼里只能看见这个错误了。
 “摁住他!”
 莫里低骂一句, 拼命夺谈寺手里的枪, 但子弹不可避免的打歪了。
 “噗嗤——”
 子弹刺入的声音在走廊中格外明显。
 莫里震惊的抬头看过去。
 人鱼用身躯将晏越保护的严严实实,金色的鱼尾上不断冒着血。
 蓝色的血液顺着鱼尾的弧度,滴落在地板上,腐蚀了一片。
 霍尔惊呼:“它的血液现在居然带腐蚀性吗?”
 莫里皱眉, 费劲地摁着地上的谈寺,想起来之前晏越跟他说的,人鱼的血液效果随着它们的情绪而变化。
 他不知道现在这只人鱼的情绪如何,但肯定不好。
 船在此时剧烈晃动,船员的叫声远远传来,凄惨无比。
 赫瑞斯揽上晏越的腰,温柔唤他:“我们该走了,嗯?”
 他垂着眸子,无论它说什么都没给出任何的反应。
 赫瑞斯索性不强求他此时给什么反应。
 它一拳砸碎走廊的玻璃,抱着他蹿了出去,在甲板上疾行。
 浓郁的血味扩散到空中,让人本能的想要干呕。
 守卫人鱼从人类尸体中抬起头来,歪着头发现甲板上的金色身影后耳鳍炸起,向同伴嘶鸣传递信息。
 几只守卫人鱼甩下手里的人类尸体,相视一眼向赫瑞斯的方向追去。
 赫瑞斯牢牢抱着怀中的人,在即将坠入海面的瞬间突然瞳孔一缩,闪身躲开。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人鱼扒着栏杆,像蛇吐信子一样冲着赫瑞斯尖叫。
 [滚。]
 赫瑞斯不甘示弱,粗壮的尾巴砸落袭击而来的人鱼。
 守卫人鱼不说话,指着他怀里的人类呲牙。
 意思让赫瑞斯放下晏越,就能放过它。
 赫瑞斯视线凌厉,冷笑一声。
 [轮到你们这些杂碎跟我讲条件?]
 守卫人鱼眯起眼睛,暴起上来,连带将赫瑞斯一起作为攻击的对象。
 赫瑞斯虽强壮,但寡不敌众。
 最重要的是怀里抱着晏越,它需要时时刻刻保护他,防止他被伤到,因此不得不再次回到船舱内。
 士兵看到从天而降的人鱼,吓得张着嘴不会说话了。
 赫瑞斯一把推开发呆的士兵,将晏越带去一个房间中,顺手锁上了门。
 它用鱼尾托着他的身体,尖锐的牙齿轻易地就咬碎了他的衬衣扣子。
 在这段时间里,它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
 它用蹼爪抠开胸膛,从心脏尖端剖出Muspora。
 赫瑞斯说:“吃下去,你这双腿没办法逃过它们的追捕。”
 冰凉的Muspora抵在他的唇间,赫瑞斯甚至没听到他的声音。
 它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到他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没动。
 赫瑞斯有些慌了。
 它拍拍他的脸颊,叫他。
 “晏越?”
 “晏越。”
 “晏。”
 赫瑞斯沉着脸,将Muspora塞进自己嘴里,覆身而上像以前那样用舌尖抵着送进他的喉里。
 意外的是,这次无比顺利。
 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过。
 赫瑞斯本来还有些高兴,但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晏越根本没有吞咽。
 Muspora根本不是吞进去的,它卡在他的喉管中间,不上不下。
 “吞下去。”
 赫瑞斯说。
 晏越垂着眸,像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一样,无论外界如何变化,敲击他的壳子,也没有任何回应。
 赫瑞斯着急了,“快吞下去。”
 它用拇指抵在他的喉结上轻轻施加压力,想要让他吞下去。
 晏越再不吞下去,就会窒息的。
 “吞下去!”
 赫瑞头一次出现了手足无措的感觉。
 从前的晏越会反抗,会拒绝,但不会这样,封在自己的世界中。
 最后,因为施加的力气不断增大,大到他本能地呕了出去。
 大片血迹被呕出去,Muspora反而变成了最不值一提的东西了。
 赫瑞斯愣住了。
 它看着晏越偏开头,吐出血后开始痛苦地干呕。
 可是他太久没正八经进食过了,胃里什么都吐不出来,最后只能吐混着血的胆汁。
 苦涩在狭小的空间中四溢。
 赫瑞斯蔚蓝的瞳仁缓缓恢复,它问:“你还是一定要离开,对吗?”
 晏越没有回答它,但抵在它胸膛的手已经证明了他的立场。
 尖叫声和嘶鸣声被狭小的空间全部隔绝在外,赫瑞斯用手臂托着他,看着他因痛苦而皱在一起的眉毛。
 [你想要得到他,那就不能只把他当做人鱼的配偶。]
 [人类是一个很复杂的生物,他们更需要认同,需要尊重,需要爱。]
 [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力量,对他们来说反而不值一提。]
 贝芙丽的声音不断环绕在脑海。
 在第七基地时,贝芙丽就看出来这一切都只是赫瑞斯的一厢情愿,晏越并不愿意。
 [只有你一个坚持的感情,是不被祝福的。]
 赫瑞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想起来了。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它短暂的自嘲声。
 此时此刻,它不得不承认,贝芙丽说对了。
 它曾经只想要将这个人留在身边,不顾他的意愿,天真的以为只要他留在身边就会万事大吉。
 但事实并非如此。
 它越是死死握着他,他就会离自己越远,甚至永远都不会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这种感情本不该出现在人鱼的认知里。
 它只知道自己想要真真切切得到他。
 不想再看到那双眼睛这么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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