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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旧雪新烹)


光有钱有什么用,太子能安安稳稳地把钱收回来,再顺顺利利地撒出去,靠得可是实打实的武力威慑。
闻承暻没有说话,权当默认,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是他的好心情在看到下一封密信的时候戛然而止:“陈瑛果真在怀王府?”
常喜手上一顿,抬头看过来:“怎么会……?”
闻承暻眉头皱得死紧:“在扬州没找到陈瑛,孤就有些不安心,没想到这厮竟真的躲在京城。”
“不行,恐怕这些天他会借机生事,我们得赶紧回去。”
常喜劝他:“京城好着呢,走之前您不是安排得妥妥当当了嘛。”
“再说了,陈家都死绝了,连他家京郊几个养家丁的地方都被您用世子的地图找出来捣毁了。怀王殿下也没兵没人的,他和陈瑛这个秋后的蚂蚱搅和在一起,又能蹦跶到哪儿去。”
闻承暻也是笑了一下,道:“就当是孤多心了吧,可能是这段时间绷得太紧了。”
可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吗?
闻承暻起身,缓缓踱步至窗前,遥望着天上那轮圆月,眸色深邃,无人知道他究竟在牵挂着些什么。
常喜取了件斗篷,小心地为他披上,收起账本,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延禧宫,西配殿。
这处宫殿本就地处偏远,又年久失修,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无事过来找晦气。
林贤妃,或者说林贵人,慢慢地从一只大老鸹身上解下一张纸条。
虽然早有预料,但在展开字条,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林贵人还是慌了神。
幸而经年的宫廷生涯里积攒下来的政治智慧在此时起了作用,林贵人终究还是镇静下来,用发抖的手卷好字条,贴身放在胸口后,她举起屋中唯一完好的一只花樽,定了定神,用力砸了下来!
屋内的动静很快引来了看守的人,有人过来开门查看情况,林贵人则借机撞到来人身上,口里不清不楚地骂着些难听的话,拼命往门外挤去。
过来的看守是两个年轻的龙威卫,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哪里敢让妃嫔近身,忙不叠地躲出老远,但还是没忘了要拦着不让人乱走。
林贵人看清楚他们的服制后,心里也是一沉,禁卫擅闯后宫是死罪,龙威卫敢进来,说明一定是得了别人的指示。
事已至此,她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什么后妃的体统通通忘到一边,发疯一样狂骂张淑妃,骂“狐媚”都是轻的,什么“彪子”“瘦马”之类的词也不要钱一样往外甩。
堂堂后妃如此失态,别说这俩打头阵的小年轻了,就连赶过来的龙威卫的小队长也看傻了眼。
林贵人早已经出了配殿,此时一边骂着张嫣然,一边往大门口冲。
龙威卫们面面相觑,都看向老大,想让他给个主意。
看着贵人娘娘披头散发、状若癫狂的样子,小队长头都麻了,根本不敢上前真动手拦人:“林娘娘这是发了癔症,要传太医啊!”
可是谁敢在这时候传太医。
延禧宫的小黄门早被他们赶跑了,林贵人发起疯来力气比牛还大,蒙着头见一个撞一个,一群男人避之不叠,可不敢真对她动手动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跑远。
等到了含章殿,林贵人如法炮制了一番。
里面的张淑妃只听得外面叮咣五四一通乱响,来不及差人出去看看,就见形状疯癫好似厉鬼的林贵人突破封锁,朝自己扑了过来。
张嫣然被吓得不清,尖叫着喊人过来,却半天不见一个人影。
她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再看向林贵人,却见她眼神清明,完全不像发疯,甚至还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张嫣然福至心灵,冲上去和她拉扯起来,嘴里也骂骂咧咧:“你不过一个小小贵人,本宫念在你早进宫几年,赏脸叫一声姐姐,你倒好,蹬鼻子上脸,羞辱起本宫了!”
她这也算是借机吐了回心里话了,林贵人嘴角抽抽,趁乱将纸条塞了过去,又扬声大喊:“你不过就是仗着会下崽子,下了一对小畜生,在皇帝面前狐媚惑主,看本宫这就让你得意不出来!”
张嫣然瞧她竟然往皇子公主所在的偏殿冲去,吓得赶紧抢先过去将一对儿女护住,然后才有心思揣摩起林贵人的话。
皇帝、孩子……
林贵人,是想让自己抱着孩子找陛下吗?
张嫣然不敢再拖延,夸张地大哭出声,做足了宠妃的派头,一左一右抱起一双儿女就往宫门外冲。
事实证明,怀王让龙威卫封锁后宫诸殿是个史无前例的馊主意。
龙威卫能面不改色地羁押皇子、审讯臣工,可有男女大防在,他们哪敢真对天子的女人下手。
在龙威卫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阻拦下,张淑妃就这么一路哭哭啼啼,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承乾宫门口。
然后,她终于被拦住了。
被陌生的宫人拦住,见不到皇帝的这一刻,张淑妃真的开始慌了。
但她是从草莽里混成后宫第一人的奇女子,短暂的惊慌之后,张嫣然迅速地冷静了下来,眼波一转,瞬间来了主意。
闻承晏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承乾宫偏殿里待着,此时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心情不虞至极,喊人来问:“外面怎么了?”
来人忙回道:“是淑妃娘娘,林贵人发癔症打了她和小皇子,她过来找陛下告状。”
闻承晏一个字都不信,冷笑道:“她们俩这时候倒是挺齐心的。”
来人不敢回话,只垂头听训。
张淑妃的声音还在清晰地传进来,吵得闻承晏脑袋刺痛,他不耐烦得紧:“让她进来,别吵吵了!”
一个女人能做什么,来了刚好可以伺候皇帝。
来人应了声,又道:“可是小皇子?”
闻承晏已经完全没了耐性:“她要带着累赘就让她带着吧。”
历经一番艰难险阻,张淑妃终于见到了兴平帝。
甫一看见龙床上皇帝的模样,张嫣然就没能忍住,扑簌簌流了满面的泪水,哭道:“陛下,您受苦了。”
其实现在距离怀王发起宫变拢共两天不到,他也未曾短了兴平帝的衣食,可巨大的精神打击之下,兴平帝还是在一夜之间迅速地苍老了下去。
此时他病恹恹地躺在床上,看上去竟像是张嫣然爷爷辈的人。
将孩子们放在床边安置好,张嫣然把兴平帝扶起来坐着。
皇帝不免问她是怎么过来的。
张嫣然便将刚才的遭遇都说了,掏出那张条子递过去:“这是贤妃姐姐趁乱塞给臣妾的。”
原来兜了这么一大圈,是为了给自己送信。
皇帝神色微暖,迅速看完那张来之不易的字条,心中的一块巨石也骤然落了地。
看来那孽畜不但没有完全掌握京郊大营和龙威卫,城中戒严也只是找了个搜查贼人的借口,朝臣们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投诚怀王更是无稽之谈。
那么就目前的情况,只要他这个皇帝稳住,孽畜也暂时拿自己没有办法。
贤妃估计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提醒嫣然带着孩子来承乾宫避难吧。
想到贤妃,兴平帝又不免想起她那个原本很好用、现在却成了最大不确定因素的父亲:“怀王最缺的就是支持他的重臣和宗亲,要是林万里变节,那孽子说不定真能干出弑父矫诏的事。”
张嫣然小小的“啊”了一声,低声道:“相爷肯定不会的。”
兴平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道:“但愿如此吧。”
被老上司念叨的林丞相,其实也在宫里。
甚至他所在的地方,离他女儿的延禧宫距离还颇近,就在后宫顺贞门外宫女们见亲友的小房子里。
怀王对他倒是十分客气,虽然至今没露面,但三餐都是按时送上,还给烧了两个热乎乎的熏笼,半点儿没有要苦到他的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
林万里好吃好喝好睡地待了两天,老朋友果然主动找上了门。
陈瑛苦口婆心地劝他:“我们几家都败落了,朝中就是你林家的天下。你说你又何必放着从龙之功不要,要和怀王殿下过不去。”
“难不成,你还真想等到太子登基,重蹈老夫的覆辙?啊?”
林万里摇摇头:“陈老,您当我是傻子呢?”
“怀王此人,志大才疏,空有狠心,却无手腕,哪里是能坐得稳天下的料子。”
“您老人家是没办法,为了报复太子,只能帮衬这么棵歪脖子树。晚辈和您可不一样,太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晚辈家里现成的俩皇子,我都生不起帮衬他们的心,更何况是怀王这外四路的亲戚。”
他说话有些混不吝,但句句都是在扎陈瑛的心。
陈瑛神情不变,静静地等他说完了,才皮笑肉不笑地夸赞:“都说林相爷有一条能翻江倒海的金舌头,老夫终于也见识到了。”
“只是这种时候,舌头可救不了您的命。”
林万里不屑撇嘴:“我要真为这事儿死了,怎么也能捞着个风光大葬恩荫子孙,倒也不亏。”
陈瑛笑道:“哦?没想到老夫看走了眼,相爷还是条硬骨头。”
他双手拍了拍,眼神里带了浓浓的恶意,戏谑地开口:“那希望相爷在看到接下来的好东西之后,还能继续这么硬气。”
他话音刚落,房门打开,一人拎着个被堵住嘴不停挣扎的孩童走了进来,另一人则是手里捧了个托盘。
前头那人一进门就把孩子放下了,那孩童拼命扯出堵在嘴里的烂布条,扑到林相怀里,口里喊着“爷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搂住被吓坏了的长孙,林万里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瑛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相爷死节的骨气纵然让人佩服,可总得要为妻小想想。”
说话间,后进来的那人也揭开了托盘上的布巾,露出下面一样血淋淋的物什来。
林万里看清是什么东西后,脸色骤变。
陈瑛好整以暇:“令公子是个好汉,老夫好话说了一箩筐,他也不肯来劝劝您。”
“没办法,老夫只好让人卸了他一根手指头,给你们爷俩儿醒醒神。”
他的话似乎让男童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哭得愈发撕心裂肺。
陈瑛走过来,目光慈爱地掐了掐小男孩水嫩嫩的脸颊:“好宝贝儿,哭得真精神。”
“趁着还能哭,再多哭会儿吧。”
说完他哈哈一笑,不再理会怒火中烧的林相爷,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确认人都走光后,林万里收起怒容,将小孙子抱到膝头,低声问他外面的消息。
男孩抽抽搭搭的,但问一句答一句,十分乖巧。
“您出门后没多久,昊表哥就来咱们家找爹说话,爹就跟着他出去了。”
“你说谁来了?!”
林万里感到血液在往头上狂涌,刺激得他眼前一阵阵发晕。
“不是您让我喊五殿下昊表哥的吗?您忘啦?”
长孙眼神一如既往的懵懂清澈。
而林万里则是眼前一黑,在男童惊慌地尖叫声中,成功的晕了过去。

第105章 宫变(四)
赵内监小心地捧着个明黄锦缎进来,与徒弟两人合力,慢慢地展开,留出里面工整雅正的字迹来。
林相不愧是万千才俊之中的佼佼者,哪怕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一笔馆阁体仍然精雕细琢的犹如艺术品,行文也用词考究,斐然成章。
闻承晏背着手,从头到尾将圣旨通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往一旁书案后坐了,惬意地品上一口香茗,才吩咐道:“后宫那些女人太呱噪,你找几个大力太监把人赶到一处,看严实点儿。”
赵内监应了声是。
怀王又问:“周进仁那老东西怎么说?”
赵内监回道:“还是死活不肯出去传旨,也不肯吃东西,怕是再过上两三天就不中用了。”
这人是兴平帝的铁杆,他不肯配合到也在闻承晏意料之中,因此他也不当回事,转而问起真正关心的话题::“现在京城里怎样了?本王怎么听说三弟还和柔然那个蛮子大闹了一回?”
“这段日子你们也该多上点心,别再让不长眼的玩意儿闹出乱子来。等熬过去了,本王自有道理。”
赵内监目露苦涩,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正是紧要时候,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可人手不够,他总不能无中生有变出几千号大活人为自己所用吧。
没等他诉完苦,就被怀王蛮横地打断:“本王不想听你们的借口。萧伯言甄进义两个都在宫里杵多久了,你们就不能使使劲儿?”
一说起甄进义,赵内监心里就更苦了。
他这个倒霉上司祖宗八代都死绝了,发达后虽然学着其他阔太监的作派,也置了外宅,娶了女人,认了义子,可那都是面上做做样子,甄进义压根儿就不在乎那些女人和孩子。
因此,赵内监就算想威逼利诱,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和甄进义这块滚刀肉相比,靖远侯的软肋就明显多了。
不用怀王问话,底下跪着的许参将主动回奏:“末将已经命人去靖远侯府拿人了,只是侯夫人性子刚烈,说除非见到圣旨,否则绝不出府一步。”
“侯府的护院都是打过仗的老兵,不好强闯。末将恐惊动其他人家,也不敢闹大。”
怀王烦躁地摆摆手:“还当什么稀罕物儿。圣旨算什么东西,本王这就下一百道给他们。”
许参将忙磕头不叠,谢恩道:“那就劳烦殿下了。”
另外,他这次过来,还带回了别的好消息:“末将已经安排好了京郊大营的一应事体,就算萧伯言敢大义灭亲,不把印信吐出来。末将向您保证,只消再过几天,也能将大营完完整整地奉上。”
比起神机营的宋参将,掌管五团营的许参将资格更老,谋算也更多。
当初就是他提醒怀王先假传圣旨让驻军换防,然后他便可趁着换防混乱的功夫,布置好陷阱,趁其不备控制住军中其余将领。
许参将敢这么禀报,只能说明其在军中的部署十有八九是要成了。
闻承晏忍不住笑了一下——
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父皇消停。林相投诚、军权(即将)在握……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而那个曾经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位置,在这一刻,却仿佛近在咫尺,他只需要轻轻一伸手,就能纳入囊……
怀王朝太和殿所在的方向看去,经历连续数日的惶恐亢奋之后,他头一次从心底,生出了万丈豪情……
同一时间。
京城,钟灵门外。
守将兢兢业业地值守了个通宵,正在两张椅子搭成的小床上睡觉,等着同僚过来交班。
结果他刚睡下不久,就听到城头传来一阵喧闹。
听出来手下的兵丁在嚷,守将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地起身:“爷这次非打你们几十军棍不可。”
不过他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小兵冲过来,抖着嗓子报信:“将、将、将军,有、有人攻城……有人攻城啊将军!”
霎时间,守将的怒火好似冰雪消融,整个人箭一般冲向城头,夺过下属手中的千里镜拼命朝远处看。
只是看着看着,他发现了不对。
“我怎么瞧着,像是十二团营的人……”
可不就是十二团营的人。
林二骑着匹温顺的母马,老老实实地跟在好友屁股后头,看上去简直比马儿还要温顺。
而他的前方,除了岑参将,还有神情严肃、闷头赶路的萧世子。
回想起他们和老岑勾兑上的经历,林彦生一脸痛苦,只觉得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要么是他疯了。
时光回溯到昨晚。
萧世子领着他们一大群人站在京郊大营外面,只是粗略地看了几眼,就绘出了一张粗糙却又精准得可怕的地图,并且飞速指出十余条路线,分别指向岑参将可能的位置。
萧扶光类似开天眼的行为,林彦生当然没办法相信,偏生不管是麒麟卫和大相国寺的武僧,都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信服。
少数服从多数,林彦生这个绝对少数,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靖远侯世子往大营里摸去。
然后,他就见到了对着月亮长吁短叹,纵歌一曲,还未入睡的好友。
林彦生:……
岑参将:……
总之,正义的小伙伴们终于接上了头,并在清晨第一缕阳光到来之际,一起浩浩荡荡地向邪恶杀去。
十二团营足足有五万人,大部队还在营地整装,但跟着萧扶光他们打头阵的一万兵将,远远看去,也是乌压压的一大群,在护城河对面一站,自有一股无言的威慑力。
岑参将在队伍最前方,骑在马上朝城墙上大喊:“胡修成!你个狗杂种躲什么躲!现在弃暗投明,开门放爷进去,还能保你一条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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