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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今天也在大声密谋(旧雪新烹)


将人松开,太子殿下笑得幸灾乐祸:“就你这样还想搀着孤呢?孤劝你还是乖乖好生走路吧。”
萧扶光气急: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看看究竟是谁害得!
被太子气到,萧扶光一甩手,蹭蹭往前走,决定再也不要滥好心替别人操心了。
不过他神气了不到两秒,就发现已经走到了六槐先生的院子外面,只好停下脚步,等太子一行人过来。
闻承暻忍着笑,不敢再刺激对方,规规矩矩地走了过去,等萧世子的下一步安排。
周皓卿昨日就被通知了要面见太子,还被恶补了一通面君的礼仪,然后他就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天色微明就起身换好了管家送来的簇新衣裳,忐忑不安地等到了现在,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可是等了半天,外面的人都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搞得周皓卿又紧张又疑惑,但他始终牢记萧扶光不准他踏出院门半步的规矩,此时也只能煎熬着继续等待。
一门之隔处,萧扶光看向沐昂之,伸手示意:“沐统领先进去看看?”
闻承暻失笑:“你这也太小心了。”
“不能不小心。”萧扶光的神情严肃,“万一他心存歹念怎么办?臣不能拿您的安危冒险。”
不夸张的说,在太子到来之前,光是这个院子里里外外,就被萧扶光让人清理了无数次,更别提周皓卿本人了,那是全身上下连根毛都要翻开找找有没有利器。
见他如此大公无私,闻承暻暗自失笑:倒是难得见这小纨绔对美人也如此严格。
言语间,沐昂之已领着人搜查完毕出来复命,萧扶光这才示意太子可以进去了。
跟在他身后走进这个小小的院落,看着当中匍匐跪迎的浑圆身影,闻承暻唇角的笑容有些凝固——
这个,就是扶光他所仰慕的对象?
难怪他要说孤瘦得不成人样了。
其实就这个样子,孤应该也可以……
算了,孤不可以。

第69章 小狗
太子问讯周皓卿的时候,萧扶光百无聊赖的坐在一边,这些话他昨日都听过了,现在再来一遍,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直到太子问周皓卿能不能拿出凭据的时候,他才感兴趣的坐直了身体,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周皓卿跪了快小一个时辰,早就有些摇摇欲坠,听到太子问话,也只能勉强支撑起身体:“学生斗胆请借文房四宝一用。”
事关机密,不好让外人进来,于是便由常喜取了笔墨纸砚过来,亲自放在周皓卿身前。
虽不清楚常喜的身份,但仅凭他能留下来这一点也能推测出此人必定是太子心腹。周皓卿不敢再劳动他,自己研好了磨,将纸平铺在地上,就用这个别扭的姿势将就着写了几个字,双手捧着纸张举过头顶,常喜连忙接了过去,递到太子面前。
萧扶光好奇的探过身去看,见上面写着“左仆射臣曹平芳跪”几个字,不过是常见的奏疏落款而已,他兴趣寥寥地坐了回去:“这能算什么凭据?周先生不如再好好想想。”
闻承暻却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变了脸色,起身走到堂下之人身前,问道:“这的确是曹平芳的字迹,但天下见过曹相手迹之人何其多矣,仅凭一笔相似的字迹,还不足以让孤相信你的说辞。”
周皓卿头埋地低低的,只能用余光看到一点太子的袍角,见太子质疑,他心里却愈发平静,回道:“曹平芳昔年好酒,十年前就因为饮酒过度中风,后经名医医治,虽看起来与常人一般无二,却无法做写字操琴这类精细之事,他一向自负,耻于对外自曝其短,便将此事瞒了起来,除心腹外再无一人知晓。”
“当时学生为其代笔已有些年岁,字迹已经练得十分相似,且一贯驯顺听话,已得了曹平芳信任。他生病之后索性便将各种需要亲笔写的文书都交由学生处理,因此,这十年间,除了奏疏,曹平芳与族人的往来书信,也俱由学生代笔。”
“曹平芳为人谨慎,学生每次代笔,都要他亲眼盯着写完,就连我房中字纸,他也常常命人翻看。但他不知道的是,学生自幼就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
“十年里他让学生处理过的东西,都牢牢地记在我的脑海里,一星半点儿也不敢忘却。”
萧扶光瞪大眼睛,十年前的东西都能记住,难道六槐先生就是传说中的超忆症?
他担心周皓卿吹牛坑了太子,干脆将暗戳戳知道很多东西的系统叫唤了出来:【小美小美,六槐说的是真的吗?】
宿主越来越不装了,小美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它纠结地叹了口气,还是回答了萧扶光的问题:【是真的,周皓卿幼年即有神童之名,不然也不会被曹家人盯上。】
居然真的这么牛?
萧扶光看向六槐的眼神都变了,凑过来和太子咬耳朵:“臣觉得他说的应该是实话,殿下不妨让他默写曹平芳以前的奏疏试试。”
闻承暻已听到他询问附身的妖物,虽然不清楚那妖物的回应,但光看萧扶光这反应就能猜出个大概,便颔首笑道:“你说的很好,就这么办吧。”
萧扶光见状,忙过去扶起跪了好半天的六槐先生:“待会儿那可是个大工程,先生您还是坐着写吧。”
萧扶光原本是想着意思意思搀扶一把,谁知周皓卿跪久了双腿气血不畅,竟然一个踉跄靠在了他身上,那大体格子一倒过来,登时将萧扶光撞得噔噔往后退了两步,看得闻承暻眉毛直抽抽。
还是常喜过来搭了把手,两人合力把周皓卿架到了椅子上,又将纸笔拿过来让他写。
周皓卿的确不是空口说说,几乎都不用怎么思考,提着笔就开始刷刷写了起来。
萧扶光盯着他写了几行字,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太子那里有历年的奏疏存档,到时候取来一比对便知。
他一时半会儿也写不完,一群人总不能这么白白耗在这里等着,萧扶光看向太子:“殿下,臣让灶上备好了茶饭,您要不过去用一点?”
闻承暻自然从善如流,带着常喜施施然跟着主人家离开了,却留下沐昂之一人守在这里:“事关重大,怀侠你盯着些。”
沐昂之:……
抛下倒霉且饿着肚子的沐大统领,萧扶光领着太子一行人往庄子的主院走,路上刚好经过闻承暻受伤时小住过的院落,他上前将门推开,回头笑嘻嘻的:“殿下,您还记得这里吗?”
闻承暻也笑:“不敢或忘。”
他不光记得这里,也还记得当初那个明明救了自己一命,却总是动辄下跪请罪,战战兢兢像个受惊鹌鹑似的小纨绔。
萧扶光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走进庭院中,将那个木轮椅推了过来,兀自傻笑着献宝:“您看看这个,我原以为下人们会收起来,没想到一直在外面放着落灰。”
早在他被弄得一手灰之后,轮椅便被管家让人擦得干干净净,看上去仍像簇新的一样。
看到这个曾在自己行动不便时立下大功的物件,闻承暻也颇有些怀念,伸手摸了摸扶手,看着萧扶光笑:“那段时间,实在是辛苦你了。”
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个,萧扶光一愣,打个哈哈想把话题岔过去:“嗐,哪有的事,不用去衙门里点卯又不用做功课,臣不知道多受用呢。”
见他说得避重就轻,闻承暻笑而不语——
捡到重伤的太子,既要对外隐瞒消息,又要想方设法拯救他的性命,桩桩件件都是麻烦事,不知道小纨绔心里该如何惧怕担忧呢。偏生自己当时又是个冷僻的性子,不但没有好生安慰几句,还在心里嫌弃过对方坐享国帑却不思奉君。
现在想想,堂上衮衮诸公,又有谁人比得上靖远侯世子的至情至性、忠君爱国呢?
看着眼神清亮一如往昔、正在向常喜显摆轮椅精妙之处的萧扶光,闻承暻低笑了一声:世人多为流言扰,孤自诩慧眼如炬,却不想也有错把珍珠当鱼目的时候。
太子出来一趟不容易,就算是故地重游,也只是由萧扶光领着在院落里晃悠了一圈便罢了,一行人依旧去主院用饭。
京中权贵人家在郊外的山庄,多半是做游猎歇憩之用,因此庄上的菜肴也不像京中那般精致,更添了几分山林野趣。自打昨儿得了自家大少爷的交代,庄上的厨子便使尽了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拿手好菜,热热闹闹地堆满了一大桌子。
将太子让到主位,萧扶光毫不客气地在他左手边坐下了,热情地招呼道:“之前您受伤了吃不得发物,都没能让您尝尝我们府里的招牌菜。现在好容易得了机会,您可得赏个面儿好好尝尝。”
闻承暻看着那一大桌子菜,又想笑了——
萧扶光似乎是觉得他难得出来一趟,什么新鲜东西都想让他尝尝,所以全然不顾世家待客的体面,愣是将一张古朴方桌摆出了堆盘叠盏的暴发户模样。
这般做派,倒让他想起了冯贵妃曾养过的一只雪白小狗,每次想找他玩耍时,就会将藏好的各种小玩意儿叼出来摆到他面前,也不出声,只安静地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仰脸望着他。
萧扶光可猜不到向来一本正经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在心里编排自己,还在乐呵呵地尽地主之谊,夹了一筷子风干飞龙脯到闻承暻碗里:“殿下试试这个,这可是去年冬天臣亲自猎到的!”
飞龙就是榛鸡的别称,这玩意儿体型小,藏得又隐蔽,一般轻易狩猎不到,都是靠陷阱捕捉为主。萧扶光在众多家丁护院的帮助下,去年也只猎到了几只,被他珍而重之的风干保存了起来,直到今天才舍得拿出来。
闻承暻对狩猎并无偏好,不过看萧扶光这般献宝的模样,也能略微了解到这盘风干飞龙脯的含金量,当下配合地吃了一块,赞道:“果然风味绝佳,萧卿也是好身手。”
“也没有啦。”被夸赞的萧世子意思意思的谦虚了一句,神情和嘴上说得却正相反,写满了得意:“臣的骑射功夫不过平平,全靠家中护院经验老到,才猎到了这许多。”
说着又将自己猎到这几只飞龙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说了,闻承暻含笑听着,时不时还插嘴问上几句,哄得萧扶光更加得意,将桌子上但凡是自己猎到的都尽数夹到对方碗里,完全不管太子殿下能不能吃得了。
看着殿下碗里高高堆起的菜肴,常喜在一旁纠结了半天,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过来想给他换个空碗,却被闻承暻瞪了一眼,只好灰溜溜下去了。
常喜:得嘞,您就吃吧,谁能吃得过您啊。
两人认识了这么久,虽然知道萧扶光是将门出身,但他给人的印象更像是个锦心绣口的读书人,毫无武夫的草莽之气。
如今亲眼见到、甚至是亲口品尝到他的猎物之后,对于萧扶光靖远侯世子这个身份,闻承暻才终于有了实感。
就算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不能投身行伍,萧扶光也始终记得自己将门子弟的身份,也从未荒废了祖祖辈辈传习下来的技艺。他有着能雪天射猎的好武艺,也难怪敢凭着一腔孤勇就随自己奔赴草原。
两人用罢午膳,常喜捧上毛巾沐盆伺候太子漱口净面,闻承暻便交代:“你们也去用饭吧。”
萧扶光忙道:“下房里单摆了一桌,我让他们带公公过去。”
常喜赶紧谢恩,领着人都退了出去。
见人都散了,萧扶光这才看向太子:“殿下,六槐先生所言若为真,只怕臣的庄子保不住他。”

第70章 洞悉
萧扶光这话并非危言耸听,六槐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秘密,曹家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此人。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系统下发了强制任务让自己救人,六槐应该已经是个死人了。
但在接到强制任务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六槐会有用,却没想到居然能这么有用,所以根本没有操心为其遮掩行踪的事,现在六槐不在烟波尽处的消息肯定已经漏了出去,万一被顺藤摸瓜找到庄子上,萧扶光可不认为自家护院能百分百护住人。
而太子虽然能罩住人,但他本身的存在就够招眼够惹人恨了,萧扶光也不愿意让他承受的风险再高上一层。
为今之计,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找个一般人想不到的安全地界把六槐藏起来,让他好好默写曹家的黑历史,把他们的老底掀个底朝天。
思及此,萧扶光忍不住摩拳擦掌:“六槐见过曹家的账本,若他真的能默写出来,殿下岂不是能将曹家的同党一网打尽。”
闻承暻闻言一笑,没有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只是他却没有萧扶光那么乐观,清流魁首不是说说就能当的,曹陈两家是靠着在江南兴办义学,日复一日大把银子撒下去,才换来在清流中一骑绝尘的崇高威望。江南的士子几乎都得到过他们的资助,考取功名后也惯性地唯这两家马首是瞻。
因此,要动这两家的人,首先要面临的就是来自天下读书人的压力。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天家,也会恐惧读书人的笔杆和舌头。
当年兴平帝就是顶不住这股压力,才会一力扶持出身微贱的林万里,希望能培养出另一股势力与其分庭抗礼。可惜林万里是个老滑头,天子偏袒扶持的好处他照单全收,与士林敌对的坏处他却一丝半毫也不愿沾手。兴平帝忙活了一场,也只是培植出了一个小一号的曹家。
不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六槐先生,倒是能省了自己不少查证的功夫。
想到此人是萧扶光特意来信要求救下的,闻承暻眸色转深:先前他有心试探,故意让周皓卿跪着回话,一个多时辰里,萧扶光眼皮都没眨一下,对六槐毫无回护之意。所以,扶光要救此人的原因,绝对不是书信中写的那样,因为仰慕他的才华。
那么萧扶光执意要救六槐的真实意图就更加令人寻味了……
就像天灾到来之前总能事先察觉到危机的小动物一样,萧扶光有些汗毛直立,在脑海里悄悄问系统:【小美,你有没有觉得,太子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闻承暻明明还是以前一样凤眸含笑,但萧扶光总觉得,太子的眼神似乎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了某处更加遥远的地方。
面对宿主的询问,一贯有问必答的系统却罕见的没有出声。
小美:……
可能是它太疑神疑鬼,但这种被人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上面也没交代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有透视眼啊!
缩在宿主脑海里看着太子殿下越来越冷的眼神,怂怂的系统努力将自己蜷着小小的一团,尽量减少自身的存在感。
萧扶光喊了两句,见系统迟迟不搭腔也就放弃了,转而问起闻承暻准备怎么安排周皓卿。
听到他问话,闻承暻才收回眼神,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大相国寺是个好地方,佛门清净地,离你这里也近便。”
大相国寺?
萧扶光有些不赞成地皱眉道:“清净归清净,万一有贼人生乱,那里到时连个能护卫他的人都没有。”
见他对六槐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闻承暻低笑,解释道:“大相国寺与别处不同,他们的三百护寺武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再者,还有不空大师呢,他能一人一钵云游四海,靠得可不仅仅是佛法无边。”
不空大师,很厉害吗?
托家中爆碳娘亲的福,萧扶光对大相国寺和不空和尚的全部印象都停留在了那两桶毫不留情的人畜秽物上。至于那串曾让小美察觉到不对劲的佛珠,之后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神异之处,让小美都怀疑是自己的感觉出了差错。
因此,萧扶光丝毫不觉得这家能被人闯上门泼粪的寺庙有护住六槐的能力。
小纨绔的心思一如既往的好猜,只看着他颇为嫌恶地抽了抽鼻子,闻承暻便弄清了症结所在,笑道:“当年不空是因为说了些讨人嫌的话,一时心虚,才任由令慈泄愤。若他不情愿,只怕贵府的人也轻易进不得门。”
见萧扶光似乎还是不信,闻承暻干脆邀请他一起去一趟大相国寺:“届时让他们操演一番,安安你的心。”
顺便也让不空再仔细看看,小纨绔身上的妖物,究竟安得是什么心。
先是冯修衡、再是冯修微,现在又来了一个六槐,闻承暻怀疑,那日在春熙园,让萧扶光不惜装作醉酒当众失态都要解救的宋如渊,也和他附身的妖物脱不了干系。
难道真被不空那老和尚说中了,那妖物是个良善之辈,它逼着萧扶光四处救人,就只是单纯为了做善事?
闻承暻眉头皱得死紧,直觉告诉他,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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