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绕要是能瞧见他这模样,估计又会好一阵无语。
这豆丁团子爱充大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是昌平侯府派去他们那里打探消息的小眼线呢!
魏婉华跟梁文秀正坐在花厅里看侯府上半年的收支账本。
本就看得有些头晕眼花的老太太, 闻言赶紧将账本一丢, 跟受罚解脱了似的, 一把将苏平威给抱到自己怀里坐着, 问道:“好像是有多像啊?”
苏平威想了想, 慢吞吞形容道:“恩……, 要不是知道曾祖母将小姑姑关了起来, 还在院门上, 上了三把锁, 我都要以为小姑姑又离家出走,藏到杏林苑去了。”
梁文秀今日一早过来请安的时候, 已经从祖母口中知道了大部份的情况。
此时再听见儿子打探来的消息, 却还是感到无比震惊。
她忍不住扭头去瞧祖母是什么反应,却看见祖母只随意说了一句“哇,这么像呢!”, 然后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点着苏平威手里抱着的木匣子,很是感兴趣道:“虎头(苏平威小名),你拿的这是什么?去别人家做客,人家给你的回礼?”
苏平威一直绷着的“大人脸”瞬间破功,目光亮晶晶,一边打开木匣子,一边奶呼呼地跟曾祖母分享道:“恩恩,里面装的是苏世叔送给我的礼物,这是纸牌,有五十多张,上面的图案都是苏世叔亲手画的,他还教我用纸牌玩斗牛呢,可好玩了!”
苏云绕对纸牌游戏的兴趣其实也就只是一般般,完全没有魂都穿越了,还要在异世将纸牌游戏发扬光大的想法。
再说了,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有麻雀牌的,“码城墙”难道不比“摸纸片”好玩啊。
苏云绕之所以弄出来这么一副纸牌,还是因为之前坐船来京城的时候太无聊了。
可惜谁能想到呢,小小的五十几张纸牌,做起来可真是费老大的劲儿了!
宣纸太薄,木板太厚,最后还是找了洒金厚笺纸,叠了三层,用熬化了的骨胶黏在一起,再用木板和重物压平,放了整整两日,才做出来勉强可以裁成卡片模样的加厚纸张。
然后又要一张一张地将纸牌剪出来,还要剪成一样大小。
上面的数字和图案还得手工绘制,由于时空不同,苏云绕懒得跟人科普异世文化,索性就将阿拉伯数字的“1(A)、2、3、4、5、6……”换成了大写的“壹、贰、叁、肆、伍、陆……”,“J、Q、K”改成了“兵、将、帅”,两张鬼牌也换成了黑白无常。
纸牌上的文字最好要格式大小都统一,苏云绕没有这个本事,只能求助于学霸大哥。
梅花、红桃什么的画起来倒是简单,“兵、将、帅”和黑白无常的形象设计,却是花了苏云绕好大的心思。
折腾到最后,龙船都到达京城了,他还差两张卡通版的“帅”牌没上色呢。
原本是想要玩纸牌游戏打发时间,最后却成了做一副手工纸牌打发时间,这心情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苏平威一张张地将纸牌摆出来,又一张张地介绍上面都画着什么,然后又很是详细地教曾祖母如何玩斗牛。
魏婉华等他说完了,才有些纳闷道:“这两张‘帅’牌本身就是不上色的吗?”
苏平威摇头道:“不是,苏世叔忘记上色了,他说既然送给我了,就让我拿回来自己上。”
卡通版“红桃大元帅”和“黑桃大元帅”的形象,都已经用极细的紫貂毫毛笔给勾画完整了,看起来活灵活现。
上过幼儿园的人都知道,给绘本涂颜色,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好玩的游戏。
苏平威可期待了!
魏婉华却心虚地轻咳了一声,跃跃欲试道:“这一副纸牌倒是做得十分精致,字儿写得极好,图案也非常新颖,用的还是洒金厚笺这样的极品好纸,好东西不能有瑕疵,虎头啊,这两张帅牌,要不就由曾祖母帮你上色吧。”
梁文秀:“……”
曾祖母看似威严,可大多时候却又跟顽童一样,梁文秀在旁边忍笑忍得很是辛苦。
苏平威可怜巴巴地望着魏婉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可是曾祖母,虎头想要自己上色。”
小娃娃都瘪着嘴巴跟她撒娇了,魏婉华还能怎样,只得叮嘱道:“好吧,好吧,你自己涂,可要涂仔细一些,千万别涂成了一坨,到时候把好好的一整套东西给涂毁了。”
不得不说,魏婉华其实是有点强迫症在身上的。
梁文秀不想看着这一老一小为了给两张纸牌上色而闹矛盾,出声转移话题道:“虎头,你那匣子底下怎么还有一本书册,也是你苏世叔送给你的吗?”
苏平威赶忙将书册拿出来,继续分享道:“苏世叔带着我和廖二叔公、两位姨姨玩斗牛,廖二叔公总是输,脸上纸条都贴不下了,苏世叔嫌次数赢多了没意思,就给我和廖二叔讲《倩女幽魂》的故事,还唱了曲子,不过因为时间晚了,便没有讲到结局,苏世叔就把《倩女幽魂》的书册送给了我。”
苏平威拿着刘文轩昨晚刚抄完的手工复制版本,很是稀罕道:“苏世叔说这故事是乡试解元郎写的,在金陵府卖得可火了,这一本在京城可是独一份!”
魏婉华将曾孙子手里的书册,拿过来翻开一看,第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笔好字,跟纸牌上的字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位新出炉的金陵府解元郎,于书法一道倒是很有几分灵气和功底。
再然后才是故事内容,啧,主角又是书生,咦……,书生没有邂逅千金小姐,反倒遇见了鬼,还怪有意思的嘞!
苏平威见曾祖母看得津津有味,连忙伸手拽住了书角,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回拉,一边委婉拒绝道:“曾祖母,这故事苏世叔已经给我讲了一多半,就只差一个结局了,能先让母亲将结局读给我听了,您再看行么?”
魏婉华一下子垮了脸,捏了捏苏平威的鼻头,没好气道:“你不是还要给帅牌涂颜色么,曾祖母看话本子,看得可快了,等你涂完了,肯定能还你。”
苏平威看着不太讲理的曾祖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迁就道:“好吧,那就给曾祖母您先看吧”
魏婉华开心道:“这才对嘛,曾祖母先看完了,到时候曾祖母给你讲结局。”
魏婉华翻开书册继续往下看,又翻了几页之后,才兴致勃勃地对着梁文秀感叹道:“不是纸牌,就是话本,那小孩儿倒是会给自己找乐子,估计也是个不受拘束的自在脾气。”
梁文秀听懂了祖母话里的意思,却不好评价什么,只让身边的丫鬟去取了颜料,打算亲自指导儿子给“帅”牌涂颜色。
魏婉华自然也不需要孙媳妇附和什么,只这么随口一说,便又继续翻起了话本册子。
另一边,苏云绕将纸牌送给了苏平威还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后悔了。
柴珃也不知道是如何找来的杏林苑,背着手将苏云绕堵在了书房里,兴冲冲问道:“咱们在船上一起制作的那副纸牌,你上好了颜色没有?不是说那纸牌有好多种玩法吗,快拿出来,叫本王瞧瞧,那纸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
苏云绕慌了,慌得眼珠子不停地乱晃!
不是,您堂堂一亲王殿下,这都已经下船了,怎么还惦记着那几张破纸牌呢!
柴珃眯了眯眼,好似看穿了他的心虚,语气十分危险道:“你不会是把那副纸牌弄丢了吧?”
五十几张纸牌,里面有二十几张还是柴珃帮着裁的呢,他还帮着给那些繁复枯燥的桃心、梅花、方片图案涂色了的。
就连那洒金厚笺和豚鱼骨胶,也是本王提供的,你敢弄丢一张试试?!
苏云绕咽了咽口水,连连摇头道:“没,没弄丢。”
柴珃不信:“没弄丢,那你拿出来给本王瞧瞧。”
苏云绕又咽了咽口水,求生欲达到了顶峰,一口气说道:“没弄丢、不过我送人了、送给了昌平侯府的小朋友、王爷您千万别生气、我可以重新再做一副新的给您!”
柴珃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有些执拗道:“那怎么能一样,之前那一副可是咱们俩一起做的!”
苏云绕眨了眨眼,纠正道:“王爷,您把我哥忘了?那字儿还是我哥写的呢。”
柴珃瞬间没有了脾气,瞪了苏云绕一眼,才又神色恍然道:“也对,咱们俩可以再做一副,那字儿就不用你大哥来写了,本王自己写,还有不要黑白无常,改成太子和皇帝?只要比‘兵、将、帅’的地位更高就可以了,对吧?”
苏云绕恨不得给他跪了,拿“太子”和“皇帝”当鬼牌,您可真敢想啊,您想要我死就直说!
晚霞满天, 将琉璃瓦也映照得五彩斑斓。
橘红色的夕阳正好挂在了皇城最西边的摘星殿的飞檐翘角上,错位一看,好似展翅欲分的仙鹤提着一盏圆灯笼, 又像是手执勾戟的天兵叉着一颗咸蛋黄。
刘文轩办好了旁听证明, 顺道蹭了两堂文豪大儒的经史课,又与众多太学学子交流了一番心得与感情之后, 才满载而归地回到了杏林苑。
青石小巷,两边栽种着翠竹与海棠, 玄色木门上有虎狮铜环。
刘文轩推门进去,刚好瞧见自家弟弟就跟拴了链子的看门狗一样, 裹着兔毛披风蹲在正屋门廊下,直勾勾地看着大门外,恨不得挣脱了出去, 撒欢地跑个二里地!
刘文轩有些诧异道:“你今日难道一直都没出过门?!”
苏云绕木着脸, 眼神呆滞, 声调平板道:“恩, 没能出得去, 前后招待了两波客人呢, 哎, 不来京城我都不知道, 一来京城我才发现, 我竟然还有这么多高不可攀的人脉的要维系呢,可真够费劲的!”
刘文轩不想听他瞎抱怨, 只又问道:“婷婷和老二出去了?她们没跟着你一起招待客人吗?”
苏云绕点头, 又摇头道:“二姐和婷婷也是下午才有时间出去的,出去买花瓶、菜籽油和厚棉鞋,这会儿估计也快回来了, 她们只乐意招待一早过来拜访的昌平侯府里的小朋友,不怎么愿意跟瑞王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打交道,瑞王殿下下午一来,她俩就从后院的小侧门偷偷溜了。”
“……”
刘文轩也有些没想到,像他这样的寒门士子,家里的呆瓜弟弟竟然还能跟侯府和亲王攀上关系呢。
瑞王殿下的性子实在太过随心所欲,正经人很难揣测,刘文轩也没多问与其相关之事,只另外好奇道:“昌平侯府派人过来,有提到你和婷婷生母之事吗?”
出于某些原因,刘文轩如今是不肯再称呼周灵韵为舅母了。
苏云绕瞒着谁也不可能瞒着他亲哥啊,自己脑子不好使,还学不会找聪明人帮忙分析分析吗?
苏云绕只简单提了提那矮戳戳的“侯府年长男子”,重点将廖仲安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刘文轩听。
刘文轩起初还没什么表情,听到最后,竟露出几分轻松笑意,就好像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猪崽子终于不遭人惦记了似的。
苏云绕没注意这些,还在那儿一个劲儿追问道:“哥,你说昌平侯府里的当家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刘文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十分明朗道:“那小娃娃都称呼你为世叔了,往后彼此两家,就只当是普通世交来相处就行。”
刘文轩也没管苏云绕有没有想明白,便径直回了自个屋里,紧接着又有一道质问声传出来:“苏绕绕,我昨晚才抄好了的《倩女幽魂》话本册子,是不是被你给拿去了?!”
苏云绕瞬间将那些想不明白的烦心事丢开,赶忙赔笑道:“哥你听我解释,这不是那个小娃娃给咱们带了不少的好礼么,廖二哥嘴上说是不值几个钱,可那些个稀奇的点心,新鲜的果子,上好的火腿、鲍鱼等食材……,真要出去花银子买的话,没有个一、二百两银子,怕是也买不到,不都说是要礼尚往来么,我总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回去吧。”
刘文轩气得狠狠闭了闭眼,咬牙道:“所以你就拿了《倩女幽魂》的话本册子,给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娃娃当回礼?”
不等苏云绕摇头或是点头,刘文轩就已经忍不住脾气骂道:“苏绕绕,你这一天天的,到底有没有正形儿啊?!你好歹给人一本《三字经》也成啊,还能当作启蒙之物呢!结果你给人一册人鬼情未了的志怪话本,那是小娃娃能看的东西吗?!”
苏云绕被骂得几乎要抬不起头来,十分艰难地找机会辩解道:“小娃娃肯定不能看啊,他估计连字儿都认不全呢,不过我还把在龙船上刚做好的那副新纸牌送给他了,这个他肯定能玩,我都已经教会他斗牛了。”
“……”
刘文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了一眼又一眼……
苏云绕后知后觉道:“哥,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我,就跟看那犯了天条的猴子一样,怪瘆人的。”
刘文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心态平和到沉寂,叹息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了这么一遭,那小娃娃的家里人,怕是也有些后悔认下你这个世交之子。”
“……”
苏云绕觉得好烦,这一个个的,到底背着我达成了什么默契,为什么尽说一些我听懂了,却又好像没完全听懂的话!
同一条巷子的另一头,同样是一个朝向很好的二进小院内里。
有不少的宫人正在忙里忙外,将房屋内朴素的陈设全部更换一新不说,就连院子里的廉价花木,也全都重新栽种成了稀有品种。
东三巷管事郑旭,眼巴巴地守在正在给一盆兰花浇水的柴珃身边,满脸苦笑道:“王爷,您怎么就突然想起来,非得要在杏林苑租房住呢?这边的宅子几乎都只有二进大小,住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委屈您了。”
柴珃指挥着护卫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张檀木桌案给搬到了书房里,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可委屈的,我一个连正经王府的都没有的闲散王爷,不在杏林苑租房住,难道要去京郊睡破庙?!”
至于他自己名下的好几座别院,被柴珃给完全忽略了,可怜他一个堂堂亲王,到如今竟然连一座符合建制的亲王府邸都没有。
郑旭别他这一通歪曲事实的话给堵得心塞不已,硬着头皮继续劝道:“王爷这话实在严重,何至于就要睡破庙了,您还可以回宫去啊,您那重华殿,太子可是特意命人日日打扫了的。”
柴珃皱了皱眉,义正言辞地打断道:“本王一个成年的男子,总住在宫里算怎么回事,逾越违礼不说,还容易遭人诟病,你回去禀告太子皇兄,就说那重华殿本王往后都不住了,他若是嫌弃那一片屋子占地方,直接推倒了就是。”
郑旭脸上的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去了一趟金陵府回来,瑞王殿下就打算跟太子殿下分崩离析了?
两人不是亲兄弟,中间还夹杂着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外人都以为他们肯定是面和心不和,私底下怕是早就已经斗得你死我活。
可作为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一,又勉强算是从小看着瑞王殿下长大的郑大管事,却清楚地知道,这堂兄弟俩的关系,其实比谁都亲近,真正跟太子殿下站在皇位对立面的人,其实是皇后娘娘。
说起来也是可笑,瑞王殿下十五岁时被册封为瑞亲王,按理说本该出宫建府,可皇后娘娘借口说是舍不得儿子,硬是不依不饶地闹着圣上,死活不同意瑞王殿下离开身边。
当今圣上耳根子软,不出意料地又一次对皇后妥协了,最终也没让瑞王殿下出宫,反倒是另外修建了一座重华殿给他居住。
那重华殿的位置还是皇后娘娘特意选的,就建在储君居住的东宫正前方,而且还要更挨着皇极殿一些。
也是拜皇后娘娘所赐,瑞王殿下如今都已经满二十岁了,在京城里却依旧没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正儿八经的亲王府邸。
皇后娘娘的这番算计,可谓是难看至极,实实在在的权利一点儿没抓着,却把瑞王殿下给推到了一个十分难堪的境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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