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表面上看赵行简只是波澜不惊的瞥了他一眼,但这一眼没办法确定赵行简现在的心思跳跃到哪一步。
于是借着收碗筷的动作, 楚明河收回视线,避开和赵行简的直接对视后不自觉松了口气。
所幸赵行简好似随口一提, 并没有因为这事再纠结追问。
餐桌上一时安静,楚明河要抬手去收对面的碗筷,辛乐眼疾手快的飞速起身, 分外积极地抢着干活:“我来,明河哥正事要紧。”
楚明河心想平时也没见这小孩儿积极,现在在这关键时刻来和他抢这逃离躲避尴尬境地的活儿。
只是这边楚明河正“兄友弟恭”的说着“没事”,边要去收另外的餐具,谁知道半路又来了个截胡的——对面方助理也跟着站起来,义不容辞道:“我来, 楚先生正事要紧。”
楚明河还在愣神,辛乐反应迅速的紧紧捉住碗, 怕就算这样也抢不过方助理,于是率先表明决心和方助理“同流合污”:“我们一人两套。”
楚明河:“……”
看着他们这一系列动作的赵行简脸色也沉了不少。
随后叮呤哐啷一阵响,两个人逃去厨房, 楚明河收回那只没抢过两人的手, 被这样搅和的也散了点刚才的窘迫。
他抽了桌上的湿纸巾随意抹两把桌子,末了坐下,叹口气无奈道:“看来是我说错话了。”
这话让赵行简听着了, 想问他逃走的那两个人反应异常就是说错话了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难道这回答还能变?
但他没机会问出口。
楚明河放在矮几上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刘姨打来的, 楚明河看着跳动的屏幕, 想起前些天刘姨陪着他妈章玉体检过一次, 怕这是又出了什么问题急忙接通。
电话那头刘姨说话的声音确实是有些急,但说起来却不是因为章玉的身体健康,而是…
“家里来了位客人。”
来了位客人就能让刘姨这么急的打到他的电话上,楚明河刚放下的心又是一紧,蹙眉问:“催债的?来要钱?”
刘姨一听更急,道:“咱们什么时候欠过债…是来找你的,说是你朋友,要等你回来。”
“等我?”楚明河愣了愣。
这不应该,自从上次在剧组面试的时候见到卜元,还遭到质问最后把他从黑名单拖出来,楚明河怕再遇到面对面见到人被询问怎么联系不到自己的这种情况,他就把黑名单解放了。
不过那天之后即便解放了也没有人来找他,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一个“朋友”,甚至没有提前联系他而是直接找到家里,很难不让他担心又是之前“见色起意”留下的祸根。
刘姨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的讲了半晌,最后只剩一句催促。
“…不过你要是忙啊,我就叫杨柳过来把他赶走。”
楚明河安抚了两句刘姨,挂掉电话就去解睡衣领口的纽扣,急着换衣服。
看他这么急,赵行简动动唇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安静站着看他解扣子。
楚明河边解边转身,迎面撞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过来的赵行简,他迅速收回手,解释道:“我回一趟家,你们不急的话再休息会儿。”
赵行简含了下下巴表示知道了,而后看看他领口也没说别的。
不过等楚明河上楼换好衣服下来,玄关处的赵行简已经换好了鞋,他身边没站着方助理。
楚明河诧异的往厨房看了看。
厨房里两个人还天真的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仍然在厨房里嘀嘀咕咕的躲着。
楚明河往厨房的方向快走两步:“我帮你喊人。”
门口的赵行简却拿起柜子上的钥匙打断他:“不用,过来换鞋,我送你。”
挂钟上的时间显示上午七点半,他把那句挤到喉咙口的“上班要迟到了”咽回去,看看毫不知情的厨房两个人,转身抬脚跟了上去。
从西庭往楚家赶原本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但看楚明河眉间皱着,赵行简硬是赶着提前半小时到了楚家。
楚明河率先下车,焦急的进门没看到刘姨,先看到的是那个从刘姨打电话开始到现在,吃了一个小时早餐的“朋友”。
身后的动静终于把那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楚明河也看清了他的脸。
“……”
“林意?”
被叫到的人转眼看清是楚明河,他兴奋了:“明河哥,我等你好久!”
楚明河怔愣半晌,先想到的是上次来找过他的人、留下个联系方式就走了的人果然是林意。
而后才是疑惑——林意来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真的像朋友一样来找他玩。
里面厨房里的刘姨正要打电话想再问问楚明河,号码没播出去刚好听到客厅的动静,赶忙出来。
只是没想到她刚走过拐角,看见楚明河正激动的要湿眼眶,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明河身后一开一合又进来个人。
赵行简往前走两步到楚明河身侧,几个人终于看清谁是谁,脚下步子都顿了顿。
刘姨是看呆了。
原先她以为林意是来找楚明河算旧账的,可看林意那悠闲自在又透着隐隐期待的模样不像是寻仇…于是很大胆的猜测这是楚明河的追求者。
但再细一琢磨,看林意这不去找本人而是直接找到家里来的举动就知道楚明河大概是对他没有那种意思,想着这样倒好办很多。
刘姨是打算如果真是这样,两个孩子说开了也就算了,如果说不开、有难处,那她再跟着劝一劝,起码不能因为这些影响楚明河的工作。
可谁知道这事情发展起来真是不受人的控制。
现在门口处楚明河身后站着的人她虽然没见过真人,但几个月前在节目上看到过——那是刚和楚明河离婚的赵家独子。
刘姨愣住了,不愿面对这关系复杂的几个人,扎堆赶巧的过来凑一桌的局面。
回神过来她倒是没仔细打量另外两个人,担忧的视线全集中落在楚明河身上。
楚明河见着了,没来得及换衣服也没来得及换鞋,赶快上前带着刘姨往刘姨的房间去了。
知道刘姨担心什么,也知道这冲击力对刘姨这把年纪的人来说是有些大,于是边走边安慰道:“没事,我们都认识,是朋友。”
刘姨颤着手,担忧的用力攥住他的胳膊,说话带颤音:“真是朋友?会不会打起来?”
“你们确定离婚了吗,怎么他也跟着你回来了?”
“吃得多的那个孩子他说他叫林意,你们不是朋友吧,是不是要有麻烦了,还是…”
刘姨担心的话止不住的往外倒,越说越担心,攥他胳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楚明河失笑,保证道:“真没事,确实是朋友,我们说说话就走了,您别急。”
刘姨不能不急,但现在只能捂着心口庆幸:“还好你爸妈出去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叫了杨柳过来,他能帮上你的忙。”
楚明河哭笑不得,但刘姨的担忧只增不减:“别笑,因为这些事打起来的不少,你是经历的不多,如果处理不当糟心。”
“我有分寸,”他郑重的保证道,把刘姨安置在屋内。
可看着刘姨还是放不下心,他只好耐心劝:“真没事…”
可这话刚说完,尾音恐怕都还没在刘姨耳朵根落实,屋外客厅内就当啷一声响,像是盘子掉到地板上,紧接着是清脆的玻璃杯碎一地的噼里啪啦声。
那一连串的声响硬是把楚明河宽慰刘姨的话盖了过去。
而且听这持续的时间和动静…摔得还不止一只啊。
“没事的刘姨,真没事。”
他再三保证屋外叮呤哐啷的响声只是他妈养的那只大白猫不小心碰翻了杯子。
可刘姨想说那只猫被章玉带走了,但楚明河极力阻拦怕是不想麻烦她插手, 刘姨只能内心焦灼的坐着,把楚明河放走, 放他出去自己处理。
楚明河带上门,拐过短短一截儿走廊站定在餐厅门口。
地上毫不意外是被打碎的碟子杯子,碎渣溅出几米远, 他脚下就踩着一块碎片。
但这与室内餐桌旁的场景比起来还不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令他意外的是…林意坐在一块没有被玻璃碎渣扫射到的地板上,位置隔着餐桌有两米远,他甚至没有考虑这个距离看上去有些刻意,除非在杯子盘子掉在地上后产生某种微弱爆炸力,把他震到两米开外的位置,否则是没有办法解释他距离现场中心有着科技力量参与痕迹的一段距离的。
楚明河回神看看跌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林意, 再看看抱臂靠在墙边冷眼旁观的赵行简。
“……”
这可是一出大戏。
这时候林意开口了:“明河哥,我不是故意的…杯子全碎了。”
他声音颤颤巍巍, 听上去委屈的要哭,眼里有泪珠打转,再配上一张白嫩的脸和柔弱的身躯…
楚明河唇角微动, 林意立刻惶恐的喊:“赵总也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问问赵总要不要吃早餐垫垫肚子,谁知道…赵总一定是没拿稳。”
一番操作下来楚明河看愣住了,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过来的。
墙边靠着的赵行简看上去有恃无恐漫不经心, 但眼角却也不自觉地往楚明河那处瞥了好几次, 他注意到楚明河似乎是信了似的迟疑 , 心想天下到底是有没有王法了, 这样的小绿茶在这个年代还能蛊惑人心了?
他蹙眉神游:看来楚明河的防备心和判断力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强, 需要多加督促,这样的任务势必要落到他的头上。
于是赵行简在诡异沉寂的气氛里向楚明河解释:“他撒谎,自己掀的。”
“……”
听到赵行简开口的林意低声狠狠骂了句脏话,心想这个时候按照套路赵行简应该是闭嘴不屑开口辩驳的,这居然和他预想的结果不一样。
楚明河也看到林意脸色微变,又瞧赵行简处处透露着“正直”的辩解脸,额角狠狠一跳——他想和赵行简在这出戏里换换角色定位。
但林意注意到楚明河迟疑的模样,没有立刻上来扶他,他就知道今天这场戏作废了。
原本林意那天借着送钢笔的机会去了趟赵行简的家,可在路上被楚明河带走的时候那一番谈话让他明白赵行简这个人对前夫都这么小气,铁定不是良人,于是索性放弃赵行简,改换个攻略目标,这个攻略目标就是赵行简可怜的前夫楚明河。
而他之所以选择楚明河,也是因为楚明河和赵行简放在一起比较,认定楚明河是个不计得失且对金钱没有欲望的典型代表,不然能不从赵行简狠捞一笔就离婚?
且据他这些天的观察,楚明河有着大好“钱”程,只是看激增的粉丝数量就能判断出楚明河的未来可是风光无限,再通过他对楚明河这个人的观察…更加确定楚明河是个心思单纯的老实人…长得好看还单纯,他只要稍稍使点小手段,那不妥妥的能达成目的!
于是他放弃在赵行简面前苦心经营的大度温柔的人设,并确信换个攻略目标也需要换个风格,还得是为这个目标量身定做,这才摇身一变变成小绿茶。
虽然今天上演的这场戏码看上去很蠢,但当时的他有自信能让楚明河动容,为此还特意请专业人员为他稍稍打扮了一番才过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翻车了……
楚明河居然在看到他一副泫然欲泣柔弱无骨缺乏自我保护力的情况下,退后一步,说:“我爸妈马上回来。”
“……”
演技再也飚不下去,林意眼泪要冻住了。
而一旁的赵行简听他这么说,很上道的踩过那一片片玻璃碎渣说:“我扫。”
一通操作下来林意木着脸从地板上爬起来,跟着乖乖去拿垃圾桶。
不过就是几分钟,林意特意在两人面前编排的“戏”草草收尾,跟着碎玻璃片哗啦一阵响进入垃圾桶,林意的心也跟着稀里哗啦碎了——他有点后悔刚刚是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安静下来的客厅内,楚明河和林意面对面坐着,两人心思各异。
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细细说一番刚才发生的事,外出倒垃圾的赵行简就凑巧赶上楚政国和章玉回家。
楚明河那话不是借口,他爸妈确实快要回来了。
夫妻两个人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在自家大门一开一合闪出来个人后楞了,站在玄关口看看开门进来的赵行简。
楚政国诧异开口:“…行简?”
“……”
这时候的楚明河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门口有动静,等了会儿不见赵行简进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和林意谈,于是找个借口去“迎接”赵行简。
边走边硬着头皮问:“你刚才是不是划到手了?要不要紧?”
从客厅到玄关走廊也就几步的路程,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迎面走来的三个人列队似的,脸色也挺不自然。
他们双方之前就没见过两面,唯一几次还都是在公共场合谈生意的时候,而见了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其他交集,更别说现在赵行简和楚明河已经离婚了。
沉默片刻,赵行简清清嗓子打破诡异的沉默,回他刚才的话:“不要紧。”
楚明河:“……”
他僵硬的视线在几个人之间转动,他看楚政国和章玉的脸色也实在看不出来什么其他东西,只知道他们也很困惑,不过大概率是困惑他和赵行简两个人离婚后的相处方式似乎有些问题。
还好刘姨听到声音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过来解救几个心思各异还想面壁的人。
只是夫妻俩还没缓过来,沉默的进入客厅后没想到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一个。
章玉一时没控制住表情,一向稳重冷淡的声音开始飚高。
“你们…你们领养了这么大的儿子!”
怪不得离婚了也要追到家里来,合着是来丢儿子来了。
赵行简的嫌弃毫不掩饰的从每根头发丝里溢出来。
可听到这话, 旁边章玉看赵行简的眼神更为震惊。
楚明河看的头疼,心想章玉恐怕是觉得赵行简是想要把这么大的儿子扔给他,自己做甩手掌柜。
而沙发一旁站着的、原本想要给自己臆想的岳父岳母乖乖打声招呼的林意, 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刘姨“哎呦”一声把沉寂又稍显扭曲的气氛打破。
“这是明河的朋友,不是…不是儿子。”
这话说出口竟然没有让章玉和楚政国放下心, 仍然一脸戒备的盯着这些人——
他们夫妻两个面和心不和的时间比在一起吃饭睡觉的时间多很多,近些年的关系才稍显缓和,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们认清了这后半辈子都是这个人了没办法改变的事实。
而在这之前, 从楚明河出生起,他们就借着“自己已经成为家族的牺牲品,不能再给自己的儿子太多束缚”为由,和楚明河一直保持着近乎于陌生人的冷漠距离,甚至表现出来的更加极端,连结婚这种事也可以不闻不问, 全凭楚明河自己的意愿。
他们以为这是自由和尊重,但这家里的每个人都明白, 没有感情的婚姻势必对这个家的每一个组成部分产生厌恶情绪,包括他们的儿子。
夫妻两个出差在外的时间多,小时候的楚明河和保姆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多出几倍, 可以说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楚明河宁愿去和保姆阿姨去厨房吃,也不愿意在冷冰冰又沉寂的餐厅,面对面的和父母坐在一起。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有些东西总归会变。
转折都发生在他们家在生意场上每况愈下, 楚明河会在每周末回来主动陪着他们吃晚饭, 相处时间比之前多了很多。
也就是因为这几年他们和楚明河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长了, 楚明河在餐桌上的话也多起来, 偶尔楚政国和章玉可以从他的三言两语中知道他的近况。
但楚明河从来没有提过结婚的事,也没有带赵行简回来一起吃过晚饭。
这种婚姻状况夫妻两个再熟悉不过,他们甚至在楚明河表明两人离婚消息的时候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楚明河这样煎熬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可谁知道他们今天只是去扫了个墓,回来就碰上了原本已经和自己儿子离婚了的赵行简…想都不用想,这必然是因为婚姻纠纷问题追到家里来了。
想到这儿,章玉看各位的眼神更加犀利。
楚明河看看夫妻两个,发现章玉虽然满脸警惕,但并没有开口质问,她这是还没有忘记坚持自己的理念——无论任何事,都要以楚明河的个人意愿为中心。
楚明河抿抿唇,刚才的紧张和荒谬感消失的没有踪影,转而被不易察觉的无力代替。
他转眼想要解释,可随意一瞥瞥到赵行简,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等他看过去赵行简才收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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