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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天门(唐酒卿)


迦蛮道:“杀人放火召恶神,江四,你坏到极致了。这下我们婆娑门就算跳进祈愿河里,也说不清楚了。”
江雪晴说:“知隐,到师父这里来。”
孔扒皮哪里还有镇定,慌不择路似的,连连撞翻几个桌案:“司主,司主还与他们废话什么?速速召集人手,快——”
快跑吧!
任百行坐在桌子上,踢他两脚,嘲笑道:“孔兄孔兄,你怎么跟个耗子似的?快爬起来吧。我看太清脾气很好,没有那么可怕。”
有人说:“你懂什么?当年太清降世,离火从天而落,烧死了多少人!”
又有人道:“那三羊山的事情不假,我早也听说过,百姓都道那夜的火扑不灭!”
“祈愿河畔盗匪横生,全是向祂献祭的!”
“恶怨年年作祟,搞得民不聊生!”
“我就说今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堕神,原来都是受太清指使……”
“悬复!你镇守神埋之地不力,居然连太清跑了都不知道!亏我平日那么敬佩你!”
“祂必不是本尊——”
环视一圈,俱是惶恐的脸。酒菜都掀在了地上,众人顾不得仪容,踩踏推搡着向四边后退。
“李象令是不是早就知情?!”
“你们沆瀣一气……”
“早说了李永元死得不冤!”
“你们几个大宗苟且争利,现在连太清也牵扯进来,究竟还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我真是痛心!”
“畜生!”
“此事与我宗毫无关系,快开门,让我们走……”
悬复终于忍耐不住,放声大笑:“瞧瞧啊,这就是天下正道,这便是世间真理!你们通神问道数千年,在六州打打杀杀,分明都是些刽子手、胆小鬼,却总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真让我恶心,真叫我作呕!”
纱帐骤然飞掀起来,众人惊叫,原来外头的雨不是雨,而是线。那些线细如发丝,交错纵横,将整个宫殿都包住了。
悬复站起来,他的影子落在地上,背后有千万条傀儡线。那些线操控着他,就如同操控着一只木偶。
“江濯,”他抬手,保持微笑,“我再问你一次,我是谁啊?”
江濯说:“要我猜猜——”
“咔!”
悬复勾指,隔空掐断了一人的脖颈。那人是个普通的宗门弟子,头颅一垂,身体却摇晃着动了起来。
杀人做傀,不过眨眼!
孔扒皮狂喜:“司主发威,我等……”
“咔、咔、咔!”
鬼师稷官宗族门派无一幸免!悬复十指弹放在半空,仿佛着了迷,沉醉在那断头断骨的声音里。
“好听,”悬复笑不停,“实在太好听了。江濯,快一点啊,猜猜我究竟是谁?如果猜错了,今夜太清又要罪加一等!”
江雪晴拇指顶住剑柄,呼吸一轻,正待拔锋——
“咔、咔、咔!”
身旁众人又断了一片的头!
“时意君,我也劝劝你,你摸一下剑,就会死一个人。今夜大伙儿既然进了我的天罗地网,”悬复慢悠悠,“我便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景纶酒已惊醒,结结巴巴道:“司主……司主,是我们啊……”
江濯叹气:“你叫他司主,他可不是。我来的路上就很疑惑,悬复失心疯了,竟敢在此时召请百宗,商议太清的事情。”
任百行说:“太清一直由我司看管,怎么就不能在此时商议?难道你们狼狈为奸以后,还不准天下人议论了?”
“宋灵芝下山围杀李象令是表面,他真正的目的是去引出太清。奇怪的是,这样大的事,你们自己人却像是毫不知情。”江濯折扇一晃,指向孔扒皮,“孔老狗,你今夜敢这么威风,一是收到李象令已死的消息,以为她绝不会出现,二是你根本不知道太清已经被宋灵芝惊动,几天前就现世了。”
江濯和洛胥去借剑的时候,庞规与媒公的对谈就很蹊跷。围杀李象令是要事不假,但是太清现世更加可怖,然而庞规言谈之间,竟然对此事只字未提。
他要么是装得太好,要么就是毫不知情。
还有那媒公寥寥数语,便引得庞规重提仙音城旧事,但是做客卿的哪有不知道主人旧事的道理?他引庞规说那番话,真实目的是为了让江濯记起旧仇,别放过庞规。
江濯说:“连守在山下的庞规都不知道李象令到底死没死,你们这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敌党却敢料定她来不了,这其中除了有人在假传消息,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早在小胜镇,陶圣望三人密谈的时候就曾提到过,宋应之在天命司内部树敌颇多。他虽然贪功自私,但是为人十分谨慎,这差事既然还没有办成,他绝不会草率回信,以免落人口实。
况且众人畏惧太清到何等地步,若是知道他已经现世,又怎么敢以“镇压太清”的名义在这里饮酒作乐?
“你借太清异动的理由,把我们聚集到这里,若是只是为了让我们看看悬复的真面目,那也太无趣了。”江濯望着悬复,似乎要透过他,与背后的人对话,“这世上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传说你是大阿留给壶鬼族的赐福。”
四个童子转身,面朝悬复。
江濯说:“圣女。”
悬复的身体顿时萎缩,老了下去,像是干瘪的酒囊。他驼着背,扶着王座,用一双浑浊的眼胡乱张望:“我的,我的厘鸟……还给我,快还给我……”
景纶难以置信:“司主!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悬复哆嗦着双手,在王座上摸索。他口齿不灵,急得跺脚:“快,快还给我。要来不及了……圣女,娘娘……要来不及了!”
大殿深处,有人轻声慢语:“告诉他们,什么来不及了?”
悬复涕泪交下,捂着面容:“老啊,老得太快了。”
江濯看着他,几乎快要忘了他的模样。
这是当年以塌山之力,要献祭众生,质问天道的明晗啊!他如今蜷缩在那里,连直视众人的勇气也没有。
肉体凡胎。
悬复说:“让我脱胎换骨。”
生是死,死是死。
悬复道:“就要来不及了。”
道、道、道!
明晗痛哭:“再给我一百年吧,你看这六州!除了我,谁又能重整山河?二十年弹指间,我也成就了一番大业。天命迢迢,若是没有我,你又靠谁去问天!”
殿内空旷,四个童子静静注视着他。
明晗滑下王座,只觉得周围俱是高柱。那台阶由他面前层层延伸出去,是他这一生都爬不到头的大道。
“废物,”左侧的王座上,有人俯瞰着他,“像个君主一样,站起来吧!”
“不肖子孙。”右侧的王座上,斜坐着明晞。她声音清朗,头戴王冠,居高睨着明晗:“天命迢迢,有生有死,老有什么可怕的?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大道的尽头,是个高不可攀的王座。那个曾经逐鹿六州,问鼎众神的帝王沉声说:“起来。”
明氏君主齐声道:“起来!”
明晗颤抖着,匍匐在地上。他太老了,老到无法凭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便只能哽咽着说:“救救我,我还不想死。”
明暚垂下一只手:“一百年。”
明晗道:“一百年怎么够?一百年怎么行!”
明暚眼眸沉静,仿佛透过了千年岁月,直逼明晗内心:“到期了。”
明晗胡乱摇头,他推开台阶,向后爬去。地面忽然消失,变成平如镜面的湖,在湖的倒影里,他正值壮年。他摸着自己,扑向那个影子。
“哗啦。”
水中月,镜中花,唯有雨还在下。
明晗仍然蜷缩在殿内的王座上,犹如绝望的囚徒,听着众人的议论,还有自己的哀嚎。
圣女说:“如此滑稽,真是好笑。”
江濯和洛胥不再看王座,而是看向大殿的深处。江濯道:“我答对了。我们就叫你圣女吗?”
圣女说:“你要是乐意,也可以叫我先知娘娘。”
江濯收起幽引,缓声应答:“圣女。”
圣女道:“你便是这样,才让我感到讨厌。”
“哪样,”洛胥稍作停顿,“叫你圣女?”
“啪!”
场景瞬变,江濯和洛胥眨眼间就到了大殿深处。门像扇面似的合上,把他们和众人都隔绝开。
一个女人,一个雪鬓霜鬟的女人,正坐在屋内。她也很老了,只是一双眼睛很奇特,一只是金色,一只是蓝色。
“你们两个都很讨人厌,”圣女瘦骨嶙嶙,拨弄着桌面上的棋子,“有人会下棋吗?”
室内安静。
圣女又问一遍:“有人会下棋吗?”
江濯说:“都没人说话,你怎么又问一遍。”
圣女道:“明氏完了。”
洛胥说:“这都是百年前的老消息了,要完的早就完了。”
他们一左一右,在桌前落座。那桌上的棋子奇怪,不像是金玉石头,倒像是人的骨头。
圣女拨乱棋局:“这是骨头做的。”
江濯合起幽引,又打开,对老婆婆态度很坏:“其实没人问。”
室内又陷入安静。
半晌后,洛胥语调散漫,开口补天:“这棋子是什么做的?”
“这是骨头做的,”圣女把棋子一个一个拾回去,“这么多颗,要杀很多人才能做完。”
江濯盯着那些棋子:“都是你的族人吗?”
圣女不理睬他,对着没人的空位说:“不然是什么?谁还不知道,全天下最好杀的就是我们壶鬼族。”
“霈都的河道底下有个坑场,”洛胥把她落下的棋子还给她,“以前我们两个掉下去,在里面看到了几个石画。那是你留下的吗?”
“不是我,”圣女两指微微打开,做了个勾傀儡线的动作,“但那的确是我的族人留下的。这个人你们也见过,他就在外头,没手也没脚。”
江濯说:“你借他的脸扮作媒公,就不怕我们一进来就先把他杀了。”
没手也没脚的是任百行,他那张鬼画符似的脸,正和媒公长得一模一样。
“我们这一族最不怕死,”圣女表情嘲弄,“谁有我们死的多呢?他能活着与我筹谋到现在,已经办完了自己的差事,就算是死,也什么好遗憾的了。”
洛胥道:“二十年前,明晗以悬复的身份找到你。”
圣女竖起两指,夹着一颗白骨棋子,用异瞳看着他们:“错了,是二十年前,我找到了明晗。我知道他有个问题要问我,我必须让他问出来,于是我早早设局,不惜牺牲了一批族人,才将自己埋伏到了他身边。”
那颗白骨棋子落下来,放在了三人中间。
“你们想问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报仇。”圣女没有眨眼,她目光里别样的东西,是恨,也是悔,“很久以前,六州战乱,我带着族人躲避纷争,逃进了桃花源。那时天下的神祇还没有名字,我们不会通神,自然也不会向神祇借灵,因此祂们既是我们的同伴,也是我们的朋友。”
房间四面的墙壁坍塌,桌子旋转,周围的景致飞速变化,从亭台楼阁变作荒野沼泽。圣女的面容也变了,她变得年轻,像是十几岁,神采奕奕。
那双异瞳从金蓝,变成了红绿。
圣女声音清脆:“一切欢喜尽止于某一天。那一天,有个人跋山涉水,来到我的桃花源。我见到她第一面,就知道她有一颗豺狼心,但是那时我太年轻,自以为能靠这双眼掌握未来,于是当她俯下身——”
湖面漂着落英,倒映出两张脸。
女人以手做鞠,喝了两口水。春寒刚过,湖水冰凉,她穿着一身肮脏陈旧的甲,从那一头望着这边的倒影。
“是你吗?”她目光直率,“圣女。”
湖面涟漪阵阵,圣女抬起头,看见一朵新采的白薇花。这一瞬间她看见了刀光剑影,也听见了悲痛哭喊,但是那都太迟了。
因为那个女人说:“我叫明暚。”

第151章 尘归尘
“她翻山越岭来找你,想必不仅仅是为了喝这两口湖水。”江濯看着明暚的身影被落英湮没,托起脸,“你被她骗了?”
“我知道未来,没人能骗过我,”圣女凭空折出一朵白薇花,拿在指间,“你用‘骗’这个字,也太小瞧我了。我说过了,当我见到她第一面,就知道她有一颗豺狼心,她的未来我早看到了。”
桃花源里,她们并肩而行。艽母与大阿的力量相会,但她们不是仇敌。
起码在那一段路上不是。
“她那时还是个马前卒,一个普通的日族小兵,”洛胥认出明暚的旧甲,“她来找你是为了问自己的未来吗?”
“在那样的战乱里,谁不想知道自己的未来呢?”圣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白薇花吹散,“创造一个王朝其实没什么,六州那时遍地都是王,尸山里埋得最多的除了小兵,就是王,因此当她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奇特。”
那些花瓣飘出桃花源,风来了,它们变作飞舞的箭羽,还有漫天的厮杀声。天成了红色,血水弥漫在荒野,秃鹫落在尸海中,翻啄着残喘的活人。
“战火遍及每个角落,很快,桃花源也不能幸免,我必须带着族人离开,可是我们是大阿的信徒,六州把我们视作最低贱的奴隶,天下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扒皮、斩首,掏心,每个战场都有我们的尸体,我们就是六州各族用来献祭的贡品。”圣女抬起那盒白骨棋子,“我每隔一百五十年苏醒一次,然而不论我醒多少次,我们永远都在逃亡。这世上是有人要做猪狗畜生,但是为什么是我们?但是为什么只能是我们?艽母与大□□生于混沌,你们究竟比我们高贵在哪里?”
圣女把白骨棋子泼了出去,那些棋子滚落在地上,生长出皑皑白骨。这些白骨堆积如山,逐渐生出血肉。
“大伙儿不都是肉体凡胎吗?畜生也有感情啊,待宰的猪都会嚎叫,更何况我们呢?”她俯向桌子,那双异瞳变幻,“于是我决意忤逆天命,做一场复仇。”
天下起血雨,圣女不再与明暚同行,她留在原地,看着明暚走向前方。
“那一年洛氏的豹子攻向光州,日族作为马前卒被杀得片甲不留。只要银发出现的地方,各州便会寸草不生,明暚在那一场战争里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族人。我知道她会输,即使她有赢的可能,我也会让她输。”
血雨染湿了明暚的旧甲,她在暴雨中被套上了枷锁。豹子们要占据光州,而她还是个卑贱小兵。没人注意她,自然也没人听见她的号叫。
明暚爬出血泊,在无尽的尸山里,拔出她的矛。她扔掉了头盔,那双眼染尽了血色。
别像个猪狗——
“站起来啊,”圣女学着她的语气,“哭什么,血流得还不够多吗?别向任何人示弱,所有人都是豺狼,可怜是最无用的呻吟!老天只要听一个声音,那就是赢。”
你要赢。
圣女抚摸明暚的脸,替她把血泪擦干净。她们额头相抵,在刀光下,俱是一双杀意腾腾的眼。
“去赢吧,”圣女呓语,“你有最宏壮的命运,苍生众神都会听见你的声音,让他们全都匍匐在你的脚下。我会看着你,我知道你再也不会输了。”
人头落地,是族人的悲鸣。
刀光寒芒,是众生的呻吟。
尸山越堆越高,其中既有艽母的后代,也有大阿的族从。大家死在一起,铸造了一个高不可攀的王座。
明暚坐得很高,日月双神都在她的脚下。她撑着一只手,三轮金乌环绕着她,她的长发散在身上,王袍布满白薇花。
但是她们再也看不清彼此的脸了。
“你的复仇结束了,”圣女伸手,无数白薇花散开,她向后仰,倒进血海里,“我的复仇开始了。”
水花迸溅,王座犹如泡影,随着明暚的苍老而坍塌。尸体们挣扎起来,拖住明暚的双腿,她宏壮的命运下是无尽的反噬。
通神借灵,因果报应!
日神旲娋率先开始号叫,祂被尸体拖入血海,无数锁链栓着祂,祂挣扎着,三目失控般地燃烧起来。
“要做一个神,就要承载众生的呼唤。那么多的人在叫你,香火旺盛,可你从本源中借走的灵要怎么还?‘一’是混沌法则,是以越受人崇拜,就越要付出代价来。”
圣女的白袍被血染红,她伸手一拽,日神应声崩溃,变作野火横烧四方。
“天下再也没有壶鬼族给你们杀了,献祭啊,用自己的手足,拔开自己的皮,斩掉自己的头,再掏出自己的心——”
明氏君主都被困在王座上,周围全是豺狼虎豹。恐惧是从得到开始的,王冠还戴在头上,可是它绝不会永远都待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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