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十束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定定的看向最前方的少年,语气里蕴含无比的信心,“小苍说过了,有他在,我们谁都不会死。”
辽苍介的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
他侧头看向后方,一眼便望进了金发少年注视着自己的眼。
十束多多良以守望般的眼神温柔的凝视着他,蓦然弯起眉眼,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让人移不开眼的笑容:“没事没事,总会有办法的!”
“……”
辽苍介微微一愣。
然而下一秒,他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稍显冷淡的移开视线,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走去。
十束因为他的反应愣了愣,有些疑惑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啊嘞?我的无敌乐天笑容这次怎么没用?”
草薙出云长长的叹了口气。
就在空气一片寂静时。
“咚——!”
前方的大地突然震动起来,一个浑身燃烧着烈火的男人现出身形,扭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他的双眼放射着红光,在看清他们的一瞬,红色的、巨大且强大的力量从他体内猛地溢出,如海啸般向四个少年汹涌袭来。
“你们——”
远处似乎有谁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呼喊。
辽苍介被这声呼喊唤回神,抬头眯起双眼,周身金色的薄膜瞬间扩展出十几米远的距离,将那红色的冲击波统统囊括了进去,随后——
火焰状的炽热能量消失了。
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凡是进入了防护膜的灵光,都在那一瞬间消散无形。
“好厉害……”草薙出云喃喃出声,眼里满是震撼,“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放出的能量其本质还是火。”苍介平静的回答着,双手闲散而自然的垂在身侧,“火焰燃烧需要三个条件,可燃物、空气和燃点。只要用我的异能力控制了这三项中任意一个,火自然就会熄灭。”
“原来如此~!小苍好聪明啊!”学渣十束的彩虹屁张口就来。
草薙出云却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默不作声的望着辽苍介,心跳有些加速。
草薙觉得自己很奇怪。
自从辽苍介对他们使用了异能,让他们得以在这片火海中毫发无伤的行动开始,他就感觉眼前这个原本就容貌冷逸出众的少年更加……
更加什么?
亚麻金发色的少年迷惑的眨了眨眼,不知道是不是周围太热的原因,让他居然产生了一种面皮发烫的错觉。
而且,他突然发现辽苍介这个人真的好漂亮……狭长的眉眼,海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就像是仰望着高空中的神明……
一个将光芒吸尽的人。
草薙出云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了这个形容。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前方的少年突然这样说着,让草薙出云从失神的发呆状态中猛然回神,下意识担忧的问:“你要去哪里?”
辽苍介没有回答他,只是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让人捉摸不定,但无论是草薙出云还是十束多多良,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
只有周防尊用懒散却仿佛看穿了一切的眼神注视着他们,没有点明,而是歪头对辽苍介说:“你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不。”辽苍介矢口否认,脸色冷静如初,“「红巷」的时空穿越能力是随机发动的,不受我自己控制。”
“不过,我现在倒是很明白,有什么是只能由我来做的。”
周防尊微微睁大眼睛,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你……?”
辽苍介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回头,平淡的叮嘱道:“这个异能力的薄膜最外面有一层真空,好好待在这里面,你们不会有事的。”
周防尊定定的看着他,好半晌才低声说:“……别死了。”
辽苍介不置可否的勾唇笑了。
以盛大火海为背景,少年的银发飞舞,高挑的身形笔直的像出鞘的利剑,比海更深邃的眼睛明亮的像天地间最耀眼的星辰。
“这种小场面,还不至于被我放在心上。”
他用那样不以为然的、淡定的语气说着嚣张的话,抬步走向了火海中的男人。
周防尊安静的目送他离开,随后面无表情的抬头,望向头顶已经支离破碎的剑形发光体。
“达摩克利斯……之剑。”他沉声念着这个突然就出现在了脑海中的词。
在这一刻,尚且年少的赤之王感觉到了一种被巨大的野兽从极近距离瞪视的恐惧感,但与此同时,他的胸口深处却隐约涌现出了一股熔岩般的火焰气息,似乎在与高处的那柄巨剑交相呼应。
【“尊君,你真的是‘王’。”】
周防尊默念着这个词,无声的抿紧了唇线。
数十米以外。
已经被力量吞噬,神智陷入狂乱中的迦具都玄示低吼一声,像失控的野兽一样不问青红皂白的向苍介发动了攻击。
银发少年脸色不变的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直面攻击,看起来没有丝毫闪躲的打算。
就在这时。
“不要再往前走了,少年!”青色的斩击从旁边飞过,恰好化解了迦具都的火焰。
身穿制服的长发青年迅速冲到苍介身前,抬起手臂将他护在了身后,清隽的脸上露出焦灼:“为什么你们这些孩子还在这里?快逃!这里可不是玩耍的地方!”
辽苍介闻言看了他一眼,将他周身不时闪现的青色电弧收入眼底:“该离开的是你才对,前代青之王。”
“什么?”青王羽张迅愣了愣。
“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受到那家伙的王权爆发波及,已经不能继续保持稳定了吧?”
辽苍介冷淡的冲不断朝这边放出能量波的赤王抬抬下巴,意有所指的说着,“国家可承受不了两位王权者的掉剑,更何况灰之王也在这里。你想引起王权者的连锁爆炸吗?日本会从地图上消失的。”
“不……可是……”羽张迅明显被这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还能条理清晰说出现状的少年弄得愣住了,可他随即反应过来,严肃的正色道:
“可我必须在情况恶化到那种地步之前,将那家伙斩杀。这是我身为青之王的使命——”
“可惜,你应该来不及贯彻那样的使命了。”
突然出现的少年仰头看着天空,突然凉凉的打断了他的话。
羽张迅心里一跳,猛然扭头看向迦具都玄示:“难道说——?!”
“没错,那家伙的剑掉下来了。”
辽苍介平板无波的一句话还没说完,身边的青年便像一支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剑尖直指迦具都玄示。
然而,濒临掉剑的赤之王攻击力呈几何倍数增长,他似乎在最后关头恢复了理智,狂笑着喊着羽张迅的名字,不遗余力的用火焰阻碍他的脚步,看样子是想拉他一起陪葬。
客观来讲,达摩克利斯之剑坠落到地面所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秒。
被阻拦的羽张迅即使心急如焚,也注定赶不到迦具都玄示身边了。
“……啧。”
辽苍介轻轻啧了一声,以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注视着迦具都玄示。
如果这个男人单单只想自己去死也就罢了,偏偏还想拉上几百万无辜的人给它陪葬。
可笑至极。
熊熊火海之中,一抹夺目的金色突然迸射出来。
蕴含力量的金色回路蜿蜒爬上少年的手臂和脸庞。他薄唇轻启,用咏叹调一般低沉而轻缓的声音,念出了象征解放的词句——
“你这辉煌而丑恶的京冢啊。”
长身挺立在火海中的少年,周身浮现出了暗金色的光芒。
“请你别再把我唤醒。”
记忆的最初,是一片漫无目的的白色。
那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图画。纯白的墙壁组成了天地和左右,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不知道自己为何在那里。
唯一所知道的,是一个不知代表了什么的番号。
甲一零三。
——这就是辽苍介这名人类记忆的本源。
【“吃饭。”】
【“发动异能。”】
【“睡觉。”】
他终日所能听到的,唯有从头顶传来的、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
授课、教育与测试——为了将发动能力所需的知识传授给他,这枯燥无味的三项内容占据了他锻炼和睡眠时间外的全部。
空间和时间在那里失去了概念,每天都被要求做一成不变的事,但他却没有厌烦过。
白墙内的世界固然单调,但墙外的世界又如何呢?
从书描写的内容就能看出来了。一眼就能看穿到底的东西——人类,战争,武器,科技……无论再怎么变,还不是一样的无趣。
被称作甲一零三号的男孩对那个外界毫无兴趣。正如他对那些在白墙后穿梭、低语,自以为被隔离的他对他们一无所知的家伙毫无兴趣一样。
后来,偶尔会有莫名其妙的事物从角落里飞过来,嵌入他的身体,漏出红色的液状物。
【“把那些从肉里抽出来。”】
命令从头顶下达了。
在那之后,又是新的命令。
【“止血。”】
【“发动异能。”】
【“抽出来。”】
【“发动异能。”】
【“……发动异能。”】
【“发动异能——!”】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如此这般的命令,层出不穷。
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想让他做到什么地步呢?
明明说出来的话,他就会照做的啊。
解放「掌中京」,开启无限之京冢的解放语,不是自这个异能诞生的一瞬,就被你们刻在了他脑中吗。
——眼前的世界突然模糊了。
等他再醒来之后,纯白的房间换了一个,头顶发出命令的声线也改变了。
不要问他是怎么看出一模一样的房间变了一个的。趁监视的人类意识松懈的瞬间找出针孔摄像头的死角,再留下一个小小的记号——再简单不过了不是吗?
自那之后,命令出现了更多的形式。熄灭火焰,举起重物,将光线扭曲,令子弹停下。
到最后,当他对这种测试极限的实验深感无聊,所以随手让射向自己的炮弹变成一块废铁时,命令中终于出现了从未听过的内容。
【“「器」与「力」已经磨合完全。”】
【“出来吧。”】
伴随着这句话,那面从未打开过的白墙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下,露出外面像是被批量生产出来一样千篇一律的白大衣。
【“一零三,你是明白的吧?”】
与头顶的命令具有同样声线的男人机械的向前一步,露出死人一样苍白而僵冷的表情。
正仰头望着天空的男孩低头看向他,好半晌,才露出了一个虚无而平淡的微笑。
【“当然。”】
他平和有礼的说着,抬起手,在掌心凝聚出了金光。
【“「掌中京」所代表的意思是——”】
——能够控制一切媒介接触到之物,以及其所有性质的能力。
金色的耀眼灵光在火焰中猛然迸射。
象征着光明澄澈的金色光芒像雪花一般从头顶飘落,眨眼间便将方圆几百米的空间笼罩其中,其中自然包括了迦具都玄示和羽张迅,以及那把极速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被金光笼罩的所有物体都在那一瞬陷入了寂静。火焰消逝,青光静止,爆开的碎石漂浮于空中,就连以千钧之势砸向地面的巨剑,都像是轻飘飘的纸片一样悬在了迦具都头顶。
空气中属于赤之王的红光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具威压感的纯粹力量,压倒性的凌驾在了他之上。
羽张迅用剑支撑着身体,极为诧异的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一片温暖的金色海洋之中。
但与柔和的海水所不同的是,包裹住他的金色是威严的,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和不容违背的意识,在这个范围内的所有物体都在被“某种存在”所掌控着。
——某种存在……吗。
男人的目光梭巡到金光中心的银发少年身上,眼底不可自制的流露出了怔忡和惊艳。
那是一个怎样冷逸而英俊的少年啊。
银白的发丝与飒爽的蓝衣无风自动,脊背挺拔如松,整个人都显得锋锐凌厉,只是看一眼便仿佛要被那犀利的姿态戳中心房。
他只是冷静的站在那里,一双孔雀蓝的眼睛清泠泠的凝视着赤之王,但那淡定的身姿却已经在无形中给了人一种强大的安心感,好像有他在,所有的问题便都能迎刃而解。
这是个生来就理应享尽众人仰慕目光的人。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仿佛只要他站在那里,世间的光便会自动向他身上汇聚。
真不可思议。
羽张迅看了眼全身的火焰都消散不见、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的迦具都,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松了松,眼底重新流露出温柔与自信。
“少年,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温声说道。
以神明般的强大实力化解了危机的少年看了他一眼,又冷淡的收回视线:“辽苍介。”
“很少见的姓氏啊……辽君,感谢你的相助。”
羽张迅舒了一口气,在剑的帮助下直起身子,坚毅的目光重新看向迦具都:“剩下的就请交给我吧。”
——交给你?
辽苍介蹙起眉,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毒舌道:“你是白痴吗?”
“……啊?”羽张迅愣了愣。
“我刚才那些话你全当耳旁风了吗?受到迦具都的威丝曼偏差值影响,你的掉剑也近在眼前了,要是再勉强自己去杀掉赤王,毫无疑问会再一次发生王权陨落,你是想让我大费周章再开一次京冢吗?”
乍看之下冷淡至极的少年不耐的扯了扯警服领口,冰冷的眼神射向了他,“给我好好的待在这里别动,笨蛋青王。”
“笨——!?”羽张迅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毫不在意的把第四王权者臭骂了一顿,面容看起来还相当年轻的少年挽了挽袖子,随意扫了眼青年手里破破烂烂的剑后有些嫌弃的偏开头,向前伸出手去,嘴中唤道:“红巷。”
【“是的。”】
伴随着淡淡的笑音,小小的女孩凭空浮现在半空中,搭着他的手轻轻落在了地上,小脚上穿着屐袜和木屐,唇边的笑容满是疏离。
羽张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突然出现的女孩也是银发,面容却有些看不清楚。她身上穿着雪白的和服,腰间扎着红色的丸带,袖口则隐隐能看出几朵清丽的六角梅。
她像是与辽苍介心意相通一般,与他对视了一眼便小声的叹息起来,声音寂静得让人联想到寒冬的初晨。
【“普通武器可杀不掉王权者。让我看看这次能变出什么吧。”】
“拜托了。”辽苍介微微柔和了眉眼,同时向旁边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做出了要握住什么的姿势。
“来吧,「红巷」(Red Lane)。”
伴随着少年清冷的话语,银发女孩的周身红光大盛,下一秒,她的身形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长达数米的红色镰刀。
“那是……什么?”羽张迅惊讶的看着那把森寒锋利的巨镰,难以置信的询问着。
“爱尔兰妖精的巨镰。”辽苍介信手握住镰刀一挥,狭长的冷眸毫无感情的看向迦具都,把人型异能反馈给自己的信息说出,“当然,并不是原物。”
“爱尔兰妖精?原物?”羽张迅眼中的疑问越来越多,然而辽苍介已经懒得再对他解释什么,直截了当的将镰刀指向了迦具都玄示,声音冷冽而干练。
“听好了,笨蛋青王。为了避免王权者连锁掉剑的最坏结局,我现在要代替你执行弑王的职责——以未来的黄金之王养子,兼警察厅特种战斗部队成员的身份。这不是询问,而是通知,听懂了么?”
羽张迅猛地怔住了。
黄金之王的……养子?未来?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句话代表的意思,少年高挑的身影便已经瞬间消失在原地,顷刻便闪现在了迦具都面前。
——好快!
羽张迅惊叹的睁大眼睛。
几米之外,神智因为王权爆发而崩溃的前任赤王感应到危机,下意识向苍介出现的地方伸出手。
“没用的。”
辽苍介像轻盈的雨燕般落到男人胳膊上,闪着森森红光的镰刀高悬在他的头顶,让他看起来像是降世的死神。
“只要是被我的手触碰过,或者通过手中的媒介触碰到的东西,无论是有形的物体还是无形的能量,全部都会被我控制,遵照我的意志来行动。”
而在范围无限的京冢状态下,他甚至不需要主动去触碰,就能操纵目所能及的范围内的一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