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让你幸福。”到了最后,希尔格纳在亚瑟包容的目光下,苦笑着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对我来说,这个被我一手建设起来的国家才是最重要的,或许有一天,为了我的国家和我的野心,我和你会成为敌人——我曾经犯过这个错误,而且这个错误却深深地伤害到了爱着我的人。”
“我害怕的,正是这个。”
希尔格纳将真实的自己袒露在了亚瑟面前,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其他人想的那么高尚完美,他也会有阴暗的想法,也会滋生更多的欲/望。
希尔格纳深知自己有多么可怕,所以也格外地压制自己,不让他变成连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怪物’。
“那么,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亚瑟却是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眉眼弯弯,脸色也比之前要更加红润了。
在知道了希尔格纳到底在迟疑着什么,亚瑟当然也有解决的方针。
“大不列颠是个很强大的国家,拥有丰富的资源,并且会成为爱尔兰忠实的盟友国——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再犯这个错误。”
希尔格纳知道亚瑟指的是什么。
亚瑟是在承诺,他会把大不列颠治理得强大昌盛,让爱尔兰无法乘隙而入,既然无法攻下这样强大的国家,那么为了维持友好,也为了那些稀有的资源,希尔格纳也会理智地将野心打消,和大不列颠继续交好。
——如此一来,希尔格纳会一直成为亚瑟最忠诚的伴侣,最真挚的友人,白发国王所抗拒害怕的那些事情也绝不会发生。
希尔格纳怔住了。
或许是当局者迷,又或许是库丘林的离去终究给他造成了影响,而亚瑟身为王的身份,又能够比库丘林更进一步地理解希尔格纳,竟然让这个困扰了希尔格纳许久、甚至难以再次接受他人的‘问题’迎刃而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希尔格纳捂住了脸笑了起来,他在笑自己居然被这个问题困扰了这么久,也在笑自己居然陷入了当局者迷。
亚瑟耐心地等待着希尔格纳带着颤抖的笑声逐渐停下后,安抚地用大拇指摸了摸希尔格纳的食指。
他看向白发的国王,轻声地再问了一遍:“希尔,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希尔格纳看着阳光之中的亚瑟王,翘了翘嘴角,俯身轻轻在金发骑士的嘴唇上落下了一吻:“啊,我愿意。”
或许是有了爱情的滋润,亚瑟王恢复得比医生和德鲁伊们预计的还要快,没过多久就拆开了保护着骨头的石膏,可以短暂地下床走动了。
希尔格纳几乎住在了这个港口城池里,每天就是陪着亚瑟做复健,处理从王都送过来的文书。
不过大不列颠的局势比希尔格纳估计的还要糟糕,跟随着亚瑟王的不少圆桌骑士在卡姆兰之丘死去、或者是失踪,而各方的领主开始蠢蠢欲动地招兵买马,风雨欲来的气氛笼罩住了整个国家。
希尔格纳和亚瑟都很清楚,当亚瑟身上的伤势彻底痊愈的那一天,也就是他们再度分别的时候了。
所以他们在一起时,不再讨论政事、也不讨论其他的,只是一起去看这片土地的每一处美景,每一次的夕阳,还有广阔无垠的浩瀚夜空。
亚瑟短暂地忘却了自己身为骑士王的身份,和每一个在热恋中的男人一样,贪婪地渴求着爱人的体温和嘴唇。
清晨见面时,亚瑟会从窗边的花圃中摘下一朵花,在希尔格纳前来见自己时献上,然后在希尔格纳佯怒的笑容里把亲吻落在他的上扬的唇角边;在温煦的阳光下一同享用午餐时,亚瑟会从自己的盘子里挑出希尔格纳喜欢的食物喂给他,然后再贴近希尔格纳,品尝着他口中的那份美味;到了夜晚,他们会依偎在一起,一如在大不列颠塔顶的那个夜晚般肩靠着肩,抬头仰望着偶尔会划过天空的星星。
这一切都那么地美好,正因为希尔格纳和亚瑟知道这份美好十分短暂,才更加珍惜。
不过再珍惜的美好时光,总是会短暂地逝去,就如同流星一样。
亚瑟的伤势还没有彻底痊愈,希尔格纳便收到了王都发来的告急:“库丘林带着阿尔斯特的反抗军攻入了拉格洛奇塔王都!!”
希尔格纳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失手打翻了准备给亚瑟带去的午餐。
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恢复成那个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国王模样:“传令下去,马上点兵随我一同驰援王都!”
亚瑟毕竟是一国之主,他很快从周围不同寻常的紧张动静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发生什么了?”他询问着自己的恋人。
“王都被库丘林攻进去了,我现在得去夺回来。”希尔格纳抿了抿唇,在犹豫了一番后还是告诉了亚瑟。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是曾经的伴侣变成了敌人而已。
“库丘林啊……”亚瑟若有所思,他凝视着希尔格纳,忽然提出了一个让白发国王愕然瞠大眼睛的建议:“我和你一起去吧——毕竟如果爱尔兰乱了起来,你也没有办法借兵给我去平定大不列颠了吧?”
亚瑟很快补上自己的理由,不过希尔格纳知道,最关键的,恐怕还是亚瑟在担心自己。
他的手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后还在细微地颤抖着,但是亚瑟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希尔格纳的手,让他在这份温度之下平复了颤抖。
希尔格纳定了定神,勾唇笑道:“有了大不列颠骑士王的援助,再强大的敌人恐怕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而花开各表,在希尔格纳准备好军队准备夺回拉格洛奇塔时,库丘林站在内城的王宫之中,对着眼前明明十分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宫殿出了神。
“奇怪了,这里我似乎来过,但是记忆里却并没有见过啊……”库丘林皱紧了眉头,揉了揉因为用力回忆而有些疼痛的额头。
库丘林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被动了手脚。
虽然只是被模糊、覆盖、忘却,但是深刻在灵魂中的情感却依然在怀念着。
库丘林攻入这个城池并没有花费多久的时间。
诚然这里的士兵和武器装备、以及阵列十分强大出色,但是在英灵库丘林的面前,再多的士兵随手就能解决。
而阿尔斯特军有了英灵库丘林作为前锋,即便人数不够多,也可以顺利地一同攻入这个别称为‘永恒堡垒’的城池。
虽然令阿尔斯特残军失望的是,作为国主的希尔格纳并不在这里,无法将失去国土的仇恨报复回去,但是这里的富裕和丰饶早已让他们垂涎三尺,仅仅靠掠夺和抢劫都让他们兴奋地涨红了眼睛。
尖叫声和悲鸣声在这一晚刺耳的响起,有一些住民的家被凶恶地闯入,明晃晃的矛尖和刺刀对准了这些手足无力的百姓们。
倘若仅仅只是为了求财,那或许还有一线回转的余地,但有对希尔格纳和他的臣民抱有极大敌意的叛军不为求财,只为了肆意杀戮以此泄愤。
如果不是潜伏在城里的士兵们借助熟悉的地形把这些人数不多的残军解决掉,或许城池内的百姓们将要受到非人的凌虐对待了。
英灵库丘林还在苦苦思索着自己的记忆到底是哪里不对,留守在王都里的爱薇则早早地察觉到不对劲,在阿尔斯特的人还未杀到面前,迅速地带着部下和民众们从地下的密道逃出了这个城市。
幸好希尔格纳多年推行的教育制度让大部分民众都有了听从指令的概念,使得这一场大逃亡顺利进行着。
“嗯?怎么回事,安静得有点诡异啊?”库丘林眯起眼睛。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走出了宫殿,三下两下从地面跳上了高耸着的塔顶,借助着英灵优秀的视力扫视着全城,发现了这里所有的臣民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撤出了拉格洛奇塔,留给他的只有一座静悄悄的空城了。
除了那些一开始就和库丘林冲入了内城的阿尔斯特兵外,那些留在外城的阿尔斯特士兵也都被解决掉了。
库丘林并没有去追击这个庞大的逃亡队伍——盖亚派给他的任务是改正扭曲的历史,而不是去追杀这些无关的民众。
他弯腰坐在高耸着的塔顶之上,明明马上就要想起来被自己遗忘了的东西、却总是临门差一脚的感觉让他焦躁地碾了碾脚下的瓦片。
“我到底忽略了什么,又忘记了什么——可恶!混蛋盖亚!派任务就派任务啊,随便动我的记忆干什么!”库丘林没忍住咒骂了一番盖亚,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试图回忆起来。
库丘林并没有烦恼多久,因为很快,他看到了地平线处升起了绣着白色鹫鸟的旗帜,以及那踏着滚滚尘埃而来的军马。
竖起的长矛像是银亮的森林,浩浩荡荡地摇曳着树梢,坚固的盾牌犹如堡垒般守护着他们的国王。
库丘林的目光在那些长茂森林和盾牌堡垒后的人影身上顿住了。
背着光出现的男人有着白色的发,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脸,但是库丘林直觉他应当有一双湛蓝如同天空的双眼,那颗本该早已死去多时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这份激昂而雀跃的情绪让库丘林不解地按住了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