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兹曼迪亚兹拉住了希尔格纳的手,让他和自己站在一起。
他握住了希尔格纳的右手,然后将一个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戒指戴上了希尔格纳的无名指。
那闪耀着的宝石光芒,一如希尔格纳的眸色一样清澈湛蓝,而作为底座的黄金则一如奥兹曼迪亚兹的烟筒一样熠熠生辉。
那是象征着权柄的戒指,唯有被法老王深信之人才能被赐予。
“余的挚友希尔格纳——从今日起,他将成为我的肱股之臣,你们需得敬他如同敬我,不得怠慢!”
奥兹曼迪亚兹在说完这句让不少大臣愕然的话语后,将手中权杖的杖尖底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金属制成的权杖和石头铺就的地面发出了清脆的震响,同时也压住了那在听到这道命令时‘嗡嗡’响起的议论声。
“以余拉美西斯二世的名义下令,在太阳神拉的注视下,一同欢呼喜悦吧!余的光辉将会指引着你们前进!”
奥兹曼迪亚兹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权杖,而这一次,他手中权杖发出了耀眼的光芒,不容置疑地从他所站着的御座高台上,照射到了王宫墙下那些站着的民众头上。
“跪拜余吧!余乃光辉闪耀、至高无上的法老王!哈哈哈哈哈哈!”在奥兹曼迪亚兹的笑声里,所有站在他面前的臣民与祭司,都顺从地匍匐下了他们的背脊,将膝盖跪倒在了地上,谒拜着他们被太阳神拉所祝福庇佑着的法老王。
而原本应该是观众的希尔格纳,却是因为奥兹曼迪亚兹最开始的那一出,成了和他一同接受着跪拜的角色。
当典礼好不容易结束后,希尔格纳还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被奥兹曼迪亚兹告知了他以后就住在他寝宫的隔壁了。
“你一定会喜欢的希尔!那里的装饰和用品和余所用的都是同一级别,侍女和侍从也是世代服从王室的可靠之人,他们绝不会嚼舌根!”
奥兹曼迪亚兹兴致勃勃地给希尔格纳介绍着自己一手为他准备的东西。
他实际上还想把希尔格纳烧制的‘尼罗河之莲’也送过来,但是塞提一世也极为喜欢那个水壶,甚至要求将其作为墓葬品陪他一起永眠。
奥兹曼迪亚兹是一名孝顺的孩子,尽管再舍不得,也满足了父王的遗愿。
“他这是想睡你吗?”希尔格纳看着眼前这个和之前的质子房完全不能比的豪华寝宫,以及笼罩在通风窗上的轻纱布,听到了阿拉什开玩笑般这么说道。
“这里分明是妃妾才住的地方吧?”
阿拉什说得没有错,奥兹曼迪亚兹给希尔格纳准备的寝宫,正是妃妾们该住的地方。
回想起曾经奥兹曼迪亚兹的邀请,希尔格纳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法老王执着到一定要实现自己的诺言了。
“放心吧,余看过石板,历史上也有法老王将侧殿赐给忠心的臣下作为办公的场地,这完全是合乎规定的!”
奥兹曼迪亚兹大笑着对希尔格纳说道,看来是还记着之前希尔格纳对他说于礼不合。
希尔格纳还能怎么说呢?
面对着奥兹曼迪亚兹看似不在意、但实际上正等待着自己感想和评价的表情,朝十分为自己着想的法老王道谢,然后入住进去——他放在曾经房间里的衣物吉尔用品都被细心体贴的法老王命令侍从送了过来。
不过和希尔格纳这个刚上任的大臣不同,奥兹曼迪亚兹还有许多要事需要做,在确定希尔格纳愿意入住后,便又匆匆离去了。
希尔格纳虽然挥退了侍女,在房间里只留自己一人,但从外面隐约的火光来看,这些侍女并未离去,而是留在了门口等待着希尔格纳的随时呼唤。
阿拉什显出了身形,对希尔格纳说出了上面的那番话。
“我也觉得奥兹曼迪亚兹想睡我。”希尔格纳没好气地说道,坐上了冰凉舒服的床榻。
黑发的波斯英雄歪了歪头,开口问道:“那难道御主你就这么让他睡吗?”
温厚的英灵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发的皇子,虽然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但很明显失去了以往的温度。
“那你想要让他睡我吗?”希尔格纳反问道,湛蓝的双眼仿佛看穿了阿拉什的内心所想。
他揪住了阿拉什的衣襟,将对方的脸拉近了自己。
阿拉什呼吸一窒,微微地移开了眼睛,竟是有些不敢直视希尔格纳了。
按照阿拉什的直率性格,在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御主起了心思后,就基本上没有怎么费心遮掩过,会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阿拉什是英灵。
和其他的因素无关,身为死去之人的阿拉什,没有未来可言。
他为何会被被希尔格纳召唤出来并不清楚,什么时候消失也不确定,如果自己去追求希尔格纳,而他的御主也同意了,然而下一刻他就一如出现一样忽然消失离开,那希尔格纳该怎么办?
阿拉什不希望自己给希尔格纳带去悲伤和痛苦,哪怕有可能也不行。
面对着希尔格纳的质问,阿拉什只能沉默地移开视线。
他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情说出‘是’,却也不能说出‘不是’。
这样的纠结和迟疑让向来坦率利落的阿拉什感到了在活着、或者死后都未曾遇到过的钝痛。
就好像有一只手捏住了阿拉什的心脏,正不紧不慢地把那个脏器撕成碎块。
连绵不绝的痛苦如同钝刀子般切割着阿拉什,他好像也因此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正喊叫着要让希尔格纳幸福,不能够再让他因为英灵而痛苦了;另一半却怂恿着他向御主表白心意,阿拉什本能地知道,只要他说出口,希尔格纳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求爱。
然而爱阻止了阿拉什。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希尔格纳,包括他自己。
“我知道了。”阿拉什听到希尔格纳这么说道,他眨了眨眼,尚且没反应过来希尔格到底知道了什么,就发现白发的御主放开了自己,
“奥兹曼迪亚兹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如果他真的想要和御主在一起,如果是认真的话,我想御主也一定会很幸福的。”
阿拉什摆出了一个笑脸,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不是很难看,但想必希尔格纳是不会在意他此刻小小的失态。
“你真的是个老实的笨蛋。”希尔格纳抿紧了唇。
“如果会伤害到你的话,我宁愿做个老实的笨蛋。”阿拉什温柔地说道。
这一夜过后,希尔格纳仿佛自己没有向阿拉什问出那样直接的问题,而阿拉什也仿佛没有被问一样,他们依然是彼此信任的御主和从者。
埃及在迎来了新任统治者后,也迎来了一场大赦。
除了死罪和穷凶恶极的沙盗之外,那些轻罪者都被放出了黑暗的牢狱。
希尔格纳也不能一直闲下去,奥兹曼迪亚兹在登基典礼上将权柄戒指赐给了他,已经引起了不少朝臣和祭司的不满。
不管怎么说,既然奥兹曼迪亚兹向他交付了信任,希尔格纳也不想辜负。
奥兹曼迪亚兹交给希尔格纳负责的,不是别的,正是神庙的建造。
那宏伟直冲云霄的神像和伫立在高山之上的神庙,在这个时代,都是靠着奴隶与平民一点点用水和泥沙制作出来、然后用背脊把那沉重的石块背上去。
手握着带着芒刺长鞭的监兵正时刻盯紧着这些底层的贱民,以防有那个滑头的家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偷懒歇息。
当希尔格纳带着被奥兹曼迪亚兹硬塞的卫兵来到这个建造场地时,他的呼吸窒住了。
他在王宫里待得太久,只在周边的街道里逛过,甚至忘记了这个时代对于人民而言有多么的痛苦。
骨瘦如柴的老人腰被背上的石块压得如同一把坏掉了的弓,即便是将石块放了下来,也无法恢复成原状。
而另一边,身高还不及希尔格纳腰部高的孩童也在劳作着,他们头上顶着罐子,不断地从远处水井里汲水,然后运送过来,身材细瘦弱小。
女人们也没有闲着,她们正不断地用手掌搓着晒干的藤蔓,把这些干藤蔓搓到柔软后,再把这些长条植物织成麻绳,用于拖拉和捆绑货物。
整个场地里除了监兵的吆喝声和时不时响起的鞭子抽打声外,再无其他的声音。
男人们赤丨裸的背脊上交错着的鞭痕新的盖过旧的,新的伤痕还在颤抖着淌血,但是没有包扎更没有医治,他们只是沉默地承受着痛苦,拉动着麻绳。
粗糙的麻绳将他们的肩膀勒出了粗茧和深深的痕迹,但对他们而言,这已经是习以为常了。
有一些同伴在工作中倒下后,便再也没有起来了,他们也没有精力去看一眼、哀悼他的离去——或者说,因为活得生不如死,所以他们不害怕死亡的降临。
这些奴隶和贱民们早已麻木,甚至已经没有力气去哭泣了。
希尔格纳曾经统治的两个王国里,是没有这样的奴隶。
他也对这样践踏人格的行为深痛恶觉,掌控权利后便发出命令,说奴隶都是他的所有物,严令禁止这样随意击打杀害的行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