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没有那么明确,他曾经的一腔抱负似乎都成了飞灰。森鸥外似乎刻意和过去的自己进行了割裂,成了不修边幅的颓废中年黑医。
某一天,过去的老师找上他,与他进行了一番谈话。
再后来的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医治病人,却被偶然认识的Mafia成员敲了门,丢下一团湿漉漉的东西。
——在河里捞到的一个小崽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那时候很乱,Mafia的成员大多杀过人。但再可怕,也终究是人,看见不认识的、溺水的未成年小孩,还是帮了一把。
这善意很有限,仅限于把人丢到黑医的诊所,治疗费用是没有的,陪护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森鸥外还记得自己探了探小孩的呼吸,苦笑着和那位Mafia开玩笑,说他可不是做慈善的。
对方和他一同笑起来,说可以把小孩留下来打工偿债,转手卖了也行。
两人都没提为什么要救,能不能救活。
贫民窟来路不明的孩子太多了,这种事情其实发生过不止一回,如果不是后来,他确实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森鸥外绝对会忘记那样普通的一天。
如果现在回去,他大概会分外怜悯地走过去拍一下自己的肩膀。
真可怜。
养小孩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尤其是这个小孩叫太宰治。
不管是小小的一只,还是长大十八变的那一只,亦或是面前这肆无忌惮的这一只。
都太可怕了。
“森,先,生——”太宰治一字一顿地念着对森鸥外的称呼,又故意拉长音调,听着特别像嘲讽,“好厉害啊,当着孤儿院院长,依然很熟练地应酬、做慈善拉投资,不愧是……Boss?”
成年版的御姐爱丽丝恍如看恐怖片一样,看着出现在酒店门口的太宰治。
“太宰不是死了吗!”她发出一声尖叫。
作为森鸥外的异能力,她说出了森鸥外的心声。
行走的噩梦往前挪了一点,非常自来熟——好像确实很熟。
太宰治挨过来,看似亲昵,却没有真正和森鸥外靠一起。他脸上的微笑虚假而灿烂:“森先生~我不是你认识的太宰治哦。不过我确实有些事情想找你谈一谈。”
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九分。
理论上来说,这个时间点,江户川乱步已经洗漱完毕上床休息了。
他的生活作息一直是跟着社长的,娱乐也很少,几乎只有破案。在这点上完全不像个年轻人,维持着健康而规律的、近乎老年人的作息。
早睡早起。
不过,虽然乱步的面相是很年轻很嫩,但他今年也已经28,基本上算是成熟的社畜——团宠版。
加班什么的,早就习惯了。
而且他超喜欢这种解谜的感觉,挑战高难度的推理永远是他最兴奋的事,首领宰复活和另一个太宰治这件事就是其一。
弄清楚太宰治身上变化的来由,也很有趣。
他把一个透明袋子丢在桌上,狭长的眼眸睁开,翠绿的眼珠幽深清透,像只成功摘到果子的狡黠小精灵:“你藏起来的东西,我找到了。”
没等首领宰回答,他哼了一声:“但是,这是你故意让我找到的,对吧?”
江户川乱步用视线点了点桌上的塑料袋,后知后觉地发现桌上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进来的时候思维都专注于一件事,压根没注意桌上书不少,除了织田作之助出版的小说外,较远的那头,有一抹花里胡哨的配色。
出于一个侦探的习惯,他微微眯起眼睛,想看清那本书。
然而首领宰前倾身体,自然又慵懒地用胳膊遮住了那本书的封皮。
“我没有藏东西。”
乱步盯着他的胳膊。
——这不就是在藏?
“我又不是小孩,藏什么?”
乱步坐到椅子上,往后一仰,表情很平静,只是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有一丝藏不住的震撼……搞得他都快忘记原来想说什么了。
顿了顿,他勉强找回了要说的话:“就算你和平行世界的我认识,我们也依然是敌人。”
“嗯。”首领宰淡然接受了这个结论,“乱步先生,您要审问我吗?”
他并不惊讶乱步对平行世界的猜测,而且乱步的话还没说完。
果然,江户川乱步睁开眯眯眼。
其实也算不上审问,社里其他人也不同意他来找首领宰,大多数人依旧认为这位存在太过危险,不应靠近。
可他真的好在意,非常在意。
从他找到首领宰留在寄存柜里的东西时,就一直在意。
“另一位社长,为什么会同意你加入侦探社?为什么会同意另一个太宰治加入侦探社?”
桌上的袋子里,赫然是某人的员工证明。
“这个问题,我想你应该去问问另一位社长。”首领宰下意识支起胳膊撑着下巴,习惯性地颔首,马上又松垮下来,“平行世界有无数的可能性,假使芥川是女性、假使您当年并没有被社长收留,往往一个小小的分岔便能改变一切。假使太宰治这个人在救人的一方,又有什么特别的呢?我以为乱步先生会理解这一点的。”
“我复活的这段时间,在平行世界。我想乱步先生已经推理出这点。平行世界的太宰在侦探社,我也因此被留在侦探社,姑且当了一段时间的临时工,认识了平行世界的各位,这并不奇怪。”
“而且,他是他,我是我,我理解你们对我的情绪,请不要把对我的情绪投射到他身上。”
首领宰并不是毫无准备地过来。
在这一点上,他欺骗了太宰治。
不是万不得已,他其实并不想用这个小小的准备——侦探社很在意每一个成员,即便这羁绊来自平行世界。
但过来“认亲”,必然要解释更多的事情。而且他不太想把侦探社牵扯进这次的事,太宰治大概也不想和这里的人产生更多羁绊。
嘛……如果他在这个出了点意外,就凭一份侦探社的员工证明,这些人绝对会想办法帮助太宰治。
思来想去,首领宰觉得侦探社是最好的兜底——他总不能指使Mafia去保护太宰治,某人会厌恶的。
“虽然他并不需要你们的认同。”首领宰最后轻巧地说,“他并不会把平行世界的诸位和你们混淆,他和你们之间又没什么羁绊,随身带着的员工证在这里当然没有任何作用,所以我随手找个地方存了一下,回去的时候再取。这个问题结束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乱步沉默。
他获取了很多信息,一时间需要消化消化。
“真奇怪……”他喃喃自语,“你这家伙,居然真的和平行世界的我们关系很好。”
说完,他单方面结束了谈话,抱着胳膊出去了。
首领宰现在五感特别灵敏,绝对远超正常人的程度,隔着很远也能听见一丁点声音。
乱步:“织田!”
“乱步先生,你要回去了吗?”
“嗯。”
“你看起来好多了。”织田作之助关心了一下,“刚才你很紧张。”
“才没有!”首领宰都能想象乱步炸毛的样子,“审问那个传说中的太宰治,面对死而复生的奇迹,我只是太兴奋了!”
首领宰没忍住笑了一下。
其实乱步趾高气昂冲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位名侦探好像有点紧张。
“织田,你等会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没收他的书。”乱步气鼓鼓地说,“好气哦,他刚刚在我面前说了超级多homo言论。这种极度自恋的人留在这里,织田你会被污染的,快去没收那些书。”
首领宰:“……”
乱步的报复未免来的也太快了。
另一头。
“森先生,你是了解他的。”
“不不不,高抬我了。”森鸥外联想到自己被篡位,又想到首领宰跳楼,这话说的是真诚无比,诚恳至极,“我哪了解他啊。”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森鸥外: “那就和我说说你了解的他。”
“你或许可以问问中也君。”森鸥外再次推拒。
“小矮子现在精着呢,而且他绝对没你了解他。”太宰治若有若无地往森鸥外身上插刀,“毕竟被篡位这种事,不是谁都能体验到。”
森鸥外叹气。
他真的拿太宰治没办法,不论是哪个。
在这里遇到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实在是意料之外。
“太宰君,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当然。”太宰治一摊手,“刚刚忽然想起,森先生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某人从墓地里爬出来了,而且跑到我那个世界玩得很嗨。”
“森先生你真不知道?他的墓一个月前被人掘了,今天下午还高调出现在街头,和中岛敦一起解决了一个怪物。”
森鸥外端着爱丽丝刚沏的茶,水面剧烈晃动,爱丽丝则是直接掰断了酒店的茶壶。
太宰治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你想知道什么?”
“一切。我要知道你所了解的一切。”
森鸥外又叹了口气,他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连孤儿院院长都当不成,要提前退休了。
累归累,他没拒绝太宰治的要求,慢悠悠地讲起过去的事情。
太宰治则仔细地听。
不知道过了多久,叙述告了一段落。
“很久以前我自认了解他,但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
太宰略一颔首。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人类之间本来就很难做到互相了解,更别提理解。而且森鸥外和他确实存在太大的分歧。
他还有一个问题。
“森先生,你了解他的感情吗……我是说爱情那方面,或者性生活。”
森先生大为震撼:“问我这个做什么?”
“你的异能力不就是这个名吗?”太宰治瞅了眼爱丽丝,“像森先生这种天天控自己异能力的变态,一定很了解这方面吧。”
“异能力是这个可不代表我要了解太宰君的。”森鸥外扶了扶额头,“爱和性可以分开,也可以结合。太宰君,你应当了解你自己,爱情只是镜花水月的谈笑,性则是一种切实存在的手段。至少从我了解的那一方面看,他两者皆无,眼中始终只有自己的目标。”
“是啊。”
太宰治望着茶杯,小小的水面倒映着他的眼睛。
“我应当了解我自己,爱情这个词听起来太可笑了。”
“所以我是真不理解。那家伙怎么会想来真的。”
森鸥外很不镇静地看了一眼爱丽丝,问:“冒昧问一下,他的爱情是……?”是谁那么倒霉?
太宰治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了。
“是否存在爱情还有待商榷。”他面无表情。他们聊了很久,已经是半夜,窗外的月色幽幽,衬得人惶惶。
在漫长的对话中,他终于露出了一点自己的真实情绪。
迷茫,以及自己也不理解的恐慌。
完全无法理解,所以要逃跑,所以找到森鸥外,这个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他长谈的人,聊一聊,把情绪发泄发泄。
“森先生,你是了解我的。”他再次说出这句话,“我一直很擅长了解并操控他人的情绪,他人对我的情绪几乎是一眼便能看穿。”
“我试探了几次。”
“他好像想来真的。”
森鸥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太宰治用简单的语言总结,“你认识的那个太宰治,他要么对我有意思。要么。”
“他单纯想上我。”
“你觉得哪种可能性大一些?”
爱丽丝扑上来。
“林太郎!别晕过去呀!”
而太宰治,他连嘲笑森鸥外的力气都没了。
因为他自己也深深地不解着,根本不明白自己的那个同位体在搞什么鬼。
可是他对自己的感知很有自信,首领宰绝对对他有一些另类的想法,他太熟悉那种情感了,不知道有多少给他寄情书和威胁的人,也曾经有过这些这样的情绪。
有机会他还挺想打开首领宰的脑壳看一看,看看他大脑里都装了些什么,怎么会有人的口味如此特殊——太宰治绝对没有贬低自己的意思。
怎么会对他真情实感嘛!
而且他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把首领宰的痛苦和纠结当成一种乐子看待,还自己参与其中进行一些小小的折磨。
总不能那家伙其实是斯德哥尔摩,被欺负还能上瘾吧?
没有人会想着去做一件无希望的事情,他不相信首领宰看不出来他只想看乐子的心态。
“我觉得他疯了。”
太宰治对着月光发呆。
森鸥外疲惫至极地抬起手,挥了挥,示意爱丽丝把人送走。
“太宰君,我已经受不起这样的惊吓了。”他不再提首领宰的事,“有机会替我向平行世界的诸位问个好。”
首领宰出现在横滨街头的事情,很快,想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不夸张地说,这一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翻开了迷信的小册册,问了问神佛死而复生的可能性。
然后磕几个头,求几个并没有任何作用的护身符。
卷入事件当中的Mafia,以及侦探社,反而意外的平静。
这一天已经不知道吵了多少次了。
中岛敦是第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他脸上写满了我是内鬼我忠于太宰先生。
第二个是芥川龙之介,自从发现首领宰复活之后两天没睡觉,被打发去睁着眼睛补觉了。
第三个则是已经在睡觉的宫泽贤治。
然后是沉默无言的镜花,沉浸在自我思考中的乱步,想起工作还没处理的国木田。
最后几乎只有与谢野医生还很活跃了。
“我要解剖他!”医生两眼放光,“他可以为人类医学做贡献!”
来来去去,决策仍旧围绕着最初始的那个。
他们处理不了太宰治,应该立刻把他交给军方。
“军方今天上午就会派人来。”乱步终于结束了思考,“妖怪的事情也已经报告诶了他们,怎么处理就是他们的事了。”
“乱步先生,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乱步长长地低吟。
“我们……去找另一位太宰治吧!”
织田作之助没能参加会议。
他得看守首领宰。侦探社非常相信他的实力以及为人,确定他绝对能胜任这份任务。如果织田作之助做不到,那么他们也没人能做到了。
毕竟有谁能洗脑织田呢?
这决定首领宰非常满意,简直是欢天喜地地接受囚禁,甚至都害怕自己表现得太放松了。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心想首领宰怎么也开始奇怪的断句了,嘴上却平平淡淡地应了声:“有什么事吗?”
首领宰老老实实扮演者囚犯,身上是一件单薄的睡衣,因为刚睡醒而显得有些惫懒,趴在窗口猫猫探头。
“我找不到牙刷。”
“一次性牙刷在黄色的袋子里。”显然这样的囚禁生活非常舒适,没虐待囚犯,“有水杯和矿泉水。”
“好——”
织田作之助觉得首领宰的年龄在肉眼可见的下降,他今天时常怀疑自己是否在养第17个孩子。
明明眼前这个人,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曾经统领过全日本最大的黑色组织,已经是传说里的魔神级别了。
接触下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甚至看起来比正常人还要喜欢依赖他人。
织田作有这种错觉——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一种错觉。现在的首领宰真的很容易让人感觉到被依赖着,像那种美丽无害的家养型陪伴宠物,主打一个高需求和黏人。
首领宰以前应该不是这种人。
他们之前是存在着很多隔阂的,太多的事情横跨在这里面,现在甚至隔了条生死。织田作之助知道首领宰的记忆在恢复了,因此更加想不通,他是如何理直气壮地使用这种相处模式。
所以,他问了。
“织田作你好奇这个?”首领宰心情很好的样子,弯了弯笑眼,“伪装成这幅模样来让人丧失警惕……嘛,很有想象力的想法。”
“以前的我是我,现在的我当然也是我。我现在不用当首领了,无事一身轻,说不定现在的模样才是我真实的样子哦。”
织田作之助忽然有点不想告诉他,军方的人马上就会过来把他带走。
“你看起来心情很好。”织田作是没想到有一天首领宰能和积极阳光联系在一起,他总是想起那个晚上的小酒馆,以及那仿佛要陷入深渊的……难以形容的绝望表情。
“是啊。我现在心情还算不错,是收拾收拾可以马上结束掉自己生命的好心情。”
这听起来可不太像好心情的描述。
首领宰通宵把织田作写的小说看完了,差不多只睡了一个小时,只是因为心情很好所以看起来精神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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