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人能和他一样,驱使咒符。”
禅院直哉:“你们没往外传?”
禅院直毘人点头:“御三家都有这方面的默契。”
这种并非生得术式的技能,不能外传出去,会让咒术界产生震荡。
说得粗俗一点,那就是——
不能让普通咒术师也学会这种非术式的技能,否则对世家来说,没有好处。
也就是他们研究了一段时间,确认这咒符也不是谁都随意能学会的,才没有“垄断”这一项技能。
当然,他们自己还是很馋的。
暗中都想要和那个少年接触,要是能学会这项技能,家族的实力都会有一个跳跃式的增强。
但目前为止,都没有出手,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禅院直哉挑眉,玩味地勾起嘴角:“所以,这事儿不是禅院家做的。”
“什么事?”
禅院直毘人不解其意。
“那个咒符师的信息被曝光到网络上了,我还以为是你看五条悟不顺眼,所以故意玩弄他的学生呢。”
禅院直哉毫不掩饰,说了自己对父亲进行了揣测。
禅院直毘人作风还算正派,从来不会做这种事,他脸一黑。
“我怎么……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孝死我了】
禅院直哉对他双目瞪大的老父亲晃了晃手机,重复了一遍。
又道“喏,都成网红了,连照片都有。”
禅院直毘人不敢相信。
紧接着,禅院直哉话锋一转:“既然不是,那禅院家也出手压一压吧。”
说着,金发青年就站起身,往外走去。
禅院直毘人从震惊里回神,“你去哪儿?”
禅院直哉回头,笑:“当然是去嘲笑五条悟了,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会错过,顺便——去找人。”
他想了想,又可惜:“那个少年,要是女人就好了——”
除了性别,这个人的各方面都和很自己的胃口。
在禅院直毘人惊诧,尤其怀疑什么的眼神中,禅院直哉轻描淡写:“别那么如临大敌的,老头子。”
他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禅院直哉很自信:“我只是感叹而已,而且你放心吧——
我恐同。”
【抢答:恐同,即深柜!】
恐同的禅院直哉忽的停下脚步,扭头对禅院直毘人说:“对了,老头子,你应该收集了咒符的资料吧?”
禅院直毘人看了儿子一眼:“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有用了。”禅院直哉轻笑道。
禅院直哉这一次去高专,并非是只想去看五条悟的笑话。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和那个少年搭上线。
禅院直哉姓禅院,又是这一代禅院家主唯一的儿子,从小在封建的环境中长大,造成了他扭曲的性格。
对女性极度不尊重,封建又自负,大男子主义。
同时,也慕强。
他认为自己是强者,但比他大一岁的五条悟,从小开始,就以不可战胜的姿态挡在了禅院直哉的面前。
在咒术界,谁人不知五条悟,却少有人知道他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讨厌五条悟,却也承认对方的强大。
但他不甘心。
所以在同代的堂、表兄弟都接受了联姻,娶了妻子,又收了无数的侧室时,禅院直哉对此嗤之以鼻。
被女人迷惑的垃圾,将永远落后于他。
这一次,禅院直哉有了好奇——
那个金发少年能驱动咒符用于作战,这引起了禅院直哉的兴趣,所以他不介意亲自跑一次东京高专。
正好试探一下,应该……
会很有趣。
他不知道的是,引起他好奇的人,还并未从“旋涡”中脱身。
视线丧失。
一片黑暗之中。
家入裕树低下头看,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左眼散发出灼热的温度,他意识到自己并非在现实当中。
是梦,或是幻境。
家入裕树尝试往前走,很快有了微弱的光,再往前,一座古朴的宅院轮廓,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明月高悬,庭院内满是泥泞的落叶,枯枝上落了白雪。
这一座毫无人气,寂静的宅院,被衬托的荒凉又萧条。
家入裕树走到廊下,闻到了苦涩的草药味,和挥之不去的腥气。或许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紧闭的房门内,有人咳了一声,“绪方,还不滚进来……”
房间里再度传来声音,中气不足,能听出来里面是个病人。
而且,声音很耳熟。
是……无惨。
家入裕树的唇角一弯,看来,他到了很有趣的地方。
是,无惨的过去…吗?
“少、少爷,是您在叫我吗?”不远处,一道颤抖的、暗含恐惧的声音响起。
走廊的拐角,多了一个男仆,他只有十二三岁,看起来很小,他走了两步,似乎能看到门口有一个人影,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谁、谁在那里?!”
见小男仆能看到自己,家入裕树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拉开了面前的木门,躲了进去。
房间里,是个面容惨白的黑发青年,屋内燃着火盆,他也拥着被子,却他似乎无法从中汲取温度。
他很瘦,指尖如冷玉一般,眉宇间也萦绕着一股死气。
那厚重的被褥,几乎要将他吞没掉了。
所幸,他长得好看,即便是一副病容,也并未折损他的美貌。
“卑贱的……”
病美人的叱骂被堵在了半途,他惊愕地看到那个闯入了自己房间的不速之客,躲进了他的被面之下。
对方的身体,靠近了他。
少年的金发微微地散乱,他仰着头看他,闪烁的眼眸灵动异常,如同一只仓皇又狡黠的猫。
“少、少爷,我方才看到一个人影在门口徘徊,您没事吧?”随着敲门声,绪方的声音在门后响起。
躲在他身边的少年拉了拉他的袖子,又竖起了手指,抵在唇前,祈求似的对鬼舞辻无惨摇了摇头。
他又在笑,火盆的光在他的眼眸中摇曳,泛起了波浪。
凛冬的夜晚,等待死亡的夜晚,蓦然闯进了一个人,他紧靠他,温度传过来,清浅的香气盈满鼻腔。
被腐蚀的、死去的感官,仿若又活了下来,生命宣告它并未结束。
——真让人……厌恶。
鬼舞辻无惨想。
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伸出了手,掐住了对方的脖颈,阴影覆上了对方,“你是谁?”
又沙又哑的声音,好似就粗糙的砂纸里打磨出来的一般,带着戾气和怨毒,隐约透出了癫狂,“谁送你来的?”
卡在少年脖颈上的双手骤然施力,力量压迫着对方的喉管,鬼舞辻无惨几乎能听什么断裂的声音。
自从他喝下药师配的药之后,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也比寻常大了很多,只是喉咙总是干涩发痒,无论喝再多水都无济于事。而且,他开始害怕太阳,他知道,自己会被太阳灼伤。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眼睛已经变得猩红,此刻带有滔天戾气的绯红双眼紧盯着对方:“是父亲,母亲,还是方明那个蠢货?!”
他阴狠质问。
他本能地抗拒、怀疑出现在身边的人。
他命不久矣,父母却急于让他留下后代,好似他只是被圈养的家畜。这让鬼舞辻无惨既恶心又愤怒。
但他也习惯了。
可这一次……他的反应却格外大。
因为鬼舞辻无惨发觉,他并不讨厌这个人,这对他来说是坏事,说明他终究会被父母的手段掌控。
对方说不出话,也不害怕。
对方与他四目相对,无惨却着了魔似的松开了手,喉咙里愈发干渴,喉结不断滚动,香味引诱着他。
忽的,他看到了什么——
在对方的无名指上的图纹。
“——”
鬼舞辻无惨死死地盯着那繁复的图纹,从中读取到了信息,蓦然,他的脑袋一片嗡鸣。
……月亮。
是月亮。也只有月亮,才不会灼伤他。
他低下头,眼眸里倒映出模糊的轮廓,在这一瞬,食欲达到顶峰,舌尖泛起唾液,欲望席卷全身。
他张开了口:“……”
“咕咚——”
谁的吞咽声。
无惨浑身紧绷。
无论是作为鬼的“前世”,还是身为咒灵的“现世”,家入裕树都是唯一敢将他当做食物喰食的人。
这一次,人类的躯体之内灌入了太多他的咒力,同频的时间会延长,食欲也没办法如同上次那样快速褪去。
妖异的红色再度出现在对方眼中,属于“鬼”的部分占了上风,新生的“鬼”迫不及待地想要填满自己的肚子。
不含任何杂质的血肉,是最具诱惑力的食物。
而眼前的鬼王……
就是最好的选择。
鬼舞辻无惨,成了饲养怪物的主人。
温热的舌尖在抵他的脖颈处,牙齿偶尔会磕到皮肤,如同一只小兽,正贪婪地索取他血肉中的力量。
此刻的无惨,仿若是吸血鬼伯爵……
在给予对方初拥。
然而由于对方的金发,更像是在引诱天使堕落。
因为承受了过量的咒力,还有两股力量在打架,家入裕树陷入了昏迷,并不知道梦境之外发生了什么。
等到他的身体适应了两股咒力后,人才悠悠转醒。
他迷蒙地睁开眼,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摆设很陌生,不是五条家,像是……高专宿舍。
竹叶的影子落在了窗户上,随着微风荡漾。
周围太安静了,给了家入裕树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片段式的记忆,也一点点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无惨的血……
口腔里的舌尖动了动。
“怎么,还在回味吗?”空荡的房间里,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一点讥讽。
“有一点,”家入裕树笑了笑,“无惨的血,是甜的哦。”
无惨的杀意弥漫,室内的温度飞速降低,家入裕树却置若罔闻,他转头望向窗上摇曳的影,轻声呼唤:
“无惨。”
无惨没有回应。
他便又唤道:“无惨。”
“无惨。”
在无惨不耐烦时,他又转过头,那双眼里笑意吟吟:“生命太漫长,也太无趣,你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
无惨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本能地,他按照自己的意思,理解了这一句,这让他无法回答。
家入裕树似乎也并不执着于咒灵的回答,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任由新月的光辉落入室内。
月亮的光辉,勾勒出他的轮廓,仿若要融化一般。
半晌,家入裕树调转了脚步,走到房间的角落,他跪坐了下来,随后伏在了式神的腿边,身后的墙面上,两人的影子纠缠。
“无惨,我给你唱首歌吧?”
是那一首《新月》。
“昂首仰望,皎洁圆月已然高悬夜空,幸福安详地照亮整个世界——”
奇怪的是,无惨似乎只喜欢这一句,在家入裕树想要继续往下唱的时候,他表达了不满。
家入裕树也惯着他。
简单却好听的旋律,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昂首仰望,皎洁的圆月依旧缥缈而摇曳,在谁的怀抱里,安然入睡——”
一遍又一遍。
直到少年声音微微沙哑。
新月呀……
禅院直哉看到了金发少年。
在月光下。
与视频里的人相比,金发在月光下仿若泛着润泽的光,对方穿着简单的白色睡衣,没什么特殊的打扮,可侧躺的姿势,却勾勒出了细腰,那张漂亮的脸,眼睛也垂着,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容。
凭借一副好皮囊,将那一只特级咒灵哄得团团转。
月光、白衣,树影婆娑,让他看起来不和视频里那样强势耀眼,显得纯良柔和,柔到了一种引人摧折的欲。
他是漂亮的,甚至比以往那些女人还要让禅院直哉看得顺眼,看得他心痒难耐,禅院直哉再次感叹对方不是女人。
银色月辉下,他看清了对方的表情,认为自己洞察人心的禅院直哉,擅自将对方判定成一种伪装。
或者说,一种手段,一种虚与委蛇,一种他将咒灵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方式。
却也不得不承认,足够蛊惑人心。
禅院直哉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魔”性,这种纯粹、且理所当然的恶,让禅院直哉的心口滚烫起来。
是个祸害,他想。
这样想着,气氛骤然降到冰点,禅院直哉的嘴角忽得抿直,他如同一个偷窥者,凝视着那个房间的一角。
杀了他?
或是,拆穿他?
这样一想,禅院直哉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只自负的特级咒灵,在察觉到自己被愚弄之后的反应,绝对很有趣。
——在禅院直哉被特级咒灵的刺鞭击飞,晕死过去前,他是这么想的。
但他的窥视,已经惹怒了对方。
那是一只……
无比吝啬的特级咒灵。
当禅院直哉从昏迷中睁开眼,已经是翌日了,此时阳光正好。
他睁眼盯着天花板,守在旁边的侍从听到了声音,马上过来扶起了禅院直哉,“少爷,您终于醒了?!”
他添油加醋。
“少爷分明是在东京高专遭受了袭击才昏迷的,可那个平民校长却不肯交出凶手,实在是不识好歹!”
即便侍从用“禅院”的姓氏威逼,对方也不退步。
昨天晚上,一个会反转术式的女人过来了一次,给直哉少爷治疗了之后也就走了,也没人再来赔罪。
侍从又去问,对方只回了两句话:“等禅院直哉伤好,当面指证,也不迟。东京高专,不会包庇任何人。”
客观地来说,这句话没什么毛病,但侍从跟在禅院直哉的身后久了,也被没素质的主子那耳濡目染了某些特质。
譬如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在直哉少爷昏迷后,东京高专没有马上交出“凶手”,就是阳奉阴违,侍从一脸愤恨,很是不甘。
“东京高专仗着有五条悟,就没把禅院……”
“吵死了。”
煽风点火的侍从一下便噤若寒蝉,不敢再出声。
禅院直哉根本不在意侍从说的,而是命令他准备好几样东西,等会要用。
侍从应是,又想起了什么,竭力压下紧张的情绪,问道:“…直哉少爷,您看到了是谁伤了您吗?”
“看到了。”
侍从一喜,“看东京高专还如何抵赖……”
“看到了,但少爷我不想追究。”禅院直哉说完就站起了身,走到浴室,在镜子前脱了衣服。
【禅院直哉,你……】
【命差点都没了,都不找人报复,这不是我印象里心眼子比针尖还小的禅院直哉,说,你到底是谁?!】
【直男?】
【恐同?】
【真的假的?】
【我不懂你们给子、不是,直男的把戏,出来个直男给我解释一下呢?】
禅院直哉自然是看不到弹幕的,他还在看镜子里的自己,胸口那一处,昨夜造成的伤口还未淡去。
这是……
窥觊的代价。
可禅院直哉并不愤怒,少顷,他轻笑出声。
一旁的侍从听着,却胆战心惊,摸不清直哉少爷的愉悦从何而来,却又震撼于他对凶手的“包容”。
这对禅院直哉这个人来说,
是不可思议的。
“这是,咒符的资料?”
家入裕树抬起头。
曾经五条老师也给过他一沓资料,在“五条”出品的资料中,咒符的用法大多和战斗有关。
禅院则不同,更重辅助。
只是翻开看了一页,家入裕树就知道,这一本文件对自己来说,会是拓展咒符使用功能的理论基础。
他合上了手里的文件。
抬眼看去。
坐在不远处的是个外表俊美,散发着邪气的金发青年,对方的金发应该是染的,能看出发根是黑色。
禅院直哉。
禅院家的继承人。
也是昨夜在站自己房间外,被无惨“清理”了的虫子。
想到这里,家入裕树不禁笑了笑,指尖自然弯曲,碰到了自己手掌之下的,那一片冰冷又滑腻的蛇鳞。
无惨并不喜欢阳光,甚至会在白天进行“冬眠”。
不过相比于被单独放置在阴暗处,对方似乎更愿意“栖息”在他身上,利用衣物遮蔽一部分阳光。
虽然自己穿的这种透气的衣服,也遮不了多少光。
总之,他也不会拒绝对方的要求。
墨蛇似乎并不喜欢他这种类似逗弄宠物的行为,于是悄无声息,却又快速地绞紧了家入裕树的手腕。
这个状态大约持续了十几秒,仍旧没有松开的预兆,这再次验证了——无惨并不是个大度的性格。
记仇、小气,脾气坏。
似乎除了美,一无是处。
而家入裕树并不对此感到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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