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懊恼地闭上眼,才文西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他忘记了,许拾言会因为家庭与生活的困境而对自己的接纳产生异样的感情,陆域又何尝不会?
可是这一切又显得不真实。
才文西一直不认为还未高中毕业的孩子会深刻地了解感情这种东西,毕竟将来长大之后,就有很多‘不由自主’,或是来源于家庭,或是来源于自身。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会将许多看似迫切的选择拉长,留有更多思考的时间。
所以,这一切就像穿越一样,同样的不真实。
【旅程并不是一味地烦恼与枯燥,也有可能像遨游在星海之间,让你看到许多不一样的景色。】
二筒很突然地出声,像是说了一段心灵鸡汤一样。
“所以你承认我的经历很不真实了?”
【宿主说什么呢,这段旅程可是真实存在的哦。】
语气犹如在哄一个只有三岁智商的傻子。
“……”
这个系统好烦人!
回到空地,才文西才发现观光车已经停在小路上了。大家都上了车,正在等他。
小跑两步走过去,先是向司机大叔和老师说了声抱歉。老师不是很在意,只招了招手,让他赶紧上车,他们要下山去,大概会直接回学校。
才文西应了一声,走到后面,发现大部分位置都被坐满了……只有许拾言和陆域旁边有两个空位,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才文西:……
这道题他不会做!
两人皆是用那十分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一个面容平静,一个冷酷桀骜。
才文西默默吞咽口水,不管怎么选,都是送命题!
“才文西,快点上车吧。”
老师在前面喊了一句。
才文西一咬牙,按照就近原则,一个大步跨上了车,坐到许拾言的旁边。
上车后,车子启动,谁也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才文西的错觉,总觉得身旁之人的心情很不错,即使他没有跟自己说话,也没有投来一个眼神。
狐疑地朝许拾言看去,只见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不斜视。
——前面同班同学的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让你这么开心!
很显然这股发自内心的开心劲儿不是冲着前方同学的后脑勺,才文西收回视线,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老师有没有说什么?”他小声问。
听见他的话,许拾言仿佛才反应过来他在身边似的,低声说道:“下山之后就坐车回去。”说完,饶有兴趣地看着才文西白皙细腻的小脸儿,“为什么坐到我旁边?”
他的问句就像在含笑逗猫一样,不像个问题,倒像是在调侃。
才文西皱眉瞪过去,脸颊鼓鼓的如同一只嘴里塞满坚果的小仓鼠,看起来极为可爱。
“你明知故问!”他咬重字音,却不敢放大声,只得靠近许拾言,故作恶狠狠地说道:“再逗我,我就跳车!”
许拾言终于还是绽放笑颜,没再继续用话语逗他玩。
观光车还是挺快的,他们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观光车仅用了半小时就将他们带到山下。
导游和班长正组织学生们排好队,体育委员带着那几个淋雨的男同学已经进了大巴车里,怕他们在外面吹吹风着凉。
下车后,亦如来时的队伍排好,老师清点了人数之后,确定没有出现少人的情况,才让大家回到大巴车上。
才文西那队原本是靠外面的,出车的时候是第一拨出来,回车就要最后一拨回去。
看着两排同学上了车,才文西目光艳羡地落在第三队同学身上。
突然,一道刺骨的视线如有实质般落在他的身上,才文西莫名一抖,循着感觉望去,只见江朝阳眯着眼,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才文西:“……”这位哥,我又怎么惹你了!
第三队的江朝阳走到才文西身边的时候,紧盯不舍的目光由远至近,居高临下,散发着骇人的幽光。
“放学之后,校门口等我。”
撂下一句话,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啊这……
太莫名其妙了吧!
才文西满脸的震惊,面对江朝阳的‘邀约’有些手足无措。
“他说了什么?”身后的许拾言轻声问。
“没……”
许拾言看见江朝阳路过他时张开了嘴,可是对方的声音太小,再加上身侧有一群人走过,许拾言未能全神贯注地观察他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看才文西的反应,他大概能猜到一二。
“如果他单独约你见面的话,还是不要赴约比较好。”许拾言冷静分析道:“平心而论,如果今天是陆域约你见面,我都不会阻止。”
江朝阳,是一个很难控制的人。
或许应该说,除了陆域,谁也不能左右江朝阳的决定与想法。
而当他的决定建立在‘无条件维护陆哥的利益与脸面’之上时,江朝阳是无敌的,就像游戏中的霸体、免伤、护盾,与此同时,还会提升自身的攻击力。
“就算他打了你,陆域训斥了他,甚至因为这件事与他疏远……”许拾言轻叹一声,“江朝阳也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才文西听得一愣一愣的,许拾言的话可以说毫不留情,但也不算恶意揣测。
毕竟江朝阳可是真真正正欺凌过他的人啊。
背脊爬上一丝凉意,缓了几秒,才文西伸出手,安抚似的顺了顺肚子。
“没事的。”他扬起笑容,“朝阳哥不会打我的!”
少年语气中的笃定与信任让许拾言眼中的暗色控制不住地蔓延开,那隐隐在黑暗中叫嚣的恶魔显现轮廓。
为什么,他可以这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别人?
即使那些人可能会伤害到他,可是他依旧义无反顾,用一颗赤诚的心来对待他们。
许拾言不清楚,这些在班级里拖后腿的富家子弟,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才文西如此割舍不下。
大巴车里很暖和,司机开了暖气。才文西把包里备用的衣服翻出来,盖在身上,吸了吸鼻子。
他有感觉到一点难受,就像被风吹雨淋了之后,总会哑嗓子是一样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才文西现在只想多喝几杯热水,那种烫烫的,最好喝完就能悟出一身汗!
“盖上这个。”许拾言从背包里翻出一个不算厚重却看起来十分暖和的毛毯,“把你的外套穿上。”
才文西听话地穿上外套,下一秒,棕色的毛毯便将他盖住,脖子以下都没有露出来。
才文西说了一声谢谢,还想邀请许拾言一起盖毛毯,结果却见许拾言一言不发地站起来,朝前面走去。
望着他的背影,才文西的眼中升起一抹疑惑。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生气了,而且是那种不愿意讲出来的闷气!
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别人生闷气,不过许拾言还是第一次。
才文西来了兴致,一直伸着脖子往他的方向瞧,可惜前方人头太多,他看的不太清,只能偶尔瞧见一抹晃眼的帅脸掠过视线,继而消失在视线死角。
大约五六分钟后,许拾言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杯。
他依旧不说话,只是把保温杯递到才文西的手边。
从毯子里探出手,拿着保温杯,沉沉的,打开盖子后,温热的水轰出滚烫的白烟席卷视线,才文西惊讶地睁大眼,笑盈盈道:“你哪里弄的保温杯?还有热水!”
许拾言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收回视线,神色淡漠地回答:“自己带的。”
他还在生气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是这个时候,顺着他总归是对的。于是才文西笑得更灿烂,几近讨好地说:“你真是有先见之明呀!”
“有先见之明的明明是我好吗?”身后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祝茂然探头过来,眯着眼看了才文西一会儿,“你怎么不夸我?”
才文西收敛了笑,空出一只手去推祝茂然的脸,“你吓到我了,丑人。”
祝茂然吱哇乱叫,“你推我的脸?!我这俊美无双百年不遇的脸!”
“百年不遇倒是还好说,俊美无双你是怎么想的?”
“哦?你承认我百年不遇了?”
“嗯,一百年也遇不到一个像你长得这么丑的。”
“……”
祝茂然的出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不然光靠才文西一个人单方面讨好,还真的没什么效果。
车子即将启动,每位同学都在座位上坐好。
经历了一上午的爬上之旅后,大家累得浑身乏力,那阵突如其来的大雨更是带走了春游的热情。
车厢内响起第一道鼾声,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声音很小,不过汇聚起来,却依然不容忽视。
再这样的情况下,才文西很难快速入睡。他靠着窗,看着窗外索然无味的景色,困意涌上心头,却硬是睡不着,这种感觉也十分煎熬。
不过让他有些欣慰的是,许拾言也没睡。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视线望着斜上方,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依旧直直地盯着,好似发呆一般。
才文西学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无聊地开了口:“我们来聊天吧?”
“聊什么?”这次,许拾言没有继续沉默。
心中一喜,才文西面上不露声色,为了不打扰到其他同学睡觉,可以压低了声音,“我们来聊一聊,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闻言,许拾言没有看才文西,而是认真地纠正他的错误:“你说错了。”
“哪里错了?”
“不是刚才在生气。”
才文西不信邪,固执道:“你瞒不了我的,你刚才明明就是生气了,而且是那种最憋屈的生气法——生闷气!”
“又错了。”这一次,许拾言转头,如水的眼眸中闪现才文西懵懂的脸庞,一字一顿说:“我不是刚才在生闷气,而是一直在生气。现在亦是生气中。”
才文西:“……”
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生气了可还行!
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更加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来安抚对方的怒火。思来想去,他悄悄从毯子下面探出手,抓住许拾言随意放在扶手上的手,稍稍用力,往毯子里面拉。
“来,我给你捂捂,你别生气了。”
“……”
这下轮到许拾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他还是顺着小少爷,把手放进了毯子里。小毯子里此刻暖暖的,几乎每一处都被少年的体温所充斥着。他那冰凉的手在里面不自觉地动了动,勾住了一个热乎乎的小手指。
才文西冲他呲牙笑,也立刻勾了回去。
“不许生气啦,你跟我拉钩了!”
身心皆是无奈地放下一切防备。
就这样他还怎么生气?再生气的话,就显得太过分了吧。
许拾言自然不会把生气的原因告诉才文西,如果可以的话,他会把刚才那一刻生出的所有情绪掩埋在心底深处,永远不会触及。
——会吓坏他的。
许拾言闭上眼,掩下那抹幽深疯狂的暗光。
才文西最后还是睡着了,睡着的时候,两人依旧勾着手,谁也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老师把他们一个一个喊醒,用那可以说是带班以来最温柔的声音。
今天不是周末,不放假。选定今天春游,是因为老师想送给大家一个礼物,就是用上课的时间,带大家爬山,这样会带来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只不过这山爬了一半,突遇大雨,继续爬下去仿佛有点不讲武德。于是大巴车停在校园里之后,老师为了不影响其他班级上课,给他们放了个小假。
“下午不上课,大家最好都去咱们班的自习室去。医务室也可以去休息,觉得淋雨后哪里难受的同学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吃点药什么的。”
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呼,老师就点名了几个苦力带三个明显发烧了的同学去医务室。许拾言因为看起来十分能干,所以俨然在老师信任的行列里。
才文西本想偷偷溜走,却被老师一把抓住。
“你也去医务室量一量体温。”
才文西支支吾吾地说:“老师我没事儿……”
“量一下,没事就让你去自习室。”
“去晚了就没有好座位了!”
这时,祝茂然隔着老远喊道:“放心吧,我给你占位置!”
才文西:“……”
去你丫的!
没办法,只能跟着老师去医务室。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什么单独盯上了他,但是量一量体温倒是很有必要,因为他也觉得嗓子有些难受,平时感冒的时候,一定是嗓子最先发炎,然后再是发烧,最后吃药也无果,只能去医院吊盐水。
这个流程,他都看透了。
抵达医务室,老师向校医说明了情况之后,校医很是焦灼地将几个生了病的同学扶到床上,挨个儿量体温,确定发烧了之后,开始调药。
“咱们学校多久也用不上这么多退烧药。”校医还在跟老师说着玩笑话。
才文西乖巧地坐在一边量体温,听见嘀嘀两声,把体温计拿出来。
“老师,我没发烧!”
与校医闲聊的宋老师分过来注意力,看清楚上面的温度后,放心地点了点头。
“行了,你去自习室吧,回教室也行。”
才文西抬起屁股就要走,下一秒,一道冷清的声音幽幽传来。
“老师,让才文西同学在这里帮忙吧。”许拾言把刚才兵荒马乱跑进来的鞋印拖干净,一边把拖布放好,一边说道:“一会儿同学们有需要的话,留在这里的这些人手大概不够。”
宋老师有些纠结地看向才文西,思量半晌,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才文西就留在这里帮帮忙吧。”
才文西:“……”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美曰其名是留下来帮忙,但实际上许拾言什么都不用他做,才文西跟在他后面,像个小尾巴,看起来倒像忙得焦头烂额一般。
许拾言被校医请求去门卫那里拎两桶水来,才文西也跟了去。等走出了大楼,才才文西猛地上前两步,追上许拾言的步伐。
“你是不是怕我去找江朝阳?”他眯起眼,一副早就把你看透了的小机灵样儿,哼哼两声:“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怕我去找朝阳哥,才让老师把我留下的!”
许拾言很是自然地拉下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攥了攥,没有松开。
这一举动,让才文西更加笃定内心的猜测了。
“哈!你一定是这么想的!”才文西似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一样,得意地啧啧两声:“没想到呀,你也有耍小心思的时候。”
少年略显得意的笑声犹如汩汩清泉,悦耳无比。
许拾言拉着他的手,自然地走在校园的小路上。
下过雨的空气泛着潮湿的气息,冰冻了一冬的泥土似被翻新,植物的绿芽钻出来,与四月的樱花同时绽放,迎接春天的到来。
阳光姣好,温暖却不燥热,倾斜着朝夜色奔去,拉长两人并肩而行的影子。
下午的时光耗在医务室里。
工作量其实不大,再加上有几个同学吃了药之后就已经开始好转,预想中几个脸色苍白的同学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小护工’帮忙端茶倒水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后来他们甚至组局玩起了狼人杀,校医在一旁看着,很是纵容。
有了空床位,才文西看着眼馋,纠结半晌,悄悄走到校医旁边,攥着衣角,腼腆地乞求道:“老师,我想去那块躺一会儿。”其实是想小睡!
校医是个中年女人,很是随意地看了一眼,道:“去吧。不过要是有同学生病来就医,你可得起来。”
“没问题!”才文西怎么也不可能跟病号抢床位啊。
来到床边,他脱了鞋子,合衣躺上去,大眼睛眨了眨,一股困意涌上来,迫使他打了个哈欠,眼中氤氲起水雾。
缓缓闭上眼,意识逐渐放空,感觉身边的位置陷进去了一块,他没有睁开眼,就知道是谁。
“我困了……”他声音很小很小地呢喃,似是跟坐在一旁的人打招呼了一样。
“睡吧。”许拾言清冷的嗓音如微风拂过耳畔,“我守着你。”
听见这句话,才文西一颗悬着心落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床边,许拾言微微侧着身,定定地望着那张安静沉稳的睡颜。
少年长得很秀气,感觉会是老人家最喜欢的红唇皓齿的男娃娃的形象。
白皙的肌肤似雪,粉丨嫩的脸颊如樱,嘴唇总是自然地泛出红色,睡觉时张开一个小小的缝儿,露出一点白齿。
许拾言眸光深沉,那日的画面历历在目,软软莹润的触感也令人流连忘返。
轻轻抬起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唇上,轻轻捻了一捻。
还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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