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康柯的手强掰开对方的虎口,“咳!咳咳,你发什么疯?!”
那些溪水似的、温凉的布料滑落下来,他在呛咳中对上一张因恼火和妒忌而微微扭曲的脸。
“……”康柯的目光倏然定住了。
几秒后,视线一寸寸逡巡过对方平日里绝不会蹙得如此失态的眉宇、将恼火表现得如此外露的眼眸,还有鼻侧因愤恼而小小皱起的那片皮肤,抿得发白、用力下撇的唇。
寰无比清晰地看着另一个自己的脸上浮现愉悦和餍足的情绪,就仿佛当初的他如何欣赏自己的半身被自己轻易牵动情绪。
周围深黑红色的墙壁仍然静默的、不规律地凸起又凹陷。
房间内光线暗淡,一切都笼罩在古怪与寂静的蒙版中。
两双无比相似、又截然不同的眼眸静默又对峙般的对视着,像镜子的两端,彼此映照出对方眼中的傲慢、征服欲、不甘示弱、占有欲、掌控欲……
惯会掩饰的人也会在镜子面前放下伪装,对着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展露最真实的、最恶劣的自我。
三分钟前无处缓解的焦躁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康柯在一片安静中勾起寰的银链:“这不是我的身体。”
他的声音很轻,和呼吸一起缠绕在咫尺的距离之间。
寰的拇指压着康柯的喉结摩挲:“那就让我亲吻你的灵魂。”
第97章
窗外有红光一纵而逝,被像素玻璃切割成迪斯科球一样昏暗的光斑,从空无人坐的书桌、他们的脸上流淌而过。
康柯脱下14580的躯壳,就像慢条斯理地褪去衣服。
寰有那么一瞬间弄不清楚,充斥在眼前这间狭小房间中的迷幻又暧昧的氛围,究竟是对方有意为之,还是因为自己戴上了有色的滤镜。
“咚——”
门响的声音,亦或是其他什么东西被扫落地的声音。
也可能只是一些幻觉,因为不存在的心跳正撞击鼓膜。
他们的唇碰撞在一起,没人能说清这究竟是一个吻,还是野兽间的征伐撕咬。
箍在彼此要害上的手因情绪的浪潮而失去对力量的把控,令两道本不需要氧气的灵魂产生窒息般的幻觉。
“这不是……熵增刚刚亲吻的方式。”康柯含混地说,右手攥着寰颈后冰冷的银链,可以将人扯开,但手指只是鼓励似的按在寰的脑后。
寰抵着康柯咽喉的拇指揉着指腹下这一小块喉骨:“我是你的半身,难道不该索要得更多?”
在室内流转的光斑忽地碎了,像被击碎的风度和伪装。
它们旋成一团扭曲的漩涡,和屋内映照它们的人一起,逐渐陷在潮湿的、粗暴的、原始的纠缠中。
电子钟发出几次滴滴的警告,被扫落至地面的光屏还在播放着纯洁热血的少年漫。
无人理睬。
直至窗上的玻璃从斑斓的像素,重新碎成雨幕般的窗纸,在彼此身上宣泄完所有掌控与欲望的野兽才先后穿回斯文人的衣服:
“——我同朝辞碰过头了。”
寰只穿了中衣,侧卧着悬浮在空中。
玻璃洒入室内的光斑,从他新雪般铺散开的长发上流淌而过,最终栖息在薄薄的布料搭起的、欲掩欲露的阴影下,徜徉在肌肉的起伏与轮廓间。
他的魂体浸着一层晶莹的细汗,引得康柯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才慢吞吞地问:“他有什么打算?”
寰支起身,一点一点理顺衣物,将肌肤遮掩在布料下:
“他说,九州那边,他已经留好了后手。只要院里的同事能想到去找羌古,那就算是呆瓜也能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所以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如何建立九州的新秩序上,而在如何诱导熵增,在熵增心里留下‘将14580杀死、做成傀儡’的种子。”
“——熵增在听证会结束时接到的那则消息,就是朝辞运作的结果。”
“?”员工甚是积极,院长甚是欣慰。
康柯捞起地上的电子钟和光脑,搜寻日程表上记录的请假事宜:“他留了什么后手?”
寰顿了一下:“——你还记得那个被朝辞洗脑,纠集大军进攻总局,却在抵达总局前摆脱精神控制,最终自戮身亡的院长吗?”
“……”康柯抬起头,“当然记得。”
“总局原本想帮Ta复生,但因为Ta尸骨无存——等等,这和朝辞的计划有关?Ta没有自戮?”
“不,她的确自戮了。”寰放下整理衣衫的手,“总局只是少知道一些前因后果。”
“那位院长,原本出身于一个低维东古宇宙,是那片宇宙中的女帝。”
“这两个人碰面……可以想见两个同为野心家、阴谋家的人,会如何互相算计,试图驯服对方,收归己用。”
“而最后的结果,就像总局知道的那样——院长在最后关头果决自戮,带着一整支真正心怀鬼胎的队伍炸成碎片,没让朝辞讨到半点好处。”
“朝辞则对能如此杀伐果决——不论是对旁人还是对自己的院长心生敬佩。”
康柯:“……”
康柯:“心生敬佩?之后呢?他干了什么?”
“他把这位编号为58259的院长,送回九州往生了。”
寰理说:“托胎成皇室的公主,目前算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皇室血脉。”
康柯:“…………”
这就是朝辞跑到其他皇子那儿煽风点火,把皇子们全部干掉的原因吗?
“朝辞说,他在那位陛下身上看到了建立新秩序的可能。”
寰站起身,走到康柯身边,有意无意挡着康柯重新套回躯壳的动作,眼底映照着暗红的、如同欲望般的光,隐晦而惑人地明明灭灭:
“这些往事都可以直接找58259验证,朝辞将她送去往生时,使了些手段,鬼界没有抹消她的记忆。”
“……”康柯实在觉得讲正事还心思浮动,过于衣冠禽兽,但手还是抬起来,去捉寰腰间恰巧松垮开的系带,“那为什么找到羌古,就能知道后续的路该怎么走?58259在羌古那儿?”
“不,羌古只是知道58259的存在,知道她身在何处。”
寰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于是他们如此自然地又靠在一起,
“为了让转生后的58259尽快长大成人,他在对其余皇室血脉动手时,将58259送去了仙界,也就是最开始他提到的那个——在毛坯房对面的‘邻居’家里。”
“他的那位‘邻居’,是位修无情道的女剑仙,门下弟子众多,都是朝辞在各方游走时遇见的,亦或是因逼婚而欲自尽,亦或是将被家人压榨殆尽的可怜姑娘。”
对人性之恶的厌恶,能令兽性的欲望消磨殆尽。
寰的眉宇蹙起来:“因吃过人间苦,故而道心坚定。能跟随剑仙修行,也算是扭转了命数……朝辞在九州好歹做过些人事。”
那么员工们找到羌古后会发生什么,就可以想见了——
羌古告知皇室还有一女,养在观澜剑仙身边,疗养院去接皇女,碰头后一聊,嘿!这也是位疗养院院长!
那九州的战乱可就好处理多了,直接让58259重操旧业呗!曾经能统御寰宇、能在实力存在差距的情况下,仍使朝辞吃瘪的女帝,难道还能处理不来一点年轻时就应对过无数次的乱局?
就连前期需要的军队,都已经备好了。以58259的手腕,肯定能在师门经营出不错的好人缘,届时直接带着一众人形自走武器下凡,再加上她经验和谋略,杀穿九州的仙门百家、世家军阀能有多难?
也难怪朝辞能放手放的这么干脆。
建立新秩序说起来似乎耗心耗力,但他一早就把这些任务统统外包出去了,九州的乱局根本不需要他的插手。
就连预先铲除那么多皇子,指不定人家58259都根本不需要,纯属朝辞闲到发慌,在到处给自己找乐子。
康柯揉了会额头:“所以,当初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和他之前在迷宫里喊的‘朝阙’有关?”
他大概能猜到,只是想确认自己的推测。
“三岁那年,他因为天生剑骨,被当时最大的剑修门派选中入门。朝家想让他去,想借此抬高身价,却被不愿离开母亲的朝辞拒绝。”
于是第二天,在朝阳升起的时候,朝辞被仆从唤醒,听闻母亲“突发心疾,不幸离世”。
他的父亲将备好的行李丢给他,呵斥他“男儿当有鸿鹄之志!怎能因弹丸之失而魂不守舍?!还不快去追仙长!”
“他说,有58259在,未来像他母亲这样的女子、像他救下的那些女子,大约会变少吧。”寰走到窗台边,看了眼窗外,“——嘶。”
他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似的轻吸了口气,但眼神并未挪开:“那些飘过来的东西是什么?研究所的实验品?”
“?”康柯利索地套上14580的壳子,走到寰身边,“……看脸,像被我的切片带回来的伊乌。”
他们也只能看脸了。
远方正逐渐飘近的“伊乌”没有身躯,只有一颗半张脸畸形肿胀的头颅。脖颈一下是混乱的熵增能量,乍一看很像一只长了人头的鬼灯笼。
寰无声地隐匿了身形:“他身后还跟着研究所的人……好像,在向这边走?”
康柯忽地想起日历上记的那句“下午请假”,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这帮子人,该不会是冲着14580来的吧?
他之前就纳闷怎么14580的假这么好请,如果不是因为14580和熵增之间的关系亲密,下属们见碟下菜,而是因为批假条的人知道,14580请假是为了去研究所接受改造呢?
寰的方向传来极细微的磨牙声。
不过下一刻,这人就像想起什么好主意似的,眼睛亮亮的看过来:“我现在是鬼,可以附身。”
不管是手术改造,还是单纯体检,都有很大的可操纵性。
康柯冲他微微点头:“先看看情况。”
“咚咚!”
房门被重重敲响,研究员语气生硬的声音传进来:“14580,你又刷番剧刷过头了吗?说好的今天两点准时来研究所复查和改造。”
康柯用眼神示意寰先不动手,随后面不改色地打开房门:“没刷番剧,只是睡过头了。”
嗯——虽然此睡非彼睡,但怎么不算是睡过头的一种呢?他说的都是真话。
研究员狐疑地看了看康柯的脸色,有点红,的确像刚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
“——快跟我们走吧。真浪费时间……别怪我没提醒你,老板现在能这么在意你,不过是因为你是目前与熵增力量融合得最完美的那个,一旦你的适配度出问题,或者我们研究出适配度更高的机体——”
“这就是你们专挑老板出差才找上门的原因吗?”康柯看了眼光脑上熵增发来的消息(内容是‘出差,回来给你带新口味的薯’),“专门来找茬?”
研究员恼火起来:“别因为老板对你的态度好,就觉得能骑在我们头上!我们之间真发生冲突,你觉得还有求于我们研究所的老板会站在谁那边?!”
【有求于你们?】
熵增阴森森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光脑里冒出来。
康柯冲着猛然瞪大双眼的研究员耸耸肩,向对方展示处于拨通状态的通讯:【我,有求于你们?】
【别弄错关系了——人类,是你们只有乖乖为我工作,才能换取活命的机会,对你们的优待,不是让你们背着我骑在我头上撒野的!】
研究员竟还想反驳,熵增恼火的声音从光脑里传出来:【14580,杀了你眼前这个拎不清是非的人类!】
康柯欣然从命,只可惜熵增不至于糊涂到下令,让他直接把整个做人体实验的研究所都宰光。
熵增甜甜腻腻的声音从光脑里继续传出来:【你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是故意让我替你出气?真奇怪,我喜欢这种替人撑腰的感觉,欢迎下次再来。】
【你对薯片有什么特别偏好的口味?我看你今天都没怎么吃那袋薯片。】
【我读过人类有关亲密关系的书籍,里面说亲吻是最好的表达亲近、拉近距离的方式,下次我要多试试……】
康柯刚收回沾满鲜血的手,就在寰变得森森然的目光中僵住。
熵增还在说着什么“多试试”的事,康柯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逝世了。
絮叨着废话的熵增忽地话锋一转:【——但这些都是后话了,亲爱的。】
【我知道你这次打来只是为了出口恶气,不是为了逃避手术,对吗?】
跟在伊乌身后的研究员们面如土色,但一旁的看守们却习以为常。
两个人站出来合力处理了尸体,留下康柯和研究员们站在温热的血泊边,沉默如死水般听熵增的轻声慢语:
【你一向乖巧听话,怎么会做让我生气的事呢?】
【和剩下的这批蠢货去研究所,好吗?我希望回来的时候,听到你的配适度提高的好消息。】
【——再见,我的半身。】
电话挂断了。
康柯对喜怒无常的变态见怪不怪。
他神色如常地抬起头,佯装身边没有飘着一只阴鬼,正绕着他打转,说些“此人嘴上说的亲热,却忍心将半身送上手术台”“我绝不会”之类的话,只环视了一眼还杵在原地,好像正在腿软的研究员们:
“还不走?难道要我这个实验体扶你们回研究所?”
他可不知道研究所在哪,赶紧帮他带路。
“……”研究员们看康柯的眼神也变得像在看变态,好像无法理解康柯怎么能在听完熵增的话后,仍旧无动于衷。
有鉴于此,接下来的一段路他们走得安静又迅速。
抵达研究所后,康柯被第一时间要求换上无菌服,然后才得以进入所内。
和绝大多数科幻宇宙里的研究所差不多,这座试验所的内部也多以纯白为主色调。
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夹着文件夹或采样匆忙来去,很难从他们求知若渴的脸上看出这帮人正在做怎样灭绝人性的人体实验。
康柯被领着去做体检,期间寰离开了十分钟。
回来后寰告诉他:
“这里的实验体,活着的不多,绝大多数都是院长……有触怒熵增后被罚过来的,有自己自愿接受改造想变强的,也有俘虏。”
“研究员们似乎认为,院长长时间在不同宇宙间穿梭,具有的耐受性比普通原住民强。”
[名单呢?]康柯刚冲寰递了个眼神,负责检测的老研究员就在单向玻璃外站了起来,冲康柯招了招手。
“不急,我们可以借用一会主刀医师的光脑。”寰活动了一下手指,“我确信,能负责14580的研究员权限不会低。”
康柯穿好衣服,推门而出。
老研究员正呵斥周围的助手:“动作快点!无关人员都清出手术室,这次的改造手术,我亲自主刀……让赛恩斯和巴尔米做好准备,进手术室辅助我。”
康柯注视着老研究员低下头看着数据记录嘟哝了些什么,又转过头催促他快点跟自己去手术室。
对方看向他的眼神狂热又不失恭敬,显然即便在研究所里,能站上高位的人依旧情商不会低:
“请跟我来,14580先生……您这一次的检测状况非常好,我想能够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了。您对接下来的实验有什么想提的问题吗?我会尽可能为您解释清楚。”
他们走进手术台,康柯被示意在手术台上躺下。
赛恩斯开始进行麻醉前的准备,康柯抓紧时间询问:“如果实验顺利,我该是什么样的状态?”
“——从表面看,依旧和现在一样。但内里,您将会同时拥有熵增和麦克斯韦妖两者的力量。”
老研究员打开自己的光脑:“理论上,这次手术的风……”
三名研究员齐齐倒下。赛恩斯手里的针筒因摔倒,而挤压在地面和赛恩斯之间,麻醉剂一滴不少的注射进他自己的身体里。
寰将老研究员往旁边踢了踢,无比丝滑地接管了对方的光脑:“实验记录……论述……有了,实验体名单。”
康柯刚坐起来想看,就被寰伸来的左手压回冰凉的手术台:“……我需要救出被俘的院长,销毁所有可能造成风险的实验体,你打算替我做这份工作?”
“我也许可以留在研究所,替你完成研究所内的销毁和营救工作,但按照这份记录……也有很多成功的实验体在研究所外,正在为熵增工作。”
寰将名单加密发送进14580的邮箱,推开已经没用了的光脑:“那些就只能你去处理了。”
寰的身体倏然从虚无凝出实体,身上的古裳化作了一身挺括整洁的白大褂。
他倾身压来,身体遮挡住了刺目的手术灯光:
“——距离现在最近的一台改造手术,将会在两小时后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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