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似乎就是有这种魔力,能让即使是作为半个情敌的自己都舍不得对他凶起来。
金泰亨眼不眨一下地看着面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模糊了视线。
他伸出手臂遮住自己脸不想被看见自己这么脆弱的样子,声音里带着股难言的无助和崩溃:“怎么办啊柾国,智旻没办法康复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明明是最温和最善良的哪一个,为什么这种事要发生在他的身上?”
金泰亨的嘴唇轻轻地打颤,能看出来这人已经在努力地控制着眼泪不让它流淌出来了。
“哪怕是以后都没办法见面都不要紧,我多想要他好起来啊。”
闵玧其那边想走过去把这两个看上去已经不会在做什么的人扶起来,可是双手撑地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右腿膝盖一跳一跳地疼,想想也知道八成是刚才被推那一下闪着了。
他在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自己这次又得瘸多少天,正打算把身体重量全压在左腿上站起来,就已经被人扶起来了。
金南俊抿着嘴摇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把闵玧其扶起来之后又过去把正泰这俩从地上拽起来。
急诊室走廊的拐角处不清不楚地晃了两下闪光灯,闵玧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却只是被捕捉到了一个清晰的正脸。
——
他跟金泰亨跟着救护车跑的时候实在是太着急没怎么注意隐蔽,被蹲守的马仔拍了个彻底不说,连带着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的朴智旻都上了镜,成功达成了继当年同田柾国闹掰退出娱乐圈后的第一次热搜这一成就。
田柾国当时是正跟金南俊,方时赫等人一起在酒席上吃饭顺带提两嘴李权善他们团队的未来发展。当时桌上一共也没有多少人,都知道那个专辑主打曲怎么出来的。
金南俊被方时赫拽着手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田柾国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就拿着手机想看一会儿。
于是自己前男友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就这么进了他的眼。
他在那一刻感觉到天旋地转,匆匆忙忙说了句抱歉就往外跑,连带着那边看着他的反应也瞄了一眼手机的金南俊一起,饭都不吃就往医院赶。
在这个过程中两个人都因为实在对那个朴智旻送医的热搜太过震撼跟紧张而忘记了遮蔽自己,然后在医院门口再次吸引了一波因为朴智旻而等在医院门口的记者。
金南俊跟闵玧其为着不让朴智旻的父母感觉到有负担,也是为了想要大家一起好好冷静一会儿,而亲自过去挂着笑哄走了几个偷偷摸摸跟进来的记者,并且不得已立下了过后接受采访的承诺。
这大概是近几年南韩娱乐前最富有爆炸性的新闻。
‘失踪’五年的前大红偶像组合成员闵玧其突然出现,并且一出现就跟着当红转型系演员推救护车,那上面躺着的还是曾经一个组合的另外一个成员。
前当红 CP 正泰反目成仇,扭打在一起下手凶狠……
距离抢救室的红灯熄灭估计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金南俊叫了护士在隔壁给这几个都受了伤的人涂药。越看网上的新闻脸越黑,直把田柾国盯得往回缩脖子,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组合还没解散的时候,时隔多年再次感受到被小队长支配的恐惧。
“这回估计什么都瞒不住了。”闵玧其叹着气掏了根烟在手指间掐着,同时不忘告诉正给自己腿上喷跌打损伤药的护士自己只是习惯性动作不会真吸,脸上一片愁云笼罩。
田柾国伸出手让人给处理着手上的擦伤,侧头看向金泰亨:“所以说智旻哥的病是怎么回事?”
这些年莫名其妙的赌气跟倔强,一旦真的撞上跟人命相关的事情还算得上什么。
刚刚今天说的什么“不会好了”犹在耳畔,田柾国是真的觉得害怕。
就好像是朴智旻这个人分明还活生生地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可是好像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金泰亨在听到他这个称呼的时候忍不住挑了挑眉,然后又低下头苦笑:“呦,现在知道叫哥了?”
“晚了。”
第35章 (三十五)
这一次的抢救时间格外的长,朴智旻的父母镇定下来之后也就很快明白过来其实金泰亨才是那个两头卖力但是不讨好的人,所做的一切说起来也仅仅是按照朴智旻的心愿不想让他们老两口担心而已。
他们的儿子就曾经就任于南韩的顶级偶像团体,当然也明白舆论指向对一个艺人的重要性。在目睹了刚刚那场让人无力又啼笑皆非的,两个三十多岁人的打斗之后立刻意识到他们应该也有很多话要说。
事已至此,朴父朴母都不愿意再让儿子的前队友干巴巴地守在门前。
“这些年泰亨是怎么对智旻的,是怎么在他生病之后竭尽所能地陪伴,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抢救室的红灯久久不灭,偶尔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都毫无意外地面色凝重。两个老人相互搀扶着站在那里红着眼睛,看过来的目光是干净并且感激的。
“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等着智旻出来,无论…无论他到底能不能挺过这一关,那都是他的命,我们谁都不怪。”
他们这样说着面朝着一群上过了药齐刷刷站在面前的大男孩们,眼神一个一个地从身上掠过去,诚恳又感恩道:“智旻这些年跟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也陆陆续续的跟我们提过你们,别看我们两个早就已经老眼昏花,但是对这些事都是有印象的。”
“他说你是个很棒的队长,对每一个人的都是一样的好,所有事情也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大梁不好挑,这些年一定很辛苦把。”
金南俊声音中也带了些哽咽,垂下头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让他这个明明早过了而立的大男人活像是个对夸奖受之不武的小孩子:“您言重了,这都是我必须要肩负起的责任而已。”
“你是玧其吧。”朴母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自己丈夫的言谈,突然就对着站在中间,因为腿部受伤需要人扶着的闵玧其开了口:“我没像他爸似的那么关心所谓,大局什么的。我只是知道智旻跟我通电话的时候总是一遍一遍地提起你,说你真的好照顾他,身在异乡能遇见一个这样的队友不容易,我们替他谢谢你。”
闵玧其愣了愣神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鞠了鞠躬示意让老人不要这样挂念:“这是我们作为哥哥应该做的。”
他想起来朴智旻初来首尔的时候满公司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在外型口音这些东西上没办法表现得出色得体的同时,人也总是低着头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抗拒别人善意的问询,不接受任何人给予他的夸奖,整个把自己封闭起来,一遍一遍地说自己其实是不值得的。
自我否定这种情绪会一旦生成就会存在于一个人的心里好多年,即使是他后来已经是逐渐被所有认可的优秀,有资格站在宽广的舞台上展示自己的才华,那些细细碎碎的,有关于自我否定的想法也并没有真的消失。
就包括2016年的时候闵玧其请他同自己一起完成个人专辑表演的舞台,朴智旻也是皱着眉头抓着手里的草稿纸,小心翼翼又相当委屈地说:“我不行的,要不哥还是换人吧。”
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组合里的舞担跟 vocal,除了出道之初全团 rap 的时期之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
跟着闵玧其上舞台虽然对自己未来的发展受益不少,但是那所有的歌词都需要仔仔细细的揣摩。朴智旻并不害怕表现得不好遭到网上的指责,他在乎的只是有可能会搞砸哥哥花了那么多心血做出来的歌曲。
辜负自己并不难堪,他有一百种方法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可是朴智旻没办法想象其他人被自己连累,尤其是从一开始就对他照顾有加的闵玧其。
临近登台但是很多相关事宜事情都没有安排妥当,闵玧其自己天天遭到方时赫的传召商量舞台呈现,忙忙叨叨的回过神来发现朴智旻居然还没有将写好的歌词拿上来。
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耐性多好的人,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地下混过的原因,身上多多少少沾染着点痞气跟狠戾。脾气上来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哪怕是金硕珍都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触他的霉头,更别提还是个年纪小的弟弟。
闵玧其当时已经是顾虑着人第一次写歌没有经验,担心也是难免的,但是说出来的仍然不怎么好听。
最起码那些话在当时的朴智旻听来已经是很严厉的批评,他已经不是刚到这个地方没几个人看得起的空降兵,但是也依旧拿手捂着眼睛哭的凶极了。
闵玧其不记得自己劝了这敏感又自卑的小家伙多久,又到底是说了些什么才让人止住泪水。
当天零七八碎的除了很多事,在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残缺的记忆里,渐渐的就只剩下了朴智旻很小声但是又很坚定的“我可以”,和当他想要起身离开时,这孩子抓着自己的衣角带着笑说的那句“谢谢玧其哥”。
青春这种东西一去不回头,闵玧其侧头回忆着这些往事,然后又在抬眼看见田柾国眼角眉梢沉淀下来的岁月痕迹时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距离那些年所有美好与不美好,或幸福或悲伤的日子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金泰亨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着重被感谢的,余下的人也都紧接着听到了朴父朴母的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