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弃坑百年(牧野闻歌)

忽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谢止戈眼角的余光朝楚未期的光屏上看去，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出现了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是刚才那名女摊主。
女人敲开一道暗门，把手里的抗辐射药片递给门里伸出来的手，片刻后，那只手又递出来一个小纸包，随即暗门关上。
走出小巷转进另一个没人的地方后，女人立刻打开纸包，取出里面像香烟一样的东西点燃，含在嘴里狠狠吸了一口，片刻后女人哼着歌飘飘欲仙地走开。
谢止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楚未期：“后悔了？”
楚未期却松了一口气：“没有被辐射重病的小宝，这是好事啊。”
谢止戈鼻腔中发出一声微不可查的笑音，只是看着楚未期不再说话，不论世界有多少险恶，楚未期都不用独自去面对，他会为他扫平一切。

第94章 牧野闻歌
和谢队那边约定的时间一到，楚未期立刻取来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全是桃源山深处那座军工厂的大食堂现蒸的，据谢队留言，还是军方那边临时抽调炊事班的战士们亲自操的刀。
楚未期看着面前一只只不论颜色还是个头全都一模一样，还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大白馒头心生敬佩，这规格跟空气馒头制造机产出的空气馒头简直没有半分差别，不愧是炊事班出品，强迫症来了都能心情舒畅。
“我去发馒头了。”
“去吧。”谢止戈的视线就没从楚未期身上挪开过。
他们住的宿舍就在一楼，屋外的监控一早就被阿蓝黑进去了，外面用什么动静都逃不开谢止戈的眼睛。
楚未期推着谢止戈给他做的手推车，上面放着一笼笼腾着热气的大白馒头，不等他停稳，正在排队的人群就骚动起来。
“好香啊，空气馒头什么时候这么香了。”
“呜呜呜呜，真的好香，难道1号基地用的馒头制造机跟我们基地的不一样？”
“呵，就算有一样的机器，你以为内区那边能舍得给咱吃这好的，没饿死咱就算人家心善了。”
楚未期清了清嗓子：“馒头一人可以领两只，大家排好队依次领，优先发给老人小孩和没有食物的人。”
“楚先生快发吧，我们都没有食物！”
“对啊对啊，我已经饿了好几天没吃饭了！”
“磨磨蹭蹭的，到底发不发，该不会说免费领是骗人的吧！”
现场排队的人已经在大白馒头纯正的食物香味诱惑下躁乱起来，排在后面的人怕前面就把馒头发光自己拿不到，眼看着已经要推搡起来，要不是楚未期身后站着的谢止戈威慑力实在太强，这些人早就一哄而上把推车上的馒头全部抢光。
楚未期以前就算在学校跟着班里去做志愿者也会主动避开需要跟大量人群接触的工作，面前这么多人等着，他手忙脚乱地派发起馒头。
“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
第一个领队馒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当时就在那名女摊主的地摊不远处摆地摊卖一些前几天战场上捡回来的破损武器零件，不过摊位一直没人光顾。
他连连道谢后拿到馒头就三两口把其中一只全部塞进嘴里，等回味过才发现这馒头不是一般的香，回甜里竟然还带着点奶香。
“卧槽，空气馒头什么时候这么好吃了！”
年轻人懊恼地哎呀一声，自己刚才怎么吃那么急，他看了看手里剩下的那只大馒头，几秒后喉结滚了滚强咽下一口唾沫用兜里的干净口袋把馒头小心包好再揣进怀里，腾着热气的馒头烫得他皮肤发红也舍不得拿出来。
排队的人见状更热切了，七嘴八舌催促楚未期动作快点。
第一笼馒头不到一分钟就只剩最后两个，周围站着一串已经领到馒头，正捧在手里像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样啃得津津有味的人。
“这个真的是馒头吗，真特么好吃！”
“内区现在吃的都是这种馒头吗，老子怎么就不是异能者进不去内区。”
“呜呜呜，我三十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馒头了，是末世前的味道。”
“谢谢楚先生，您好人有好报！”
还在排队的人耳朵里听着一句句对大白馒头的夸赞，鼻子里闻着浓郁的馒头香，一时间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楚未期埋着头正要把这两个馒头递给下一位，“等等，”阿蓝虚压下楚未期的手腕，她朝等着拿馒头的人说，“今天的馒头只发老幼和吃不起饭的人。”
“美女别看我才四十多岁，我也吃不起饭啊。”那人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驳。
楚未期抬头，发现说话的正是先前在女摊主旁边摆地摊卖旧衣服的人。
那人发现楚未期居然还记得他，搓搓手厚着脸皮说：“楚先生您别看我还能去摆地摊，那都是家里剩下的最后几件换洗衣服，要不是穷得吃不起饭，我哪舍得把衣服全拿去卖了。”
楚未期没有立刻说话，末世的衣物几乎都是最新型的纳米合成材料，不仅耐用耐脏，还保温隔热，一件就能穿过春夏秋冬。只要没有用衣服直接接触到丧尸或者辐射污染物，平时在水里过一遍就能洗干净，拎出来抖一抖水珠全掉了，甚至根本不需要另一件来换洗。
所以如果不是追求衣服样式好看，真没钱的人几乎不会准备第二套衣服，就连谢止戈他们以前出任务都会为了节省物资空间只穿身上那套作战服就直接出发，连备用衣物都不准备。
这事楚未期印象十分深刻，毕竟他就是那个因为衣服损坏却没有备用的穿，最后只能套了件谢止戈的上衣然后下面挂空挡的受害者。
眼前这个人如果真穷得吃不起饭，哪来那么多旧衣服卖二手？
见楚未期不接茬，那人又说：“您别不信，这世道除了你们异能者，我们这些普通人有几个能吃上饭的。”
他指着刚才第一个领到馒头的青年，青年现在还站在人群外闻馒头香味。
“那小伙子比我还年轻，不也一样……”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阿蓝半点不含情绪的声音已经响起。
“王大年，男，48岁，25号基地外区久居区18号楼367号房住户，智脑账户余6……”
“诶诶诶！美女美女我有错，我不该贪小便宜来冒领馒头！”
“我这就走，这就走！”
不等楚未期反应，那人已经顶着无数道打量的视线慌慌张张挤出人群跑没影。
这世道在地下基地住着时还好，有基地的约束就是条件艰苦也没人敢乱来，但外区不一样，只要没闹出人命的事就没人管，没人管的地方自然会迅速滋生罪恶。
一群穷得长期吃不起饭的人里突然冒出个智脑账户有余额还被透露详细地址的人，这人还不像异能者有自保能力，后果如何可以想象。
有这一出闹剧，后面排队的人立刻老实下来，在人群里打算浑水摸鱼的纷纷悄悄离开。一个昨天才到基地的外来人员可以准确报出他们这些原住居民的身份信息，只能说明对方要么身份不一般，要么本事不一般，不管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他们敢得罪的。
楚未期揭开下一笼馒头正要继续发，阿蓝双眼中忽然闪过一道淡淡的蓝光，屋里，谢止戈关掉光屏上阿蓝的私信界面。
阿蓝接过楚未期的活把馒头递给排队的人：“馒头快发完了，小七你先去再做点准备着吧。”
“哦哦，”楚未期反应过来，“我这就去。”
这次对外说的是发空气馒头，所以需要装装样子有个做馒头的时间，不然他直接从空间里拿出那么多无污染的食物容易引起基地的怀疑。
如果25号基地跟其他几个基地一样没问题，他们联系上百年前的事当然可以透露给基地上层，但现在这里潜入了一只尤撒派来的高阶丧尸，这个消息就绝对不能暴露出去。
“美女，怎么你们发的空气馒头这么好吃，居然还有奶香味。”
“对啊对啊，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妈呀，光是闻个味儿我都流口水了。”
“这是你们1号基地那边出来的新技术吗？”
“馒头下次还发吗？”
“是以前的机子，奶香味是因为加了奶味香精，目前只发这一次。”
楚未期正往屋里走，听见阿蓝淡定地逐一回答人群里冒出的各种问题，他有些庆幸阿蓝让他先离开了，他现在光是听着那么多人说话都有些头皮发麻。
人群外，最先领到馒头的青年望了一眼楚未期离开的背影，猛吸一口空气中的馒头香味，最后依依不舍地捂着怀里那只还带着热气的馒头转身跑开。
来排队的人数超出楚未期的想象，谢队那边超额准备的馒头还不到一个小时就全部发完，屋外的温度渐渐升高，已经超过50度朝60度靠拢，还有几十个没领到馒头的人舍不得离开。
楚未期把空间里存着的营养剂取了些发给这些人：“大家快回去吧，已经在升温了，再待在外面会有生命危险。”
营养剂虽然不像馒头饱腹感那么强，但一支营养剂要5点贡献值，一个空气馒头只要1点，虽然刚才发的两个大馒头又香又好吃，但手里这支营养剂能抵两天。
几十号人拿着手上那支营养剂千恩万谢地顶着灼热的温度匆匆离开。
楚未期情绪低落：“这里的外区才建立刻几个月，怎么就有这么多人连温饱都困难了。”
“外区环境更恶劣，为了应对这种环境就需要消耗更多物资，普通人里有能组队出去狩猎丧尸还能毫发无伤活着回来的人是少数，基地里做其他工作挣的贡献值有限，甚至不是人人都能有工作。”
谢止戈剥开一枚奶糖，是当初某人收的24小时保护费，他动作十分熟练地把奶糖喂到楚未期嘴边。
“贡献值只出不进，不用几个月，只要半个月就足够让人吃不起饭。”
楚未期叼走嘴边的奶糖，但这次口中的甜味也没能让他心情好起来：“就算除掉那只丧尸，外区的人也没机会再回地下基地吗？”
“想让掌握绝对力量和权势的少数人让免费渡出到手的利益很难，比狩猎丧尸难。”
谢止戈注视着楚未期的眼神是面对任何人都从未有过的柔和，正因为这种事难比登天，所以眼前人愿意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付出行动的那份单纯善良才在这个末世显得尤其珍贵。
楚未期趴在桌上，整个人蔫儿蔫儿的。
“乖，先睡儿，”谢止戈修长的手指在楚未期软软的头发上卷了卷，“通行证快的话傍晚之前就能办好，到时候还要继续赶路。”
楚未期嗯了一声。
这一天，封面上写着数字“7”浅蓝色硬壳笔记本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页日记，只有短短两句话。
“2130年4月28日，晴。”
“要在这个世界活下去好像我比以为的还要难很多很多。”
日记里的书签留在前面落款已经过了一百年的某一页。
“2030年10月1日，晴。”
“今天国庆，终于放了个长假，真是奢侈，刚好在你这儿住几天算是度假，顺便帮你把屋顶补了。”
“上个月中秋我都还在加班，要不是毛豆网购了一盒月饼回来我就把这事忘了，是你教它买月饼的吗？”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是我生日，所以楚小七，你欠我一句生日快乐。”
这页日记的最后一句话下面用另一种颜色笔新添了一句话。
“生日快乐，来自楚小七的祝福，2130年4月28日。”

第95章 牧野闻歌
25号基地辖区这边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装甲车内间里一片安静，只有光屏监控中偶尔传出楼外各大街道上户外物品在烈日暴晒下自爆的声音。
中午楚未期和谢止戈草草吃过午饭后监控视频里便下起大雨。
大颗大颗的雨珠不断从黑沉沉的天空中坠落，在灼热的天地间蒸腾起白茫茫水雾，炽热干涸的土地极尽饥渴地吸收着来自天空的滋润，积满水的泥土冒出一个个小气泡，发出难以察觉的滋滋声，绕山而过的江水如同油锅沸腾，蓄起的朦胧水雾不断朝两岸弥散，原本在烈日下收起叶片的变异植物纷纷舒展开枝叶尽情吸收着湿润的水汽。
楚未期趴在身前的置物小桌上听着监控中滚珠落地般的雨声，扭头看向正在闭目养神的谢止戈。
“傍晚之前雨要是不停，今天是不是就不能去中央基地了？”
谢止戈手中已经变成透明无色晶体的晶核转过一圈，准准落进车壁上探出的垃圾桶中，两秒后，垃圾桶收回车壁内开启销毁程序。
“雨势不再继续变大的话可以按计划出发。”
以他现在六级的实力，扛着这种程度的带污染暴雨抵达中央基地还是可以的。
楚未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这段时间谢止戈一直在高强度使用异能，就算他再厉害，身体和精神也总会有个极限，就连钢筋铁骨的机器人都有负荷上限，更何况血肉之躯的人类。
他把脸埋进臂弯中，要是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为谢止戈分担一部分消耗。
忽然，监控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踩水声，街道上有人在奔跑。
外面就算有暴雨降温也有将近70度的高温，谁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楚未期抬头朝光屏上看去，是一个只穿着雨衣的身影在街道上快速奔跑，看动作像是个年轻人。
十分钟后，穿着雨衣的年轻人停在他们暂住的宿舍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楚先生，楚先生救命！求求您救救我爷爷！”
“楚先生……”
是早上第一位领到馒头的那名年轻人，楚未期记得他当时只吃掉了其中一个馒头，另一个被他十分小心地揣进怀里收好了，原来是给他爷爷留的。
“我、我出去看看。”楚未期收起面前的置物小桌猛地起身。
谢止戈拉着他的手腕：“没有人救得了所有人。”他的声音里不带责备也不带恼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楚未期攥了攥拳头，最后温热的掌心覆上谢止戈微凉的手背，四目相对，他说：“至少努努力或许可以救下眼前的人。”
片刻后，谢止戈起身牵着他的手。
“走吧。”
阻隔风雨的房门开启，暴雨裹着热浪就要卷进屋里，正要继续敲门的青年惊愕地瞪大眼睛。
“进来再说！”
风雨声太大，楚未期不得不喊了一声。
青年回神，立刻钻进空荡荡的宿舍，大门闭合，狂风暴雨和灼人的温度被隔绝在外。
看着原本干净的地面因为自己的到来积满水渍，青年因为在高温下剧烈运动喘着粗气，他局促地动了动满是水污的鞋，因为这一动作，雨衣上的水珠纷纷滚到地上，地面更脏了。
“对、对不起，我……”
“你爷爷出什么事了？”楚未期打断他的道歉。
想到还在家里等着自己的爷爷，青年再顾不得其他。
“爷爷发高烧了，他前几天在对抗丧尸群的时候受伤，本来找治愈系异能者治疗后伤口几乎快好了，但是今天突然发起高烧。”
“我换不到退烧药，这个温度不及时退烧，爷爷恐怕……”
青年声音哽咽，本就在外面被高温灼过的皮肤发红发烫。
“楚先生，求您救救爷爷，如果您有退烧药求您救救他，我年轻有力气，可以去基地外为你们吸引丧尸，我还可以……”
“地址，”楚未期再次打断他，“你爷爷的地址。”
青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把邻居都求遍了也没换到一粒退烧药，想到上午那位赤影的异能者随手送出去的抗辐射药才决定跑来碰碰运气，可他没想到楚未期会这么容易就真的愿意帮助他。
他想也不想便报出家里的地址，希冀的眼神牢牢黏在楚未期身上。
“他是被丧尸伤到的还是其他伤？”楚未期取出一份退烧药问道。
青年低垂着脑袋紧紧咬住牙关没有说话。
楚未期递到一半的手顿住：“丧尸伤到的？”
青年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异能者住在内区的地下基地，青年和他爷爷却住在外区，说明爷孙二人都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一个在末世活了三十年的普通老人至今没有感染丧尸病毒的几率无限趋近于零。而高热是感染丧尸病毒后变异的主要征兆之一，也是异能者诞生的前兆，当然感染者最后还有小概率继续做个普通人。
但病人已经被丧尸病毒感染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你该庆幸小七现在穿着防护服。”
谢止戈冰冷的视线扫过落汤鸡一样战栗的青年，他朝阿飞打了个手势，阿飞立刻撑着他那把特制的雨伞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