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他。”
王陆回头瞪了一眼梁秋,却不想剑灵的下一句话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那妖气的源头,就是他。”
”你发什么疯梁秋?”
“望气之术造不了假,就算有人能隐藏自身妖气或者灵气,也绝不能在他人身上伪造对方灵气。这王家村的冲天红光,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你什么意思?你说小海是妖?”
“恐怕眼前这位不只是妖。”
海云帆挣扎着想要坐好,他眼神还是散的,似乎聚不到一个点上,撑着墙站起来的时候王陆看到他肋下一道黑衣染血,在看对方脚下,似乎那条血河扩散得更快了。
“你受伤了。谁伤的你?我去找他算账。”
海云帆靠着墙,因为他这句话怔了一下,又狠狠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再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眼神倒是清明了不少。
“王兄……”
“你说,我在。”
他看着自己染血的掌心,笑了一下,“王兄……我控制不了它了……王兄,我控制不住……”
王陆推开剑灵阻拦的手掌,帮海云帆把一缕垂散黑发归到耳后,“小海,慢慢来。”
“王兄……我……”他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一阵,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倒在王陆怀里。王陆帮他合好衣服,摸了摸他面颊温度,冷的出奇,好像整个人刚从冰湖里捞出来的,一落入王陆怀里就开始忍不住地发抖。
“怎么办?”梁秋一愣,海云帆此人她是认识的,王陆信任他,所以她也信任他,刚刚阻拦只是害怕有妖化形准备偷袭,只是现在看来,就算为了偷袭,也不至于废了自己半条命来演这么一出苦情戏。
“还能怎么办?先带他回去…外面军皇山的人应该就是找他的,现在想要正大光明地出去是不可能了,”坤山剑主低头把故人揽到怀里一把抱起,再开口时语意冰冷,“既然正大光明出不去,那就只能杀出条路来了。梁秋,前面开路。小兰…”
他顿了一下,把海云帆的脑袋偏到自己肩膀上,“…谢谢你。”
“王陆哥哥,他,还活着吗?”
“当然。”
“那,他,真的是妖吗?”
王陆不知如何回答。冬夜的风呼啸而过,带着肃杀寒意略过山巅,吹得他头脑发懵。此刻他眼前都还是那一片血红,海云帆咳出来的那朵血花有一滴溅在他袖口,仿佛千斤重,坠得他手不能抬,胸口如同被人重击一般滞闷。
“…妖,也有好妖,人,却有坏人。”片刻后他抵住眼中一片酸涩给了个不痛不痒的答案。
远处刀剑相接之声不绝于耳,王陆呼出一口白烟,冷声下令,“开路。”
坤山剑动,带起一阵疾风直冲巷口,王陆垂眼看了一眼怀中六月未见的海云帆,觉得自己未来恐怕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比如这伤如何而来?妖气是怎么回事?
六月前那一场别离与今日之景,还有军皇山这位神秘莫测的掌门到底有没有关系?
最重要是,王陆真的想问一问,这六个月,你都去了哪?到过什么地方?遇见了什么人?住的可比灵剑山好?吃的可还合口合心?
这六个月,你过得,好吗?
他虽明知这问题恐怕得不到答案,而明眼一看就知这六个月他怀中之人肯定过的风餐露宿、不甚顺遂、甚至如陷地狱,可是再怎么样,王陆都想听他自己说。
说他过得安好,说他求仁得仁,说他所得以为所愿,然后王陆才能安心。
好在今日相见。
好在今日还来得及相见。
坤山剑带着浑厚灵气飞至巷口之时,之间一道绿色光罩瞬开瞬合,一双细瘦女子之手挽起剑锋,裙下一转,挑了个剑花出来。
“小陆儿,你是有多看不起你师父?真觉得,就凭他们几条小杂鱼就能…”
王舞一愣,看着他怀中沉睡的黑衣人。她看了看地上血迹,又看了看海云帆毫无血色的唇边那一抹鲜红。
灵剑派五长老当机立断,一个闪身缠丝步晃到王陆身边,二指轻点海云帆胸前背后。
“我封了他两处大穴,撑到我们回山应该没有问题。”
王家父母站在巷口,左看看这地上一片殷红,右望望自己儿子怀里那位看起来面熟的黑衣公子。
刚才那位黑衣无常似的年轻人可是说了,这位海公子是妖邪,弑父弑母,打伤三位长老,一路逃到此地的。
可是看王陆的意思,似乎又不像。他的儿子似乎是怒到极致,一腔邪火烧的他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暴起。
可是抱着人那双手看着却还是小心谨慎的,他甚至避开了海公子背后一道已经结了痂的伤疤。
是非曲直,王员外一时有些分不清。
王陆走到他眼前,垂头落目,倒是一副平日里都不得见的乖巧模样。王员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王陆经过他娘身边的时候,老夫人没忍住加了一句,“你们俩…都保重。”
王陆合眼,保重保重。
我能保你吗?
他看了一眼海云帆白绢一般的面色,觉得自己刚消下去的三分火气又涌上来了。
我又该怎么保你啊。
第三章 叁
三
灵剑山十二峰,星辰飘渺,通明无相。无相虽然秃的像个荒山野坟,但是位处灵剑十二峰灵脉之上,清气充盈,周天圆满。
无相峰上有一片无水荷塘,荷塘后是两间并肩而立的矮小木屋,毕竟最近这一百年来,无相峰只有一个王舞,近五年又添了一个王陆,人丁飘零,屋子建的再大也是荒废这灵山宝地,还不如种种树、养养花,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卖点灵石换酒喝。
今日是九州人间历腊月二十九,还有一天就是除夕守岁,人间烟火鼎盛,好不热闹一张红尘万景图。
无相峰不比王家村,就算年关将至也是人丁飘零。五年前王陆刚入门派的时候,无相峰这个山头常住人口有二,最多再加上两个偶尔留宿的海云帆和风铃,四个人能凑一桌麻将,已算很不容易。五年已过,物是人非,兜兜转转,今日的无相峰还是只他师徒二人,再加上一个不速之客海云帆。
王陆搬了把竹凳坐在床边。海云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若不是他师父刚刚探查过他肋下拿到长约三寸的狰狞剑伤并无大碍,王陆恐怕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一别六月,连一年都未到,他实在想不通当初那个会跑会跳的小海怎么就变成这么一幅似乎一碰就要随风散开的脆弱模样。
王舞刚刚问他,那日海云帆与你告别,你可知他境界如何?
王陆想了想,那日五绝大比,海云帆一掌万鬼噬心,虽是做戏,但也带了一分杀意。他那日吐出那一口鲜血一半是自己调息所致,但是掌风所落之处的隐隐钝痛做不了假,可见当日他修为不低。
大约,虚丹巅峰。
王舞苦笑一声,接着问他,那你知道他现在境界如何?
他心里没来由的一慌,王舞看在眼里,拍拍他肩膀,如今只有练气二品。
无相峰真传弟子被这一句话惊得后退两步,再抬头,满眼惊诧,分明不信。
修士修道,修为只进不退,哪怕原地踏步也不可能六月之间境界打折如此之多。
除非被人吸食功法,或者遭遇重创只能调转灵力,先护住性命。
王舞见他两眼发红,双拳紧攥,周身杀意暴涨,又想起他六十四道雷劫还差一劫未过,情绪如此大起大落怕他入了心魔,急忙安慰,“他虽然如今境界低了,但是我探过他身体灵脉,大体完好,只要稍加修养,再加上点灵草、灵丹进补,把这境界补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王陆垂眼,境界能补,可是寿元能补吗?他知道王舞有心骗他,王陆虽不修什么望气、探灵之法,可是他知道海云帆修过的两门功法,万鬼噬心和乾元燃血,都是些损身损心的路数,燃烧自身寿元得来的灵脉进阶,就算完好留它又有何用。
窗外寒风呼啸,苍溪州虽然是九州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但这腊月里的寒风,听着还是让人心头一紧。王陆起身,走到门口把门窗合好,床上浅眠之人偏偏在这一刻悠悠转醒,坐直了身子,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王陆端起桌上瓷碗,递到他面前,语气生疏,不带什么热度,“醒了?喝药。”
海云帆望着他手上白瓷,那碗药闻起来又苦又腥,这苦味剑气一般直冲他额上天灵盖,搅得他胸中一片苦闷。王陆常年习剑,双手两处虎口生了一层薄薄剑茧。他晒的一身蜜色皮肤,衬的那碗上白瓷愈发脆弱。
”你不该带我回来。”
王陆心中郁结,当年说走就走,如今重伤重遇,他海云帆第一句话不是谢过他搭救之恩,也不是问问他六月光景过的好是不好,反倒只有这么轻飘一句,你不该。灵剑派首徒将这尚且温热的瓷碗塞进他掌心,双臂抱胸,剑眉轻挑,“那照海公子所言,我应该如何?让你血流成河死在我王家村,还是让那个脸上带疤的黑无常带你回军皇山压入大牢受他极刑百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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