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袁祈在路上已经从赵乐和纪宁的电话中拼凑出了这些有用信息——花鸟卷用对付他一样的办法将画影夹带进来纵火,要做到这点,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我有点想不通。”
袁祈问:“它为什么要烧死这些博物馆的人。”
原先他以为,明灵是冲他而来的,可他都走了,为什么还要放火烧这些无辜的人,博物馆也不是想杀谁就杀谁的菜市场,他有什么目的?
文物局第八组办公室内异常安静,张海仰躺在椅子上打盹,电话座机的铃声急促响起。
张海被惊醒,睁开眼迷迷瞪瞪环顾四周,这才起身,慢吞吞接起电话。
“喂——小袁啊。”听见对方声音,张海苍老的眼中浮现出慈爱神色。
“好好好,我知道了,马上给你查,不辛苦,哎……”
打完电话,张海手腕颤抖,颤颤巍巍放回原处,抬头看了眼站在窗边的纪宁,起身挪着步子从最后排书架边上抽出最靠近边上的一本册页,“他很聪明,比我想象的要快。”
纪宁淡淡“嗯”了声。
张海夹着书坐回桌前,摸出自己的老花镜戴上翻找,如今办公室只有两个人在,很多话也不必再避讳,他带着笑意,沙哑说:“他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
这本册页是他一直以来捧着看着,几千年的工作经历记载其中。
最开始的目的,是为了见证纪宁的所作所为。
他想知道离开山鬼之后,那只被呵护在笼中连悲欢都不解的“金丝雀”能做些什么。
而这段经历了百年千载的缘分又会是怎样结局。
“你没有动摇过?”张海的视线并没有离开书,窗外的夜色安静祥和,他用沙哑老迈的嗓音平静问:“哪怕就一瞬间,放不下现在的一切,想让明灵就这么混沌下去,想跟他永远在一起,与天地同寿,就像当年在大荒山时一样。”
纪宁微微侧目:“从未。”
守护九州安定,是他跟瀛祈之间的约定,至死不渝。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那股焦糊味再次窜入鼻腔,这里的气味儿比一楼还要重。
袁祈和赵乐一眼就看见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影青。
他面色凝重,不知道跟身边的警察正在交谈什么,察觉到视线,影青抬头瞥来。
赵乐朝他挥了下手,刚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用手遮嘴,压低声提醒:“你收敛点,别让他知道你跟纪组那些事儿,他真会砍了你,影青好歹是冷兵器,真要发疯,我可拦不住。”
袁祈:“他是冷兵器?”
赵乐意味深长觑他:“是。”他并不是说漏嘴,事到如今,纪宁都能交托信任,他也没什么好瞒了,并不避讳说:“影青是冷兵器,本体应该是百兵之皇。”
“至于哪一把,我不能告诉你。”
袁祈好笑说:“我也没想问。”
赵乐:“你最好是。”
影青旁边的警察顺着他目光看去,袁祈跟赵乐已经走过来。
袁祈主动伸出手,“第八组,袁祈。”
对面这个人赵乐认识,是刑侦队队长,他怕袁祈新人被对方轻看,又说:“袁组长现在接替了我们纪组的职务,暂代第八组组长职位。”
“袁组,这位是刑侦队的邢队长。”
虽然纪宁的停职通报整个系统都收到了,但只说“职责疏忽,犯了严重错误”,具体原由都没写明。
第八组一向神秘。
听闻袁祈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第八组组长,邢队长脸色稍变,目光在袁祈脸上扫过,客套说:“跟纪组一样年轻有为啊。”
袁祈:“客气了,我比不上纪组,只是混口饭吃。”
影青侧目,目光一直冷冷的盯着袁祈,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邢队长笑了笑,这个话题被带过,侧身看向案发现场,开始大方的介绍案情。
“初步断定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前,也就是半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死亡原因是烟雾中毒窒息死亡,伴有大面积烧伤。”
袁祈听不太懂这些专业名词,问:“是被火烧死的?”
“对。”邢队长看着一片焦黑的办公室,把刚才摘下来的白手套塞进裤子口袋,“起火原因还未找到,但起火点很奇怪,似乎从其中一个受害人的身上。”
袁祈心说应该的,那个受害者应该就是携带画影进入的人。
“其他情况需要经过法医的化验解剖才知道。”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袁祈问。
邢队长打开手机,从聊天记录里调出三张照片,“值班室的两个警卫,李姓死在一楼值班室,牛姓和博物馆馆长王军义的尸体,是在这里发现的。”
袁祈目光定格在手机屏幕上——馆长办公室起火,王军义的尸体出现其中,意料之外确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个人,今上午他还见过,活生生的。
袁载道当年因为怪异的脾气在局里人尽皆知,虽然对家庭和生活不负责任,在单位却是劳模。
袁祈记得王军义,也知道这人同样认出了他,只是出于一些原因,两人都没点破。
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机会点破了。
邢队长说:“这个案子的疑点挺多,刚才兵荒马乱的,我们还没来得及对幸存者做笔录。痕检还没结束,现场报告明天早晨交给你们,案件后续就得你们跟进了。”
虽然不多,但刑侦出现场勘察,后续交接给第八组的前例也有。
此类案子都有个共同点,后期结案报告里,要不然就是有什么奇怪的现象了解,要不然就有匪夷所思的作案过程。
邢队长是个老江湖,话说的滴水不露,职责尽完后半个字也不多问。
袁祈说:“好,辛苦刑侦的兄弟了。”
“应该的。”邢队长说:“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
袁祈拍了拍他肩膀,看向烧得渣都不剩的室内,“幸存者笔录我们去做,他的状态怎么样?”
“轻度灼伤,没有生命危险。”邢队长道:“被送去医院了,有家属陪同,详细资料等明天早晨,不。”他看了眼手机,笑了下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今天早晨,到时候一起发给你们,你们就能去看看手搜集笔录了。”
袁祈说:“好。”
眼看天也快亮了,痕迹那边开始收尾,袁祈他们三个也不是专业的,在现场外转了一圈,确定没有明灵痕迹和残留的画影,影青在纪宁原有的基础上又布置了一个帐,赵乐打电话申请封控博物馆,禁止人类进入。
三个人做完这些,就准备回局里写外勤报告,等待天亮刑侦那边传来资料。
回去路上,赵乐坐的副驾驶,影青坐在后排,自从上车后就沉默着,目光冷嗖嗖盯着袁祈。
袁祈开了一会儿,明显觉着后脖颈有股寒意,将车窗打开个缝让新鲜空气透进来,在等红灯时踩着刹车问:“你有话说?”
他没有回头,却从后视镜中看到影青阴沉的脸,赵乐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熟练装死。
影青依旧盯着他,直到红灯转绿也没说出一个字。
就在袁祈松开刹车准备继续往前走,以为他打算闷一路时,影青突然道:“纪组的命令,我无法违抗,但我只帮你这一次。”
袁祈轻笑了下,心说你这“爱屋及乌”的感觉真让我别扭。
“那我真是谢谢你啊。”
车停在楼下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脚下石板小路,袁祈从口袋里摸出根烟叼着提神。
这几天明灵一个接一个,他好久都没睡个囫囵觉了,又熬了一宿,眼下浮现出小小青痕。
一不留神,被凸起来的地砖缝绊了个趔趄。
影青不情不愿扶了下,袁祈站直,用掌根揉了揉眼说:“谢谢啊。”
影青松开手,扫过他疲惫的脸,心说人类果然就是脆弱,只是因为睡觉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可以要命。
他慕强,同时也不喜欢弱者。
赵乐脑子里还存在着走之前袁祈和纪宁那不清不楚的暧昧,眼见影青帮忙,心中五味杂陈,感慨这复杂的关系同时尝试建议:“回去后你先睡会儿,外勤报告我跟影青写就行了,等刑侦那边给了报告我再叫你。”
袁祈并没有逞强拒绝,他不是明灵,现在亟需睡眠。
纪宁还在办公室里等着,并没有回家。袁祈简短跟他交流了下事情的经过后就在自己工位上趴下,可以预见接下来是场硬仗,他得见缝插针的充电。
赵乐接了杯水回来,见他趴在那里的姿势憋屈,好心提醒他后排有沙发能够躺下。
袁祈艰难睁开眼,张海帮他把沙发上杂物清理了还给找来毯子,袁祈道了谢躺下。
身体刚接触到沙面的布面,头顶位置就陷了下去。
袁祈手搭眉梢睁开眼,头顶的灯不知道被谁贴心地关了,纪宁坐在他身前,垂眸盯着。
两人不用任何交流,只是一个眼神,袁祈就知道对方的意思。
他抬头枕上纪宁大腿,手掌搭着对方膝盖,以一个十分暧昧又温存的姿势,安稳闭上眼睛。
“困了就来送枕头。”袁祈嘴边不由自主带了点不怎么正经的笑意,小声说:“纪组,我真爱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还有
影青几乎是瞬间从位子上弹起,碰到桌子发出轰隆声响,没等再有动作。
纪宁投来清冷的一瞥将人钉在原地,喉咙中淡淡回了个:“嗯。”
袁祈已经睡死过去,一缕头发从额前垂下,纪宁给他拨开。
已经看清形势的赵乐赶紧拉着影青胳膊让他坐下,压低声音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你情我愿的事情,管不了,别轴。”
影青被赵乐拉的晃了两下,眼珠子就像沾在袁祈脸上一样拔不下来,然而对方确实已经睡过去,压根察觉不到这份敌意。
赵乐抓住他胳膊的手始终没有松开,怕他伤害袁祈,也怕他再被纪组锤,断成2的n次方。
不知过了多久,影青一点点缓慢扒开赵乐的手,沉沉坐下。
赵乐松口气,坐下前偷瞟了眼那边,后排关上灯后光线十分暗淡,助眠又安静。
他刚才看的很清楚,袁祈刚躺下,他们高冷的纪组就主动过去给人当枕头,还回应了那么肉麻的话,这已经不是《脆皮人类饲养指南》里的内容了,纪宁简直脱离了书本超常发挥。
赵乐原以为,纪宁对袁祈的好跟自己一样,是因为对方是人类,同情弱者,可现在看来,又是不一样的。
起码他不会同意让袁祈亲嘴!不过枕他大腿睡觉倒也可以——
赵乐散漫地想着,见影青脸上的肉像是冻起来一样僵硬,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安慰:“我觉着纪组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是吧,起码有他在,袁祈睡觉不用枕我们的大腿。”
影青:“……”
他盯着赵乐,很想骂句“智障”。重点根本就不在“枕大腿”上。
赵乐一歪头,读懂了他的内心想法,好奇地用目光传递——你不在意“枕大腿”,那你在意什么?
影青低下头,心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意什么。
赵乐觉着影青可能最近外勤出的少了,情绪起伏都丰富起来,转过身去,一蹬腿让椅子滑到桌前,拖出键盘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赶紧写报告写报告,早点写完早点加班。”
有节奏的键盘敲击声在办公室响起,影青拖出键盘后,又转回头看了眼,只觉着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刺眼。
胸口像被什么捅了一刀,跟自己当时被垂断时的痛感相似。
可他身上并没有伤,他不知道怎样才能缓解这种疼痛,内心深处冷不丁蹦出一个残忍念头——杀了袁祈。
但紧接着,本能告诉他这不对,影青转回头,秉承着眼不见为净的的原则闭了会儿眼。
果然只要不看见,心底的痛楚很快就消失了。
袁祈是被裤兜里手机的震动吵醒,只有短暂的一下,他摸着纪宁大腿,朦胧睁开眼将手机摸出举在眼前。
时间正好是六点整,外边天已经亮了,晨起的风穿枝拂叶吹动窗帘,带着湿漉漉的朝气,办公室灯还开着,透出一股彻夜加班的氛围。
袁祈睡眼惺忪盯着手机屏幕,他没有家人,朋友也很少,平日里的短信不是花费通知就是公益短信,原以为这次又是“余额不足”的提示,谁知道点开后却是一个陌生号码,里边只有短短三个字——玉画扣。
袁祈本能将这个号码会拨回去,结果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什么鬼?”
他刚睡醒就收到这谜一样的三个字,心说是谁发错了吗?
半梦半醒间,手机不小心砸在脸上疼的他嘶的叫了声。
纪宁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问:“什么叫玉画扣?”
袁祈将手机从脸上拿开,又从浏览器里找了张图片端给他看:“卷轴画装裱,尤其是手卷装裱的时候,会在天杆绑画的位置上坠一枚玉扣,用来装饰跟绑画固定。”
就在这时,赵乐电脑的办公室邮箱里收到一份压缩文件,是刑侦那边将现场勘察和验尸报告打包发了过来,整理材料的人相当板正,按照名称分门别类都排好顺序,报告也写得非常讲究。
赵乐点开现场勘察报告,办公室众人适时安静下来, 他靠在椅子上开始朗读:“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反正就是火烧死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助燃物的痕迹……”
为什么没有助燃物,刑侦队的人可能不知道,但这个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画影不需要这些东西。
文件太长了,赵乐一目十行筛选出对他们有用的部分。
“博物馆外的监控拍到,火灾发生前,有个跑腿的送过去一份包裹,去联系跑腿的确认,下单的是个人,具体模样他记不清,是男是女也记不清,跑腿小哥说对方告诉他里边是两盒热腾腾的饺子,是自己给家里人送宵夜。”
袁祈坐在沙发上,耳朵里充斥着赵乐顿挫有致的声调,刚抬起手要搓了把脸醒神,纪宁目不斜视,将浸湿的毛巾递到眼前。
袁祈仰头看着对方,心说没想到雷厉风行的纪组贴心起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温柔的像把刮骨刀。
他连毛巾带手一起抓住,顺势将人往自己方向一带,指尖勾动对方手背,吃了豆腐后才不动声色将毛巾扯出,好人似地说:“谢谢纪组。”
他用毛巾擦脸擦手,清凉的感觉十分解困,接过赵乐的话说:“送宵夜的肯定不是王馆长家人。”
“对。”赵乐继续道:“案发后刑侦队的兄弟去受害者家里走访过,受害者老婆当天晚上早早就睡了,根本没做什么夜宵,他的儿子在外读大学,今早接到父亲死讯才赶回来。”
“那就确定是在逃的花鸟卷明灵了。”袁祈放下毛巾,老远看着赵乐又在文件夹里吧嗒吧嗒点别的,一溜图标排的整整齐齐,忍不住感慨:“刑侦的兄弟可以啊,这么快就能查到这个地步。”
连牵扯出来的人物关系也都第一时间做了走访。
“那可不是,这次案件的影响多恶劣你又不是不知道,连纪组都被停职了,可见上边重视。大家不得玩命的干。”回想那些老头子,赵乐的语气夹枪带棒:“说句没良心的话,幸亏这是大晚上发生在密闭空间的火灾,没什么人看见。要是光天化日的,再把屋顶烧了,那么多游客咣咣一顿拍,就算紧急通知网监压下来,以后建安十大灵异事件它也得占一席之地。”
“真神奇啊。”袁祈一边思索着,忍不住发出感慨。
“我们也看过现场,只有馆长室的大门有敞开的痕迹,火苗舔出来烧黑门口几块瓷砖,或是没有蔓延出来,说明那是在最后了,整个过程完全就像是把人关在焚化炉里烧一样,三个受害者都烧得碳化了,这个幸存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赵乐听着这通分析有点道理,赞同并且下意识点头,点开记录幸存者资料的文件,眉梢一挑,心说这么巧,转头朝众人露出一个古怪地笑。
“来,无奖竞猜,这个幸存者是谁?”
影青抬头,眉尾扬起,想给这个在正经事中设置猜谜的人一拳头。
袁祈抬眼望来,从赵乐的表情上已经猜的七七八八,声音淡了几分,“李威军?”
赵乐:“……”
“聪明的人就不要发言了,真没意思。”
袁祈猜中答案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多少高兴神色,相连嘴角都耷拉下去。
“不对。”他说:“这个李教授太幸运了。”
赵乐:“啊?”
第103章 已经没有秘密了
袁祈回想上次在墓室里的情况,突然觉着有点说不通:“先前在汉墓里,李威军活了下来,因为刘玉茂成了灵体在竭尽全力保护他,我们是这样认为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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