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星河:这么唯心主义的?只要想一想就可以突破身体的极限吗?熊有渔这不是体修吧,明明是修心——心有多大,力量就有多大。
熊有渔捂着心口,说道,“阿爸告诉我,只要这里有力量就什么都不怕。”只要想着自己要保护小伙伴们,熊有渔就腿不酸腰不疼,浑身充满干劲儿。
闻言,朗星河点点头,不再多问熊有渔修炼的事情。白熊一族世代如此修炼,必然已经形成了合理合规的训练体系,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规则连一知半解都谈不上,就是觉得神奇,也不该插嘴点评干涉。
自修早课结束就是正课了,第一堂课是礼法课。
“今日我们要学习的是入坐之礼......”夫子开始讲课。朗星河一改往日的左耳进右耳出,双手托着下巴,仔细听着夫子的讲课,时而不时还皱皱眉,似乎在深入思考的模样。
礼法课的夫子自然发觉了朗星河的状态,心中不禁想,这小顽童经过生死一劫竟是成长了许多,至少不公然在课堂上睡觉了。
夫子感怀甚慰,讲课的声音也轻快了几分,“礼法,礼仪秩序之法度,坐席亦有主次尊卑之分,尊者上坐,卑者末坐......”
“好了,入坐之礼还有谁有不明白的地方吗?”一堂课接近尾声,夫子例行询问,不等有学生提问,就习惯性准备布置今日的课后作业。
“夫子!学生有不解。”朗星河举手。
“哦。”夫子面上差异,心中欢喜,忙道,“朗同学有何不解之处,尽管提来。”——果真是浪子回头啊!
朗星河站起,疑惑问道,“夫子,我们学的礼仪法度到底是谁制定的?又为什么要制定呢?”
朗星河感觉很违和,这几天他在家也是翻了不少书的,对妖族的历史也算是有所了解。从过去历史来看,妖族曾经是非常自由不羁的种族,天地为铺盖,逍遥云水间,怎么会一步步发展成如今的状态呢?礼法甚是繁琐讲究,就连吃饭怎么端碗,睡觉枕头有多高都有规定,这真的必要吗?
“感觉这些法度和我们妖族并不相匹啊。”
朗星河是非常认真的在思考问题,夫子却痛心疾首:以往这小顽童只是装聋作哑不学习,如今睁眼听课的第一日就要来砸场子,直接从根源上否定了自己的礼法课!
夫子广袖一挥,没好气道,“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纷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人以有礼别于禽兽!”
“不是的,夫子,我不是否定礼法。”朗星河连忙解释,“我是觉得有些礼法规定不是很适合啊。”
“下课了。朗同学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可放课后到夫子院,找老夫探讨!”说着,夫子将课案一卷夹在胳肢窝下面,仰着头,一副生气至极的模样走出了教舍。
“厉害啦!”江普一巴掌啪在朗星河的桌案上,敬佩道,“多日不见,你这气死夫子的功力渐长啊!”
朗星河无语,自己是真的认真听课,一心向学,还深入思考,积极发言了,怎么夫子还生气了呢?
第二堂课是算数课。
“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尖头几盏灯。”夫子布置完题目便悠哉入座,笑眯眯地瞧着学生们在底下抓耳挠腮。
夫子屁股尚未落凳,朗星河已经举手回答,“三盏!”
刚刚在礼法课上落下的势必要在算法课上找补回来,让所有人知道,他朗星河今日不同往日了!他是真的要崛起了!
“嗯?”算法夫子狐疑地看向朗星河,“乱猜的?”竟然猜中了啊。
朗星河傲然,“当然不是乱猜的。”
“假设塔顶灯数为埃克斯,第二层数目则是二埃克斯,第三层则是四埃克斯.....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个等比数列的求和。”朗星河滔滔不绝,“七层塔一共一百二十埃克斯,三百八十一除一百二十七,埃克斯为三。”
“塔尖三盏灯!”一口气讲完自己的解题思路,朗星河长舒一口气,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颤抖吧凡人!这种难度的数学题,小爷小学的时候就能秒算啦!
“???”
看着一屋子的震惊眼神,朗星河心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小爷我当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放课后来夫子院,我们好好聊一聊。”算术夫子面色凝重,挥挥手示意朗星河坐下,然后冲底下学生们道,“将刚刚听到的都忘记,现在我们来听听这题的剖析解题。”
朗星河:“???”就这样了?难道不该伯乐发现千里马一般欣喜若狂吗?
还有,自己明明改邪归正,一心向学,为什么复课的第一天就接连被两个老师约谈?!
上午的课程结束,在饭堂用完午膳,朗星河和熊有渔往教导司去找掌司销假。
“今日上课还好?”大掌司苏玉安的目光在两个学生身上打量了一圈,最终落在了朗星河身上,确准这孩子并未被阴邪上身,这才松了一口气。
想到刚刚算数课黄夫子慌慌张张来找自己,说是怀疑朗星河同学被阴邪上身的着急模样,心道,这小子大约又有了什么调皮捣蛋的新手段,把夫子都给唬住了。
朗星河张张嘴,想说夫子们似乎对自己有成见。然而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哼!他才不要做告状精,自己一定要用实力让所有人震惊!
复课第一日就在朗星河积极发言、踊跃表现, 夫子们如临大敌、暗自提防中度过了。
“唉,还是严夫子你理解我。”放课后,朗星河去上一对一的音律课, 忍不住向严夫子抱怨自己今日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哈哈。”严夫子捋着山羊胡子出声大笑,“此乃人之常情嘛, 朗同学你换位想想。”
朗星河拧眉一想,倘若自己有个对头哪天突然对自己热情似火, 自己肯定不会觉得对头是突然幡然悔悟想要重新做人了, 绝对是在暗中憋大招准备给自己致命一击呢!
“夫子,我明白了。”理解了夫子们对自己的堤防,朗星河心里好受了些, 哼唧两下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说得好!”严夫子拍掌相和, 如今他对朗星河的滤镜有八米厚,鼓励道,“朗同学再接再厉,老夫相信大家一定会看到你的改变和努力的。”
“嗯!”朗星河重重点头, 目光不经意飘向窗外。
白日渐长,放课后天空依旧一片明亮,窗外,蓬勃浓绿的树冠下, 身着学子袍的小少年站立如松, 一动不动,宛若一座雕像。
正是熊有渔。
如今胡之腾还没有复学, 针对他的晚间训导自然也就取消了——熊有渔作为“胁从犯”,且认错认罚态度良好, 被大掌司“刑满释放”了。
不用去教导司,熊有渔便跟着朗星河来了夫子院。朗星河在屋里学习音律,熊有渔就在院子里立桩,锻炼自己的力量和耐力。
严夫子顺着朗星河的目光看去,捋捋胡子笑道,“今日我们便听一支入阵曲吧。”
说着,严夫子目露怅惘,然仅仅是一瞬,继续道,“这曲子本该由琵琶、鼓、瓯合奏,但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不过也无妨。”严夫子令小童取来乐器,自己抱琵琶而坐,将一只击鼓立在朗星河面前。
朗星河拿着鼓锤手足无措,他就学过几年钢琴,打鼓是真不会。而且什么入阵曲,自己从未听过啊。
“放轻松。”严夫子笑眯眯地拍了一下鼓面,“随心而动即可。”
严夫子以掌击鼓,鼓声由远及近,由疏而密,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给人一种黑云压城的紧迫感和窒息感。下一刻,鼓声止,琵琶起,严夫子一个眼神,示意朗星河鼓声接上。
朗星河还沉浸在夫子气势恢宏的击鼓声中,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沙场点兵,残阳如血,狼烟起,风云涌,将军轻骑长刀舞,万鼓泪殷地,千旗火生风。
鲜血、杀戮,对敌人的痛恨,对胜利的喜悦。鼓声震天,伴随着似有似无的琵琶丝弦,豪情壮志中透着丝丝悲凉,若将军暮年,宝刀蒙尘。
一曲终了,朗星河大汗淋漓,握着鼓锤的掌心全是湿汗,心脏砰砰跳跃如沙场军鼓。
时间过去良久,严夫子拍掌赞叹,“不错,真不错。”
朗星河如梦初醒,擦擦脑门上的汗珠,难得害羞,“我就是乱来的。”
“不不不。”严夫子摇摇头,“情感的倾泻胜于演奏的技巧。”
“之前没有学过乐器?”严夫子有些吃惊,朗星河于音律上的天赋再度超出了他的预料,本以为这孩子今日能够踩准节拍就不错了,谁知他不仅找准节拍,后来竟然能以鼓声引领自己的琵琶走向另一个曲调情境。
“呃....”朗星河大拇指和食指一掐,比划道,“就学了一丢丢。”
上辈子是学过钢琴的,但就学了几年,连考级都没考,就因为学业负担加重,被他妈给取消了钢琴兴趣班。朗星河也就勉强能照着谱子弹奏几首曲子,着实算不上天赋超绝。
“很不错,很不错。”严夫子非常满意,内心准备将正式收徒提上日程。
“可以有什么喜欢的乐器?”
朗星河想到阿妈的建议,脱口而出,“木鱼?”
严夫子:???
“嗯....倒也可以,大道至简。”严夫子自动为“爱徒”找补,“来即来,去即去,半世浮生,镜花水月。”
“也好,明日我便给你准备一个合适的木鱼。”
朗星河:“.......”这也行?
好吧,木鱼也不错,就当是积功德了。
课后兴趣班结束,在严夫子慈爱的目光中,朗星河一头雾水的放学了。
走到院子,就见小伙伴眼神闪闪地盯着自己,宛若一座望夫石,终于盼到了夫朗归来。
“等久了吧。”朗星河快步上前,随即发现熊有渔满头大汗。
“怎么了?”
“小狼,你好厉害!”熊有渔发动星星眼,“刚刚是小狼在击鼓吗?”
不等朗星河回答,熊有渔继续开心道,“原本我是打不完一整套拳法的,可是刚刚乐声一起,我就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然后竟然不知不觉完成了一整套拳法!”
朗星河:?难道自己是辅助系的,乐声能够给队友叠加buff?
“要不要换身衣裳?”朗星河见熊有渔满头大汗,衣服定然也被汗水浸湿了。
熊有渔摇摇头,“没事儿,风吹吹就干了。”体修主打的就是个糙汉子过日子。
如此,朗星河也不再劝,抬头看看天色,估摸着时间,“那我送先送你回家吧。”
熊有渔是跑步来上学的,这会儿虽然天光还亮,但是等到熊有渔跑回家,肯定已经天黑了,那不安全。
“啊?回家?”熊有渔面露失望。
朗星河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不舍得回家,还没玩儿够呢。
“南街上新开了一间茶楼,虽说是个吃茶听曲的地方,但是据说点心也很不错。”朗星河胳膊搭在熊有渔肩膀上揽着小伙伴往外头走。
“我们吃完点心,再打包一份带给胡子疼。”朗星河讲课余生活安排的妥妥当当,“要是时间太晚了,我们可以住在胡府.....”说着,朗星河一顿,“嗯,要是胡府不方便,我就住你家去。”
朗星河每说一个字,熊有渔的眼睛就亮上一分,开心地几乎要蹦起来,“太好了!”
南街新开的茶楼名为水云间,名字带着仙气,室内装潢也带着仙气,一脚踏进大门感觉自己是进了天宫,仙雾缥缈,灵树参差。迎宾的侍女、店小二也都是一副仙气飘飘的打扮,轻纱薄衣如天边彩云。
朗星河心想,论会玩儿会享受,还是人族最顶尖。这水云间的东家就是南国的人族,南街上几家比较有特色且红火的铺子都是人族东家。
“这....这是天上的仙雾吗?”站在喷涌而出的雾气前,熊有渔挪不动步子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水雾。
“正是。”店小二殷勤上前解释。
朗星河这一行人,两少年虽然看着不起眼,穿着不算富贵,可二人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小厮护卫,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们出生不凡,定有来历。
“哈?”朗星河翻了个大白眼,心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这玩意儿要是仙雾,他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写。
朗星河不屑的表情太明显,店小二连忙保证,“真的是仙雾!这池水下吞云吐雾之物,乃是我们东家花天价从一位炼器师手中买到的仙器。”
在店小二看来,仙器喷吐出的云雾自然就是仙雾了。逻辑没毛病。
朗星河也不欲争辩,总不能说干冰也能有这种效果吧,根本不是什么仙器。而且自己又搞不出干冰来证明自己的话。
“这地方真好玩,等小胡好了,我们再一起来!”熊有渔张望着周遭的一切,觉着处处新奇。
然而这份新奇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到茶水点心上桌,熊有渔草草吃了两口就坐不住了。
“要不我们打包带走,去找小胡一起吃吧。”遍插茱萸少一人,少了一个小伙伴,再美的景致、再好吃的点心,都失去了吸引力。
“行啊。”朗星河没意见。经历过严夫子的音乐洗礼,茶楼里的丝竹管弦呕哑之声只觉难以入耳。
将菜单上的茶水点心全点了一遍,吩咐店小二打包带走,朗星河和熊有渔便抬步要走。
“二位小少爷不再多留会儿?可是招待不周?”见二人来了没多会儿就要走,茶楼掌柜赶紧迎了出来。
朗星河点头,“嗯,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掌柜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挽留道,“稍晚些有歌舞表演,俱是南国来的小女娘,身娇体软,妩媚天成。”
“哈?”朗星河面露嫌弃,心道,你们的吹啦弹奏就这水平,能有什么高水准的舞蹈表演?真当他们是没见过世面的狗子啊?
“今日的消费给二位小少爷打个六折如何。”掌柜极力挽留。他已经打听出来,这两个少年一个是朗家少爷,一个城防卫熊家的少爷,俱是纨绔子弟大客户。
“六折?!”朗星河终于来了点精神,“真?”
“绝对!”掌柜笑开了花,心道,一个大客户这不就来了么。只要他们今晚留下,日后自然日日魂牵梦绕想要来。
朗星河也开心了,“将我们刚刚点的菜品,通通再来三份。一份送去东街朗府,一份送去西街胡家,一份送去城防卫。”
末了,朗星河不放心问掌柜,“你们家有外送服务的?”
掌柜笑容僵硬,点头,“有的...有的....”这发展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啊。
闻言,朗星河脸上的笑容终于真诚了几分,不吝夸赞道,“你们家的曲子虽然水准差了一些,但是点心还是不错的,特别那个冰雪冷云子,很不错的!”
掌柜彻底垮了脸,只得道,“谢小少爷称赞,日后还请多多光临。”
朗星河点头,“嗯,等到盛夏到来,更适合吃冷元子,到时候我必打发小厮天天来点外卖。”
说罢,朗星河和熊有渔并肩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点评这家的点心。
熊有渔:“那个冷元子吃了好舒服,冰凉凉、软乎乎,还蜜甜的。小胡肯定也喜欢。”
朗星河:“我也这么觉得。”
熊有渔:“但是我觉得远没有小狼你做的百果花香冰沙茶滋味绝妙。”
朗星河:“那是自然!”
熊有渔:“曲子听着就想打瞌睡,完全比不上小狼你的击鼓。”
朗星河:“我可是专业的!”
掌柜的一路相送,听着两小爷的对话,暗道自己失策了!——妖族和人族的年纪算法不同,在人族,十二三岁的少年就是半大的小子该通人事了,可是对妖族而言,十二三岁那还是刚断奶的小崽呢!
目标客户判断错误了!掌柜扼腕叹息,今日亏大了!
“你们怎么来啦!不是复课上学了吗?!”见到两小伙伴联袂而来, 胡之腾惊喜连连。
朗星河丢了个大白眼给胡之腾,“上学了就不能放学吗?”尔后沉声道,“胡同学, 我今日是来给你补课的,还给你带了作业。”
“啊?”胡之腾愣住, 还以为小伙伴来找自己玩耍的呢。
脑子卡顿两秒,胡之腾反应过来, 跳脚道, “朗星河你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补课,就你的水平, 不是误人子弟吗?”
朗星河针锋相对, 大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爷我现在可不同往日了。学霸!学霸懂吗?”
“嗤。”胡之腾白眼儿翻上天, 鼻子里喷出一股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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