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欧若截出了数张图片。
他们笑着从商场大门走出来时，贝特戴着口罩帽子恰好走进去；他们带着奶糕在草地上放风时，贝特正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买棉花糖……
“天！”朝与搓了搓胳膊上狂冒的鸡皮疙瘩，“他这是……跟踪我们好一段时间了吗？”
欧若无比自责：“抱歉，都是我大意了，没有早点察觉。”
“这怎么能怪你？”朝与一把抓过欧若的手牢牢牵住，“他伪装成这样，每次又离我们那么远，察觉不到很正常。”
尽管雄虫这么说，欧若心里还是很不好受，跟雄虫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太愉快太放松，竟然让他把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警惕性都给忘记了。
朝与不愿让欧若多想，问道：“哥哥，你说他为什么先是跟踪我们，又莫名其妙的在网上污蔑我呢？”
这让他感觉很是困惑。
欧若思索片刻，问：“你直播以来，有跟你结仇的主播或者其他虫民吗？”
“跟我交往比较多的就只有阿瑟微，我跟其他主播都不太熟。说到结仇的话，网上倒是一直都有我的黑粉。”朝与想了一下，忽然说：“乌兰应该也算吧？”
“也不是没有可能。”欧若若有所思道：“这样，我们先试着联系贝特，看看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同时直接以造谣诽谤的罪名起诉他，让警局介入处理。”
两虫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让朝与联合GH平台发布一则公告和律师函，而欧若则负责联系贝特并报警。
“别太担心，一切有我。”欧诺语气不疾不徐，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假的成不了真，白的也变不成黑的。”
朝与勉强笑了一下，“好。”可心头却倏地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就好像，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了一般。
第41章 惊惧噩梦
欧若试着私下联系贝特， 但对方意料之中的没有回复。他便立即报了案，警局那边迅速立案调查，迫于民众空前的关注度和压力， 这次警方的调查速度很快，他带着朝与过去做完笔录后便回家等候消息。
据欧若在警局的朋友，也是负责本次案件的警员莱伊私下悄悄透露， 经过医院的检测，得出的结论是那名贝特患有严重的妄想症， 是名重度精神疾病患者。
经过警方的搜查和医生的诱导诊断，发现贝特有一部分没有说谎，那就是他的确被前对象骗钱骗身还导致了流产，只不过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
不知为何，竟错把朝与当成了他的前对象，家里的墙壁上还挂着一堆P的和朝与的假合照，每天晚上就看着那些照片入睡，听来都瘆得慌。
“警方调查他终端的时候还查获他给你的账号留了很多言。”欧若蹙眉道。
朝与眼睛微微睁大，“给我留言的粉丝实在太多了， 一天能有几万条私信，我设置了未关注不予提醒， 所以没注意到他留的言。”
欧若松了一口气，“没看到就好。”
谁料朝与却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那些言论过于疯狂了。”欧若神色间不太赞同。
朝与却坚持：“我有你呀， 我不怕。”
欧若只得放了部分截图出来， 朝与凝神看去， 只见满屏都是名为【我才是主播的唯一雌君】的ID的疯狂言论。
【亲爱的， 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让我找得好辛苦啊。】【跟我回家好吗？只要你跟我回家， 我们还跟以前那样好。】【你现在有好多粉丝， 都想着要你娶他们，但我知道，你只会娶我，你曾经亲口说的，不是吗？】……
【亲爱的，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呢？】
隔了几天后，贝特的语气明显变得焦躁和疯狂起来——
【为什么不回消息？】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要逼我，我已经失去我们的虫崽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亲爱的，是不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会回头？】随后便是一张鲜血淋漓的图片，图片中的小臂上被刀划出了数条极长极深的口子，浓重的血色几乎快溢出屏幕来。
看得朝与脸色为之一变，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一般让他闷得透不过气来。
欧若立时关掉了所有页面，揪心不已，“都说别看了，感觉还好吗？”
朝与不自觉闭了闭眼，那副血腥的场景却似乎仍残留在脑海里，他的心跳快得厉害，努力平复着呼吸，“还好。他这妄想症，恐怕很严重啊。”
欧若揽住朝与的肩头，道：“联邦警方已经掌握了大部分贝特造谣诽谤的罪证，但正由于贝特是重度精神疾病患者，很大程度上会免除刑事责任，只会受到被罚款的处罚。”
欧若语气里满是心疼，“委屈你遭受这飞来横祸了。”
“没关系，按照联邦法律来判定就好了。”朝与盯着那个ID看了两秒，忽然打开了前几天的热搜。
朝与快速在评论下翻着，果然看见了这个ID的评论。
【我才是主播的唯一雌君：亲爱的，你不是说过要娶我做雌君的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欧若神色微动，“怎么了？”
朝与指给欧若看，声音闷闷的，“当时我还以为只是一个喜欢我的粉丝在开玩笑而已。”
经过调查，这个ID几乎在朝与每条动态下都发布了大量极为病态的言论，欧若并不打算再告诉雄虫，只道：“他这言论混在粉丝里并不奇怪，看不出来很正常。警局那边这两天就会公布事件的调查结果，会还我们一个真相的，不用太担心了。”
“倒也不是担心。”朝与拧着眉头，缓缓道：“就是总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心里不太舒服。”
欧若眉心跳了一下，“你觉得哪里古怪？”
朝与摇头，“说不上来，但就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太对劲。哥哥你想啊，贝特患有妄想症，但为什么那么巧偏偏把我错认成他的前对象呢？之前我一直戴着面具，他又是怎么认出我，并且跟踪我们的？”
对于这些疑点，其实欧若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他不愿让雄虫卷入更深的漩涡，只揉着他修长的脖颈说：“别想太多，一切都交给我。我会叮嘱警局那边更加深入调查的。”
“安全起见，最近要出门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还有，现在星网上很多言论都非常尖锐。很多民众就是这样，他们不了解真相，也不在乎证据，就在星网上肆意攻击辱骂，以增加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这段时间也要少上网，好吗？”
朝与不愿让欧若担心，依赖地搂住他，乖乖地说：“嗯，好。”
其实欧若说的程度已经算轻的了，这件事引发的社会舆论热度已经高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在朝与联合GH平台发布的已经起诉贝特造谣诽谤的联合声明下，全是各种中伤辱骂朝与的言论，堪称是一片血雨腥风。民众不但不信，甚至还阴谋论说朝与利用欧若的特权威胁无权无势的贝特，连联邦警局的公信力都下降不少。
对于这件事，朝与表面上看着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但欧若仍旧看得出来他有些心神不宁，还偶尔走神，愈发忧虑起来。
这天晚上，朝与抱着欧若沉沉睡去，却罕见地做了一个噩梦。
在一片星海下，炮火连天，随处可见尸体残肢和战舰的碎片，朝与感觉自己像是在漂浮在空中，俯瞰这一切。
原本有些茫然的他在看到一艘银色战舰的时候，神智猝然清醒过来，他知道，那是欧若的战舰。
只见下一秒，一颗导弹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那艘战舰！
“不要！”在朝与撕心裂肺地呐喊声里，那庞然大物顷刻间就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尘埃。
“朝与？”
“醒醒，别睡了。”
朝与陷入悲伤欲绝的情绪里，耳畔却听到谁在焦急又温柔地呼唤他。
“朝与？”
“乖，别睡了。”
倏地，朝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在床头壁灯暖色的光线下，他怔怔地看着欧若正抚摸着他的脸，神色忧心忡忡，问他：“做噩梦了吗？”
噩梦？对，他做噩梦了。
朝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把紧紧搂住了欧若的腰，将自己埋进他温暖的怀抱里，声音嘶哑地说：“嗯。”
欧若伸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脊背，放低声音哄道：“乖，没事了，没事了。”
朝与汲取着欧若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温度，良久，终于缓过那阵以为失去欧若的钻心的疼。
“哥哥，我做噩梦了。”
“我知道。”欧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呼噜呼噜头，吓不着。”
朝与抓住头顶的手抱在胸前，缓慢地说：“你想知道我梦到什么了吗？”
欧若听出了雄虫语气里的不寻常，顿了一下，道：“你说。”
之前朝与一直在想该在什么样的时间，又以何种方式告诉欧若后续情节发展会比较好，想得太多，反而一直没找到说出口的时机。
但现在，他忽然就想不管不顾地将一切都告知欧若了。
朝与闭上眼睛，呼吸沉重，“我梦到，乌兰其实是敌国的雄虫，他利用外交部秘书长的职务之便，和他安插的棋子萨比、还有他的母星里应外合，趁机攻打主星。”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愈发艰涩起来，“那场战役，是你领兵出征的，但是，最后胜利的一方是乌兰，哥哥你……”
欧若轻声问道：“我怎么了？”
“你死在了那场战役里。”
朝与说完这句话后再没出声，欧若也没再询问。
极致的沉默在卧室里流淌。
片刻后，被梦中逼真的惨烈结局惊吓到的朝与才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出了怎样诡谲至极的事情来，他顿时惶惑不安起来，下意识仰头去看欧若的表情。
却在那张他自认还算熟悉的脸庞上看到了让他十分陌生的情绪来。
像极了他们初次见面时，欧若掐住他的脖子冷冰冰打量他的样子。
朝与心口一痛，脸上的表情很无措，不自觉松开了此前一直抱着的手臂，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般，解释道：“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我并非刻意造谣乌兰和萨比是奸细，我是真的梦到了……”
朝与胡乱说了一堆，最后笑得比哭还难看，委屈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朝与想象不到欧若听到他那番话时心中已然掀起了万丈高的惊涛骇浪，因为他说的完完全全吻合了欧若上一世经历过的惨烈结局。
在那一瞬间，欧若心神俱颤，几乎忍不住逼问他：你到底是谁？！
可雄虫最后那句又委屈又难过的质问又让他奇异地镇静下来，于是他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用那只被松开的手重新回握住了雄虫汗湿的手，低头吻在他的额心，哑声回答：“信，我信你。永远都别松开我的手。”
不管你是谁，我都信你。
正兀自悲伤的朝与愣了片刻，忽地反应过来，欧若说的并不是“相信他说的话”，而是“相信他”！
不可言状的感动袭上心头，朝与眼眶湿润，动情地说：“哥哥，谢谢你相信我。”有些话一旦开了头，后续再接着说就容易多了，朝与彻底放松下来，靠在欧若怀里接着道：“但是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欧若强行摁下所有思绪，笑了一下，“没关系，我会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朝与也被欧若语气中的自信感染，勉强提了下嘴角：“会有那么一天的。”他郑重其事地说：“虽然这只是一个梦境，但说不准就是上天的提示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哥哥，答应我，你近日里一定要多留意和防备乌兰还有萨比，好吗？”
欧若垂眸，目光极深地看着他，语气肃然道：“好。”
近日又是被诬陷诽谤，又是做这么惊骇的噩梦，将这些都告知欧若后，朝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人也变得困倦不已，缩在欧若怀里昏昏欲睡。
欧若则环着他，语气轻柔地哄道：“睡吧，没事了。”
不一会儿，朝与在熟悉的冷香里重新进入梦乡，这一回，再也没有了残酷的画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朝与微弱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缓慢而悠长。
欧若压着心头纷乱繁杂的思潮和揣想，就那样低头凝视着朝与安睡的脸庞，良久，他像是败给什么一般，俯身亲了亲雄虫因为惊惧而变得苍白的唇，随后起身披了件睡袍，关掉壁灯，迎着如泼墨般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出了卧室门。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少将出门干嘛 /狗头/
欧若面无表情地给莱伊发送了一条私信， 随即从烟盒里摸出一支香烟。
在这一片居住的虫民本就稀少，半夜时分更加没有任何灯光，浓重的夜色下， 唯有天穹上那弯月牙散发出微弱的光。
欧若的银发被凉风吹得散开，他靠着围栏，将那支香烟横着置于鼻端反复嗅闻， 却并不点燃，脸庞在晦暗不明的夜色里显得坚毅而冷峻。
不消片刻， 001提示终端上收到了莱伊的回复。
欧若动作微顿，然后毫不留恋地收起了香烟。
【欧若：查得怎么样了？】
【莱伊：这个案件基本已经定性了，我们明天早上就会在星网上公布此次案件的调查结果，还主播一个清白。但正如我之前跟你透露过的那样，贝特是名重度精神疾病患者，经过警局的商定，会免除他的刑事责罚，只予以罚款和拘禁的处罚。】这个结果欧若并不意外，但他现在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欧若：你们调查过程中没有发现贝特的聊天记录、社会交往或者资金往来有异常吗？】这段话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莱伊惊讶于他老朋友的敏锐，回道：【都调查过了， 贝特自被前对象劈腿流产后一直独居至今，社会关系网很简单， 账户里也没有出现来历不明的大额资金。】欧若蹙眉不语。
莱伊回复完之后似想起了什么， 又补充道：【不过， 我们发现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你猜猜是什么？】【欧若：……】
莱伊一噎， 暗自腹诽他这朋友的无趣， 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那就是贝特曾经删除过终端上收到的一条诈骗短信， 我们还特地查了IP地址，结果发现竟然来自其他星球！你说神不神奇！】欧若锐利的视线直直地钉在“其他星球”几个字上，良久，他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回复：【这其他星球不会是赛尔木萄星吧。】明明是疑问的句式，却透着一股不由分说的笃定。
那端，莱伊惊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欧若敷衍道：【猜的。听说赛尔木萄星那边很流行诈骗。】莱伊内心狐疑道：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不过没等他继续深想，另一条回复又来了。
【欧若：那条诈骗短信能发我看看吗？】莱伊察觉到不对劲，【你觉得有问题？】欧若指尖翻飞，回：【没，就是好奇其他星球是怎么诈骗的。】这回换成莱伊无语了，虽然如此，他还是将诈骗短信发给了欧若，无关紧要的东西，给他看看也无妨。
欧若敛了玩笑的神色，点开了图片。
【尊敬的贝特阁下，您好！恭喜您于2222年4月1日在主星深蓝区青黄不街的福利彩票分店中了特等奖，奖金为500万星币，请您于2222年4月3日晚上凌晨前往至该福利彩票分店处领取奖金，过期不候！】很巧的是，欧若的别墅正位于深蓝区，附近的青黄不街上的确有个福利彩票分店，曾经他和雄虫还进去买过小份额的彩票。
更巧的是，诈骗短信中的日期正好是贝特跟踪他们数天之后。
欧若绝不信世间会有那么多巧合，将这些细节联系在一起，顷刻间他便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这件事，背后就是由乌兰一手促成的。这条所谓的诈骗短信正是乌兰在暗示贝特去青黄不街的福利彩票跟他见面，后面也不知道用了何种方法让贝特做出了实名举报雄虫的举动。
但欧若想不明白的是，乌兰为何要这么做？
如果说是企图用这样的方法诽谤雄虫，往他身上波脏水，可警局也不是吃素的，就像现在这般，最多不过几天就能调查出这一切，还雄虫清白，那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正细细思索间，终端提示再度响起，他垂眸看去，是米苏通过加密频道发过来的近几日关于萨比行踪的总结报告。他一字不落地看完后，脑中忽地想起雄虫方才所说的“梦境”。
电光火石间，欧若茅塞顿开，所有疑虑都得到了解答。
陷害雄虫是一方面，借机转移他的注意力是另一方面。
看来，乌兰要开始行动了，倒是比他预料的早了不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