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对他死心塌地的欧若竟为了这样一只雄虫一再冷落他,甚至还为了对方甘愿被停职,他就忍不住想要将雄虫挫骨扬灰。
他目光阴沉地将那几分钟的视频看了又看,恨不能将雄虫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几秒后,他粗鲁地关掉热搜,在层层加密的频道里向某个目标发送信息:准备得怎么样了?
二十分钟后,两虫步行到了美食街入口,恰逢夜幕降临,街道两边的小商贩都已开门营业,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五彩斑斓的灯箱一刻不停地闪烁着,碳火烧烤滋滋地冒着白烟,露天小桌上虫民们猜拳喝酒谈笑风生,市中心不具备的独特烟火气都在这里绽放。
“阿若以前有来过类似的地方吗?”
欧若摇头。
朝与注视着酷似现实生活中的小吃街,忍不住心生怀念:“夜市的确不够高级,但这里也有很多高档餐厅没有的元素。”
欧若虽未来过夜市,但幼年时曾流落荒凉星系,挨饿受冻是常有之事,完全不介意夜市之比于餐厅的简陋,反而对这些各色小吃倍感新奇。
两虫一路逛过去,朝与看见什么都想买下来投喂欧若,欧若有些喜欢吃,就会多吃几口,比如外皮酥脆内部则塞满了青椒肥瘦肉的流汁肉夹馍,被烤得滋啦流油又洒满了孜然辣椒粉的烤面筋以及软软糯糯入口微甜的雪媚娘。
但也有欧若一口都不吃的,比如朝与手里这碗杀伤力十足的臭豆腐。
朝与插了一块浸满了汤汁的臭豆腐,再次递过去,恳求道:“就尝一口好不好?真的很好吃,我刚刚都尝过了。”
欧若嫌弃地瞅了眼,立即屏住呼吸往旁边挪了一步,即便再宠雄虫,他也不能接受这种臭熏熏又黑乎乎的东西。
大抵是欧若拒绝得太坚定,朝与收回手,活像只委屈巴巴的大狗狗,“好嘛,那我自己吃。”
欧若一直用余光看着朝与,见他闷不做声地吃了几块,看起来很是沮丧的样子,内心也在做着激烈的挣扎,须臾,在听见雄虫又叹了口气后,终是败下阵来,无奈地说:“那我就尝一块,先说好,只尝一块啊。”
朝与一秒变脸,笑盈盈地喂到他嘴边,“好,你快尝。”
“……”上当了。
欧若眉头拧得死紧,视死如归般咬住了臭豆腐,准备胡乱嚼两口就咽下去,可吃着吃着,表情很轻的变了一下。
“怎么样怎么样?”朝与小孩邀功似的,趴着欧若看表情,“好吃吗?”
欧若点头,“……还行吧。”没想到这臭熏熏的东西味道竟然还不错?
朝与大笑起来,“我就说好吃吧!”他将臭豆腐一把塞到对方手里,“你帮我拿一下,我去买冰淇淋。”
雄虫几步就跑到了卖冰淇淋的小店门口,跟老板比划着什么,欧若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手里的臭豆腐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朝与就举着一支一半乳白一半翠绿的冰淇淋回来了,他下意识率先投喂欧若,“尝尝这个双色冰淇淋。”
没料到雄虫这么快就回来,欧若耳尖有点红,只摇头,不做声。
朝与只好自己咬了一口,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冰凉的奶油味和抹茶味同时在口腔里爆开,他无意中扫过臭豆腐,一个机灵反应过来,咽下冰淇淋大声说道:“好哇哥哥,你偷吃我臭豆腐!”
好不容易偷偷咽下臭豆腐的欧若脸上发烫,苍白辩解道:“没有。”
“还不承认,我刚刚走的时候数过了,一共有四块臭豆腐,现在只有三块了!”
“……”
朝与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没有虫能拒绝爆汁臭豆腐,哥哥你就承认它好吃吧!”
欧若没辙,“是,我承认这臭豆腐的确好吃。”
朝与满意了,又献宝似的把自己已经咬过一口的冰淇淋递过去,“这个也很好吃。”
这下总算让欧若抓住了把柄,他眯了眯眼睛,控诉道:“怎么只买了一支?”
“因为,”朝与无辜又纯情地眨了眨眼睛,“我就是故意想跟你同吃一支冰淇淋呀。”
妄图扳回一局的欧若再次被KO,却仍不死心地就着雄虫的手咬下一口,故作镇定地说:“很甜。”
朝与眸色一暗,飞快地凑上前去将欧若唇角沾染的冰淇淋舔走,还意味不明地说:“的确很甜。”
被撩得面红耳赤的欧若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对手,瞟了雄虫一眼迈步就走。
朝与见好就好,笑着跟上去,“哥哥走慢点!”
两虫一路打打闹闹,最后在一家烧烤店里坐了下来。
和喜欢的人坐在大排档吃烧烤夜啤酒是朝与曾幻想过,漫长而幸福的生活里的一角,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欧若利落地撬开冰镇啤酒的瓶盖,给自己倒满,却只给朝与倒了半杯。
“我酒量很好的。”自觉被歧视的朝与不满地夺过啤酒瓶,吨吨吨就给自己倒满了。
欧若讶异了一瞬,被雄虫这小孩子一般的赌气行为可爱到,漫不经心地仰头喝了一口,说:“是吗?等会你喝醉了我可不管你。”
“才不会,我千杯不倒!”朝与强行跟欧若碰了杯,抬手就喝掉一半。
见朝与这么信心十足的模样,欧若一时也拿不准他的酒量到底如何。
大排档的生意不错,一会功夫就坐满了大半,交谈声、笑骂声飘在夜风里,两虫就这么面对面坐着,随意地闲聊。
几杯酒下肚,朝与脸颊红扑扑的,他一边抬手给对面的酒杯倒酒,一边含笑问:“喜欢吗?”
欧若紧盯着他,一时不知道是在问他喜欢他,还是喜欢这里,他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低声说:“喜欢。”
朝与唇边的笑意加深,傻乎乎地说:“我也喜欢。”
明明雄虫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欧若的心却狠狠跳动起来,不得不闷头喝酒以压制这陌生的情绪。
下午在电玩城的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闪过,欧若放下酒杯,踟蹰良久,终于问出了放在平日里自己一定不会问出口的问题:“今天抓娃娃的时候,那小虫崽不过是不懂事罢了,你为何,执着地要他给我道歉。”
问完便直勾勾地盯着雄虫看,似乎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蛛丝马迹。
酒意开始上头,朝与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欧若在问什么,嘟着嘴巴,想也不想就回道:“我管他是小虫崽还是老虫崽呢,只要说我少将坏话的,一律都是坏虫崽!必须给我少将道歉才行!”
欧若听完微微瞪大湛蓝的眼睛,无法控制地勾起唇角,而后,极其愉悦地笑出了声。
他独一无二的雄虫,依然这么率真、直白……和热烈。
想是想到什么,朝与变魔法般掏出一个粉色封皮的本子递到欧若面前。
“这是什么?”欧若翻开第一页,瞬间愣住。
朝与抿着嘴唇,脸色又红了一些,也不知是被酒意熏的,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缓慢而认真地说:“这是三十天追求满意度登记表,这三十天里,我会将我们一起做过的事都记录在上面,如果每天结束时,你都觉得满意的话,就在那一页签下你的名字,等你签完第三十个名字后,你就——”
雄虫停顿了一下。
欧若睫毛一颤,拿着粉色笔记本的手指都有些不稳,“我就怎样?”喉咙口一阵发紧。
朝与用专注至极的目光描摹着他深刻明晰的脸庞,笑得既纯真又蛊惑,“你就永远都只属于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欧若:我绝不吃臭豆腐!
一分钟后:真香……
夜色渐深, 飞行器已然在朝与的别墅外停留了十五分钟。
号称自己千杯不倒的雄虫实则喝完一瓶就醉了,此时正躺在欧若的大腿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怀里还宝贝般紧紧搂着抓来的狗狗和他已经签过字的登记表。
怀里传来的阵阵温热让欧若生出一股将雄虫带回自己家的强烈冲动, 这般美好得不真实的雄虫,就合该是他的。
也只能是他的。
但他还记得雄虫说过的话,也想延长这一份从未有任何其他雄虫能带给他的心动和喜悦。
欧若就这样低头仔细地瞧着他, 手指轻柔且珍惜地抚过雄虫泛着红晕的脸颊、眉眼和红唇,半晌, 克制地收回手,俯身在他光洁饱满的额上印下了一枚虔诚的吻。
朝与被叫醒的时候还有点懵圈。
“唔。”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我睡着了吗?”声音含混,有点刚睡醒的沙哑。
欧若垂眸看着睡眼惺忪的雄虫,忍不住打趣道:“是啊,我们千杯不倒的朝与,怎么就喝醉了呢?”
原本还不在状态的朝与头脑倏地清醒,慌乱地从欧若腿上爬起来,被自己吹过的牛臊得不行, 故意揉着眼睛,“也没有很醉, 我就是太困了。”
欧若好整以暇地注视着他,也不揭穿, 反而装作信任地点点头, “我知道, 那我们明天去哪?”
“嗯?”
欧若指指他抱着的粉色笔记本, “上面只写了今天的计划。”
“这个呀。”朝与不自觉打开封面确认了一下第一个签名, 傻乐着说:“既然是明天的计划, 当然要明天再揭晓啦!”
欧若目光沉沉, “也好,那,明天见?”
“嗯,明天见!”
“回去之后洗个热水澡,早点睡觉。”
“知道啦!”
正欲离开的朝与忽地转头,将狗狗塞进欧若怀里,“差点忘了,这个送你。”
欧若眼里划过一抹诧异,“这是给我的?”
“对呀,我要让这只狗狗陪着你,即便我不在,你看到他也会想起我!”朝与笑着说完就下了飞行器。
欧若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雄虫,直至不见后,他举起狗狗挑剔地打量片刻,默然道:还是你主人更好看。
第二天很快来临,欧若举完铁后再次收到了雄虫寄来的快递。
一束月季,一盒爱心早餐和一张明信片。
欧若嗅了嗅芬芳馥郁的黄色月季,动作轻柔地将其插。进了花瓶里。
今天的爱心早餐是香煎牛排、黑椒意面和白灼西蓝花,欧若照旧拍了照,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
一想到明信片上的约会内容,他就止不住地期待起下午的到来。
睡过午觉后,两虫开着飞行器刚到主星最大的游乐场外,就听到了半空中传来的阵阵尖叫声,抬眸望去,不远处正是过山车垂直飞下的刺激场面。
珠光游乐场的过山车全长2000米,忽而起伏忽而转弯的轨道像是一条蜿蜒盘旋的空中巨龙。
朝与拿出提前买好的两张通票递给检票检验员,通过之后迫不及待地拉着欧若走进,询问:“哥哥,你想先玩哪个项目?”
受朝与情绪的调动,欧若脸上也有几分激动,他转眸看了一圈,“现在过山车排队的虫民比较少,我们就先去玩过山车?”
“好!”
没排一会儿便轮到了他们,每节车厢都是单排两人座,朝与和欧若挨着坐下,系好安全带后拉下了安全压杠。
眼看过山车即将启动,朝与的心已然开始怦怦乱跳,他下意识看着欧若,眼里流露出无声的信任,“突然有点紧张。”
“别怕,有我在。”欧若紧紧牵住了雄虫的右手,与他十指相扣,这给了朝与莫大的勇气。
须臾,工作虫员确定车上的游客都做好了安全措施后按下了启动键。
黑红相间的过山车慢慢加速驶过一段平缓的轨道,倏地开始垂直爬坡,积蓄势能,到达高达66米的顶点后又猛地开始垂直下降。
朝与在强烈的失重感中闭上眼睛,和周围的乘客一起放声大叫,欧若则一边享受着这独特的快感,一边微笑着注视他。
空中的航拍器默默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等到终于结束时,朝与窝在椅子上还有点恍惚,欧若已经利落地解开了两虫的安全措施,扶着朝与回到了地面。
“还好吗?”欧若担忧地问道。
腿还有些发软的朝与咬咬牙,“没事,我们去下一个项目吧!”
两虫先后又去玩了大摆锤、风火轮和激流勇进,叫得嗓子都哑了的朝与一屁股坐在长椅上,微喘着气摆手:“呼……不行了……让我歇歇。”
欧若摸了摸朝与的头,扔下一句“在这里等我”就转身离开了。
朝与缓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又恢复了活力,这时,欧若端着一杯热茶回来了,他将热茶递给雄虫,“喝点润润嗓子。”
“谢谢,等一会儿我们就去玩下一个吧。”朝与不好意思地接过,小口喝了起来,是很清香的花茶。
欧若挨着朝与坐下,温声说:“没关系,觉得累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那怎么能行?”朝与瞪圆了眼睛,像个守财奴,“这1080的票价可包含了所有项目呢,不去就亏了。”
“我给你报销。”欧若失笑道。
“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你喜欢玩,我也想陪你玩呀。”
欧若神色有些怔松,“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上午看到明信片上的约会预告时,他就感到很惊喜。之前上贵族小学,雄父和雌父对他格外严厉,认为这种游戏就是玩物丧志,所以从来没有带他来过。后来意外流落到垃圾星,更是连温饱都成问题。再后来,回到主星时,他义无反顾地参了军,一路浴血奋战,成为帝国最年轻有为的少将之一,也就把这回事深深地埋进了心底。
熟料朝与俏皮地回:“猜的。”他将喝完的纸杯扔进垃圾箱,拉着欧若起身,“走吧哥哥,我们去玩极限蹦极!”
欧若跟在后面,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可真站到了蹦极台上,绑好绳索时,朝与两腿都在打颤,他终于意识到了这200米高的蹦极和他曾经玩过的入门40米蹦极有着怎样的天壤之别。
风在耳旁呼呼地刮过,最底下是一汪碧绿的湖泊。
欧若心疼不已,劝道:“朝与,听我的,我们不玩了。”
“没关系。”朝与喉结滑动了一下,重复道:“没关系。”他转头看见欧若正蹙着眉头,勉强地笑了一下,撒娇道:“反正是双人蹦极,等会往下跳时,你抱着我,我鱼希k椟伽就不怕了。”
欧若最后拗不过朝与,只得说:“好,我会抱紧你的。”
工作虫员上前做了最后的检查,提示可以跳了,两虫亲密地搂在一起,默数三秒后,同时跳了下去!
在极端的失重感前,朝与连叫都叫不出来。高度200米的蹦极,最高时速可达190公里/小时,在急速下坠中,劲风呼啸而过,但朝与只能听到他和欧若震动频率相同的心跳,感受到欧若搂着他的结实而有力的臂膀。
六秒的自由落体后,有长达五秒的回弹,在绳索渐渐停止摆动后,欧若和近在咫尺终于肯睁眼的雄虫对上视线,轻声说:“我抱住你了。”
朝与缓缓点头,在那一刻竟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被工作虫员拉上蹦极台后,朝与腿软到站都站不稳,是被欧若一路抱下去的,吸引了一众游客的目光。他将自已的脸埋在对方宽阔的肩膀上,闷闷地说:“好丢脸。”
欧若大步流星地走着,闻言立即反驳:“没有的事,你很勇敢。”
这回朝与花了稍长的时间修整,他望着不远处散发出蓝色荧光的摩天轮,说:“我们还差最后一个项目就通关啦!”
欧若应了一声,目光却停留在他脸上,“还可以坚持吗?”
“当然,摩天轮还好,不怕。”说到这里,朝与有点脸热,他之所以将摩天轮放在最后,是有私心的,他转头,语气随意道:“听说情侣在摩天轮到达最高点时接吻,就会在一起一辈子呢。”
欧若挑了下眉,“是吗?我一直觉得这压根就是摩天轮的营销策略,是骗情侣交智商税的。”
“……”原本还想继续暗示的朝与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腹诽道:他家少将怎么跟那些没情趣的直男一个样?
欧若但笑不语。
这么一逗,雄虫脸色是红润了一些,表情却臭了起来。
欧若忍笑去牵他垂在身侧的手,雄虫恰好抬手摸耳朵,避了开。
欧若复又叫他,“生气了?”
雄虫哼了声,“没。”
“哦,没生气就好。”欧若点点头,放下心来。
“!”这下朝与更气了,难道他耍小脾气这么不明显的吗?
他哀怨地横了欧若一眼,自顾自大步走进了桥厢。
欧若实在没忍住,单手捂住了脸颊,以掩饰唇边的笑意。他也弄不明白,为何他总是想去逗弄雄虫,以看到雄虫或可怜或撒娇或生气的一面,他边走边思忖,却没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直到他也进到桥厢,原本侧对着他的雄虫立即瘪着嘴背对他时,欧若脑中灵光一现,终于找到了原因——雄虫像极了奶糕!同样是又大又圆的黑眼睛,肤色白皙,脾气好,连生气时背对他的神态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