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悲惨男大呢(半里知途)

恶言恶语在喉咙里滚油锅似的炒了数遍，他最后还是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那我可真有先见之明呐。”
许唐被顾方思“友善”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他不自觉往后缩了缩，回了个感恩的笑容。
顾方思又一次闭上了双眼。
压在许唐肩膀上的力道松了又紧，劲
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滑了下去。
顾方思转身往卧房走：“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许唐摸了摸后脖子，不明白日上三竿才起床且刚起床的顾方思睡意怎么来的。
他瞅着对方不自觉流露出的悲苦背影，总觉得顾方思相比于回去睡觉，更像是要藏在被窝偷偷抹泪的。
许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下意识把人叫停：“等一下！”
顾方思慢吞吞转过头来。
许唐干笑一声，脑子转了半圈，想出个理由：“你还没说我身上差点什么感觉呢。”
顾方思上下扫了他两眼：“你少的不是感觉，而是态度，知道吗？”
“什么态度？”
“视酒会如粪土的态度，”顾方思神情恹恹，说出的话偏偏带着能把人扎一身血的刺，“酒会是什么很高大上的东西吗？不就是一人端着一杯难喝的酒，看见这个说哎呦哎呦久仰大名，看见那个说哎呀哎呀好久不见，然后扔了脑子互相夸一顿年少有为啊，前途无量啊，碰杯、喝酒，最后把嘴咧得跟八百年没见着肉似的说回见吗？”
许唐：“……”
我刚把他惹着了吗？
顾方思耸肩，问：“怎么样，这么一听，是不是开始觉得酒会就是高档一点儿的夜摊，没什么高级的了？”
许唐半懵半懂，但还是郑重点头：“好像还真是，感谢你的安慰。”
顾方思像是吃了屎的表情更难看了：“别吵我，我真的要去睡觉了。”
这下不等许唐阻拦，顾方思的卧室门就已经哐当合上了。
酒会还没正式开始，楼下大厅就已经在推杯换盏中热闹起来。
顾方思斜靠在二楼的栏杆旁，接过贺哲递过来的酒，晃了晃，没喝，手臂又搭回了栏杆。
“怎么回事？”贺哲照着他的样子一同倚在栏杆上，“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蔫成这样了？”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就给老鼠看见猫似的，一晃身子就往他身后闪。
“干嘛呢干嘛呢！是有枪指着你还是亏心事干多了，连点光都见不得了？”
顾方思懒得回应贺哲的吱哇乱叫，手指往人后心一戳，命令道：“站好，别让他看见我。”
贺哲一听像是有大瓜的样子，立马板正了身子朝楼下张望，果不其然，看见了一位不太熟的熟人，“诶，那不是在酒吧被你拐走的那位吗？他旁边的人是谁啊？他甩了你之后又找的新欢？”
“什么什么啊，”顾方思探出俩眼往楼下瞄，见许唐的注意力完全被一楼的事物吸引着，没有往楼上看的意思，才松了口气，“说来话长，就不说了。”
“行吧，”贺哲不置可否，只问，“那你就告诉我，他旁边的是不是新欢吧。”
问完扭头，见顾方思一副被杀了爹的吃瘪表情，眼睛当即幸灾乐祸亮了起来，但声音还是深沉的：“好了，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说着自顾自和顾方思碰了杯：“好兄弟难得被甩一次，庆祝一下，就是你怎么还偷偷把酒给喝了，真不够意思。”
顾方思瞥了他一眼，想骂又忍住了。
往楼下看，许唐正站在人群中，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柔和的灯光自上而下地落在肩头，像是为其描摹了一层温柔的轮廓。
许唐穿的是自己特意找人定制出来送给他的西装，不得不说，真的很合身，低调又不失贵气，尤其是笑着微微颔首的时候，像位小王子。
可惜身边站的不是自己。
贺哲看看楼下，又看看身边，终于不敢相信地确定，自家好兄弟的委屈和不甘快要凝成实体从身体里冲出来了，他很惊讶：“不会吧顾方思，人家都有新欢了，你还旧情未了呢？那你不下去抢人，站在这儿干什么，让我欣赏你当窝囊废的样子吗？”
顾方思被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怒道：“我就是个贫穷凄惨的大学生，下去干啥，端着托盘给情敌当服务生吗？”
“呃……也是。”贺哲一噎，紧接着就瞪大了眼睛。
原因无他，不过是下面的两人在说悄悄话，可能周围的声音有点大，他们只能歪着头贴近对方的耳朵。
可从他的角度看，两人特别像你亲我一口，我幸福地笑笑，然后再回亲你一口。
贺哲：“……”
他拍了拍顾方思的肩膀，希望能给好兄弟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
顾方思眼睛同样瞪得老大，恶魔般低声嚼着两个字：“韩逸……”
“韩逸？怎么有点耳熟，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贺哲拍了下脑门，“前两天我去找你的时候，于束报告的那一沓资料里面好像有他，你们两家公司是不是在谈合作？”
虽然很不情愿，但顾方思还是点了头：“他能力很不错。”
“难怪你反应那么大，”贺哲打量着下面互动的两人，“你可别因私废公，丢掉这么好一个合作伙伴啊。”
“我是那样的人吗！”顾方思朝贺哲后背来了一巴掌，“你下去，帮我把他们两个分开。”
贺哲摇头：“我不去，误人好事要遭雷劈的，再说了，你那个还没到手的男朋友可是见过我的，他要是问起来，我该怎么给自己扯一个飞黄腾达的人生经历？”
“也是，”顾方思承认自己太焦急以至于丢了脑子，“那你去换衣服吧。”
“为什么要换衣服，这衣服可是我专门为了今晚定制的。”贺哲觉得莫名其妙。
顾方思掏出手机给助理于束发消息，赶紧来拖住韩逸，他实在受不了这人往许唐身边凑了。
等对方秒回了收到，顾方思才心满意足放下手机，问贺哲：“难道你一直都没察觉到自己后背有点不对劲吗？”
贺哲盯着顾方思，睁大的眼睛由茫然转为惊讶：“你还别说，从刚刚我就觉得后背凉飕飕的，难道是有人在暗中窥视我？”
顾方思眯了眯眼，端起酒杯慢悠悠品了口，喝完又把杯子拿到贺哲面前晃，贱贱道：“有这个可能，当然，更可能是因为我刚不小心把酒洒你衣服上了。”
“什么？“贺哲愣了下，下意识往后背摸，触感湿漉漉，凉津津，他顿时面目狰狞起来，”顾——方——思！”
难为他这种时候还记得压低声音，吼完就把酒杯掖给他跑了。
一肚子的郁闷气终于被驱散了些，顾方思心情变得美丽稍许，一边浅酌一边欣赏楼下许唐紧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还别说，怪可爱的。
只是这时候他要是在这人身边，能上手戳一戳戏弄一下就好了。
欣赏完许唐，视线又射上韩逸，要是眼神能杀人，韩逸此时此刻已经被捅成筛子了。
可惜不能。
不得不说，韩逸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明明没有背景，却能在这种名利场上如此游刃有余不怯场。
可是是个情敌。
正默默点评着呢，大堂中忽然变得安静，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同一个方向。
大堂入口处，走来一位步履生风的中年男人，即使这人头上依稀可见几根白发，面容之上也有几处深刻的纹路昭示着时光的无情，却依旧不怒自威，让人不寒而粟。
下面的人还大气不敢喘呢，楼上的顾方思眉头先皱了起来——能长成这模样的，不是他亲爹又是谁。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
滑跪 orz

第28章 这是谁啊？
许唐第一次参加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宴会，看什么都稀奇，都想凑上去瞅瞅摸摸。
可又生怕一不小心给韩逸丢脸，于是只好拼尽全力装出一副游刃有余、宠辱不惊的样子。
可这种上位者才能拥有的气质，哪是他一个社畜说装就能装出来的啊。
尤其是在看不到自己的脸，万事只能凭感觉的情况下。
于是，只能尽量输人不输阵，把腰杆挺得笔直，躲不过去的时候就带上一副彬彬有礼的假面，和完全陌生的人进行一场友好的交谈。
还别说，顾方思话糙理不糙，这酒会还真是那么回事。
只可惜和人情世故沾上边的都都不好对付，这还没一会儿呢，他就已经身心俱疲。
要是顾方思在就好了，那人脸皮厚得很，即使是在这种完全陌生又格格不入的环境，也肯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许唐暗暗叹了口气。
他自以为把疲累藏得严严实实的，可是没过多久，韩逸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韩逸打了个手势示意对面的人稍等，微微侧身对许唐说：“要是累的话可以去旁边休息一会儿，找几份喜欢的点心吃。”
许唐一听这话瞬间精神了，试问世界上真的会有老板善良到自己忙活，让下属去休息吃东西吗？
许唐毫不怀疑，自己要是敢承认是真累了，然后跑到休息区放松，明天就有可能因为左脚先踏进公司被开除。
即使这位老板是自己的老同学。
毕竟，天底下的资本家都一样的心黑。
思考到这个层面的许唐立马挺胸站好端正态度，一边微笑一边摇头，连连表示自己不累，老板您忙自己的就好，不用分出心来搭理我。
表完态度还殷勤地举起酒杯，杯口压矮与对面两位陌生人赔罪碰杯，紧接着一饮而尽，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自己是个尽职尽责的挡酒工具人。
可酒喝完还没咂摸出味道，余光就瞥见韩逸眉心微皱，似乎不太高兴。
难道是忠心还没表示到位？还是作为老板连酒都得他先喝第一口？
许唐有点摸不到头脑了。
恰在这时，嘈杂的大堂像是突然被抽走了空气，变得分外安静。
许唐茫然地朝众人视线聚集之处看去，见是一位年龄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姗姗来迟，看样子，大概率是位佬。
仗着自己偏后不容易被注意到的地理优势，许唐将这位疑似大佬的男人从头到脚欣赏了一遍——西装领带精致考究，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连皮鞋都擦得像镜子一样锃光瓦亮的，简直高贵又有范。
许唐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双布满细纹后更加威严的眼睛上，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的上司要是长了一双这样的眼睛，他上班的时候会多么心惊胆战。
突然，那双眼睛突然毫无征兆地一转，射出的视线正正好落在自己身上。
许唐瞪大眼睛，连气都忘了喘，一个哆嗦从脚底升上来，还没晃到头上，就又因为突然的变故止住了——
这位大佬竟然在对自己笑。
好像还是那种有点慈爱的温柔的笑。
什么意思？
他这是出现幻觉了，还是死到临头了？
许唐面上不动，垂在腿边的手已经扯住了韩逸的袖子，这种时候他连尊卑都忘了，颤着声音低声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笑面虎吗，人前笑嘻嘻，人后弄死你？”
可他就是一位守法且卑微的公民，别说招惹了，甚至连见都没资格见这种大佬啊。
韩逸明显也搞不清楚状况，但还是安慰他道：“不清楚，但看着不像是不怀好心。”
说得好像那人要是真不坏好心，我能有啥办法似的。
许唐想着，心境竟然诡异地平和下来，又想起来自己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又问：“这是谁啊，很厉害吗？”
韩逸又看了那人一眼，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叫顾仁海，具体的你可能不了解，简单来说，他是一个商业帝国的掌权人，就是顾总平时太低调了，不然你肯定会在新闻上看见过他。没想到，他竟然会纾尊降贵来这参加这种规模的酒会……”
“喔——”许唐捧场地发出惊讶，但实际上还是不太能具象的感知这是怎样一个大人物。
他的关注点在另一件事上，就是这人竟然也姓顾。
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捅了姓顾的窝了，一个两个三个的，还捅出个如此大的人物，想想就好笑。
许唐也真的“噗嗤”一声，笑了。
也许是他的反应也太出乎意料了，韩逸忍不住问他：“想什么呢，竟然还笑出来了？”
“没什么没什么，”许唐抿着嘴角摇头，“就是在想这位顾总会不会有两个流落在外的孩子。”
韩逸眼睛睁大了点儿，明显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但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顾总公开的一些消息，认真回答：“据我所知，顾总虽然没有向外界透露他妻子的身份，但明确表示过自己有一儿一女，且家庭幸福，应该没有流落在外的孩子或私生子。”
许唐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个玩笑话竟然能得到如此认真的答复，他立马扔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端正神色，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韩逸点点头，想着既然顾仁海来了，这个场子应该就简单不了了，正要交代许唐两句，就见许唐正挤眉弄眼地朝他使眼色。
他愣了愣，回过头来就见顾仁海已经无视周边凑上来的一群献殷勤的人物，径直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和许唐对视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理了理衣角，迎了上去。
许唐一点儿也不想面对，但身为下属他别无选择，连忙从侍应生那里换了杯新酒，就跟在了韩逸身后。
走近的过程没有收到拒绝的信号，韩逸松了口气，正要介绍自己，对方却先一步抬手打断：“韩逸是吧，我知道你，青年俊才啊！”
顾仁海眼里满满的都是欣赏，拍在韩逸肩上的手也极其有力道，这样看，真的很像那种笑呵呵地非常有亲和力的领导。
但许唐还是忘不了这人刚进门时猛然盯向自己的目光，感觉仅仅就那一眼，自己就被完全看透了。
想想就可怕。
许唐暗暗打了个寒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对面的大佬永远不要注意到自己。
再畏缩，也不能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吧，许唐注意避开顾仁海所在的方位，偷摸摸抬头，不巧却正好碰上另一道审视的目光。
许唐：“……”
这抹目光来自顾仁海身后，一位很年轻的男人，看站位应该是助理之类的身份，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为什么要看自己。
还是用一种带着审视却又努力表现出亲和的眼神。
猝不及防对视之后，这人竟然一点儿被抓包的惊慌都没有，毫不心虚地对自己温柔地笑。
救命啊，我真就是一位平平无奇，扔进人堆里找都找不到的大众人物啊，请不要关注我了，好吗？
许唐欲哭无泪。
他正要装成瞎子蒙混过关，就听见韩逸提及自己的名字。
“这位是许唐，我刚给您提到的，我们公司技术部的总管。”韩逸说着转向他，满含暗示意味地眨眼，让他赶紧敬酒。
韩逸竟然将自己介绍给顾仁海！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好的上司？
许唐感动得快要哭了。
不敢想象，今儿他在顾仁海面前挂了名，等出了这大堂，自己的事业之路会通顺多少倍。
许唐不敢怠慢，感激地看了韩逸一眼，就捧着酒杯凑过去，自我介绍道：“顾总您好，今天能见到你实在是太荣幸了，我是许唐，您叫我小许就好……”
“小许是吧，”顾仁海笑着点头，越看他眼睛里的笑意越多，“你这孩子面善，总给我一种熟悉感。”
许唐明显感觉到顾仁海看韩逸的神情和看自己的神情不一样，看韩逸的时候是欣赏和满意，看自己则像看儿子样，还说对自己有熟悉的感觉。
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是他想套近乎甚至认爸爸吗？怎么是有权有势的上位者先释放友善的信号呢？
搞不懂顾仁海想干啥，许唐只好礼貌地笑笑，道：“那我这张脸可是足够荣幸了。”
没想到顾仁海竟然摇头：“错了，我说的可是你的声音，它很有特色。”
许唐茫然了，顾仁海这样说就是否决了他的声音和别人像的可能，就说明顾仁海可能真的听过他的声音。
可他完完全全没印象啊，两人都不是一个圈层的人，怎么可能有交集？
再看顾仁海，眼角带笑，目光带着他看不懂的慈爱深意，太耐人琢磨了。
许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好在顾仁海似乎很忙，之后又和韩逸简单聊了两句就离开了。
这来去匆匆的摸样，真的很像特地来见他和韩逸的。
许唐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肩膀就被韩逸拍了下：“紧张了吧，我带你去休息区坐会儿，缓一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