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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不曾见白衣(竹南星)


谢夭忽然就明白李长安在想什么,走过去,勾了一下他肩膀,又迅速放开,笑道:“不放就不放,一个形式而已。走吧,出门。”
仪式还没开始,名为剑归墟的深谷旁已经围满了人。几大门派的掌门站在山崖之上,刘老和宋明赫也站在那里。
其余弟子则站在山崖下,围着归墟而立。剑归墟池水深幽,纹丝不动,仿佛就这样,沉静了几百几千年。
两仪观观主严千象望着山下的景象,感慨道:“七年之久,谢大侠总算也是魂归故里。”
“可不是吗?在桃花谷困了这许多年,终于能回归云山庄了。若是谢大侠在天有灵,必定会欣慰的。”陨日堡堡主阎鸿昌道,又叹口气,“只是想起这桃花谷我就来气,桃花谷为祸江湖数十载,我们这些名门,竟然毫无办法。”
严千象拂尘左右一甩,呵呵一笑道:“那桃花仙不是已经死了么?”
阎鸿昌道:“如此……却也是个好时机。宋庄主,桃花谷之事,庄主意下如何?”
宋明赫听着两人交谈,并不答话,只呵呵一笑,远远看见李长安和谢夭一起走来,道:“仪式要开始了,诸位掌门稍后,在下去去就回。”
谢夭看到宋明赫辞别了几个掌门,从山崖上下来,从李长安手里接过谢白衣的衣冠。
谢夭心里微微一动,谢白衣不过二庄主,本不该由宋明赫这个庄主亲自接走衣冠葬入归墟。
宋明赫接走衣冠之后,又抬眼深深看了谢夭一眼。
谢夭冲他颔首,一切不言而喻。
谢夭和李长安在外围站定,即不靠近,也不过分远离,就那么缀在人群边缘。说也奇怪,明明他们两个应该有最大的情绪,但如今往人群边这么冷冷清清一站,好像他俩是局外人似的。
谢夭扫视了一眼众人。
褚裕和关子轩站在距离他们更远的地方,此时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关子轩道:“褚兄,你那天……”
褚裕冷着脸道:“哪天?”
关子轩道:“冬至那天,你拿着东西淋着雨走出门,你说你要去……”
褚裕冷淡地打断他的话:“不记得了。”
关子轩稀奇道:“真的不记得了?”
难不成谢夭那一指,还有让人失忆的功效?但是看褚裕这个脸臭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记得了。
由于他盯着看,褚裕表情更臭了。
关子轩:“……”
褚裕不耐烦道:“杀父之仇,行了吧。”
关子轩一怔。
谢夭见褚裕终于说了出来,心知褚裕这一劫已经过了一半,微笑着把目光收回来,又扫了一圈,倒是没看见怀竹月,没看到人,也说不上什么感触,他又把目光收回来。
那边,宋明赫的声音响起来:“今日,乃是我师弟谢白衣下葬之日。时隔七年,才接了谢白衣魂灵归家,我这个庄主,实在有愧。”
所有人都齐齐往宋明赫方向看去,只见他捧着谢白衣衣冠,面容冷硬,又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悲切。
“当年我和谢师弟共同学艺于李老庄主门下,几乎同吃同住。说也惭愧,这庄主之位,本应是谢师弟的……”宋明赫忽然长叹一口气,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当年,老庄主遗命,传庄主之位于谢白衣。谢白衣一掌震碎了传位书,又将庄主令藏于我房中,一手扶了我坐上庄主之位,如今……”
他顿了一下道:“如今已将近十二年了。”
谢夭啧了一声,心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这大好的日子不适合说这些。
他想到一半,又看了一眼周围悲痛的表情,意识到这个日子似乎并不大好,嘶了一声,闭上了嘴。
不过他依旧听不得这些话,他不想坐庄主,是为了他自己。他生性潇洒爱玩,让他守着山庄过一辈子,比杀了他还难受。
宋明赫又道:“是我!心安理得接了这庄主的位置,坐了许多年。也是我!因为庄主的身份在桃花谷一战时才驻守后方,得以苟活至今。”
谢夭闭了一下眼睛。
师兄啊师兄。
原来这么些年,困住你的是这些?
他本想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自己的衣冠沉入归墟,但这葬礼前的煽情他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他睁开眼,眼珠一转,看向李长安。
李长安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也没有听宋明赫说话,只是握着青云的剑柄,沉沉地望向剑归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很想在这里待。
这时,他听见有人用气声叫了他一声。他一抬头,对上谢夭弯弯笑着的眼睛。
明明身边人脸上都无比沉重,有些还落下泪来。只有那个人还对自己笑着,冲他眨眨眼,用口型道:“想不想走?我们出去玩?”
这几乎有点荒谬了。没有一个人会在葬礼的时候说出“出去玩”这种话。
这让李长安想起无数次早课的时候,在教习师傅唠唠叨叨的念叨下,谢白衣忽然出现在窗边,冲他道:“下山去不去?”
鬼使神差地,他跟着谢夭走了,就如同之前无数次跟着谢白衣下山一样。
俩人到了后山青竹林边,那里有一小块空地,空地旁建着一个小亭子,里面放着石桌石凳。这里,是谢白衣专门用来调//教他小徒弟的地方。
两人先是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一时无话,由于两人沉默,剑归墟那股若隐若现的礼乐声就更清晰了。
谢夭听这声音听得有点烦,道:“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练练剑吧。”
李长安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强身健体,强身健体。我想多活两年。”谢夭摆摆手,又忽然想起什么,道,“李少侠,你还没回答我,谢白衣的天上人间,你学会了没?我还想看呢。”
李长安这次倒也没推脱,道:“不会。”
谢夭皱眉道:“那剑谱呢?”
李长安看他一眼,道:“他没留。”
谢夭:“……”
谢夭心道完蛋,剑谱都没留下,这让李长安怎么学?他有一瞬间想回去抽死因为懒而不愿意画剑谱的自己。
他想半天终于想出一个不暴露身份还能把最后一招传下去的方法,他道:“你见他用过吗?还记得动作吗?说不定我能看出点门道。”
李长安道:“你能看出什么门道?”
谢夭笑道:“我都说了,我天纵奇才。”
说着,他强硬地拉李长安起来,推着他去了旁边的空地上,然后又坐回来,二郎腿一翘,冲他一点头道:“好了,你练吧,我看着。”
李长安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谢夭这是把自己当大爷了,正要发作,打算拉他起来练归云十八剑,看见坐在亭子里石凳上,支着头靠着石桌的谢夭,脾气忽然又下去了。
他回身,按照那天千金台,记忆中的谢白衣的动作,挥起了剑。
长剑出鞘,先是横劈,再是折腰,挥剑在头顶绕过周身一圈的同时,剑在手心里也在转,一道格外漂亮的剑花过后,向前突刺,突刺之后,接右下斜劈。
这最后一式天上人间,算是打完。
如果真的能打出来,便是剑在周身环绕之时,便会引来方圆数十里花瓣,向前突刺时花瓣包裹住剑身,在最后下劈之时,落下漫天的花雨。
谢夭发现,李长安记动作倒是记得很准,这么一长串几乎没有错漏。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给李长安演示过几遍,在他记忆里,李长安真正见过他那一剑,也只有千金台那次而已。
而且比起小时候,李长安身高腿长,肩宽腰细,现在耍剑,耍得要赏心悦目多了,几乎有他当年风范。
谢夭道:“我看出来了。”
李长安回头道:“什么?”
谢夭冲他一笑:“你天生适合练剑。”
李长安:“……”
眼见李长安要朝他翻白眼,谢夭连忙道:“据我了解,谢白衣年少成名,狂妄之极。所以他这最后一剑,应该想的不是怎么杀人,杀人有更加凌冽的剑招,而是想的怎么好看。”
李长安:“好看?”
谢夭一时也想不通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了,扶额道:“……意思就是怎么潇洒怎么来。”
他当时确实只顾着怎么耍帅了,但除了耍帅,还是有一定胸怀天下的考量的。这一招本就不是杀招,不然也不会引来一堆花瓣,只是为了好看,因此取名天上人间。
如果是天上人间,自然不用杀人。
世人都说飞花三十六剑,剑剑取人性命。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最后一式,含的是一个少年人天下太平的愿景。
李长安想了想谢夭说的话,又想了想谢白衣那个人,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只是他活到现在出剑,都是为了什么东西,为了什么人,从来没有为了荒唐的“潇洒”过。
就在这时,剑归墟那边,传来了三声丧钟。谢白衣的衣冠冢,就要沉入归墟了。
“这是——”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李长安此时才意识到他在干什么。
谢白衣的葬礼上,他偷偷逃了,如今在这里练剑。
荒唐,简直荒唐之极。
但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回去。
谢夭也听见了那三声丧钟,只见李长安动作顿了一下,往剑归墟那遥遥望了一眼,道:“我按你说的试试。”
荧荧月光之下,瑟瑟青竹林旁。
两人一人舞剑,一人观看。
谢夭站起来,正色道:“气随势动,剑随心动。”
与此同时,刘老的声音远远传来,“落——”
剑归墟传来恸哭声。
李长安面无表情,长剑横划,剑气掀起尘浪。
谢夭道:“不必凝聚,不必扩散,不必内敛,不必外泄。”
“沉——”隐隐约约能听见扑腾一声落水声,沉下去的,那是谢白衣的衣冠。
李长安剑气更盛,枯枝落叶都凝于一处。
“不必囿于一人,不必困于一处。青云剑,只为你一人而出。”
“礼成——”随着刘老的声音,装着谢白衣衣冠的盒子彻底沉底。
江湖百家观礼之下,衣冠沉底。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谢白衣。
李长安剑气猛然暴涨,击碎了周遭数支青竹之后,又猛然凝滞下来。
谢夭只见李长安动作停在原地,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捂住脸。
他看不见李长安表情,走近了道:“李少侠?”
李长安偏过头,头埋得更低了。
谢夭歪着头,弯下腰,笑着去逗李长安,道:“怎么了?让我看看。”
李长安忽然沉沉喊了他一声:“谢夭。谢桃花。”
谢夭:“嗯?”
“我没有师父了。”
听完这句话,谢夭整个人一怔,来不及反应,李长安就抱住了他。抱得格外紧,紧得他喘不过气。
那天,皎白月光之下,剑归墟啜泣声不断,怀竹月在青竹林里练了一整晚的剑,从归云十八剑谱到逍遥剑。
而谢夭被李长安抱着,听着他带着哭腔的声音,浑身僵得像是生了锈,一动也不敢动。
他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自那一抱之后,便不一样了。

第29章 心迹(一)
谢夭被他抱着, 仰着头,目光里满是归云山庄澄澈天空里的星星,耳朵边是李长安压抑着的呼吸声, 他也不知道他哭了没有, 只知道李长安的手越来越紧, 像是死命地在拽着什么东西,不想让什么东西走。
许久, 感觉耳边的呼吸声清浅了一点,谢夭才道:“……长安?”
李长安并不答话, 很慢地闭了一下眼睛,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推开他, 拿起剑转身就走。
谢夭望着他背影, 失笑道:“这小子,占完便宜就跑。”
明明他是在笑着的,可李长安那句“我没有师父了”,一直在他脑子里面打转。他并没有去追,从李长安松开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李长安现在不太想见人, 不太想说话。
他自己也需要一点时间, 把自己那颗心扒出来,看看那一瞬间的悸动和不舍得, 究竟是什么。
他沉思着回了房间, 就见褚裕已经在房里了,手里玩着他那柄短刀, 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谢夭一见他手上玩带刃的玩意儿就头大,道:“褚裕, 你歇一会儿吧。”说完,在椅子上坐下,反复回想着刚才。
李长安松开他的时候,他手指似乎是弹了一下。
为什么呢?
他那个瞬间,其实是想拽住他的么?
褚裕感觉谢夭脸色不对,不是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情绪,像是发愁,又像是在疑惑。他道:“谷主,你怎么啦?你怎么还愁上了?我还没愁呢。”
“你有什么好愁的?”谢夭看他一眼,淡淡笑道。
褚裕道:“我发愁怎么才能人杀了啊。”
“赶紧把你手上那玩意儿给我扔了。”谢夭嫌弃道。
褚裕嘿嘿一笑,把玩地更起劲了。
谢夭想了一会儿,又缓缓开口,“褚裕,你说,我们一直在归云山庄住下去,是不是也不错?”
此话出口,谢夭猛地一怔,他这时才发觉他真正所想。
他本以为了却桃花谷旧案,就是他此生中最后一件事了,干完这件事,他就可以安心地两腿一蹬去下黄泉。但此时此刻,忽然就生出了一点遗憾,一点不合时宜的愿望来,几乎是制也制不住的往外冒。
他终于明白,他所念所求,不过一个长长久久。
褚裕却惊道:“谷主,你疯了!”
谢夭摆摆手,仰躺到床上,哈哈笑道:“疯点好。下辈子当个疯子,想干什么干什么。”
本来褚裕以为无论谢夭干出什么事情来,他都不会再惊讶了。毕竟没人能看透他们谷主,也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上一秒还可以笑嘻嘻地跟人说笑,下一秒就可能冷着脸杀人。
这些年来,他有过许多身份,上到天潢贵胄,下到贩夫走卒,不论遇到的是谁,他都能跟人攀谈两句。
看到谢夭躺在床上,哈哈笑着说话,褚裕更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半晌,谢夭忽然坐起来,道:“也不是不行,是么?”
如今全天下都认为桃花仙死了,他的身份是安全的。只有宋明赫那里稍微有一点麻烦,但……万一呢?
他忽然想起来,除了身份,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悬而未决,那就是他还能活多久。
长长久久,若是只剩三五载,就算这三五载里全在归云山庄里待着,也不算长长久久。
褚裕更加震惊地看着他,道:“谷主,你到底怎么啦?”
谢夭摆摆手,当晚拿了纸笔,给江问鹤去了一封信。
第二日谢夭早早来了校场,意外的是,他没在校场看见李长安。鬼使神差地,他去了剑归墟。
剑归墟没了昨日的人声,只有幽深的蓝色湖水,像一面镜子。剑归墟能听见两三声鸟鸣声,还有细微的什么东西沸腾的声音。那是剑心冢里永远沸腾着的岩浆。
地上还有残留的来不及清扫的白色纸钱,暗示着这里昨天发生过什么,但是谢白衣的衣冠早就沉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剑归墟旁站着一人,黑发束着,两臂交叉怀里抱着剑,斜斜地靠着一棵树,眸光垂下,黑且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落一片阴影。他就那么沉沉地盯着归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夭站定脚步,并没有走过去,而是沉沉地看着李长安。他想,如果是他一个人去祭奠什么人,必定是不希望被别人打扰的。
说也奇怪,他已认识李长安认识了许多年,甚至重逢之后的岁月也不算短,但他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似的,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他了,没有机会,也没有时间。
李长安长高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就是脸还是一样冷。在李长安小的时候,谢夭还能看出来李长安为什么不高兴,轻轻松松地就能把人哄好。如今人长大了,他却很难再看出李长安在想什么了。
他不喊谢白衣师父,不留谢白衣的任何东西,但在桃花仙将死之际,又抓着桃花仙的领子问谢白衣。
“你还打算看多久?”就在谢夭转身要走的时候,李长安忽然开口说话了,却是连头也没偏,依旧看着那深蓝的湖水,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过来?”
谢夭一笑,走过去。
李长安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谢夭反问道:“你既知道我来了,又为什么不叫我?”
两个人对视一眼,莫名笑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这,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谢夭道,“不过想想的话,你也应该在这。一个人越是逃避什么东西,就越是会偷偷一个人回来看的。”
“幸好你不是瞎猫,”李长安笑道,“不然我可不愿意做死耗子。”
谢夭看到他笑,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其实李长安笑起来很好看,是那种忍到最后忍不住的低笑,因为他总是冷着脸,显得这点笑意更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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