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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不曾见白衣(竹南星)


谢夭一听,舌尖上顿时漫上来一股苦味,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摆摆手,赶紧让褚裕走了。
李长安自己收拾了三天的情绪,终于出了门。外面的天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接着便闻到了一股中药的清苦味,从谢夭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这么苦的药,谢夭那人能喝得下去么?
谢夭此人,一看从小就养尊处优,苦大概是一点没吃过,可能吃药就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
想着,他莫名回了房间,拿了谢夭那天送他的点心。
李长安走到房门前,想抬手敲门,又犹豫了一下。
他那天对谢夭态度不好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他确实不太想见谢夭。
他不想让谢夭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他自己也不想看谢夭的脸,可能因为谢夭确实和谢白衣长得有点像。他小时候都没在谢白衣面前掉过一滴眼泪,所以在谢夭面前,他逞强似的,怎么都不想见。
他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巧褚裕从里面出来,抬头看李长安一眼,又立刻凶巴巴道:“你怎么在这?”
褚裕对归云山庄的人态度都不好,一是因为正邪不两立,二是因为谢夭进望城那几天的遭遇他都记得呢。
他被仇恨浸淫了十好几年,除了桃花谷几个亲近的人,其他人一概近不了他的身,早都忘了怎么好好说话了。
“哦,”李长安低头,看着小兽一样瞪着他的褚裕,下意识觉得这也是谢夭的态度,捏紧了手里的点心,淡淡道:“路过。”
褚裕又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回头道:“他吃完药有点不舒服,你进去看着他点。”
李长安一怔,疑惑看向他。
褚裕摆摆手道:“爱进不进,随便你。反正除了你,他也不会让其他人进。”
李长安抿了下嘴唇,说不清楚那刹那是个什么滋味,推开门,谢夭裹了三层被子披在身上,手里捧着药碗,那碗里明明还冒着热气,可看着怎么都让人觉得冷。
谢夭说话也是,一张嘴,都冒不出来热气。
见李长安进来,谢夭也不惊讶,他本来想逗李长安两句,但这药冷得他有点提不起来力气,他苍白的脸上提起一个笑,道:“呦,李少侠还知道出门。”
“苦么?”李长安问。
“苦死了。”谢夭道,又举起碗,道,“尝口?”
眼见李长安就要伸手去接,谢夭又立刻把碗给收回来了,心道李长安傻吧,明知道里面下的有冰蚕还去喝。
“点心。”李长安把手里东西放到桌子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甜的。”
谢夭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送的,又弯起眼睛笑道:“你拿了啊。”
那天李长安关了门,笔记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去,谢夭那句“吃点”一直盘旋在他脑子里。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父母早亡的缘故,很少有小孩子愿意和他一起玩,有的时候还会跟在他身后,骂他“克死爹娘的克星”。
所以李长安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自己跟自己玩,孤僻的性子就这么传开,后来就连大人都不愿意逗他,因为觉得他没意思。
很少有人锲而不舍地拽他进入红尘里,捏着他的小脸蛋说要多笑一笑。其他人过来敲门,都只敲了一下,接着便再没尝试过,他却知道谢夭来了很多次。
他的脚步声,他都听得见。
那天谢夭走后,李长安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心道为什么呢?不过萍水相逢,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来的。还是因为望城门前那一剑?抑或是谢夭本质是个烂好人?
可是谢夭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会因为一点牵绊而一直放不下的人。
他没想明白,但是等谢夭走远了,他悄悄开了门,偷似的把门外的东西抓了回来。
李长安看他笑着的眼睛,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他摸了一下后颈,偏开头,淡淡嗯了一声,半晌,又补了一句:“主要是害怕猫叼。”
“尝了没?”谢夭问道。
李长安仍然偏过头:“没尝。”
谢夭半眯了一下眼睛,仿佛看穿了什么,也不管李长安刚才的回答,自顾自问道:“好吃么?”
李长安:“还行。”
谢夭笑起来,冰蚕的药劲还没过,他笑起来声音有点虚,李长安听得忍不住再他往身上裹一层被子。
就听见谢夭笑着道:“没尝知道味道还行?”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李长安叹了一口气,一双桃花眼幽幽地盯了谢夭一会儿,看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道这人怎么跟谢白衣一个德行,道:“别笑了,我输了行了吧。”
谢夭听了,莫名更想笑了。
这大概是李长安这个犟种第一次朝他认输,之前无论什么,师徒比试也好,还是对归云山庄哪一棵树先落叶打赌也好,小长安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我没输,再来!”。
谢白衣总是忍着笑道:“好好好,你没输。那就假装你赢了。”
谢夭觉得这个事情非常有纪念意义,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体抱恙,他要蹦起来翻出来纸笔记上一笔。
李长安也莫名笑了下,大概是被自己蠢笑了。两个人笑成一团。
等到笑声平息,忽然有那么片刻的安静,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让人有些难过。
外面又响起那种代表着离开的,风吹过杂物咕噜咕噜的声音。
李长安道:“我走了。”
谢夭不应答,也没看他,只低头看着碗里的汤药。那汤药还冒着热气,谢夭看了一会儿,心道没出息,然后眼一闭心一横,一碗汤药全给闷了。
接着便是苦,苦得嗓子眼都麻了。
别人都是酒壮怂人胆,他是一口闷了苦药,这才敢说话,一开口,他叫了一声:“……长安。”
不是李少侠,也不是李长安,叫的是单单一个名字,他当年亲笔所提的两个字——长安。
李长安下意识顿住脚步,很想问他刚才叫自己什么,但一偏头,对上谢夭的眸子,忽然什么话都问不出了。就好像,他叫自己长安才是对的,才是正常的。
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那刻,谢夭心道完蛋了,但此刻他没什么力气思考了,打算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他道:“你那天问的‘他’,是你师父么?”
李长安又收回视线,那个瞬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淡淡点头:“嗯,是谢白衣。”
谢夭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道:“谢白衣这个人我知道一点。百晓堂里有关他的卷宗有很多。他少年成名,又傲又狂,干了许多出格的事……可能也或多或少给人留了点印象。”
说起往事,谢夭语气带了点踌躇,似乎是在挑选合适的措辞。
李长安静静听着,不说话,却在心里道这话不对。
不是或多或少留了点印象,是特别浓墨重彩的一笔。百晓堂记他专门记了一个册子,他是江湖大侠,是天下第一,是无数人心中的代表。
甚至于李长安来说,他就是江湖本身。
虽然李长安很不想承认,但他小时候做梦,梦见绝世高手,江湖游侠的时候,都梦见的是谢白衣。
“我猜,”谢夭抬起眼睛看向他道,“他那样的人,大概不想别人在他死后如此纪念他。你是他徒弟啊,应该了解他。”
李长安却在那个瞬间心想,我了解他么?他知道谢白衣不想做功课的时候会偷偷出去喝酒,他知道谢白衣喜欢吃甜的,他知道谢白衣拿剑的时候拇指总是会下意识抵在剑柄上……
李长安知道谢夭说得是对的,按照谢白衣来去如风的性格,肯定不想别人怀念他。
他那个瞬间忽然很想知道,像谢白衣这样的人,会有什么怀念的人么?
但是没有答案了。
李长安淡淡“嗯”了一声,出了房门。
谢夭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掐着自己喉咙咳嗽了一声,喉咙里的苦味还在,这真是他喝药最快的一次。他抓起来李长安送过来的点心,放进嘴里吃了。
不过三日,归云山庄众人都已收拾停当。其实这三日内已经陆陆续续走了不少人,客栈里显得冷清了不少。归云山庄是最后走的,一是要善后,妥善处理松云剑和桃花仙的尸体,给客栈结账;二是要把死去的归云山庄弟子带回家。
谢夭也让褚裕收拾好了东西,在一片晴朗下,两个人慢慢往客栈外走去。
褚裕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问道:“谷主,我们接下来去哪?”
谢夭想了想道:“回桃花谷。”
谢白衣死讯已定,桃花仙已死,天下一片太平。只剩下当年伏兵之事没有查清,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不会引起动荡,可以慢慢查。
说白了,在他死之前查明白就行了。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就快要走出城门。城门口的一千八百只通息铃已经在拆了,拆了一半的铃铛拖在地上。
谢夭走过去,那铃铛隐隐约约又有要响的趋势。
拆除铃铛的小弟子看见铃铛震动,惊惧地抬起头,看向谢夭。
褚裕眉眼一瞪,道:“怎么?望城门口那事又要再来一次?”
小弟子连连摆手,一笑道:“是你啊。我这就把铃铛拿走,这就拿走。”
但一千八百只通息铃,哪是那么容易拖走的。铃铛声还是响了起来,听得人心烦。
谢夭打算就这么过去,忽然在一片铃铛声中,听见了清脆的马蹄声。
回头,只见李长安骑马奔来,与此同时拔剑,隔着老远一剑把吵个不停的通息铃劈个稀烂,收剑,冲至谢夭身边,手一紧勒住缰绳,尘土飞扬,马头高高扬起。
等到马蹄踏地的刹那,谢夭听见李长安少年气的声音。
“谢夭,归云山庄去不去?”

第20章 归云(一)
谢夭走的时候宋明赫正在让归云山庄的人检查最后的行李, 客栈里乱糟糟的,他谁也没说,只拎了一个小包裹, 就慢慢地出了城门。
那么多人里, 能发现他不见的, 也只有李长安了。
但他没想过李长安会特意追出来,更没想到追出来不是为了告别, 而是一剑劈烂吵得人心烦的通息铃,问他去不去归云山庄。
归云山庄啊……上一次回去, 似乎是五六年前了。
谢夭笑了笑:“这是邀请?”
李长安认真地疑问道:“你有地方可去?”
谢夭:“……”
一句话把谢夭问心梗了。
相处这些日子, 李长安算是摸透了, 谢夭就是纯纯一流民。也就是近来天下太平, 要是打起仗来, 谢夭这种流民那是要抓进去充军的。
谢夭不知道自己头上此时已经顶了个“流民”的牌子,认真地思考李长安说的话。
能去的地方,似乎还真没有。似乎“死”了之后,他从来没有把什么地方当成家过。
回桃花谷无非让休息一段,但是又要听江问鹤那个碎嘴子唠叨了。而他天生又是个闲不下来的,少时爬高上低, 招猫逗狗, 后来当了李长安师父,当得也没有师父威严。
让他待在桃花谷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如把他杀了。
见谢夭沉默了一阵, 李长安道:“去哪不是去?”
褚裕这时却哼了一声,心道去哪都不要去狗屁的归云山庄。他看见归云山庄那群人就烦, 那些人身上一个个阳气太重,跟他这种满脑子杀人复仇的魔教徒犯克。
尤其是那个狗屁的关子轩!
然而他转头看了看谢夭, 发现这人真的在认真思考,褚裕心道完了,谷主不会真想大驾光临到敌窝吧?
到了如何?先放几个飞剑把归云山庄给屠了?
谢夭此时在想的,却是李长安那一句话,去哪不是去?去归云山庄还能顺便查查当年桃花谷一战的卷宗。如今,他也就只差这一件事没做完了。
提起来归云山庄……还真是想得慌。
于是谢夭朝李长安伸出手。
李长安:“?”
谢夭仍然伸着手,笑了:“怎么?你骑马,我走着去?”
李长安也笑了,握紧他手掌,把他拽上了马。
褚裕:“……?”
所以呢?我走着去?
谢夭坐在李长安身后,趁着李长安现在看不见他,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遍。
他盯着李长安肩膀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之前带着李长安骑马,李长安坐在他前面,小小一团,头发毛茸茸地风中晃,明明怕得要死,又倔强地一声都不肯吭。
最后还是他抓着李长安的手,让他拽着自己衣服的。
如今李长安坐在他前面,宽阔的肩膀完全挡住他视线,他莫名抓住一缕李长安的头发,缠着手指间玩了一会,道:“哎,你会骑马吧。”
李长安奇怪道:“我刚才飞过来的?”
谢夭笑道:“我这个人比较惜命。”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轻笑。
“没看出来。”
接着身下那匹白马便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李长安夹紧马腹,还在不停加速。风刮过耳廓,听不清其他人声,谢夭耳朵里只能听见自己扑腾扑腾的心跳。
“慢点,知道你会了。”谢夭被他的猛然启动吓了一跳,本来是直挺挺地坐着,现在下意识想找个抓手,他一伸手,环住了李长安的腰。
刚环住那刻,谢夭就煞有介事地挑了下眉毛。
看着肩膀挺宽,腰倒是细。
在谢夭把手放到他腰上的那一刻,李长安顿时感觉腰眼一麻,谢夭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他能感觉到后背的另一个人的温度,还有丝丝缕缕的……花香气。
谢夭在风中断断续续说话,一路太颠簸,就连气息都在抖:“李少侠,你身后带个人呢,能不能……安全一点。”
李长安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耳朵尖红了,似是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先松手!”
谢夭不要脸道:“那不可能,我松手就摔死了。”
他盯着他红透的耳朵尖,在心底暗暗道,没怎么变嘛。
谢夭心里又起了逗他的心思,道:“李少侠,我不会是第一位坐你马上的人吧?”
李长安面无表情。
只是白马长啸一声,跑得更快了。
谢夭:“……”
一路飞也似的飞奔回来客栈,赶上了归云山庄的大部队,到了才发现,给谢夭和褚裕的马已经备好了,一红一棕,就绑在客栈院子里的木桩上。
到了客栈门口,李长安一秒钟都不多停留地跳下马,谢夭则慢慢悠悠地从马上下来。
众人这才反应迟钝地看过来,心道,眼花了吧?
谢夭那个残废是他们少庄主亲自骑马带过来的?
还他娘的骑同一匹马?
李长安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坐在他身后,一群人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但定睛一看,谢夭那个病秧子还没从李长安那匹白马上爬下来呢!
“……”
又等了一会儿,褚裕终于走回了客栈,怨气冲天地想要杀人,结果刚一进客栈门,就看见桩子上拴的两匹马,气顺了不少。
就在这时,关子轩不知从何处冒了一个头,道:“褚裕弟弟?”
一句话把褚裕惹毛了,恶狠狠道:“想死啊?”
那边,李长安看谢夭慢悠悠地下马,一时间有些心凉,道:“你会骑马吗?”
他们来望城这一路都是走过来的,没骑过马,因此李长安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
但看谢夭下马的样子,他觉得谢夭会骑马这事很悬。
谢夭下了马,拍拍手掌道:“怎么可能不会骑?你见过哪个富家公子不会骑马的?”
说着,他挑了匹马上去,不知为什么,完全没了刚才下马时那股窝囊劲儿,反倒有几分潇洒。
谢夭其实是懒得装了,被徒弟怀疑会不会骑马,实在有点丢脸。
他脚踩住马镫,手握缰绳,居高临下地看了李长安一眼,冲他一挑眉,道:“我曾连跑三天三夜,马换了七匹,千里奔赴千金台。”
那一眼别有意气,仿佛褪去了那个病病歪歪的躯壳,骨子里的一点恣意极具攻击性地刺出来,怎么压也压不住。
李长安不由得看得一怔。
他道:“去千金台做什么?”
“驾——”谢夭夹紧了马腹,那匹红马猛冲出去,速度快得让李长安都一愣。
就见谢夭背对着他摆摆手,声音顺着风传过来。
他笑道:“喝酒!”
天下第一的豪气与傲气是藏不住的,就算背着沉疴病体,就算已经死了七年,此时此刻,他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谢白衣。
归云山庄队伍总共七十人,七十人全部骑着马,队伍后面跟着两辆马车,装着行李还有死去弟子的骨灰。一行人松松散散地走在山道上,照这个行进速度,半个月即可回归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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