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都快看不下去了:“你刚才说你找到了猪头……猪猡族的老巢,还在那里给你们安全署发了定位,对吧?那也就是说,其实你那时就已经算完成任务了,是完全可以脱身的,为什么没走?”
迅猛龙一愣。
乌鸦:“是因为不放心他们,才一直守在那等后援吧?没想到后援还没到,你们就先被装进货车拉到这了。”
事情确实是这么回事,但警果先生一直怕让别的浆果有负担,故意隐去了自己的牺牲没提。突然被乌鸦提出来,迅猛龙有点手足无措,挠着头嗫嚅道:“其实也没有,脱身也没那么容易……我也觉得等支援保险一点……哎,再说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嘛,安全署的刑警大人们保护民众,我们保护民众的浆果,总要把他们安全送回地面才行啊!”
这是一只带着忠诚和信念的……唔,浆果。
可是“浆果”的忠诚算什么呢?
加百列那双有点非人感的眼睛没有半点波动,对胃病更有兴趣,三个孩子都各怀鬼胎地低着头。
这三个崽鞋都很新,鞋底鞋帮几乎没有磨痕,鞋面却蹭了不少污渍,白衣服的袖子上还沾着青苔……浑身上下都是狼狈跑路的痕迹,跟麻花辫讲的故事边都不沾。
那未来的男高音还一开口就说漏嘴——“身上东西给搜走了”,半夜被盗的宠物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奶嘴吗?
一照面,乌鸦就知道这三个小朋友根本不是“被盗”,是私逃,还是蓄谋已久的。
警果先生心心念念地想把人安全送回地上,人家说不定在盘算着一脚把他踹往西天。
“要找信号是吧?”乌鸦病恹恹地说,“你身上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吧,以警方名义去找‘哈哈鼠头人’,帮你联系地面不就好了?”
“不行,你太天真了。”迅猛龙神色凝重地摇摇头,“地下城一向是灰色地带,不一定买安全署的账。再说就算是合法移民,跟那些违法犯罪分子也都有联系,哈波克拉特斯人都让走私犯公然在自己广场上叫卖赃物了,我实在不敢把贵重的浆果们交给它们。”
他说完,难过地看了看乌鸦:“非常抱歉,这么说你的主人。”
“没事,我理解,”乌鸦一点也不意外他的回答,大度地替耗子们接受了道歉,慢吞吞地爬起来把迅猛龙领下车,“那就这样吧,你往楼缝里看,看见那条飘在半空的轨道了吗?”
“嗯?”
“轨道上面有屏幕,现在正放纪录片,那边有时候也会转播地面上的新闻,”乌鸦睁着眼瞎扯淡,“有转播肯定有信号,对吧?”
迅猛龙眼睛亮了。
乌鸦:“你看我们这里,明明风水……呃,地质条件差不多,但靠近轨道车那边的建筑却比这一边的密集,鼠口也多很多,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边信号好?”
迅猛龙听完恍然大悟,上了他这一天最有诚意的一个当:“对啊,我怎么没注意呢!”
“那个方向肯定是对的,但是不知道你要走多远,也许得深入我们鼠人村,你又不信任我们……”乌鸦“苦恼”起来,然后在迅猛龙愧疚得快给他磕头的时候叹了口气,“好吧,你等等。”
说完,只见他把枕巾从头上摘了下来,巧手折了个“枕巾包”,然后拖出了货车上的工具箱,把扳手、榔头……还有一堆迅猛龙看不懂的工具,装了一大包,沉甸甸地递给迅猛龙:“拿去防身吧。”
迅猛龙小心翼翼地接过包,更难受了,看着都想扇自己俩嘴巴。
“放心吧,这垃圾填埋场平时没什么人来,就算有人来,让他们藏车里就行,味这么大,狗鼻子到这都失灵。你要是运气好,没准走出三五百米就能找到信号了呢。”
迅猛龙眼睛湿润了:“是,不瞒你说,我从小运气就很好!在警果营,大家都叫我‘幸运’。”
乌鸦无言以对,并怀疑这倒霉大金毛的同事是在阴阳怪气。
“幸运”的警果先生又跟茉莉他们叮嘱了一堆有的没的,临行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犹豫着双手合十,朝加百列鞠了半躬。然后他大概也觉得自己干了件傻事,加百列还没听清他许的愿,警果先生就自己羞耻地跑了……带着躺在包底的一枚信号干扰器。
“行啦。”乌鸦手搭凉棚目送了迅猛龙一阵,才转过身对其他几位说,“碍事的条子已经替你们支走了,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五月和刚坐起来的草莓脸色一下白了,茉莉不吃诈供那一套,悄悄把一只手背在身后:“你在说什么?”
乌鸦懒得废话,从工具箱里找出急救箱。
“八成都过期了,唉,走江湖讨生活的黑户在哪都不容易……白瓶是止泻的,这一板小药片是抗生素。”他一边说,一边把药捡出来扔给茉莉,“用量药盒上写了,我知道你看得懂。”
五月和草莓震惊地看向他们“老大”——宠物浆果是不学认字的。
乌鸦又想起什么,叮嘱道:“不过那上面标的是猪哥哥的药量,你们用八分之一左右就差不多。车上能量饮料分你们一半,还有消毒酒精、绷带、盐要吗?算了,我都给你们放这吧,自己掂量着拿。”
五月想辩解什么,被茉莉抬手拦住了。这十三四岁的女孩表现出了超乎年龄的冷静,审视着乌鸦,她问:“你不打算举报我们?”
乌鸦:“我吃饱了撑的?”
茉莉不作声,又用眼角瞥加百列。
“放心吧,”乌鸦向加百列挥了挥猪鼻子致意,“这位大天使哥哥事比你们还大呢。”
“我吗?”加百列好奇地看着他,“我什么事?”
“跟我没关系的事。”乌鸦顿了顿。
忽然,他脑子里滑过一个画面:一条阴郁狭窄的小路尽头,十多把机枪对着个单间监狱,里面关的人衣衫褴褛,一身一脸的血,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门口,脸上带着空洞诡异的微笑。乌鸦经过的时候,好奇地看了一眼,无意中对上“血人”的目光,“血人”突然一跃而起,扑到栏杆上,死死盯住乌鸦的眼睛。警报声和机枪上膛声响成一团。
“走吧。”身边人拉了他一把。
“那是谁?他……还是她怎么了?”乌鸦问,“咱俩谁刺激人家了?”
“那是‘无赦鬼’,”身边的人轻声说,“一个找不到自己的可怜人,在用你的眼睛当镜子呢。”
“血人”形容狼狈,年纪也很大了,就是那种疯人院里关了二十年的老疯子样,跟眼前这雪堆似的“天使”都不像一个物种。
可是乌鸦无端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
于是他在驾驶室找到了一小块镜子——是撞碎的后视镜崩进车里的碎片,吹了吹浮土递给加百列:“上供。”
说完也不看加百列表情,感觉胃里那阵绞痛差不多过去了,他就开了瓶猪猡饮料,含了口糖水跳上货车,从车窗里伸出手随意摆了摆作别。
大伙儿因缘际会碰上了,乌鸦当然愿意帮点小忙——比如分他们一点必要物资,比如支走那缺心眼的大金毛,省得那老实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其他就算了,他不爱搀和活人的闲事。把车上“货”卸了,他还有自己的订单要完成。
一路开过来,猪猡的车他已经很摸透了,换了首轻快活泼的车载小曲,乌鸦熟练地倒车准备掉头,心想这场意外的“社交”也算有不少收获。
比如他多了不少地理知识。
本地叫“摩羯洲”,“洲”应该是统一、有主权的单位,类似于国家。但既然用到了“洲”这个字,而且据迅猛龙说,“角区和尾区之间能有上万公里”,这里的“洲”可能比他脑子里的“国家”大得多。
“区”是“洲”下一级的单位,摩羯洲有“角区”和“尾区”,搞不好还有“肘子区”“羊蝎子区”什么的,看样子贫富差距不小,而且大概率是“散装”的,行政与执法都相对独立。
再下一级是“城”,好理解。但是“住在城堡里的领主”又很耐人寻味。
只看这地下城的规模和层次就知道,这座“星耀城”绝对不是一个封建地主的小封地。要不这里的“领主”是只有姓值钱的吉祥物,另有政府掌握实权。
要不……就是吸血鬼社会中,“上等人”和“普通人”之间有某种难以跨越的鸿沟。
正琢磨着,突然,调转过车头的乌鸦睁大了眼睛,一脚踩死刹车。
“我这辈子就见过领主一个‘天赋者’,感觉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现在居然要查‘天赋者连环杀手’,”星耀城安全总署,刑警36号跟在组长身后小声嘀咕,“跟做梦一样。”
组长已经领导重事组三十年了,是个功勋赫赫的老刑警。但她只是严于律己,待人很宽和,大部分时候就像个慈祥的大家长,连36号这种碎催都敢在她跟前活泼一点。
组长刚跟地下城交涉完,闻言笑了:“怎么就领主一个,你刚才不是见到治安官了吗?”
36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治安官也是……”
组长摆摆手,嘱咐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出去乱说。”
“啊?为什么?那可是天赋者,十万分之一啊!”
第14章 美丽新世界(十三)
组长探头扫了一眼,见周遭没人,才压低声音对36号说:“听说过‘天赋等级不变论’,和‘不变论例外’吧?”
36号茫然点头——虽然这事离普通人很远,但也算常识了。
摩羯洲这块富饶的大陆,孕育了美丽强大的血族,这里天亮叫“白夜”,天黑叫“暗日”,“午夜”是指正午十二点,而清晨就是黄昏。
血族中,有极少数神的宠儿,会在成年时觉醒某种天赋,成为社会领导者。
天赋共有四级,一级最低,四级最高。
如果说“一级”是精英阶层的中坚力量,“二级”就是各领域的龙头了。
二级天赋者要么像领主一样,有贵族头衔,拥有自己的封地,要么就是每天在“政治经济”板块露面的社会名流。
到了“三级”,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大人物了。三级天赋者或者进入摩羯洲的核心权力集团,或者身败名裂、身陷囹圄。
而“四级”会被尊为“亲王”,一旦出世就是“洲宝”。四级天赋者哪怕犯下“叛洲”的大罪,也会有无数人追随,可以自立政权,甚至发动战争。除了同级的天赋者,世界上已经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们了。
九成天赋者都是一级,二级人数不到一级的十分之一,三级更不用说——全洲五大区、几千万平方公里,三级天赋者也就十几位而已。
至于四级,那是决定“洲运”的存在,血族甚至会用四级的名字给时代命名。比如当下,距离上一位亲王回归神国已经二十年,尚未有新的四级接过衣钵,媒体称这二十年为“沉默时代”。
残酷的是,就像是否能成为“天赋者”一样,天赋等级也是基因彩票,觉醒时测出来的天赋数值是终身不变的,再努力,也只能在应用上下功夫。
但“不变论”也有例外,就是传说中的血族七大“神圣天赋”。
那是真正的奇迹——除了跟传说中的创世神该隐有关,“神圣天赋”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们拥有无限可能性,终身可以进阶。
神圣天赋的所有者,哪怕觉醒时只有一级、甚至比一级更弱,也能通过求索,一步一步攀升,甚至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触碰到传说中的神祇境界。
摩羯洲最古老的七大氏族,就是靠家族内一代又一代的神圣天赋者,牢牢掌控着摩羯洲的核心权力。
组长瞄了一眼监控,伸手遮住口型:“治安官的天赋名叫‘洞察’,一级。”
“洞察”?耳熟……36号飞快在记忆里搜索这个词,随后他猛地抽了口气,脱口说:“傲慢之狮!诺菲勒家族?!”
历史上第一任血族亲王的家族!
“哎?等等……”
治安官也不姓“诺菲勒”啊。
组长颇有暗示意味地点点头,36号再傻也反应过来了:如果觉醒神圣天赋都不能冠姓,那这个人的出身八成已经到丑闻的地步了。
难怪组长嘱咐他不要往外说。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神圣天赋……活的神圣天赋者,”36号消化了一会儿,喃喃问,“‘洞察’到底是什么样的?”
“历史上那位诺菲勒亲王,据说已经到了‘全知’的地步。”组长说,“他看你一眼,就知道你过去的一切。”
36号打了个冷战:“等等,那我们背后议论他……”
“不用紧张,一级没那么神奇,”组长笑了,“甚至因为‘洞察’不是攻击型天赋,在一级里不怎么有优势。据说一级洞察者只是五官比普通人灵敏,能隐约感知事物之间的联系,大概觉察到同级的天赋——你没注意到吗?治安官找出嫌疑人简历的时候,说的是‘九成和他有关’,而不是‘他就是凶手’。他并不是全靠天赋,收集情报、分析推理都很厉害。”
36号恍然大悟。
难怪治安官才只说凶手用来谋害领主的天赋是‘鬼影’,没说凶手本人的天赋——因为“鬼影”是一级,而凶手的天赋等级更高,治安官感应不到。
“组长,您说那凶手会是什么样的天赋者?真难想象啊,一个‘二级’……都能去竞选区长了,他居然用来作案。”
“不好说,可能性太多了,现存有记录的天赋有上百种,每一种都可能被主人开发出我们不知道的用法。”组长摇摇头,“比如同属七大神圣天赋的‘寄生’,据说就能像变色龙一样,模仿所有不高于自己等级的天赋。再比如,首区曾经出过一种叫‘摄像’的二级天赋,能记录三秒的影像,并将不超过自身能力的影像在现实中复刻。甚至咱们大总统……”
36号瞪大了灰白的眼睛,忍不住打断组长的话:“总统的天赋不是召唤神话生物,跟模仿犯完全不……啊,抱歉,组长。”
组长好脾气地摆摆手,并不在意:“传说中有这样的神话生物,你听说过‘无赦鬼’吧?”
“呃,是……好像有很多版本。”
“现在把很多乱七八糟的鬼怪都归在这一类里了。其实关于‘无赦鬼’,最早的传说起源于‘黑暗时代’——‘以永堕地狱为代价,沉沦于疯狂,攫取别人天赋的复仇恶魔’——《黑暗生物考》第一版,你品品,这不是正好符合我们凶手的描述吗?”
36号脑筋打结,结结巴巴:“但、但大总统……”
“我只是举个例子,不是说他老人家放着好好的总统不干,亲自跑去当连环杀手。”组长拍了拍新人的头,“再说凶手用的可能都不是自己的天赋,迄今为止,所有被害者中只有领主是二级,之前死者都是一级。据说角区有能暂时储存一级天赋的特殊器具,虽然在洲立博物馆里……但凶手狩猎了这么多天赋者,咱们也不能排除他抢劫博物馆的可能性不是?棘手啊……”
组长将摩羯洲的地图钉在白板上,标记出这杀手骇人听闻的行动轨迹。
“通常来说,连环杀手的第一起案子至关重要,里面会透露出凶手的信息和动机,但我们目前对此毫无头绪。”
36号连忙去翻他的小笔记本:“治安官提到过,去年八月……”
“角区的那场毒杀案?”组长摇摇头,“那肯定不是第一起,只是我们没找到之前的受害者而已。凶手太游刃有余了,现场处理得有条不紊。”
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组长的旧制服已经不太服帖了,有些虚地浮在脸上,五官一动,就堆叠起了层层的皱纹。
“还有一点,通常来说,连环杀手作案会有个升级过程,比如手段越来越激烈、间隔越来越短。但这个凶手太稳定了,简直像打卡上班,受害者之间也没有任何私人关系,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天赋者,连天赋类别都不同。”
36号听着听着,从点头变成了一脸震惊:“组长,所以您……您也一直在追踪这个案子吗?”
否则怎么如数家珍的?比治安官透露的信息还全!
“嗯,从社会新闻里搜集的情报,”组长耸耸肩,“我可没有治安官那么大权限。”
“那您之前为什么……”
在治安官面前表现出一副很蠢的样子?
36号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的念头很不尊敬,连忙又把话委婉地包装了一下:“好像一无所知?您不怕治安官……呃,质疑您的工作能力吗?”
“治安官可不在乎我的‘工作能力’,他是个诺菲勒。”组长看着手下的愣头青笑了,温和地喊了36号的真名,“瑞德,对于一头傲慢的狮子,‘一点就透,心有灵犀的好用下属’,永远比不上‘什么都要人教的蠢货’。没有人提出傻问题,聪明人展示自己的舞台谁来搭呢?我们普通人,有时候是需要配合上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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