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施宁)

沈佑嘉同情地瞥了眼无知的兄弟。
“哎，先别玩了。”Kitty敲敲桌子，问他：“你想做个什么样的歌？”
沈佑嘉不假思索道：“能打败严开丞的歌。”
“不……说点现实的成吗？”Kitty无语道：“天天严开丞严开丞，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你老婆呢，天天念叨，你干脆写个歌叫严开丞得了。”
沈佑嘉道：“跑题了。”
Kitty：“什么？”
沈佑嘉竖起拇指食指和中指，比划着三道：“这次的主题是大山，沙滩海洋，和闹市。”
“……”Kitty耐着性子问：“那你想好了吗？”
“没。”
“一点想法也没有？”
“没。”
Kitty循循善诱道：“你在山上都看到啥了？心情咋样？”
沈佑嘉回答：“我本来打算去山顶看日出。”
“然后呢？”
“然后睡过头了。”沈佑嘉描述道：“睡醒后太阳已经出来一半了，不过也挺好看的，红油油的，像是被我爸咬剩下一半的咸鸭蛋黄。”
Kitty：“那你的心情呢？”
沈佑嘉沉吟道：“把剩下的半个鸭蛋黄咬走。”
Kitty的思路被沈佑嘉带走了，他说：“咸鸭蛋黄不错，就是鸭蛋清太咸。”
“你配米饭吃。”沈佑嘉给出主意。
“我觉得东北大米特别好吃。”Kitty说：“你啥时候回东北，给我寄两袋呗，算了，你家庭困难，这样，我给你钱，你帮我扛两袋的。”
沈佑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不会网上买吗？”
“谁知道网上的正宗不正宗。”
沈佑嘉痛快道：“那你把地址给我，下次发手机我给我爷爷打电话，让他给你寄一车，钱就不用给了，都是兄弟别客气。”
Kitty干巴巴地问：“……行车？”
“卡车。”沈佑嘉干脆道。
Kitty迷糊了，他抬手问：“等等等等，你爷爷开米厂的？”
“他种菜的，跟米厂有合作。”
“兄弟，你家到底是干啥的？我咋觉得你的人生经历这么魔幻呢？”Kitty茫然道。
“就我跟你说的啊，怎么魔幻了？”
Kitty满脸不能理解。
沈佑嘉故作高深地捻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道：“老K，别用你有限的思维模式去衡量别人无限的人生可能。”
“酷。”Kitty认同地点头：“这句话很有态度，你可以考虑在你的创作里加段rap。”
“可以？”
“可以，我先跟你介绍一下。”
两人讨论得很尽兴，晚饭都没去吃，这玩玩闹闹了两个小时，两人的创作初稿都完成了。
Kitty激动地搂着沈佑嘉，毫不吝啬地夸赞：“老沈，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吃这晚饭的，你也太通透了。”
沈佑嘉欣然同意，他道：“我学东西本来就很快，我爸说过我是天才。”
“或许你该谦虚一下，这样我才好夸下去。”Kitty诚恳地建议。
沈佑嘉笑着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Kitty看着他的水杯，疑惑地眨眨眼睛：“这水……严开丞的水杯好像。”
“嗯，”沈佑嘉擦去嘴角的水珠，道：“就是他的，山上的时候他放错背包了。”
Kitty惊讶道：“你……接用了？”
“晚上给他送过去不就好了。”沈佑嘉觉得他大惊小怪。
Kitty无奈扶额：“不是送不送的问题吧，而是，你直接用了！？”
“我不嫌弃。”沈佑嘉说。
“那人家会嫌弃你吗！”Kitty提高音调问：“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你见过谁家死对头用一个水杯的？”
沈佑嘉揉揉耳朵，不满道：“我会给他洗的。”
Kitty叹气：“你洗洗干净给人送回去，最好别告诉他你用了。”
沈佑嘉后知后觉回来，Kitty提醒的对，严开丞一直有洁癖的。想到这里，沈佑嘉偷偷摸地放下水杯，清着嗓子嘟囔：“瞎讲究。”
“是吧，大佬都有怪癖。”Kitty拿出一瓶装水递给沈佑嘉，说：“我本来还挺喜欢严开丞的。”
“为什么？”沈佑嘉认真询问：“好像很多人都很喜欢他。”
Kitty道：“他很有态度，关键是唱作能力也强。”
沈佑嘉心中隐隐有些雀跃，他没有承认的是，他有一点点为严开丞高兴。
虽然他不在乎别人的喜欢，可别人喜欢严开丞这件事，能让他很开心。就像自己偷摸在乎的东西被人夸了，他与有荣焉。
“但是那晚他和计鑫他们几个欺负你后，我就不喜欢他了。”Kitty皱眉，有些看到偶像塌房后的咬牙切齿，他道：“虽然后来他为了照顾你，主动去找摄影老师挪开镜头，但谁让他们先把你欺负哭的。”
是严开丞去找的摄影老师。
沈佑嘉一边思索一边对Kitty道：“跟你说几次了，我没哭，就是打哈欠流泪了。”
Kitty抱着手臂不屑一顾道：“呵。”
“不……沈佑嘉抬手拉住Kitty的小臂，认真道：“他没欺负我，你继续喜欢他吧。”
“哈？”
“嗯。”沈佑嘉盯着Kitty眼睛，身体微微前倾，迫不及待道：“你继续喜欢他，你也说了，他很值得别人喜欢的，对吗？”
Kitty茫然了。
侧对着门口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出现的修长人影。
那小孩儿说，自己很值得别人喜欢。
严开丞微微偏头看着沈佑嘉，心情有些微妙。

严开丞标志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佑嘉心里一咯噔，原本正在安利严开丞的他，面色不改地迅速改口：“是吧？妹妹你坐船头~很好听。”
Kitty：“……”
沈佑嘉侧脸看向严开丞，故作淡定地问：“你啥时候来的？”
严开丞暗笑，他不疾不徐地走进来，顺着他的话道：“刚来。”
沈佑嘉松了口气，不知道怎么的，他不想被严开丞知道他在背后夸他。
Kitty看向严开丞，刚好严开丞也看向他，“晚上好。”严开丞主动打招呼，不过熟络的语气比起刚才喊沈佑嘉时淡了几分。
“哈喽。”Kitty不是别扭的性子，直接点头say嗨。
严开丞不可能找沈佑嘉，那就是来找自己的，想到这里，Kitty询问：“有事吗？”
严开丞拎起手里的饭盒，淡声道：“晚饭时没看到你们。”
Kitty顿时受宠若惊起来，严开丞还能注意到这种事？
“谢了啊。”Kitty抬手拍了下严开丞的肩膀，乐道：“严哥就是靠谱，呦老沈，有你想吃的咸鸭蛋。”
沈佑嘉是真的饿了，他啃着鸡腿，头也不抬地道：“哥哥帮我剥。”
Kitty迫不及待地打开饭盒，“叫哥也没用，我才不……
话音未落，他就看到严开丞极其自然地拿起一个咸鸭蛋。
磕了磕，又滚了滚。
严开丞隔着塑料袋子剥起鸭蛋来。
“！”Kitty有了个可怕的想法…
他迅速地摇摇脑袋，半信半疑地想，其实严开丞是自己想吃咸鸭蛋吧。
这想法还没有完全成熟，Kitty就看到严开丞把剥好的咸鸭蛋放到了沈佑嘉的碗里。
沈佑嘉蹙眉抬头，事儿精一般地嚷嚷：“你把碎壳弄我饭里了。”
似乎剥个鸭蛋耗尽了严开丞所有的耐心，他稍显不耐道：“补钙。”
“碳酸钙才不会补钙。”
严开丞抬眸看向沈佑嘉：作，你继续作。
沈佑嘉态度放软了一些，仍是不乐意道：“你不会用手剥吗？隔着塑料袋当然剥不干净。”
“有味道，不想用手。”严开丞道：“你爱吃吃，不爱吃放着。”
沈佑嘉嘟囔：“我没说不……你这没剥干净，我就说一……
Kitty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鸭蛋。
严开丞拿起另一个没剥壳的鸭蛋，语气很淡道：“那你把碗里的给Kitty。”
意思是：我再给你剥一个。
沈佑嘉满意了，他拿着鸭蛋塞进了Kitty的嘴里，Kitty僵硬的咀嚼着，顺了好几口水。
“不是，你们这是怎么回事？”Kitty理解不了地问：“就一起爬个山，这就爬出感情了？我们还打赌要给你俩谁唱小白船呢。”
沈佑嘉边吃边说：“没爬出感情，我们一直都这样。”
“……”Kitty看向严开丞，求证道：“严哥，你不会是打赌打输了，答应了沈佑嘉什么奇怪的条件吧？”
严开丞轻描淡写地问：“可能吗？”
“不可能。”Kitty绞尽脑汁地想，又问：“你们是本来就认识吧？”
Kitty的样子太像个虔诚的教徒了，沈佑嘉和严开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沈佑嘉吐着骨头，笑声清澈明朗，“不熟。”
“……”
严开丞唇角微勾，顺着沈佑嘉的话音颔首：“嗯，不熟。”
Kitty明白了，他笃定道：“你们绝逼认识！而且很熟。”
沈佑嘉乐道：“老K，你也不笨啊。”
严开丞看到桌上自己的水杯，随手就拿了过来，“原来在你这儿。”
沈佑嘉想起严开丞的洁癖，忙道：“对啊，我一会儿就要给你送过去的。”
“嗯。”
严开丞拧开盖子，看样子打算喝水。
“……Kitty脸色复杂地看着严开丞，他要不要告诉严开丞，这个杯子已经被沈佑嘉用过了。
沈佑嘉面上不动声色，但在桌子下面踢了Kitty一脚。
Kitty：“……”
严开丞打量着二人的小动作。
沈佑嘉难得乖巧地推了下水杯，“你喝，我没用过。”
Kitty：“……”
“嗯。”严开丞心下了然。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云淡风轻地开口：“用过也没事。”
沈佑嘉觉得他在试探自己，态度无比坚决道：“没事，我不用。”
二傻子，严开丞嫌弃地想。
“我用Kitty的。”沈佑嘉拿过Kitty的水瓶，表决心似的喝了一口。
Kitty大方表示：“用用用，随便用，送你都成，我这杯子买咖啡送的，我还有好几个。”
吃完饭回宿舍，已经晚上九点多了，Kitty跟他俩的宿舍不顺路，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路上，严开丞状似随意地开口：“交到朋友了？”
沈佑嘉把玩着Kitty送自己的杯子，回答：“就那两三个。”
“会有更多的。”严开丞说。
沈佑嘉不信道：“你怎么知道？”
严开丞没有回答，他就是知道。
沈佑嘉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他像一个深海漩涡，给人的第一印象可能会让人想敬而远之，或者因不适而觉得反感，但只要跟他继续接触下去，就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并且越来越让……头？
严开丞抽出沈佑嘉手中的杯子，淡声道：“保护嗓子的话还是喝温水比较好，塑料杯不保温，你有保温杯吗？”
沈佑嘉如实道：“我都喝瓶装水。”
“我的给你。”严开丞把自己的保温杯不容置疑地抵在了沈佑嘉的胸口。
沈佑嘉自然而然地接住：“那你用什么？”
“我粉丝送了很多。”
“你在炫耀吗？”沈佑嘉眯了眯眼睛：“有粉丝了不起？”
严开丞淡笑，微微低头看向沈佑嘉：“一般了不起。”
“那你今天要谢谢我。”沈佑嘉神神秘秘道。
他可是帮严开丞挽回了Kitty的心，也算帮严开丞挽回了一个粉丝。
“谢谢你让我剥俩咸鸭蛋？”严开丞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看他猜不到，沈佑嘉还挺开心，但不能表现出来。
他清了清嗓子，搂住严开丞的肩膀道：“去我宿舍，我给你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严开丞：“……”
他回忆起从小到大沈佑嘉送给他的礼物，貌似随地捡的石头，他妈妈用过的过期口红，一瓶橙子核儿，还有他换牙期掉的七颗乳牙…
这种类型的礼物数不胜数。
严开丞突然就不太想去他的宿舍了。

沈佑嘉带严开丞回宿舍时，黄戚婴正在洗澡。
沈佑嘉从床下拖出一个行李箱，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对严开丞招手，示意他也蹲下来。
严开丞坐在床边，看他明明很兴奋，却故作淡定地开着箱子。
沈佑嘉从箱子底层抽出一套衣服，“给你的。”
严开丞抖开睡衣，发现是一款海绵宝宝的睡衣，他嘴角微抽，觉得自己不可能穿出来。
“这个是限量的。”沈佑嘉说。
严开丞原本想把睡衣先丢床上，闻言不由得又拿回脸前，抖开认真看了……看出来限量在哪儿。
沈佑嘉随意坐在地上，低头抠着行李箱边的锁扣，稍显别扭地轻声说：“之前在纽约，故意失手摔坏你的海绵宝宝手办，还犟嘴不道歉，是我不对。”
严开丞顿了下，他胳膊放低睡衣，透过领口边沿去看沈佑嘉的发顶。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两人是在美国长大的。
沈佑嘉的13岁是和一群大自己三岁的外国学生一起上课下课。尽管他能在功课上取得傲人的成绩，但由于年龄的差距，他很少能跟大家融入到一起。
严开丞那时经常带着他，去哪儿都带着。
当一群白人嘲笑沈佑嘉是没断奶的babygirl时，严开丞会毫不犹豫地挥起自己的拳头。
沈佑嘉就负责在严开丞干翻所有人后，脱掉他们的裤子示威。
新鲜劲儿过去后，大家逐渐接受了这个小天才。但当沈佑嘉能跟大家玩到一起后，严开丞却不怎么罩着沈佑嘉了。
除了学习外，严开丞更多地选择和自己社团的小伙伴一起玩音乐，很少顾得上沈佑嘉。
沈佑嘉不满被忽略，经常变着花样吸引严开丞的关注。沉迷于音乐的严开丞，对沈佑嘉的花孔雀行为，要么视而不见，要么敷衍了之。
直到沈佑嘉故意打碎了严开丞的海绵宝宝手办，两人才真正意义上的大吵了一架。
这次的吵架像个开关，从此两人经常争吵不断。
直到最后的矛盾爆发，严开丞跑去韩国做实习生，谁都告诉了，就是没告诉沈佑嘉。
沈佑嘉也赌气不联系他，一年后，他申请了两人当初说好一起上的大学，他以为严开丞会回来。
但严开丞在韩国当练习生期间，回国参加了高考，之后报考上了国内的大学。
已经被芝加哥艺术学院录取的沈佑嘉：“……”
沈老爹幸灾乐祸道：“你开丞哥哥真的烦你了。”
“……”
沈佑嘉不止一次使劲想，他和严开丞怎么就成那样了？最后把所有原因归结……打碎掉的海绵宝宝。
那他再赔一个嘛。
限量版的海绵宝宝有什么好？
他做得这个睡衣可是全球唯此一件。
严开丞放下睡衣，清了下嗓子：“你还记着呢？”
“嗯。”沈佑嘉点头：“你不就是这件事之后才开始讨厌我的吗？”
“我没有讨厌过你。”
沈佑嘉轻哼道：“现在你当然会这么说，你敢说你那时没有嫌我烦，没有想咬死我？”
“……”倒是有。
“哎呀——已经原谅你了。”沈佑嘉闹心地蹙眉：“反正我也有想咬死你的时候，我小时候也确实粘人，但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烦人了。”
严开丞难得反省地说：“其实我脾气也不好。”
“你知道就好，不就一个手办吗？至于吗？还跑国外去了！那隔着一个太平洋呢。”沈佑嘉压不住的火气蹭蹭地窜了起来。
严开丞：“……”刚才是谁说不会再烦人了？
“但我比你先毕业。”沈佑嘉翘起得意的小尾巴，倾身靠近严开丞，“还是我赢了，哥哥。”
严开丞微微后仰：“啊赢赢赢，你赢了，之前忘了问你，你为什么提前毕业了？”
“你怎么跟我爷爷似的问来问……学分修完了嘛，又提前完成了毕业设计，自然就毕业了，很辛苦的好不好。”
沈佑嘉说：“再说我不喜欢呆在学校，我爸去年去非洲，我本来想毕业后和他一起的，但我妈不允许，然后我回东北呆了半年。”
“我有好几次想找你玩的，但联系不上你，你以前的联系方式不用了，我又不好意思管严伯伯要。”
严开丞觉得他心酸又好笑：“然后你就上节目来偶遇我了？”
“我来参加比赛的！”沈佑嘉给自己找场子。
严开丞目含笑意，他拿着睡衣问：“那干吗带这个？”
“顺手赔你的。”
严开丞低头捏了捏睡衣的布料，怀疑问：“这玩意儿真是限量版？”
“我画的。”沈佑嘉笑眯眯道：“全宇宙只有一件。”
严开丞抬头：“你做的？”
“嗯。”沈佑嘉瞥他一眼：“干嘛？我一说是我做的，你就不喜欢了？我将来会是大师的。”
“没啊小天才，我是震惊。”严开丞将睡衣叠好，道：“你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沈佑嘉：“敷衍。”
“难伺候。”严开丞丢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