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众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邵平凡理解他们的顾虑,在尸虫异兽的围追堵截大肆猎食下,数百万人的‘群居迁徙’是一个凶险又艰难的大工程,而且这次‘迁徙’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完成的。
眼下困局大家不是不清楚,只是人当到了绝境比起向前迈一步更倾向再试着垂死挣扎一下,渴望下一秒会有奇迹发生。
但眼下生死存亡关头,如果不出来个人带头迈出这一步,那么一点生机也抓不到。
“肖神。”有人讪讪开口。“我一直很尊重您,但这一次,我不赞同你的建议。”
“中央基地,国家中心,数百万人,这不现实。而且这是我们的家,自末世到来,我们耗费将近二十年牺牲无数人才在这片废土上艰难建立的家园,如今让我们抛下一切,离开家去流浪,我不愿意。”
其它人保持沉默,似乎默认了这番话同样代表了他们的心声。
会议室里的人渐渐的一个一个相继离开了,最后空荡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平凡和唐博言两个人。
邵平凡沉默着把贴满墙的图纸一一收起来,唐博言走上去帮他。
在平凡心中,房子建的再漂亮不也是为了遮风挡雨?如今大火从外面烧了起来,他奋力破开一扇窗试图喊醒里面的人出来,留着命一切可以从头再来,可里面的人却舍不得舒适的环境不肯动。
“你也认为我危言耸听?”邵平凡问。
“我从不怀疑你所做的任何决定。”唐博言回答。
邵平凡回头看他。
“你应该把你的计划早点告诉我,让我心里有个底,可以帮衬着你,那样你也不会这么孤立无援。是不信我?怕我反对?”
“我只是看你最近太辛苦了,不想再麻烦你.操心。”邵平凡回答。
唐博言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温声开口,“你的任何事我从不觉得是麻烦,可以成为你的依靠是我最骄傲的事。下次不准再这样了。”
“……嗯。”
主席办公室里。
傅伯华关上门后,瞬间佝偻下身体,扶着墙无声哽咽。
最近的压力压得她无法喘息,感觉整个人从里到外精疲力尽,全靠身体上硬挺着。
傅伯华坐下,弯下腰,用双臂挡着脸,无声的哭泣。
这个世界究竟想把他们逼到什么地步?
另一边。
钟涛站在窗边,俯瞰着窗外千疮百孔,疮痍满目的城市,两眼放空,整个人像瞬间变得无比苍老。
他心里其实明白平凡给的是条活路,但这条路想走下去太难太难。
如果他们再年轻个十岁,兴许会有做出决断的气魄,但如今他们老了,顾虑太多了,做不到大旗一立,长臂一挥,带着数百万人‘长征’数千里来个‘大迁徙’。
自己可能会死在‘长征’路上,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
会有很多人死在路上,或许,死绝?
邵平凡‘迁徙’的提议,除了唐博言外其它人几乎全是反对。放弃家园,踏上未知的征途,没点魄力和承受力的人真下不了决心。
其实他们心里全明白以当下局势留在原地只是垂死挣扎,但放下一切背井离乡从零开始,他们又不甘心。
房间内,墙上地上全是图纸,平凡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画的这些图纸,来回寻找着可以修改的地方。
唐博言进来,虽然房间里被弄的乱七八糟,一眼扫去快找不着下脚的地了,但他还是尽量小心不去碰乱这些图纸,以防扰乱平凡思绪。
“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找我商量一下,让我开这个口。”唐博言道。
邵平凡不以为然,“他们敬你但不怕你,而他们看着虽然尊敬我但更多是怕我。这个提议我知道会得罪人,你开这个口少不了挨骂,我来开口他们不敢和我横。”
唐博言失笑,“但他们对你肯定会有意见。”
“随他们去,反正闹不到我这。”
“那现在怎么办?”
“好话劝不住找死的鬼,再挨顿打知道疼了就想明白了。”邵平凡语气冷漠。
地下有不计其数的尸虫和虫卵,城外又有尸虫异兽虎视眈眈,还有尸虫王这个潜在威胁,现在是多耗一天多一天损失,如果他们还不是太蠢,就应该早点计划及时止损。
以基地现在的力量,像上次的战斗,已经经不起几次了。再耗下去,把家底耗干了,想不死都难。
六月二十六日,凌晨。
上次那只被平凡砍断成两截的尸虫王再次从地下钻出,出现在城中大肆破坏。被砍断的半截身体已经又长出来,看着似乎比上次更大了。
唐博言和邵平凡操控一号甲和二号甲,默契配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彻底将这只尸虫王解决掉。
但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是,尸虫王一死,没了它的压制,地下的尸虫群开始暴动,一批一批钻出地面在城中猎食活人。而且虫卵也相继开始孵化,短短数日死伤惨重。
更坏的消息是,城外聚集的尸虫和异兽也越来越多。
而发生的这一切,无不证实了邵平凡决策的正确和可行。
固守原地只能等死,向前走还有一丝希望。
京华大楼。
傅伯华满脸顾不上刮胡茬,两只眼熬的通红,精神萎靡的坐在堆积如山的文件里,脚边丢了一地烟头,办公室里全是散不出去的烟味。
“真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迁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讲的直白点,就是为了保命,打不赢,又想活,只能跑。”邵平凡平静道。
傅伯华满脸痛苦。
“二十六年了。”
“二十六年前,尸虫来了,我们跑。现在,它们来了,我们又要跑?”
“二十多年,提心吊胆,一寸砖一寸血的才建下这片家园,这才安稳几年啊?又要从头开始过回颠沛流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傅伯华哽咽出声。
邵平凡眼中划过怅然,“也许又是一个二十年,四十年,或者更久。”
“老肖,你觉得咱们一直以来做的这一切有意义吗?”傅伯华感到茫然。
“什么才叫有意义?”邵平凡反问。
“没有谁必须理所应当的去承担什么责任,你可以咸鱼一样悠闲自得的过完一生,也可以喊着家国大义的口号扛着忧国忧民的大旗像神经病一样冲在最前线,只要你认为值得,对得住自己,那应该就是有意义的吧?”
邵平凡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外面嘈杂的声音瞬间灌入办公室中。
“当初你既然决定站到这个位置上,选择了权力和地位,那么在享受它给你的荣耀的同时也注定要承受住它给你的压力。”
傅伯华怔怔的看着窗外,喃喃自语,“我知道,我明白。从我决定夺权的时候我就明白,我不可能再往回走了,这条路走上来就不能再后悔。”
“我是主席,他们都指望着我呢。”
“这一城百姓,数百万人,如果我不管他们,那就没人管他们了。”
“老肖!”傅伯华突然看向平凡,“你会帮我吧?”
看着傅伯华满脸的希冀和恳求,平凡沉默许久,终还是微微点了下头。
“好。”
第182章 演讲
7月8号, ‘迁徙’会议在京华大楼可容纳千人的十号大厅召开,凡是管理层全员参加,共计四百八十九人。
这场会议从上午的十点整, 一直持续到下午的四点半, 最后民主投票。
关于‘大迁徙计划’, 377人赞成,112人反对。‘大迁徙计划’就此敲定。
当计划公开,全城哗然,百姓们瞬间炸了锅,反对声四起,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被点燃,彻底爆发。虽然领导层对此早有预料,但面对激动的百姓,依然有点吃不消。
他们成群结队上街游行, 高喊‘保卫家园,战斗到底, 绝不后退’的口号。
数十万人不惧烈日不分昼夜堵在京华大楼楼下,任由他们苦口婆心的劝, 坚决不肯离去。
办公室内, 傅伯华默默拉上窗帘,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 苦笑着和钟涛自嘲, “真丢人。”
“你如果出面只会更加刺激他们。”钟涛安抚他。
傅伯华苦笑,“老了, 年轻那会敢冲敢干的心气全磨平了, 也怕了。”
“末世初大清洗,血色四年尸虫暴d, 血色八年大旱饥荒,血色十年尸虫潮南下。还有近几年,二代尸虫人,病毒,魔植异兽,三代尸虫王等等!”钟涛一一列举。
“自末世以来咱们多少次九死一生又化险为夷?从一次次绝境中蹚出一条活路来?这一回,咱们一定也可以死中求生。”
京华大楼外。
“回去吧!!大家回去等消息!主席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
“快回去吧!!”
一个人满头大汗站在高处冲聚众的人群不停大喊着。
“我们不听什么官方答复,我们只要收回‘大迁徙计划’!”一人大喊。
“末世初,尸虫来了,我们跑。现在尸虫又来了,我们又要跑?什么才是个头!?”
“对!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的父母,妻儿,朋友都在这里,我们的根在这里!我们不走!”
“不就是尸虫么?我们和它们拼了!怂个啥!?”
众人吵吵嚷嚷,义愤填膺,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
“我今年三十七岁,末世那年我才十一岁,我们全家跟着逃难的难民从胡南到贝州,从贝州到百川,从百川又到夹耳西,六年颠沛流离,每一天睁眼闭眼不是尸虫就是死人。我母亲死了,我父亲也没了,我三岁的妹妹也饿死了。这才平静几年?又要跑?我成家了,我有一个闺女,她才四岁,我不能让她和当年的我一样啊。”一个男人哭的泣不成声。
“我六十了,还瘸一条腿,我一个人能走多远?留下了会死出去也是个死,还不如留下来至少是死家里面。”
“我丈夫死了,我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四岁,一个五岁,出了城我们孤儿寡母活不下去的。”
负面的情绪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数万人群中哭声一片。
眼看局面即将失控,突然间一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响彻整个广场街道,邵平凡拿着话筒出现在一栋楼顶。
看见‘肖神’出现,楼底下人群顿时出现一阵骚动。
提供技术辅助的江旭冲平凡做一个ok的手势,邵平凡会意。
“我是肖晗。”邵平凡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当年末世初时的我也曾经历过迷茫,无助,堕落,自暴自弃,苟且偷生。”
“末世后,我经历的第一次打击不是尸虫,而是人类。当时我所住的城市被当时烂透了的政/府放弃,政/府授权下的两颗核/武器一颗定位市中心,一颗定位城外,顷刻间把我的家夷为平地。”
邵平凡不紧不慢的讲述着自己以往的故事,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丝波澜。
“我的第二次打击依然是人类。东南西北的难民凑在一块向西走寻找避难点,近千人的队伍,物资成了一个大问题,然后便出现了——食人。”
一句‘食人’惊愕众人。
“那些‘管理者’将人肢解,掏空内脏,切碎,混着野菜煮成肉汤分给难民们喝。一开始的食材只是重伤不愈或病死的尸体,最后开始是活人,用老人,妇孺的肉给身强力壮的成人吃。”
底下有人听的一脸青色,胃里作呕。
“我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不爱呈英雄出风头,但我有一个傻弟弟,他乐观,善良,又愚蠢,见到遭难的人总忍不住发善心,帮一把。一来二去,时间长了,我莫名其妙就养了一堆人。”
“请神容易送神难,被这些人赖上再想脱身可不容易。知道有我这么个冤大头,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来投奔我,我就这么被坑的上了贼船。”
“后来就是打仗,不停的打仗,每一天睁开眼是尸虫,闭上眼是死人。”
“看过广场英雄碑上名字吗?那上面每一个名字下都葬着一个血淋淋的生命。还有很多很多从最初便跟着我但没机会留下名字的,估计早没人记得他们了。”
“我不是救世主,我只是一个被过分包装的普通人,我走过的路,都是由同伴的尸体铺出来的。”
“就我这么个普通人,带着另一群同样普通的人,我们用血肉之躯和尸虫抗衡,在废墟焦土中再次重建家园。一开始我们和尸虫伤亡率比例是8:1,我们死八个换它们一个,一点不夸张。”
“我们当然也怕,冲锋过,也逃过,队伍被打散了一次又一次,有一回为了活命,我在粪坑池里藏了三天。藏着,很怂;但出去,就会死。”
“我们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安全区,一次又一次的被迫放弃,继续逃亡。保留实力,才有翻盘的机会。”
“留下,必死;离开,或许也会死,但还有一线生机。我不喜欢讲太多冠冕堂皇的话来哄人,看看你们身边的孩子,他们的未来还长,不该中止在这里。哪怕是为了他们?给他们一个可以活的机会。”
“留下火苗,才有重燃的希望,才有抗衡黑暗的底牌。”
“我们既然可以在废墟中重建家园一次,那就可以重建第二次。”
“尸虫,异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总有一天可以卷土再来,抹平今天的耻辱。”
没有口若悬河,没有慷慨激昂,只是平静淡然,娓娓道来,但却像有魔力一样,安抚了众人恐惧和抵触的心,让每一个人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的泪如雨下。
另一边,唐博言和唐糖正默默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唐糖心中难过,忍不住问,“爸爸,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没有家了?”
“有我,有平凡,有你,这个家就不会散。”
“可我喜欢这里。”唐糖红了眼眶。
唐博言沉默。
他何尝不是?这里承载了他和平凡太多太多回忆了。
“我们以后还能回来吗?”唐糖问。
“可以!”唐博言的回答掷地有声无比坚定。
人群另一边。
负责治安维护的梁穹黯然离开人群,躲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躬身蹲下,捂脸痛哭出声。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为什么要走?
这明明是我们的家啊。
不是有机甲吗?不是有新人类了吗?咱也进化了,为什么还是要跑?
找来的潘琼看着嚎啕大哭的梁穹,感同身受的他没去打扰,只是红着眼默默在一旁。
梁穹发泄够了,似乎感到有点丢人也不肯抬头,只是哑着嗓子辩驳,“我只是伤心我的房子,我两室一厅大阳台的公家分配房就这么没了。”
潘琼仿佛没看到他的窘迫,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两人又是久久沉默。
不知又过多久,梁穹又慢慢开口,“这次走了,是不是就回不来了?”
“不会。”潘琼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们会打回来的,一定会的!
薛田一看着外面走动的人群,不禁低低叹下一口气。
这一走,三百年是别想再回来了。
心中难受,薛田一眨眨泛酸的眼回头看向依旧从容淡定的江旭,不由得问,“偶像,你就不难过嘛?”
“为什么难过?”江旭反问。
薛田一被问的一噎。
“咱们马上要抛家舍业背井离乡过颠沛流离的苦日子了!”
“无所谓,做研究在哪不是做?我和你不一样,无论多困难我都是被保护的那个。”
用最平静的语气讲出最伤人的话,非江旭莫属了。偏偏他还没什么恶意,只是实事求是的陈述一个事实,但因此也更气人。
“……”扎心了,偶像嘴真毒。
“有我凡哥在,不管去哪我都放心。”提到邵平凡江旭秒变迷弟,笑的眼角都弯了。
薛田一无语。
唯粉头子惹不起啊。
有了‘全民偶像’‘吉祥物’邵平凡出面,安抚了众人焦虑恐惧的心,不少人开始理性看待‘迁移计划’这件事。
特别是家中有孩子的,他们把平凡的话听了进去,不由开始为自己孩子未来考虑。他们可以死,但要死的有价值,他们要为了自己的孩子赌一条活路出来。
虽然依然免不了有反对的声音,但相比之前的暴/动已经不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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