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唐玉安的思绪又回到了于辽疾驰的车上,满脑子都是于辽有危险自己必须尽快干预。
他猛得想要坐起来,却身体无力,头脑发晕,眼前一黑险些又昏过去。
魏朗星连忙让他不要动,放松一点,然后把床摇了起来。
唐玉安抓住魏朗星的袖子就不放手了:“于辽呢,于辽他……”
天台的景象浮现在眼前,他这时才回想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辽……已经不在了。
自己终究还是失败了。
魏朗星见唐玉安脸色变换后默不作声,明白他心里难受,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干巴巴地说这对于辽来说可能也是解脱。
某种程度上,于辽也算是摆脱了幻觉的折磨,得偿所愿。
庞晋在一边附和道:“是啊小唐,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现在好好休息才是正事,这是命令,听到了没有?”
其实唐玉安先前根本没发现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这时候才看到上级居然也来看自己了,这让他既尴尬又有些受宠若惊,只好点点头。
魏朗星没给唐玉安说话的机会,看他仍有些虚弱,便开始毫无章法地东问西问,唐玉安再三保证自己感觉不错才罢休。
唐玉安面对他紧紧黏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不自在,觉得他这是小题大做了,治疗师都说自己没事了还这么紧张,好像自己得的是什么马上就不行了的绝症一样。
他开玩笑地这么提了一句,谁曾想魏朗星一下子激动起来:“怎么可能,千万别说这种话!”
说完之后他又开始后悔,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凶了。
他根本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从唐玉安口中听到这些,他真的受不了。
其实过去的几个小时,虽然唐玉安就在他身边,自己能看见他,触碰到他,但魏朗星却一直没什么实感。
直到人真正转醒,他也像是跟着活了过来。
这个时候,唐玉安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心理防线好像忽然就崩塌了一样。
唐玉安不明白魏朗星怎么激动地说完一句话之后就一脸委屈,眼眶还有些发红,不知道的还要以为是自己吼他了呢。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唐玉安觉得魏朗星有点可怜,这两天一看就沉迷工作没休息好。
真是的,这么大个主角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魏朗星觉得他的两只眼睛都不够看,看看唐玉安丰润的双唇,又看看他挺翘的鼻尖,觉得哪里都好,就是额头上的伤口太过刺眼。
像是小孩子抱着失而复得的玩偶,再也不愿意撒手。
最后还是庞晋开口道:“先别深情对视了,我知道你们好不容易重逢心情都很激动,但这里还有一个人呢,不能因为我年纪大就当我不存在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用各种小动作掩盖慌乱,魏朗星是被拆穿的尴尬,而唐玉安纯粹觉得他是在取笑自己。
不过情绪很快被未完成任务的焦心取代,唐玉安问:“于辽没了,宜心药业的调查还能有结果吗?”
庞晋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小唐,我知道你在为于辽打抱不平,你放心,宜心药业的事虽然还没有眉目,但起码我是不会放弃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危害性这么高的恶性案件,上面却好像不太重视,迟迟不给我调配人手……”
魏朗星自然知道为什么。
他关上门,确认不会隔墙有耳后说道:“其实我在电话里说的就是这件事……庞部长,关于宜心药业,我发现了新的线索。”
他鲜少这么称呼庞晋,每次这么叫的时候,不是有事相求就是在完全严肃的场合。
庞晋看了一眼坐直身子的唐玉安,正色道:“你说。”
在说出线索前,魏朗星虽然知道没什么必要,还是给自己上了一重保障。
“庞部长,你能先答应我不追问我的线索是从哪里来的吗?”
对队伍成员的背景了如指掌的庞晋自然知道他家里人从前有一段时间游走在灰色地界,不过都过去了这么久,大家早已“弃暗投明”了。
现在看来,这小子可能是为了查这件事又动用了以前的渠道。
庞晋是个灵活得有点过头的人,最烦的就是那些让人束手束脚的规章制度,在他看来,能办成事的方法就是好方法,自然不可能跟魏朗星计较他的行动是不是不完全合规。
但虽然心里这么想,他作为一个部长说话时还是要包装一下的。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小魏啊,你的消息肯定是你自己打听到的,你又没跟我报告,我怎么知道是哪里来的呢?”
得了庞晋的默认,魏朗星在组织好语言后,把宜心药业可能和保障局有关的事说了出来。
唐玉安顿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想到了镜子中的K告诉他保障局里有内鬼,或许就是牵扯到宜心药业的人。
原来K说的是真的……
好像环境一下子变得更加不安全,他有些紧张。
魏朗星看出了他的不适,倒了一杯温水送到唐玉安嘴边。
他下意识地想捏一捏唐玉安的胳膊让他放松,随即想起他那里有伤,便轻轻盖上他的手握了一下。
“没事,会弄清楚的。”魏朗星思索片刻后补充道:“而且我们和总部分开,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若是有人说叛徒出在他的队伍里,魏朗星是不信的。
虽然那几个队友有些难评,但魏朗星在原则问题上还对他们比较放心。
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一个连自己的意识有时都无法完全掌控的PTSD患者,怎么看都不像隐藏得很深的幕后大佬。
而且,他们才刚加入保障局没多久,宜心药业的活动却在几年前便开始了,时间对不上。
对比唐玉安有些在意料之中的反应,庞晋的表现反而让魏朗星感到诧异。
这老狐狸,怎么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魏朗星皱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没告诉我们?”
庞晋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保障局竟然沾染上这种事,很可怕?”
魏朗星:“废话,如果真的不及时处理那还得了?”
“还是太年轻了……”
庞晋卖了个关子,然后告诉他们其实保障局最开始的时候,是民众为了反抗政府的压迫自发兴起组建的机构,只不过后来被政府收编了,还越办越大。
魏朗星疑惑:“可是任何员工手册都没有提到这段历史……”
庞晋切了一声,“用你的脑瓜子想想,这会是能写进去给新员工看的吗?”
接下来,庞晋又告诉他们保障局从前还干过劫富济贫的勾当,当时因为是非正规组织没有什么约束,成员鱼龙混杂,恶性案件层出不穷。
在收编之后,保障局进行了全面的革新,一些激进分子被剥离了出去,但很难保证他们的影响已经被完全消除了。
“所以啊,你们别把保障局想的太好了。”
唐玉安问道:“庞部长,那你对可能和宜心药业有关的人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选?”
如果能确定一个名单或是范围,那就好办多了。
可惜,庞晋也没什么头绪:“保障局人员庞杂,各个部门有时候几乎毫无联系,我也猜不出谁更可疑。”
还是魏朗星接下了这项任务:“玉安你不用管这件事,我有特殊的门道。”
庞晋啧了一声:“你有就有,能不能别成天挂在嘴边?要是被外人听去了影响多不好!”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魏朗星还是条件反射一般反驳道:“这里又没有外人……”
话音未落,敲门声就响起了,左听寒推门而入。
唐玉安顿时瞪大了眼睛,左听寒这是……逃难去了?
魏朗星也瞠目结舌:“我让你买点日用品,你怎么把便利店给搬过来了?”
第37章 好人卡
唐玉安看看左听寒,又看看魏朗星:“我……不会以后就要一直住在医院里了吧?”
“你别管他,我问过治疗师了,过两天就能回去休养。”魏朗星说完随即转向左听寒:“你是怎么想的,洗脸盆都买一摞,你是要在这儿开店吗?”
左听寒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看着唐玉安解释道:“我一开始只买了一个,后来担心大小不合适,就每个型号的买了一个,但又怕颜色你不喜欢,就每个颜色都买了……”
唐玉安忍不住思考左听寒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自己平时表现得有那么挑剔吗?
还好吧,除了在营养剂的问题上不太适应,唐玉安觉得他还是挺好养活的。
说起来上次见到左听寒他还在因为撞了人不知如何是好,事情发生得太快,当时唐玉安并没有好好观察他,什么欢迎老队员回归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看来,那么久没见,左听寒……似乎更强壮了些,治疗加训练果然有效果。
只是,他的面容却和魏朗星一样有些疲惫,黑眼圈几乎像是画上去的,整个人风尘仆仆。
是因为自己和于辽的事吗?
唐玉安体谅道:“这两天辛苦了。”
就这一句话,便抚平了左听寒的所有患得患失,同时也让他心中有些酸涩。
我有什么辛苦的呢,是我太没用了,才会耽搁这么久……
他把东西放下,挤到床边,上上下下扫视了唐玉安一圈,最后笃定地说:“瘦了。”
唐玉安心说这一定是错觉,自己这两天在于辽家吃好喝好,怎么也不会掉肉,但他看左听寒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便没有反驳。
魏朗星插嘴道:“听治疗师的话,以后要好好吃饭,我会监督你的。”
说完,他站起来把左听寒和庞晋往外赶:“治疗师还说,刚醒来需要多休息,闲杂人等还是出去吧。”
庞晋本就事物繁忙不便多留,刚才更是得到了保障局内部可能有问题的消息打算回去检查一番,便和唐玉安道别先行离开了。
而刚一来就被扣上闲杂人等的左听寒就有些不满:“你怎么不出去?”
在他看来,魏朗星的话比自己多,交谈起来就更费力,所以应当是自己留下才对。
魏朗星只说,他有关于于辽的事要跟唐玉安交代。
唐玉安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左听寒你肯定还有事情要忙,先回去吧,不用管我,别耽误了你。”
左听寒想说陪着你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但他见唐玉安似乎对听到于辽的消息很急切,便点点头出了门,但他没有走,而是默默地站在走廊里。
路过的医务人员看他杵在这儿像块冰雕似的,问他是不是没找对地方,他却突然提高音量:“我就在这儿,我不走!”
对方吓了一跳,咕哝着离开了:“你不走就不走呗,这么激动干什么,真是个怪人……”
屋内,唐玉安抓着被单的手指收紧,问道:“难道于辽没有死?他的治愈能力救了他,保障局有特殊的安排所以封存了消息,是不是?”
魏朗星心里一沉,怪他刚才没说清楚,让唐玉安升起了不该有的希望。
他摇摇头,像跟小孩子说话一样用柔和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你是看着他停止呼吸的,你还记得吗?人死不可复生,于辽确实已经不在了。”
唐玉安愣了两秒,然后苦笑了一下,是他异想天开了。
魏朗星将抽屉里的水晶形状的小夜灯拿出,递给了唐玉安:“这是于辽留给你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急救时的回忆涌上眼前,唐玉安没想到自己脑袋糊涂时随口说的一句话,于辽却真的记了下来。
他的手指抚过夜灯光滑的外壳,他甚至不敢用力,怕损坏了于辽最后交给自己的东西。
“这是一个承诺,”他说,“于辽他可能……是太累了吧。”
所以,在完成承诺之后,才会那般从容地走向死亡。
于辽这辈子的路走得太艰难,每前进一步,都要加上一道枷锁,像是某种刑罚。
他不得不背负着越来越沉重的负荷,从意气风发到步履迟缓,最后力竭而亡。
唐玉安握住了小夜灯,表面已经被他的手心暖热了。
我会找到那个向无辜的人施加刑罚的罪犯,他想,即使这不是系统发布的任务,我也一定要完成。
但没过几天,唐玉安就发现愿望是一回事,现实是另一回事。
敌人藏匿了那么久,他们的线索又少之又少,抽丝剥茧岂是那么容易?
而且几个队友还一致要求他不参与更多的工作,导致他回到大楼后总是干歇着无所事事。
但其他人都在努力,他作为工具人也按耐不住,几次想要偷偷起来工作,结果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主角抓个正着。
多数时候是魏朗星,直接把平板从他手中拿走:“这些筛查的工作有其他人来干,你不用操心。”
唐玉安不止一次同他说自己真的没事了,对方却回击他不是治疗师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
“人家都说了,起码要休息一个月。”
唐玉安反驳道:“我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一个月不能干重活,而不是像我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再这么下去,以后我走路都懒得动了。”
“那又怎么样?”魏朗星丝毫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我可以背你,不让你累着。”
有一次唐玉安没有按时吃饭因为低血糖感到头晕,就是他紧急把人从门口背进来的。
当时只顾着担心了,后来回想时才品出滋味来——
唐玉安的大腿很细,能够轻松地握住,但竟意外得附着一层软肉,一捏一个指印。
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小腿一晃一晃,像一小截湿润的白玉莲藕。
这导致魏朗星之后在摸到柔软的东西时总会联想到那种手感,便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再背一次。
这不,机会来了。
唐玉安看着面前眼睛发亮的魏朗星,觉得他像一只看见肉骨头摇尾巴的狗狗。
主角都这么……过分的乐于助人吗?
果然是自己境界太低了。
他曾经体验过双腿截肢的感觉,事事都要难上数倍,而那个世界的他身边没有一个人,有时不慎摔倒了怎么也回不到轮椅上。
无力,泄气,恼怒,最后还是会归于悲哀。
刚开始他作为主角身边的人还能得到一些帮助,但随着任务完成,他被渐渐淡化,周围人来人往,他却只觉得鬼影重重,伸向他的手不是要拉他起来,而是要把他推下台阶。
试过一次,就再也不想回到那种生活了。
工具人可能就这么一个好处,当你改换世界发现自己四肢健全时,会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唐玉安知道魏朗星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但他还没有伤重到连路都走不了。
而且,如果习惯了别人的好意,当这种优待被撤回的时候便会格外难受。
所以,唐玉安仗着魏朗星不敢动他把平板抢了回来:“我又不是没腿,可以自己走,我也有胳膊有眼睛,坐在这里闲着也无聊,不如处理一些简单的工作。”
魏朗星仍然不乐意,说部门不压榨职员,被唐玉安一句话推了回去。
唐玉安说,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他才能控制住不去想于辽。
这一刻,魏朗星知道于辽可能会变成唐玉安心里的一根刺了。
身边人的离开总是很难接受,魏朗星也曾经失去过队友,为此消沉了许久。
可随着级别的升高,他见过的流血事件越来越多,他竟有些见惯了。
他同唐玉安说,有些时候他对自己的改变感到害怕,怕自己变得麻木,变得对生命的流逝习以为常。
静静的听他说完,唐玉安抛出一个回答:“你不会的。”
魏朗星对自己都没有信心,此时被唐玉安的确信撼动了一下。
“你怎么能确定呢,我缺点一大堆,暴躁,短视,眼高手低,以后可能还会变得更糟……”
唐玉安想说因为你是主角所以注定不会走上错误的道路,但他不想被当成精神病,便换了一种说法。
他复述了一个从庞晋那里听来的故事——几年前的一次行动中,魏朗星在没有队友和支援的情况下,毅然决然选择暴露自己救助被困在放有毒气房间的十几个想逃跑却掉入陷阱的罪犯。
唐玉安问,你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救下那些人?
“我……当时也没考虑那么多,做就做了。”
魏朗星做决定从不瞻前顾后。
唐玉安替他回答道:“因为救人是你的本能反应,或许你看到的是一个不完美的自己,但我看到的是一个善良,热心,敢作敢当的好人。”
一锤定音。
魏朗星许久才反应过来,难得有些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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