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什么混账事情, 你自己说。”牧晔冷眼看着这个曾让他无比骄傲而自豪的儿子, 握紧了牧氏代代相传的诫鞭。
牧延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忽略背上的疼痛,“易感期内,未能控制生理本能……”
啪!诫鞭重重落下。
牧延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与嗡鸣,却仍不肯求饶,挺直着腰背,艰难地吐出字句:“未经允许,强迫omega发生行为……”
啪!这一鞭比先前的数鞭都要更重、更狠。
牧晔动了真怒,反而越发冷静,声音愈加冷酷无情。“按照祖训,一共八十鞭,自己数着。”
“是。”牧延艰难地应下,没有算入已经将他的背部抽打得鲜血淋漓的鞭数,而是随着接下来的每一道鞭声重新开始报数。
“一。”
“二。”
一院之隔的墙外,阮年攥紧手指,不安地等待着。
按响门铃后没过多久,一位妇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司锦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那个omega青年。
与她预想的一样,omega的年纪不大,亲眼所见要比照片上来得更加精致灵动。眼神清澈而干净,尽管他有意掩饰,但司锦还是看出了他眼底的不安与担忧。
想必这位就是自家儿子的omega,阮氏的公子阮年了吧。
好好的一个omega,却被……
想到这儿,司锦就忍不住叹气,看向阮年的目光带着歉疚与心疼。
她走过去给阮年开门。随着司锦步步靠近,阮年的心跳如擂鼓。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与父母年龄相仿的长辈相处过了,难免有些紧张。但良好的教养没有让他因此失了礼数,而是在司锦走近后恭敬地问好。
“阿姨您好,我是牧延的……omega。我叫阮年。”
司锦点了点头,打开门锁。“你好,阮年。我是牧延的母亲,司锦。天气很热,进屋再说吧。”
司锦朝他和善地笑笑,转身在前面引路。阮年不敢怠慢,跟着司锦进了牧氏老宅。
两人在宽大的木桌旁坐下后,司锦想给阮年倒上热茶。她刚伸出手去拿茶壶,阮年就立刻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起身接过司锦手中的紫砂茶壶,接替了她的动作。
看着他流畅而不失优雅地斟着茶,司锦心中的歉疚感更甚,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反而有些说不出口了。
这么一个乖巧有礼,又有教养的omega,牧家、牧延都太对不起他了。
“阮年……是吗?真是不好意思,你和小延那孩子……那么久,才第一次和你见面。”
司锦的语气温柔舒缓,轻声细语带着岁月沉淀后的从容,让阮年产生了片刻的失神。
司锦和妈妈好像。
记忆中,妈妈也是这么温柔,说话慢慢的、声音轻轻的,或责备、或嗔怪,或安慰着,年少时的自己和哥哥。
如果没有那一场空难,想必他还能看到这样温柔的微笑吧。
他的手无意识地垂下,捏着的杯盖磕上沿壁发出一声脆响。阮年如梦初醒般回过神,连忙答道:“没事的,阿姨。您和伯父的工作特殊,我完全能够理解的。您叫我年年吧,长辈们都这么叫我,”阮年顿了顿,“牧延他……在这里吗?”
提到牧延,原本淡了一点的愁绪又重新拢上司锦的眉头:“在的。”
她神情里毫不掩饰的忧虑让阮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中的茶水还没喝上一口又被放回了原位。“我可以见见他吗?”
司锦先是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有些犹豫和为难。“现在怕是……不太方便。你如果是今天一定要见他的话,怕是要多等一会儿。”
司锦苦笑,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两个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可两个大男人都是要强的性格,她不好插手,也无能为力。
“那我在这里等。”外表看上去好说话的omega实际上也很固执,他今天非要亲眼见到他不可,并且还要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
感受到他异常坚定的目光,司锦叹了口气。几次三番地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和阮年说:“你是个好孩子。是牧家、牧延对不起你。”
司锦突然的道歉让阮年猝不及防,可还不等他回应,司锦便转移了话题:“我们聊一聊,让我了解一下你的想法,好吗?”
祠堂内,当家法落至最后几鞭时,牧延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完全无法出声了。
特制的抗自愈药剂在让alpha极其强悍的自愈能力彻底作废的同时,还激起了alpha精神上本能的防卫与反抗。一边要抑制自我保护的本能,一边要承受接连不断的剧痛,饶是以牧延这般强大的意志力,都撑得十分艰难。
况且,落在他身上的何止八十鞭。
敏锐的感知力此时变成了一种折磨。他能感受到药剂随着尖锐的倒刺划破皮肤,深深地扎进血肉。瞬间的剧痛过后,是持续不断的顿疼和麻痒。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疯狂反抗,可他不敢妄动一分,因为他违反了牧氏的祖训。
克己,戒私。
这一切都是他早该承受,如今不过是晚来一步。
最后一鞭落下,牧晔的虎口被反作用力震得发麻,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漠。
要说他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可能的,可牧晔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能徇私。老爷子已经去世,作为牧氏唯一的长辈,他必须要恪守祖训,严行家规,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换位思考,若是自己是那名omega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大概已经和牧延拼命了吧。想到这里,牧晔原本才消下去一点点的怒火又冲上了心头。
混账东西。
干出这样的事情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他压下满腔怒火,将诫鞭用力拍在桌上。“滚出去。”
牧延没有第一时间动作。
过了许久,alpha才勉强站起。双腿由于久跪而发麻,这一起身让牧延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栽。
一个身影几乎是在他身体晃动的瞬间来到了面前。
牧晔将牧延一把托住,等到他站稳后才松了手。牧晔冷哼一声,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在堂侧的木椅上坐下。
牧延撑着房柱,一步一步艰难地挪至牧晔对面的木椅旁,将放在那里的衣衫取回。
他穿上衬衫,手指机械的扣着扣子。一颗,两颗,直到第三颗的时候alpha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穿的衬衫是白色。
原本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扣好的扣子又被逐一解开,平日里短短十几秒就能完成的动作,此时却耗费了他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将穿了一半衬衫脱下,原本纯白色的面料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红黑色,显然以后也没法再穿了。
牧延披上黑色的外套,勉强将背上可怖的伤痕遮住。他靠着椅背站了很久很久后,才勾住衬衫,缓缓走出祠堂。
他一走到堂前就愣在了原地。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omega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有那么一瞬间,牧延怀疑是不是自己被疼痛折磨出了幻觉,才会下意识想象出阮年的身影。
可事实是,这并不是他的幻觉。
阮年是真的站在这里,而此时的自己,一身狼狈。
那一瞬间,牧延的第一反应是将抓着衬衫的手背在了身后。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受了伤。
因为omega连他划破了手都要红眼眶,要是让他发现自己背上全是鞭痕,大概会更加难过。
牧延一点都不想他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卡疯了……
凑合看吧。
我对不起大家。
唉,实在提不起什么更新的力气……
今天是软弱无力的啾咪。
实际上, 阮年看见他一副凄惨的模样后出乎意料的平静。
两个人先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阮年朝司锦点了点头后起身告辞,“那就麻烦伯母了,我先带他回去。”
司锦颔首回应, 转过头发现牧延还愣在原地没动, 皱着眉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回去养伤吧, 你爸这边我来解释。”
阮年看了他一眼, 似笑非笑,“出差提前结束, 我们回家吧?”
他特意加重“出差”二字,让牧延心里暗暗发苦。
特制的抗自愈药剂的作用几乎无法被任何其他药剂抵消, 背上的伤口只能等药效渐渐消退后自行愈合。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在酒店躺上几天,等鞭伤好得大致看不出来之后,再安排父母与阮年正式见面。可此时被阮年抓了个正着,顿时让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不过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谁让他非得自作聪明, 用出差来隐瞒行踪?
牧延现在只盼望omega不要生自己的气才好, 可阮年这模样, 分明是已经在生气了。
实际上, 在和司锦聊天的过程中,阮年是没有在生气的。
牧延的性格冷淡,但司锦却是一个性格优雅大方,又非常体贴细致的人。在交谈的过程中,司锦没有提起任何会令他感到尴尬的话题,从她口中, 阮年得知了牧延现在正在承受的家法是什么, 有了心理准备, 才会在看见牧延的第一眼时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自若。
但他明明已经行动迟缓、面色苍白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居然第一反应是将染了血的白衬衫藏起来,阮年是真的气笑了。
这个笨蛋。
他是觉得自己视力有问题看不清那么明显的背手动作,还是觉得后续能够三言两语瞒天过海?
阮年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不仅是气他一开始想要独自解决问题的自以为是,更气他从来不顾及自己的身体,背上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想着要怎么隐瞒。
可即使心里很生气,阮年还是走了过去,抓住他的胳膊,暗暗使劲,支撑着他出了老宅大门,一起上了飞行器。
司锦望着两人携手离去的背影笑了笑,将杯中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缓缓起身,朝着祠堂走去。
自家的儿子看样子是不用再操心了,她也要去安慰安慰自己的alpha了。
阮年坐稳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牧延刚穿上不久的黑色外套扒拉下来。
衣料不知道是什么质地,贴肤极了。不过短短片刻,就已经粘连上了伤口处的皮肤,尽管阮年的动作已经尽可能的小心清柔,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二次蹭到新鲜的伤口。
即使硬挺的布料擦过的疼痛让牧延再次冷汗直流,alpha还是没有喊疼,一声不吭地配合着阮年的动作。
黑色的外套被脱了下来。外套从外面看并无异样,但一翻过来就可以看到,内衬已经满是鲜血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一下子被放大了数倍让阮年忍不住皱眉。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alpha背部的伤口还是让阮年倒吸了一口凉气。
宽阔的肩背上满是毫无章法、错综密布的鞭痕,黑黑红红,长短不一。最长的一道从alpha的后颈一直到腰腹,十分狰狞。伤口边缘的皮肉翻开,最上面新留下的伤痕还在不断往外淌血,而颜色稍深一点的地方已经泛紫泛青了,可以想象当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万幸的是,这皮肉伤只是看上去可怖,却没有伤到alpha的骨头和脊柱,只要好好地养上几天,以alpha强悍的体魄又能够恢复如初。
阮年知道这些都是alpha咎由自取,可亲眼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心疼。
他拿出司锦悄悄塞给他的喷雾剂,拍了拍牧延的肩,示意他转过身去。将老婆惹生气的alpha此时无比配合,乖乖将满是伤痕的肩背展露在他的面前。
冰冰凉凉的雾珠落在狰狞的伤口上,虽然对伤口愈合没有什么作用,却让挥之不去的疼痛感淡化了很多。
阮年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用手帕拭去顺着脊背流淌下来的血水。他专注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这让一直在暗中察言观色的alpha心里一阵忐忑。
阮年处理好伤口后,一抬头就撞进了他的眼里。
alpha此时温驯地垂着眉眼,平时的镇定与淡然全都消失不见,目光小心翼翼地,一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样子。
他有意向自己的omega示弱,但阮年完全不领情,“别看我。”今天他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omega,势必要让自以为是的人得到惩罚。
omega难得冰冷的语气和强硬的态度让牧延慌张了。顾不上后背的疼痛,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开口想要解释,可刚说了个“我”字,就被阮年捂住了嘴。
“不想听,你别说话!”阮年凶了他一句,捂着他的嘴将人又按回了座位上。
伤都这么重了还要乱动、还要说话,他难道没有痛觉吗?他就不能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吗?脸色都难看成什么样了!
阮年气呼呼的,alpha的敏锐和冷静似乎随着受伤全都消失不见了,不然怎么会意不识到自己生气的原因,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碰触他好脾气的底线?
就是因为alpha总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而顾不上自己,他才会生气的啊。
被捂住嘴的alpha张了张口,最后还是识相地闭了嘴。他的唇瓣干涩得起了皮,戳在阮年的手心里,有一点疼,又有一点痒。牧延似乎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抿唇不让唇瓣碰触到omega柔嫩的手心。
阮年心里叹了一口气。
真是败给他了。
他松了手,却在挪开的那一瞬间被牧延抓住,紧紧地圈在了手心。
“对不起,年年。”
阮年愣了愣,牧延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郑重而又严肃,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应。过了一会儿后,阮年才懂了他的意思。
不仅仅是为昨天的有意欺瞒而道歉,也是在为最开始的那一场意外而道歉。
无法用言语轻描淡写带过的事实,在今天终于得到了迟来的惩罚。心中的愧疚感和负罪感稍微淡去了一些,可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里。
他觉得自己有错在先,理所应当付出代价。家法虽然痛苦折磨,但他受得毫无怨言。
他从没想过用这种方式能够换得阮年的原谅,这也是他之前没有告诉阮年的原因。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可挽回,他只能用自己的余生去保护他、珍惜他,尽量弥补自己的过错。
阮年默了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场意外再次思索后变得微妙。如果不是阮年的信息素率先失控,后面的种种都不会发生。可就是那么凑巧,正面撞上了alpha罕见的信息素,在易感期的影响下,最终酿成这场意外。
他们两个人都有错,又都没有错。
怪就怪一切都那么凑巧,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可如果避开所有巧合,一切再次重来一遍,他们两个人,也许根本就不会遇见。
如果没有遇见的话,会很可惜的吧。
阮年垂眼,伸出手臂抱住了alpha,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让伤口碰触到椅背。
“不接受道歉,”因为……
“人已经赔给我了。”
他低声在牧延的耳边呢喃,眼眸中落满了星星,比窗外的日光还要耀眼。
彻底释怀后,阮年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但alpha却还一副没反应过来、呆呆愣愣的模样。看得阮年忍不住笑出了声,心中起了捉弄的念头。
“叫声老公来听听看?”
他宣誓主权般的话语和轻松自在、眸中含光的模样,都让牧延止不住地心动,想他一直是这样,永远都不要为任何人或事而烦忧。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顺应了omega的要求,哪怕明知是他有意的捉弄:“老公。”
牧延从来不觉得一场婚姻中有相对强势或相对弱势的一方,所以对于这些称呼向来没有负担,回得干净利落、坦坦荡荡,反倒让一开始不怀好意的阮年红了耳根。
“嗯……好啦,你别说话了。安心休息吧。”阮年不再折腾他,让牧延靠着自己安静地恢复体力。重新变得温柔的话语让alpha终于放松了下来。
鼻尖满是他牛奶味的甜香,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感一阵一阵地涌入,牧延微阖双目,最后不知不觉地靠在阮年的怀中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受伤的背部被缠上了层层白色绷带,让伤口在绷带的遮蔽下自行慢慢愈合。痛感虽然减轻了很多,但还是会随着动作拉扯到而泛疼。但牧延顾不上疼痛,而是第一时间从床上爬了起来,朝房间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会让牧总白白挨打呢?
只是为发糖找的借口罢了!
亲妈此时只想对崽说:赶紧养好身体吧您,不然被撩也啥事做不了只能干看着(不是
祝看文愉快!
第53章 “说好不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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