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师父在，师兄弟们都体贴的躲出了病房，给他们一个单独空间，凌九夜也出去了，当着郭德纲的面不敢放肆，哪怕心里再怎么想陪着张云雷也不能急在一时，大家都安静等在门口。
徒弟们长眼色，做师父的很欣慰，病房里除了他们爷俩就没别人了，郭德纲心疼的看着张云雷，坐在他身边，轻声细语的问，“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好点儿了？还担心吗？”
他说的是第一次进ICU的事儿，那时候张云雷见了不少人，包括父母，除了面对冯照洋掉了次泪之外，就是见自己哭的最凶，郭德纲心里也不好受，平时活蹦乱跳的孩子变成这样，他心疼的要命，恨不得替他遭罪，更让自个儿揪心的是，这孩子问的第一句不是能不能站起来，而是能不能再上台了。
舞台在他心里有多重要，郭德纲心知肚明，当时就下定决心，就算孩子以后站不起来，哪怕让他坐着，也得让他上台，否则他就没了活下去的心性了，人就全完了。
就为着这句话，张云雷用了十四天离开ICU，郭德纲欣慰，也心疼，如果说人这辈子总要受点磨难才能更上一层，那自个儿孩子这磨难会不会太过了点？
可事到如今，只要孩子能活着，就是最好的消息，至于其他，都已经不是事儿了。
张云雷明白姐夫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语调也平稳多了，“不怕了……我相信爸爸……”
“好孩子，放心吧，爸爸说的事儿没有办不成的，你就好好安心养着，什么也不用操心，我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你就养好身子等着复出，啊？”郭德纲放心多了，摸了摸他头，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个需要自己哄着睡觉的小辫儿，又调皮又聪明，只是缺了点沉稳，总得让人替他担着想着，为他累也心甘情愿。
“嗯，我指定好好养着，”张云雷相信他的话，乖乖点头，目光游移了几圈，有些不安，但不敢说明，只能抿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看他这幅样子，郭德纲就知道他在找人，找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心情复杂极了，思量了半晌，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干脆简单聊聊，探探他的心思也好，语重心长的道，“别找了，辰儿在外头呢，待会儿就进来了。”
张云雷听了这话有点忐忑，偷偷去看他，瞧姐夫神情有些严肃，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姐夫……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的，这时候都没用，你老实跟我说，跟辰儿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想的，也别怕，咱爷俩就掏心窝子的唠唠，你得让我心里头有个底啊，”孩子的事儿也不好插手，可总的听他说清楚才成，郭德纲知道这时候不能逼着他放弃凌九夜，否则还不得去了另外半条命啊，可让自己坦然接受也做不到啊，他俩毕竟都是大老爷们，这要是让张云雷父母知道了，不定闹成什么样儿呢，说到底，还得替他兜着，谁让自个儿又当爹又当妈，是师父也是姐夫呢。
张云雷在ICU里头这么久，也多少知道这事儿露底了，且不说冯照洋进来时言语间的询问，就是杨九郎也跟他提醒了两句，事情公开反而安心了，看着郭德纲的视线毫不退缩，只是有些歉意，“……爸爸，我跟您说实话吧……我跟辰儿去年就在一起了……不敢说，您别怪他，都是我的事儿，是我喜欢他，送上门儿去的，您要怪就怪我吧……”
“你能拉得下脸面去主动找他？你这是怕我生气，故意把事儿都揽在自个儿身上了，”看他的神情，听他的话语，郭德纲就知道这事儿没法改变了，俩孩子都是倔脾气，凌九夜的决心之前就跟自己说的清清楚楚，本来还想着能劝的了辫儿，让他们悬崖勒马，现在看看，是两头犟驴，死不悔改，叹了口气，“辫儿，你想过将来怎么办吗？就算我答应了，你爸你妈能答应吗，你能一辈子跟辰儿这么过下去吗？你不娶媳妇儿，不要孩子了？”
说到这个，张云雷突然有点难过，眼泪一下顺着眼角落了下来，看着郭德纲道，“爸爸，您瞧我现在这样儿……哪还有什么将来啊，我不敢想，也不想想了，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现在就想要舞台和辰儿，除了这两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就算是被我爸妈打死我都认了，儿子求您了，别把辰儿赶出去，都是我的错，您要打要骂，冲我一个人来吧……”
“那要是舞台和辰儿只能选一个呢？”郭德纲无奈的看着他，伸手把他眼泪擦了，故意给他个最难的选择题。
张云雷怔了怔，咬了咬下唇，没有过多的思考，坚定的道，“那我宁可不上台，我也不离开辰儿……只要他还愿意跟我在一起，那我就不放弃。”
为了凌九夜，他连舞台都不要了，这不就跟辰儿一个样儿吗，为了他，可以不上台，不演戏，甚至去改行都乐意，话说到这份儿上，等于把自个儿的前后路都堵死了，郭德纲还能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安抚道，“行了，我明白了，你俩就一个样儿，犟脾气，撞死在南墙都不带回头的，也亏得能跟一块儿待这么久，就不吵架，不打仗吗？”
想起在一起的时候，张云雷的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开心，一改受伤以来的担忧和难过，微微笑了笑，“不吵架，都是辰儿让着我……”
郭德纲愣了一下，看他笑的这么温柔开心，哪怕不想承认都只能承认了，自家这孩子是真心喜欢辰儿，起码这表情，他以前多少个女朋友都没瞧见过，认命了，“得了，你都乐意，我还能说什么，说到底，日子好与不好，都是你们自个儿过的，可我只说一样，以后你俩过的好了，过的不好了，都别跟我面前闹，别给我寻死觅活，哭哭啼啼的，你自个儿选的路，自个儿好好走，哪怕走不到底，也不许后悔，不许胡闹，能做到吗？”
“能，我指定不能寻死觅活的，我没活够，没演够，也没过够，”张云雷赶紧点头，感激的看着郭德纲，真心道谢，“谢谢爸爸……”
“别说这么早谢字儿，我还没那能耐替你担着呢，”郭德纲没辙的看着他，知道他又打算跟自己耍心眼儿，这不是故意的想让自己去跟他爹妈谈吗，没门儿呢，“现在什么事儿都好说，你最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了，只要你好好的，其他都不是大事儿，明白吗？”
“明白，您放心吧，我指定好好配合治疗，吃饱喝足，养好了重新上台，”张云雷立刻保证，心里头清楚将来姐夫会给自己做主了，胆子也大了，只是哀求着，“姐夫……这事儿……别让我爸妈知道……”
“我倒敢说呢！”郭德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自己哪有这胆子跟他父母说这个啊，前脚儿子刚脱离生命危险，后脚告诉两位老人您儿子弯了，这不是要了命了吗？可也算变相答应了，“行了，你好好养着，我得空就来看你，啊。”
“哎，爸爸您慢走，注意安全，”张云雷看着他转身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自个儿养的孩子，又伤成这样，郭德纲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出了病房门，看到门口站着的徒弟们，招了招手，“行了，进去吧，好好看着他点儿，有什么事儿赶紧告诉我。”
“是，师父您放心吧，”杨九郎赶紧应了，看了一眼凌九夜，跟其他师兄弟都进去了。
门口就剩下郭德纲和凌九夜了，虽然他也想进去看张云雷，但还是忍住了，看着师父，到底还是担心了，说道，“师父，您别怪辫儿，都是我的错……”
“行了，你这话辫儿在里头说了一遍了，你俩不是商量好的吧？”这还真是亲两口子了，郭德纲都怀疑他俩提前对过词儿了，但也知道不可能，昨天ICU探视只有半小时，他俩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跟重症监护室对词儿，忍不住跟他逗趣儿。
“没没没，我不敢，再说辫儿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思想这些……”凌九夜赶紧摇头，生怕师父误会，见郭德纲摆了摆手才松了口气。
“行了，我也就是说一乐儿，这段时间我也瞧见了，你对辫儿怎么样，我心里头有数，刚刚辫儿也跟我说清楚了，你俩的事儿，自个儿看着办吧，他为了你，宁可不上台也要跟你在一起，我还能说什么呢？人都这样了，活着才是真的，其他都不是大事儿了，可有一样我跟他说了也得跟你讲清楚，将来你俩过的好不好的，都自个儿担着，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回头后悔了闹翻了，别跟我面前儿寻死觅活，胡闹折腾的，不然我可真不惯着你俩，知道吗？”对凌九夜，郭德纲的口气就严肃多了，到底里头那是自己孩子，这个……算是半个自家孩子。
“师父您放心，我不后悔，就算辫儿要跟我分开，我也不纠缠他，不管他什么样儿，我都陪着他护着他，”凌九夜坚定的看着郭德纲，形同发誓。
这眼神儿跟辫儿简直一模一样，郭德纲也瞧出他俩的决心了，既然他们开心，还能怎么办，行吧，多一个儿子也挺好的，点了点头，“行了，好好照顾辫儿，也顾着点儿自个儿的身子，别回头他好了，你再躺下，我可不管你医药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