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弟子的目的是什么?他这么个厉害人物,为什么会让自己弟子走向自己的对立面?
元泽想要推行自己的理念,可做决定的那个人不是他,是皇帝。
所以把自己弟子的魄送给了皇帝,同时他弟子的死也给他的异党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
晨归的母亲在和他父亲结合之前便是一个厉害人物,可最后她被捆绑着一起陨落。
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有多少是算计?
元泽是否想让自己徒弟捆绑那个异党内最耀眼的新星,强行让他们融为一体?
在得知清傀和元泽的关系之后,这后头的算计便暴露得差不多了。
晨归的父母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的,只是他们没有想到,元泽会是那个要他们命的人。
毕竟他是老师啊。
“岳父岳母,我希望我们的感情能得到祝福。”丹赋圣闭上眼睛,十指交叠握紧。
他话刚落,晨归立刻接茬:“元泽他不是好人。”
“师弟说得……等等!你他妈把什么说出口了?”丹赋圣还以为晨归会配合着自己去求他父母。
晨归还跪在地上,他一脸正直地把元泽跟清傀之间的交流给交代了出来:“父亲,母亲,你们被骗了。”
这下被震撼的变成了丹赋圣。
不是!前不久晨归还因为他的出言不逊而惊恐,这么一小会儿就变得这么勇猛了吗?
“师兄,我知道你顾虑我父母的情绪,不想破坏父亲心里对恩师的印象。”晨归拍了拍丹赋圣的胳膊,安抚丹赋圣。
丹赋圣觉得他应该捂一下晨归的嘴,可考虑到晨归的父母也是和晨归同款的性格,他又迟疑了。
可能这就是他们这个特殊种族内部的沟通礼仪?
“他遵循的只有他认为的‘正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偏他还能够接受这种必要的牺牲,不会因此生出心魔。”晨归继续。
一蛇一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丹赋圣跟着等了一会儿,结果蛇整理好情绪之后抬头表示:“我明白了。”
老鼠也说:“是我们的失误。”
丹赋圣:……
噢!这见了鬼的接受度!
他们受不了师兄师弟搞在一起,但他们这么快就接受了尊敬的前辈的背叛?
“你们……接受了?”丹赋圣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不接受也没办法了,我们已经这样了。”蛇把尾巴搭在晨归身上,“阿归,我们对不起你。”
“没有对不起我,这种事你们看不清也不能怪你们。”晨归同样心平气和,“元泽才是罪魁祸首。”
“你们不难受吗?”丹赋圣又问。
“难受。”王锦蛇的尾巴尖又勾住了老鼠的手,如今这个世界他们不再熟悉,他们只是短暂地醒来,看看自己的孩子。
可他们的孩子也不是他们熟悉的模样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这孩子才七岁,虽然晨归心性未改,可他们到底是生分了。
他们三方相顾无言,最后晨归拜别自己父母,拉着丹赋圣就要离开。
“不聊了?”丹赋圣询问晨归。
“该问的都问了,多的他们也不知道了。”晨归带着丹赋圣离开这个法器。
两个血傀还留在这里头,只是没有化形。
等两人离开之后,一蛇一鼠对视,随后他们默默拥抱。
离开法器的晨归也抱住了丹赋圣。
丹赋圣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做出了相同的动作,晨归也能看到。
丹赋圣不明白:“你干嘛不去抱他们?”
“下不去手,他们也不适应。”晨归把丹赋圣搂得更紧。
“师兄……我好像在怨他们的。”晨归轻声说,“明知道他们是无可奈何,明知道他们是被人骗了,我心里还是有些怨。”
“正常的。”丹赋圣回抱住晨归。
“是我气量小。”晨归有些郁闷。
“他们是你亲人,对亲人的感情哪里会那么讲道理?”丹赋圣把晨归曾经安慰他的话变了个样式,又还给了晨归。
晨归还是郁闷。
丹赋圣又说:“其实从岳父说他的恩师是元泽开始,我就迁怒了神识里的师父。”
晨归猛地抬起上半身:“这跟师父有什么关系?师父参与其中了?”
“没有,师父跟元泽不熟,但他是师父。”丹赋圣说。
晨归没听懂。
元泽是晨归父亲的恩师,犹清真人是丹赋圣的师父。
犹清真人也算计用过丹赋圣,所以当时丹赋圣的神识就用心魔狠狠地攻击了犹清真人,并且表示“你们做师父的都坏!”
这事儿本来跟犹清真人没啥关系,结果犹清真人莫名被砸了一通之后,居然开始跟丹赋圣说好听的话,求原谅了。
丹赋圣给晨归解释过后,晨归还是不能理解。
丹赋圣决定让晨归体验一次:“你生岳父岳母的气,那你有没有一点生我的气?”
“从行为上说,我也算抛下了你。”丹赋圣指向自己。
晨归略作思索,他一开始根本没把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结果丹赋圣提了之后他居然真觉得有些委屈。
丹赋圣看晨归沉默的样子就知道了。
他拉起晨归的手:“对不起,我家的大宝贝儿,是师兄错了。”他也开始安慰晨归。
“我们家这么大个宝贝被落在家里,都是师兄不好,你有个坏师兄。”丹赋圣一边说,一边亲吻晨归的脸颊。
细密而轻柔的吻,一点一点落在晨归脸上:“我们家师弟怎么受了这么多委屈啊。”
晨归居然真觉得心中多了几分酸涩。
而很快,晨归察觉到了不对劲:“师兄?”
丹赋圣还在亲吻他的眼角:“他们都太坏了。”
“师兄?”晨归抓住丹赋圣的肩膀,把丹赋圣往外推了些,这样可以让他看清丹赋圣的脸。
他察觉到周围海水流动有点不太对劲,等看到丹赋圣之后他可以确定了:“你……在哭?”
丹赋圣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他真的不想暴露。
“为,为什么?”晨归有些无措。
丹赋圣怎么可能哭?现在又不是在演戏。
上次丹赋圣落泪还是因为他得知了清傀的所作所为,在晨归的安慰之下,他才终于掉出眼泪。
这次又是为什么呢?
“凭什么我带大的师弟要受这种委屈?”丹赋圣自己的身世也没好到哪里去,可他看着晨归刚才那个样子,莫名想起自己与晨归的初遇。
那时晨归就像个小古板,可他还是怕的,他也是会伤心的。
但他不会像其他孩子那样扑进丹赋圣的怀里,也不会撒娇。
晨归不知所措,他只能板着一张脸,伸手去牵自己的师兄。
多余的晨归就做不出来了,只能由丹赋圣这个不正经的师兄去主动。
丹赋圣莫名地回忆起了晨归那时的目光。
克制中包含期望。
凭什么他养的师弟要怕成这样?
“没错,所有人都有道理。”丹赋圣无奈地笑着,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落泪,“但我不想讲狗屁的道理。”
他们在丹赋圣不知道的地方欺负这个小古板了。
丹赋圣不喜欢。
……特别不喜欢。
在听明白丹赋圣的意思之后,晨归眼中的泪水也瞬间涌出,裹挟着他那不该存在的委屈。
哦,或许不是不该存在。
因为晨归不讲道理的师兄纵容他了。
原来混不吝的魔主会为了这些小事而哭啊。
那些委屈的情绪是被无尽的庆幸给推离出身体的。
在丹赋圣哄小孩一样的安慰下,晨归难过得要命,却也高兴得快要溢出来了。
严老八单方面认为自己和丰命熠的关系还不错。
他认为丰命熠夸张的表现只是因为他性格如此,虽然严老八对皇帝幼稚的本性感到震惊,但他毕竟也没见过其他的皇帝,没有样本给他做比较。
丰命熠好心提醒严老八注意自己的文化水平,虽然语气冲了点,但对方也是好心。
而玉獒在得知严老八的想法之后感慨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纯良的人。
严老八不知道玉獒在感慨自己的善良,他以为像玉獒这类修士只会看得比他更透。
而在明白严老八给自己加的滤镜之后,玉獒有些惭愧。
“我是天生的妖族,不是由凡物修来的。”玉獒的父母都是妖,他天生就有一部分妖力,“动物修行比凡人还要艰辛,修出来的心性也是稳固的,我不是。”
玉獒小时候跟人类小孩没区别。
而且丹赋圣养的小孩实在有点多,玉獒小时候只是一个热衷于和其他孩子竞争长辈关爱的小崽子而已,只知道撒娇卖呆,或者问丹赋圣最喜欢的孩子是谁。
“我们修行的方式不同,你如今是出世,而我们需要入世。”玉獒在不面对熟人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那老师你入世了吗?”严老八有些好奇。
“正在这个过程中,只是我……算了。”玉獒觉得自己没必要聊那么多,他觉得自己可能陷进去了,走不出来了,可这话告诉了严老八也没用,对方没法帮他解决问题。
严老八没察觉到玉獒表情不对劲,他好奇另外一件事:“那丹赋圣他也在这个过程中?”
“嗯?为什么这么问?”玉獒不解。
“最近他和耀灵真人的关系好像有点不对劲。”这俩人过于浓情蜜意了。
他们俩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只是偶尔勾一勾手,然后目光碰撞。
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但那个气场就是格外的不对劲。
严老八看得出他俩的关系,严老八也听说了玉獒和他爱人的故事,所以他以为丹赋圣和晨归也走在“入世”的道路上。
“他和我的情况不一样。”玉獒说,“情爱这种东西对修士不是必需品,有许多修士的修行路上都没有情劫或者情缘。”
严老八表情严肃,他对修行者不够了解,生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信息。
“有一些修士命里有情缘,有子女缘,他们最终就会遇到爱人,哪怕不生孩子也会领养小孩。”玉獒说,“这些是顺其自然的事,因为彼此之间有因果缠绕。可若是过于执着情欲与爱欲,那得到的就会是情劫。”
“那怎么才叫不执着呢?”严老八不明白,“必须得跟自己对象没感情?”他觉得不对,如果他能重生,能再遇到自己的爱人,他一定竭尽所能地护住自己的家庭。
“那就要看这段情是不是你的目的了。”玉獒笑了笑,“依你举例,你求的不是情爱,而是家庭。”
“你的执念是家庭,所以你是不会有情劫的。你爱你的妻子,可你命里不是只有你的妻子,你还有儿女,孙子。”
“执念是情爱就不行吗?”严老八还是不明白,“执迷情爱不一样会喜欢自己的爱人?”
“不一样,我问你,若有这么一个人,她各方面都远胜于你的妻子,偏偏她还看上你了,你愿意跟她一起离开吗?”玉獒问。
严老八连连摇头:“我走不得的。”
“所以才说你执着的不是‘情’,而是家,你的妻子对你而言不仅是情爱的寄托,她是你的家人。”玉獒叹息,“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在正常的家庭环境里,孩子不可能因为外头的大人更优秀而跑去做别人的孩子。”
“若不是你家里人太倒霉,你们应该会很幸福,你是个很适合做家长,很适合做丈夫的人。”
玉獒又说:“可若是执着于‘情’,那就是因果倒置了。”
严老八又不明白了。
玉獒给严老八解释,纯粹的东西固然美好,可同样也太脆弱了。
就像人有喜怒哀乐,孩童的情绪最为纯粹,越长大,人的情绪也就越复杂。可同样的,越复杂其实也越稳固,因为那些负面情绪也无法再猛烈攻击人的精神了。
严老八的“情”就不是他执念里最重要的那部分,但他的情其实半点不少,只是被其他同样充沛的情感衬得没那么显眼罢了。
只有“情”的人,他们的情感热烈得要命,可在短暂的燃烧之后剩下的便只有贫瘠。
因何有情?姿色?可世间容颜绮丽者万千;性情?可这世上最令人惊艳的永远是“他者”而不是旧人。
情不知所起?别扯淡了,那些丑陋的、肮脏的、性情有问题的个体压根不会成为他人情感的投射对象。
“执着于情的人是看不清他者的。”玉獒说,“他们爱的是自己想象中的美好,而对方会被简化为一种符号,可这世上哪个符号能真正地说清楚一个人的本性?”
“丹赋圣和晨归……我修行不够,不敢打包票。可他们二人大概率是没有情劫的,他们俩的感情复杂得都有点花里胡哨了。”这俩人之间的情欲肯定是有的,而且还不小,但他俩在彼此的眼里绝对不是美好的符号。
“修行不是受苦之路,不是吃苦越多修行就越高。若是一开始就看得开,也就没必要遭那么多罪了,不是踏上修行路就必须失去一些。”玉獒拍拍严老八的肩膀,“若吃苦便是修行,那干脆给自己抽筋拔骨就好了。”
玉獒什么都明白,只是他自己走不出来。
严老八感觉自己得消化消化,而就在此时,他又看到丹赋圣和晨归并肩走出来了。
丹赋圣一脸病容,也没有跟晨归牵手。
他俩目视前方,并排平行向前,表情严肃得像是刚吵了一架似的。
可很快,他们停了下来。
晨归伸出手,他没有牵丹赋圣,而是扯住了丹赋圣的袖子。
丹赋圣晃了晃那只胳膊,随后手心向上,试探着摸向晨归的手。
他俩接触的同时,脸却不敢面向对方。
“啧。”玉獒起身就走,他怕待会儿丹赋圣实在尴尬得不行,用他做话题跟晨归聊天。
他怕晨归又跑过来摸他的毛,太恐怖了。
“狗儿怎么走了?”丹赋圣皱眉看着玉獒的背影。
玉獒加快步伐。
晨归开口:“严老八还在。”
玉獒脚步一顿,随后他转身,把自己的老头小徒弟拽走了。
严老八只有七十多岁,这儿随便一个人都能做他祖宗了,他只是长得老而已。
丹赋圣捂住心口:“孩子嫌弃家长了吗?”
玉獒扭头看了一眼,在确定丹赋圣是在表演之后他松了口气,又嘟囔了一句:“老东西真会装。”
丹赋圣:?!!!
他神识里的犹清真人立刻开口:“我宝贝徒弟才不是老东西,才两千多岁的孩子!这狗真没家教!”
丹赋圣提醒犹清真人:“狗儿的家长是我。”
“那他就是在外面学坏了!我不接受这种孙子!”犹清真人立刻换了个谴责角度。
丹赋圣没有搭理犹清真人,他拉住了想要去跟玉獒打好关系的晨归:“你别吓那孩子了,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去抱抱岳父岳母。”
丹赋圣尝试过让这一家三口正常沟通,结果他发现这三人做不到。
晨归的父母只能跟彼此亲密接触,而他们跟晨归之间隔了一层。
倒不是他们不爱晨归,只是这世上没几个长辈像犹清真人这么缺德的。
晨归他们家最重视规矩,丹赋圣强行把他们三个摁在一起,他们三个就跟被开水泼了似的迅速弹向了三个方向。
一蛇一鼠震惊地看向丹赋圣,似乎不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狂浪的人。
这样的人居然还是犹清真人的弟子?犹清真人那样品行高洁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混不吝的弟子?
“岳父岳母不会觉得我是拐带他们儿子的混混吧?”丹赋圣有些愁了。
“他们觉得你是受到刺激之后性情大变的可怜孩子。”毕竟晨归父母在丹赋圣小的时候见过丹赋圣,那时候丹赋圣的性格和现在可谓是天差地别。
“某种意义上,他们也没说错。”丹赋圣也觉得自己特别可怜,特别招人爱。
晨归靠近丹赋圣。
“你挨着我就不会觉得难以接受哈,果然还是我们师门的教育出了问题。”丹赋圣调侃晨归。
晨归:“我们之后该拿丰命熠怎么办?”他转移了话题。
丹赋圣顺着晨归的话往下聊:“得把他遗失的记忆找回来,只要他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事,因果就会回到他身上了。”
“可元泽已经死了。”丹赋圣的血傀出去查过了,元泽不止死了,他还投胎了。
他承接了前世的因果,如今元泽只是森林里一只活泼的猴子,它身上也没有丰命熠的七魄。
这家伙是真把自己觉得对的事一股脑干完了,完全不顾后果。
“丰命熠的七魄很有可能已经散了。当年他们很有可能冒险打散了丰命熠的七魄,再用我父母的七魄去填补。”晨归微微垂眸。
丹赋圣琢磨了一会儿:“岳父岳母的七魄强度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他如今只剩下凡人的三魂了,只怕要进食更多的龙族血液才能维持行动和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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