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年轻真好。”
说罢他推开教室的门,一瞬间,还在埋头写练习的学生一齐抬头,几十双眼睛望着他,和走在他身后的好看少年。
徐老师对于这种关注已经习以为常,于是熟练地走到讲台上,开口宣布:“这个学期我们班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接下来他会和你们一起度过高三最后三个月,大家掌声欢迎。”
热烈的掌声响起,伴随着几声窃窃私语,段云星望了一眼台下的众人,最后将视线落在角落,弯了弯眼睛:“大家好,我叫段云星,接下来请多关照。”
又一阵掌声响起,徐老师朝着段云星说道:“那边还有一个空座位,你过去吧。”
陡然,教室里安静下来。
段云星对班上氛围的转变心知肚明,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几分难看。他见状微微挑了挑眉,打破了奇怪的寂静:“好。”
说完他从台阶走下,直直朝着最角落洛忱坐的位置走去——
“同学,请让一让。”他站在洛忱的面前,带着笑意说道。
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他们看见那个阴沉的人竟然真的站了起来,让开了一条道路让这个新来的同学进去。
气氛好像更加诡异了一些。
最后还是徐老师开口,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现在你们已经高三了,不管怎么样都该收心学习,一个星期之后就有一次开学考。”
“大家记得好好复习。”
瞬间哀怨声此起彼伏,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教室的角落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些影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段云星刚刚坐下来,就发现他的座位干净无比。他挑眉望向一旁还盯着他的洛忱,压低声音说:“你帮我收拾了一下桌面?”
洛忱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张纸放了过去,上面写着:
【你去太久了。】
段云星眨眨眼,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然后又笑着收回目光:“才过去十分钟。”
【那也很久了。】
他的眼睛幽深,仅仅一分钟没有看见段云星,心中那股戾气便愈发膨大,更何况是十分钟?
洛忱没有开玩笑,要是真的太久了,他真的会发疯。
但是……
他抿了抿唇,又将一张纸递了过去:【我会担心你的。】
他现在不能将这些黑暗心思暴露。
殊不知已经猜出一切的段云星笑眯眯看着这个浑身散发阴冷气息的少年,看着他忍不住暴戾的情绪但又想尽办法压抑下来,拙劣找补的模样,轻笑出声。
“好,没有下次了,我就一直在你身边。”
说完,他还短暂地停顿几秒,凑近对方耳畔,用近乎气音的声响呢喃道:“要是不听话把我关起来都行。”
洛忱一愣,瞬间那些混乱的黑暗气息停滞。他微微睁大眼睛,心脏已经不争气地快速跳动,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下一秒又一张纸递了过来:
【你说的是真的?】
段云星垂眼看了一下纸上的字,笑着回复:“真的。”
“不过要是想要手铐的话,最好弄一个银色的,我喜欢银色,顺便加长一点,能让我在那个空间里面自由行动。”他说,“也要在手铐里面放几层棉花之类的东西,要不然拷久了会留有印子……”
像是在诱导他心中的黑暗想法。
但这些话实在是太过诱人,洛忱没有忍住,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手指蠢蠢欲动:【还有吗?】
他可以考虑在之后给他安排他喜欢的。
段云星见状,挑挑眉:“你还想要什么?”
洛忱无意识吞咽几下,正想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时,突然——
“……你好。”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
段云星抬起头,才发觉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课时间,周围不少的目光在他们这里停留。他往四周扫了扫,然后看向站在他面前,隔了一段距离的女生,只见对方似乎抖了抖。
他笑了笑,将身边疑似因为被打扰而散发阴冷气息的少年安抚住,朝着女生问道:“有事?”
“那个……我是三班班长。”女生嘴唇有点发白,努力不去看对方身边沉着脸恐怖的人,结结巴巴道,“徐老师、徐老师叫我和你说一声……”
“下周的那个考试,如果发现压力太大的话,可、可以选择弃考。”
段云星摇头:“不用了。”
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有压力。
“好!”听到段云星的回答,女生立马溜回自己的座位,像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让她快点逃离这里。
顿时,本就不少关注这边的目光变得更多了,明明外面还是一片吵闹,但是教室里的氛围却异常诡异。
“那个新同学!”
突然一个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段云星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男生喊道:“你不要太靠近你身边的这个人!”
“他性格很古怪孤僻的!要是太靠近他的话,身边还会莫名其妙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蓦地,他感受到一旁突然沉下来的气息,如同黑云压城,周身气场阴沉骇人,眸光一闪。
随后,他抬眼看着那个男生,开口,声线带着不易察觉的冷意:“有证据吗?”
“凡是说话都要凭证据,要不然就是造谣。”
“我……”那个男生一噎,“反正我就提醒到这里,信不信由你。”
说着他正想转过头,却听段云星继续道:“你说他孤僻阴森?”
男生皱皱眉,不少还在偷偷关注这里的同学一愣,就见那个外貌格外精致的少年突然笑了笑,恰好这时,窗边一抹微红的霞光透了进来,照在对方的脸上。
段云星的浅色眸子透亮,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靠近身边的洛忱,嗓音低沉勾人。
“洛忱。”
他喊道。
洛忱忽然一僵,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朵上,刹那间,敏感的耳朵已经慢慢爬上红色。他屏住呼吸,缓缓转过头,下一秒,段云星好看的眉眼映入他漆黑的眼中。
“他们说你孤僻阴森。”
段云星手撑着下巴,嘴角的笑意愈发灿烂。他碰了碰少年通红的耳垂,然后看向四周震惊的众人道:“你们看这不是红了?”
第060章 你是谁
已是夜晚, 天际的月亮格外皎洁,晚自习已经结束,教室里的人稀稀疏疏,洛忱扫了一眼下发的答案, 随后将目光聚集在一旁已经睡着的少年脸上。
灯光将对方过长的睫毛打在眼下, 留下一片阴影, 软而卷的发丝垂在脸侧, 勾勒好看的轮廓。
洛忱眼神微暗, 这时除他们以外最后一个学生已经离开,静谧的教室中只剩下他们。他的指尖动了动,随后轻轻点了点对方脸上的一颗小小的痣。
怎么办?
段云星太耀眼了。
在学校才一个星期左右, 对方就已经收到不少礼物,美其名曰是欢迎他来到他们学校, 但他们真正的想法洛忱心知肚明。
——他们想要把段云星从他的身边抢走。
尽管他已经时时刻刻盯着了,但总有那么一些漏网之鱼跳到段云星面前,叫嚣着想要成为少年的特殊。
特殊?段云星特殊的对象只能有他。
此时微微开着的窗户缝隙中一阵风吹了进来,将窗户的窗帘吹起,也将安静睡着的少年的发丝吹动。
洛忱刘海下的眼睛如深渊漆黑无光, 他看着段云星,白皙的手指撩起对方不听话的发丝,心中默默想着。
还是把他关起来比较好。
这样他才能完全放心。
那些看过段云星的眼睛, 他会忍不住想要挖下来,碰过段云星的手, 也会忍不住想要砍下来。
这种病态又矛盾的想法一直折磨着他,洛忱的视线将少年的五官一一描绘, 指腹在虚空中不断摩挲,至于现在他还没有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段云星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他是他最特殊的那个。
这些足以让他压制这些危险的想法。
所以, 段云星。
你可千万不要移开目光啊……
突然,眼前睡着的少年似乎快要醒来,睫毛颤动。洛忱敛去眼底的暗色,收回手,看着对方缓缓睁开眼睛。
段云星眨眨眼坐直身,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已经下课了?”
“怎么不叫我起来?”
他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困意一股脑涌上,于是便趴在桌上,竟是一下子睡到了晚自习结束。
果然睡了一觉后精神很多。
【才刚刚下课。】洛忱将写好的纸递给段云星。
“那我们也走吧。”段云星见状收拾书包,“记得把我给你的练习册带上。”
洛忱闻言一顿,乖乖带上段云星之前说的“奖励”,也就是这本练习册。
段云星眉眼一弯:“不喜欢吗?”
“……”
洛忱抿了抿唇,实在说不出“喜欢”这个词,写也不想写。
但是吧……
这个是段云星给的“奖励”。
【喜欢。】
“喜欢就好。”看着洛忱不情不愿写下的这个词,段云星眼里的笑意更浓。
他们将灯关上,走出门,一路上只有走廊的灯光在闪烁不停,深夜的学校已经完全漆黑,只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走出校门后,段云星将书包中的手机打开,屏幕微弱的光线将他的脸照亮。
“感觉考得怎么样?”
他朝洛忱问去,今天刚考完试,上面的试题是他曾经圈过的知识点,总的来说并不是很难。
下一秒,手机响起提示音。
【还行。】
是洛忱发来的消息。
段云星笑了笑:“那就好。”
说完他低下头,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洛忱见状眸光一暗,扯了扯段云星的衣角,在对方疑惑看过来的时候,将刚才打出的字给他看。
【你在和谁聊天?】
“我在和我妈妈聊天。”段云星挑挑眉,将手机屏幕展现给洛忱看,“她问我要不要去春游。”
今天在考完试之后,徐老师便过来宣布,明天学校将组织高三的最后一次春游,所以原主的妈妈在知道这个之后,特意发信息过来问他去不去春游,要是去的话,让他好好玩儿。
洛忱闻言抿唇,停顿了几秒后打字道:【你想去吗?】
“还行。”段云星摸了摸下巴,在主世界的学校中也会有像这样的活动,只不过当时的他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每一次他都没有参加。
但是这次不太一样。
他转头看向听完后一直垂着头保持沉默的洛忱:“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只见洛忱苍白的指尖落在屏幕上,片刻后一行字发了过来。
【等会儿我要先回家一趟再过去。】
“好。”
段云星只觉得对方应该是回去准备一些春游所需的物品,于是说道:“记得多带一些保暖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明天的天气预报,温度好像比今天要稍微高一些,但依旧只有几度。
洛忱顿了顿,然后微微颔首。
很快他们走进居民楼,寒冷刺骨的风一下子被隔绝在外。
因为楼道很狭窄,段云星走在前面,每一层楼的声控灯逐渐点亮,将楼道中的黑暗驱散,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洛忱一愣,抬起头看向段云星,许是他们都停了下来,头顶的声控灯很快熄灭,四周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忽然他听见一个中年男人的闷哼声,蓦地脊背一僵,下一秒灯光亮起,只见和他长得有五分像的中年男人坐在地上,身边摆满了喝完的酒瓶子,浑身上下散发烟酒混合的味道,一副醉醺醺模样。
段云星注意到身后人的异样,知道少年应该是看到了,于是叹了一口气,眼神微冷,朝那边看去。
对方似乎被头顶忽然亮起的灯光晃到,皱着眉睁开眼睛,在看清段云星身后的洛忱后,摇摇晃晃站起来。
“哟嚯,小兔崽子,终于回来了啊?”
段云星眯了眯眼睛,面色一沉,挡在洛忱身前说道:“你想干什么?”
中年男人看向面前的段云星,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洛忱,蓦地笑道:“小兔崽子,这是你朋友?”
“你竟然还会有朋友?!”
段云星闻声蹙眉,正想再说些什么时,被身后的洛忱拉住。昏黄的灯光下,洛忱的脸色阴暗不明,攥着他的衣角不知觉用了几分力,然后松开。
他看着少年缓缓抬步,从他的身后走出来,最后停在他的眼前。
段云星有些担忧,但注意到对方的身形格外放松,仿佛对面前这个中年男人没有任何感觉。
他不怕他。
中年男人见洛忱走了出来,立马笑道,脸上的胡渣抖动:“小兔崽子,我知道你身上还有钱,快点给我,我马上就能赢回来了!”
“实在不行你旁边的不是你朋友吗?叫他给我一点!”
中年男人看向段云星,啧啧啧道:“你朋友看起来就很有钱,长得跟个贵公子一样……”
蓦地他的喉咙像是被一根鱼刺卡住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中年男人脸上的肉抖了抖,缓缓转过头,只见一个在灯光下格外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他顺着那只手渐渐上移,随后眼睛突然瞪得老大——
“不对!”
他只觉得被抓住的手腕不断涌上寒气,下意识吞咽着口水:“你不是那小兔崽子,你是谁!”
洛忱抬起头,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微微勾起一个弧度,瞳色黑不见光。他张张嘴走向中年男人,喉咙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像是破旧的乐器,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你在说什么?”
“爸爸。”
瞬间中年男人露出恐慌的神色,挣扎着想要甩开对方的束缚,却没有想到一个瘦弱的少年竟拥有如此大力,怎么甩也甩不开!
“你、你不要过来!”
下一秒手腕上紧紧攥住的感觉消失,他屁股坐在地上,昏暗下,方才被抓住的地方留有很深的红印。
“谁允许你看他了?”
这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竟然想沾染他的段云星?
洛忱幽黑的眸子骤然泛起一片猩红,仿佛有什么在眼中燃烧。他睨视着吓得大惊失色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戾气。
他再次迈开步,靠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许是察觉到危险将近,猛地站起来,用力将站在面前的少年一推,逃一样“咚咚”直往楼下跑去。
被一股大力推出去的少年身体一歪,踉跄地往后倒,完全没有刚才那副骇人模样。
明明身后是又长又狭窄的楼道,但洛忱丝毫没有恐慌的神色,漆黑的眸子冷静得诡异。
他知道从刚才开始,段云星的视线便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
会接住我吗?
段云星?
在看到这一幕后,你会接住我吗?
洛忱的眼神闪烁不明,心脏跳得极其缓慢。
要是接不住的话……
那就疼吧。
下一秒,失重的感觉消失,他被一股温暖又好闻的气息围绕,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抱了个满怀。
“是傻了吗?背上的伤才好完,现在是又想伤了是吗?”
段云星失笑地望着怀中的人说道:“还是你确定我一定会接住你?”
不确定。
但想赌一赌。
洛忱勾了勾唇角,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笑容,从对方接住他开始,缓慢的心脏就像是活过来一样快速跳动起来。
他压抑着心中疯狂叫嚣的渴望,眼里的兴奋一闪而过,转身搂住段云星的脖子,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将鼻尖埋在对方的脖颈处,轻轻嗅着,病态泛白的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
怎么办……
更不想放他走了。
段云星无奈地笑了笑,仍由对方像个小狗一样蹭着他的脖颈,喉结滚了滚:“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洛忱说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倒没有刚才那么刺耳,但还是无比嘶哑。
段云星:“解释刚才发生的事情啊……”
比如他的声音,比如那个中年男人,再比如……
中年男人说的“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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