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还是要说,请你不要讨厌我。”
嗓音有点哑,但并不影响段云星将他所说的话听清。
段云星挑了挑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讨厌你?”
闻言穆梓行一顿:“……你不是生气了吗?”
段云星走后,还在隔离间的他如梦初醒,可无论怎么想,所有的答案都指向——
他惹他生气了。
穆梓行抿了抿唇,仿佛回到当时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其实想追上去的,却不料隔离间有规定,暴乱的哨兵平静后,需要观察一个小时才被允许放出。
所以他只能在里面呆一个小时,可等他出来想要寻找时,就听到对方请了假。
疏导也会消耗向导的体力和精力。
“难道不是因为疏导我太耗精力,我又来得太频繁才生气的吗?”
他的音量逐渐变小:“……所以才叫我不要老是来找你。”
段云星笑了笑,有点想撬开这个脑瓜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怎么可能?”他说,“我可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向导。”
“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穆梓行一愣,对方的话将他的猜测全部推翻:“……那是什么?”
“因为某位哨兵实在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段云星清楚要是不说的话,这个木头脑袋一定想不出来:“你当精神力是水呢,挥挥洒洒完了还能立马加上啊?”
“……”
“我没有当它是水。”
穆梓行小小声声地辩驳,随后声音一停,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生气……
好像在担心他一样。
担心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段云星知道他在想什么,将那张匹配率测定表摆在眼前,“这是给我的吗?”
“啊……”穆梓行抓着段云星的手像触电一样猛地一缩,竟有些结巴,“是、是的。”
不知道他从哪里发现的,但实在太猝不及防,穆梓行一时间有些紧张,喉结不断上下滚动。
即使这只是一个测定申请表,但对于确信他们两人匹配率高的他来说,更像是配对证明。
一个能让众人知道,段云星是他专属向导的证明。
穆梓行直愣愣地盯着床的一角,静静等待着。
或许是他过于急躁,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周围太静,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因紧张疯狂跳动的心脏。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那你希望我写上去吗?”段云星眼中带笑,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穆梓行:“嗯。”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段云星的耳朵。
“那你应该也察觉到我们的匹配率有多高了吧?”
他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望着虽然面不改色,但脖子上已经缓缓爬上红色的哨兵。
穆梓行喉咙干涩:“嗯。”
比起刚才,这次的声音有点微弱。
段云星的笑意很深:“那你应该知道测定完后,我们两个就算配对了吧?”
“……嗯。”
“我就是你的专属向导了?”
“……嗯。”
一次比一次轻,到最后仿佛只是声带震了震。
“那你拿这个给我,就是说明你想让我成为你的专属向导?”
对方的脖子已经红透,微微颔首,再次发出那个表示肯定的单音节词。
面对突如其来的异兽潮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穆梓行想着,手心已经湿润。
忽然耳畔传来“沙沙”声响,意识到什么的他呆住,随后那张纸出现在眼前。
看着愣在那里的穆梓行,段云星弯了弯眼睛:“给,我已经签好了。”
穆梓行一时间说不出话:“你……”
没想到这么顺利。
顺利得太不真实了。
他都在想是不是他还没有完全从梦境中醒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下一秒,让他产生错觉的人突然爬上了床,身边的床垫凹陷,好闻的气息靠近。
穆梓行顿时僵住,只见对方把那张纸好好叠起,重新放回他的口袋,指尖不小心碰到,隔着衣服都感受到滚烫。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了一件衣服,一件稍微宽松的衣服。
“怎么了?”段云星莞尔一笑。
穆梓行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上来了?”
段云星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因为已经很晚了,我想睡觉。”
“我的房间里只有这一张床。”
闻言穆梓行动了动,下意识想下去,却被段云星猛地拉回。
“你别跑,刚疏导完的人给我好好躺着。”
手腕被攥住,穆梓行顿了顿,垂帘,望着已经躺在一旁的青年,嗓音有点哑:“我块头有点大,一起睡肯定不舒服的。”
“还好。”段云星闭着眼睛,笑着回答,“换衣服的时候我看过,身材不错。”
瞬间热意直朝头顶,穆梓行脸上一红,所幸灯光很暗,并没有很清楚。
他有些磕巴地说:“我、我还是睡其他地方吧。”
“怎么?难道你是嫌我块头大?睡起来不舒服?”段云星睁开眼睛,假装生气面无表情道。
凭心而论,两人其实都是薄肌身材,长手长脚,睡在一起也并不会觉得拥挤。
穆梓行连忙摇头:“没有。”
随后,像是为了证明,他在对方身边躺了下来,绷紧了身体。
段云星眸底浮现笑意:“那就好。”
接着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穆梓行察觉到什么,蓦地一僵。
他的腰侧搭上了一只手!
穆梓行不自在地动了动,却被那只手摁住,就听手的主人轻声道:“别动,让我抱一抱。”
“我睡觉有抱枕头的习惯。”
或许是离得有些近,这些话就像凑到他耳边说的一样,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让他一瞬间耳朵发烫,心跳也在加快。
但他还是很听话地停在那里,不再挣扎,抿了抿唇说:“我没有枕头那么软……”
肯定不会很舒服。
“嗯。”段云星没有否认,脑袋挪了挪,轻轻靠在对方的发顶,鼻尖充斥着好闻的气味,“睡吧。”
“明天还要去健康管理所进行匹配率测定。”
听着好像并不在意抱着舒不舒服,穆梓行眨眨眼,努力放软身子。
“嗯,晚安。”
明天要去测定。
他这样想着,仍然觉得梦幻,明明腰上搭的温度如此真实,身旁人的心跳声如此沉稳有力。
睡意像潮水般袭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穆梓行闭上了眼睛,失去意识的瞬间还在想。
明天醒来就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了。
第038章 匹配率
翌日清晨, 温暖的阳光透了进来,照在还在沉睡的青年身上。
段云星眉头紧锁,下意识去摸了摸身边,在察觉到空空荡荡时睁开眼睛。
感觉和以往没有什么变化。
但只是感觉而已。
卧室外, 穆梓行正洗着碗, 准备将锅中的煎蛋铲出,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端着盘子的动作一顿。
“早上好。”只见段云星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青年一身宽松的睡衣, 领口处的扣子不知何时散开,露出清楚的锁骨,本来就微卷的头发经过一晚上的“洗礼”变得更加卷翘, 但最为明显的是——
那张白皙的侧脸上有一个红印,像是压着什么睡觉留下来的。
穆梓行抿了抿唇, 避开对方的目光,面上发烫:“……早上好。”
因为那个红印好像是他弄出来的。
早上醒来的一瞬间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抱住了对方,双手环着他的脖子。
段云星枕在他的手臂上。
有了这个认知后,穆梓行立马感受到手臂的酸胀感,由此可见他们维持了这个姿势有多么久。
紧密相贴, 毫无缝隙。
只要他垂下眼帘,就能看到那个高挺的鼻梁和颤抖的纤长睫毛,均匀带着热意的呼吸打在他脖子上, 引起阵阵细小疙瘩。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如梦初醒的穆梓行被烫到似的收回目光。
他这是在干什么?
以往这个时间他都已经在训练了。
穆梓行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收回, 对方也似有所感地动了动,接着那个被压到的红印显露出来。
真的太明显了……
仿佛将他们抱在一起睡了一个晚上的事情展现于众。
段云星被香气吸引, 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走到紧张的穆梓行身边, 望着在油锅里泛着金黄色卷边的煎鸡蛋,眼睛发亮。
一边烤面包机也发出了“叮”的一声,将烤好的面包片弹了出来。
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段云星笑了笑,轻轻将脑袋一歪,轻轻碰了碰穆梓行的脑袋:“辛苦了。”
他好久都没有在家里吃过一次像样的早餐了。
穆梓行对于青年忽如其来的触碰还是不太适应,但并不讨厌,反而像是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让他忍不住心情愉悦。
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后道:“你的冰箱里都没有什么东西。”
“我就只能做这些了,有点简陋。”
段云星笑着,并不觉得简陋:“已经很丰盛了。”
像他一个厨盲,也就只有泡泡面和烧开水能做得好。
说来也是奇怪,他的学习能力很强,可唯独在做菜这一方面,跟一座山一样,怎么跨也跨不过。
这样想着,段云星直起身,看向穆梓行:“看来你很会做饭。”
“还可以。”穆梓行说,“从小都是我一个人做,做多了也就擅长了。”
谁说的,他做多了也不擅长。
段云星面带笑意地暗暗吐槽道,又想起在秦挚那里听到对方的故事,撇撇嘴搂住身旁人的脖子,蹭了蹭:“真是辛苦啦。”
一个人这么久,等了他这么久。
不知道为什么,穆梓行听到这句话,心中有一瞬间的刺痛感,但很快消失,摇摇头说:“没事。”
他现在很好,是从来没有想象过的好。
就像这个早上,对别人来说很平常,但对他来说格外特殊,也足够珍惜。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享受过清晨温暖的阳光了。
今天的阳光很明媚,万里无云,微微敞开的窗户,一阵风恰好挤入,吹了进来。
段云星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穆梓行:“我刚才洗漱的时候发现我的脸上有一个红印。”
穆梓行一僵:“……嗯。”
段云星笑了笑,把脸凑过去:“你看一下现在还有吗?”
距离一瞬间又拉近了几分,穆梓行咽了咽口水:“还有一点点。”
“是嘛。”段云星嘟囔着,接过对方手中的盘子,正准备转身放到餐桌时,就听身旁人说。
“……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啊。”段云星眨眨眼,“我知道怎么弄出来的。”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投在穆梓行身上,下一秒就见对方白皙的脖子泛起粉红。
早餐已经摆好,他笑着将僵在原地的哨兵拉到餐桌前:“放心,我不介意你抱着我。”
“……我不是故意的。”穆梓行的视线飘忽,心中竟然在听到段云星这样讲后,想着的是下次抱的姿势正确一点,才不会弄到脸上。
不知不觉,这个想法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对了。”段云星想到了什么,抬眼问,“所以是因为那张匹配率测定表,才会接很多任务?”
昨天晚上太晚了,他也没有询问的念头,现在的时机正好。
穆梓行闻言收回已经飘远的心思,点头道:“嗯,如果找到匹配率高的向导,哨兵需要先向指挥官报告,拿到匹配率测定表后交给向导,在两人签字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去做匹配率测定。”
指挥官是哨兵军事联盟中地位最高、最具有权威的人,穆梓行在和秦挚沟通完后,就第一时间跑去找指挥官要匹配率测定表。
“只不过指挥官要我去接他规定的任务,这些任务完成后才会给我那张表。”
段云星闻言皱眉:“之前配对的哨兵也需要这样吗?”
穆梓行摇头:“不,就我一个这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其实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念头是——
用武力取胜,把那张匹配率测定表抢过来。
但他知道这样子太过强硬,不管成功与否,一定会惹怒指挥官,甚至可能给段云星带来麻烦。
他不想让段云星感到麻烦,而且……
“指挥官给我指定的任务等级普遍在B级和C级中间,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况且还可以在每次完成任务的时候,名正言顺地来找段云星,美其名曰过来疏导。
甚至还控制精神力的消耗,将它们处在一个看起来很严重,但能保持意识清醒的界限。
这是他能想到的,拉近两人关系的办法。
——倒是弄巧成拙惹人生气了。
段云星:“下次你想见我的话就发给消息。”
穆梓行一愣:“发消息?”
“对。”段云星笑了笑,指着他手腕上的通讯器道,“你的通讯器没有锁,所以昨天晚上我就把我的联系方式输进去了。”
“可不能连自己专属向导的联系方式还不清楚。”
穆梓行顿了顿,抬头 :“……那如果发了消息呢?”
段云星撑着下巴,言笑晏晏:“会允许你来我家里。”
“家里?”
段云星的笑意加深:“没错,家里做饭。”
“当然,要是你想的话,也可以留宿。”
穆梓行静静地听着,不知为何声音有点哑:“真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他下意识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一时不清楚到底是渴望向导的哨兵本能作祟,还是单纯的,想要靠近这个人。
但并不否认,他就是想见他。
段云星于他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让他将浑身竖起的尖刺收起,露出柔软的内里。
连挤进来的风都变得柔和不少。
段云星眨眨眼:“当然可以。”
“不过你不觉得光做饭的话会很无聊吗?”他有些意有所指。
穆梓行摇摇头:“不,这是我的荣幸。”
段云星:“……”
行吧,这个世界的他有点木木的。
“嗡嗡嗡,嗡嗡嗡。”
忽然安静的空间中传来通讯器震动的声音。
穆梓行下意识往自己的手腕看去,只是他的通讯器很安静。
不是他的,那么……
他抬起头,就见对面的人好看的眉毛微蹙,于是担忧地询问道:“怎么了?”
段云星闻言抬头,神色复杂:“所长找我们?”
早上,已经有不少人在健康管理所中,飞行器一降落,段云星和穆梓行就目标明确地往里走。
他们准备去处在二楼的所长办公室。
段云星从来到这里到现在,已经快过去一个多月了,这还是第一次与健康管理所所长见面。
一路上穆梓行都在跟他科普:“所长曾经也是一个S级哨兵的专属向导,不过在一次S级任务中,他的哨兵因精神力耗尽暴毙死亡,而所长也在那次任务中伤到了腿,再也站不起来。”
“听说那次任务是他们都没有预料到的,离异兽之源最近的一次。”
“异兽之源?”段云星闻言一顿,这不是在将来剧情结局中,主角消灭的东西吗?
“没错。”穆梓行望着前方道,“异兽并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异兽之源就是产生这些怪物的‘地方’。”
“但这个‘地方’会经常变化,有可能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可能藏在人群之中,谁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那这个不是很危险?”段云星若有所思道。
原剧情中关于主角怎么消灭异兽之源这件事并没有详谈,只提到伤亡惨重就匆匆结尾了。
穆梓行点头:“的确是这样,不过就在那次任务之后,所长的精神力发生了一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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