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的疑心病是顶级的,直觉也是顶级的,所以就算知道他不可能抓到自己卧底的证据,但飞鸟和也偶尔还是会心跳骤停。
他这么说着,身体就开始自动往外挪,飞鸟和也每秒挪动1cm,企图以不被发现的速度挪出个安全的距离。
“……”琴酒看他就像在看个小智障。
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琴酒又审视地盯了他一会,随后在这样毫无意义的僵持中失去追问下去的兴致。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的某种默契,琴酒一翻开文件,飞鸟和也就熟练地盖上被子,找了个沙发躺下。
然而就这么安静地过了一会——
飞鸟和也盯着天花板:“大哥。”
“……”
“我睡不着。”
“……”
琴酒脸色阴沉,很想给他脑袋上开个洞,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垃圾。
可惜这个基地里没有异能屏蔽装置,打他除了让琴酒失去一张新买的沙发外没有任何好处。
眼见琴酒不打算理自己,飞鸟和也调了个头。
他金色的长发乱蓬蓬的,顶着个被子露出两只眼睛。
“这都不生气。”
飞鸟和也问。
“你加入佛教了吗大哥,他们教你念什么清心咒?”
琴酒面无表情,只觉得他聒噪。
“睡不着就滚去吃药。”
“哦。”飞鸟和也躺下,又盯了天花板一会,“吃药不会变笨吗。”
琴酒嘲讽:“你没有更蠢的空间。”
“好吧。”飞鸟和也嚼嚼嚼,“可是待会我和苏格兰还有个任务要做来着。”
“……”
琴酒这下连文件都不看了。他一把枪拿出来,飞鸟和也就用被子蒙住脑袋,思考琴酒为什么还没被他气成脑溢血。
胜利是50%的异能+50%的努力。既然他的异能没有问题,就只能是他不够努力了。
飞鸟和也沉痛地得出结论,几秒过后又把被子往下扯了点。
“大哥。”
“难道比起我你更喜欢阿伏那样的?”
琴酒最后还是把他揍了一顿。
这件事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而受害者本人飞鸟和也却非常顽强。
毕竟他实际上根本没受什么伤,还趁乱揪了琴酒几根头发,打算有空送回特务科做DNA备份。
被揍了还开心,琴酒看他的眼神更像看智障了。
“宫野明美有问题。”
这是第一句。
“去找出和她联络的人是谁。”
这是第二句。
飞鸟和也沉默,偷偷把头发藏进口袋。
“不对吧。”他想了想道,“如果明美姐背叛了组织,直接把她杀掉不就好了。”
琴酒看了眼邮件:“她还有别的用处。”
能有什么用处,威胁雪莉呗。
仔细想想雪莉也蛮惨的,组织里会做研究的人就那么几个,琴酒有事没事就盯着她工作。
“那要告诉莱伊吗?”飞鸟和也问。
一点火光在房间中亮起,琴酒咬着烟,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眉眼间极具压迫感。
组织成立到现在,完全不怕他的大概只有飞鸟和也一个。
他不仅不怕,还头头是道地反驳:“你知道的啊,莱伊和明美姐在交往,现在他也是行动组了,万一明美姐真有问题,莱伊不小心把我们的情报透露出去怎么办?”
这句话听着是在袒护莱伊,实际上是在袒护宫野明美。
可宫野明美本身在琴酒眼里确实没什么价值可言,抛开雪莉这层关系,宫野明美这样的女人在组织里到处都是,也创造不了什么利益。
琴酒眯起眼,半晌发出声不屑的鼻音:“我让你监视她,没允许你做多余的事。”
飞鸟和也在这点上倒是毫不避讳。
“我就是觉得有一点可惜。”
他撇嘴,对于自家上司不悦的语气充耳不闻。
“像明美姐这种会享受生活的人已经不多了,你知道刚刚我的饼干哪来的吗?新来的苏格兰竟然也用压缩饼干当晚饭,没天理,太没天理了,我已经吃了两天的压缩饼干了,组织里除了明美姐根本没有人好好吃饭!”
言外之意,他已经蹭了别人两天的饭了。
自从基安蒂被派出去出任务以后,飞鸟和也没了一起抗议的小伙伴,请人吃火锅也没人鸟他。
琴酒皱眉,对这样的控诉毫不理解。
“要是莱伊泄露了情报,就把莱伊一起当叛徒处理。”
“……你刚刚是不是选择性无视了我压缩饼干的话。”
飞鸟和也吐槽,和琴酒对视几秒后,听见对方抛下一句“吵死了”。
心虚!心虚了吧!琴酒绝对是因为想不出反驳他的话心虚了吧!
看来他自己也不想吃压缩饼干,大夏天都黑大衣黑手套的,以他们这种可恶的装逼性格,大概率也不会大摇大摆地去餐厅里吃饭。
至于做饭,那就更不可能了。基地里根本没有可以做饭的地方,飞鸟和也之前用酒精灯试过一次,可惜琴酒嫌他浪费时间,把酒精灯也没收了。
等等,没收了。
飞鸟和也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琴酒是没收他的酒精灯自己偷偷做好吃的!
想通了的飞鸟和也心情大好,他和琴酒面对面坐着,说着就开始点菜。
“我要吃丝绒蛋糕。”
“……”
“难吃也行,我不挑的。”
“……”
琴酒掐住他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在质疑朗姆以前带他做的智商检测的准确性。
“我应该警告过你。”在飞鸟和也继续点菜以前,琴酒没了耐心,“不要对任务对象产生多余的感情。”
飞鸟和也理解得很快。他唉声叹气,意识到什么后扯开琴酒掐着自己的手。
“这是BOSS给我的任务喽?”
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不近人情这个词在这个琴酒身上诠释到了极致。
飞鸟和也不禁怀疑起那位首领究竟用了什么手法,才能让琴酒这么忠于组织。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可能现在问出口的。
飞鸟和也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任务,只抱怨了一句“组织对我的考验真是太多了。”
晚上九点,东京的夜色渐沉。飞鸟和也磨磨蹭蹭地从琴酒房间走出去的时候,苏格兰已经等在了基地的大门口。
说是要暗杀某位议员,其实是要把人家的儿子抓来,警示对方的背叛,顺便榨干他的钱财,为组织的研究提供资金。
飞鸟和也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这里真是比异能特务课还卷。他又没有四只手,怎么同时做那么多任务。
宫野明美要是真死了,他们异能特务课的颜面何存。
“要不然你自己去吧。”
罪恶的夜色中,飞鸟和也停在苏格兰的车前,语气沉重地陈述:
“我要先去让挑选个倒霉的幸运儿。”
苏格兰沉吟,觉得自己大半夜被拉出来和他搭档做任务还不够倒霉吗。
而且不知道可乐酒哪根筋搭错了——苏格兰思考了一会,试图揣测他的心思。
“游轮上有自助餐。”
俗话说得好,完成任务不在一朝一夕,到时候找个替身使者送琴酒,再把雪莉绑走得了。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飞鸟和也从驾驶室探出个脑袋,神色近乎虔诚。
“快上车。”他对沉默的苏格兰邀请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真人版神庙逃亡。”
第10章
“世界号”游轮由铃木财团赞助,于今晚十点正式出发,环日本海航行,预计两天后回到陆地。由于门票的高昂,游轮上的乘客大部分由演员、精英和内务省的官员组成。
而半小时前,警视厅接到了一封针对议员性命的威胁信。为了防止不幸的发生,也为了挽回警视厅的颜面,在与主办的铃木财团进行交涉后,警视厅迅速做出了行动。
松田阵平就是因为这样出现在了这里。
“你也太紧张了,小阵平。”
发觉好友情绪的萩原研二拍了拍他的肩膀。
“议员的替身已经做好准备,上面的意思是只要我们完成排查,剩下的任务就由搜查一课正式接管。”
话是这么说的,但怎么可能安心地下来啊。
松田阵平听着周围说要去要哪个演员联系方式的议论,嘴角抽了抽。
“不是这个问题吧。”松田阵平揉乱了头发,“那家伙身边的同伴都配着枪,像是比警察还提早收到了消息。”
萩原研二笑了笑:“你没听说吗?”
“……什么?”
“议员上个月提出建造工业基地的方案引起了不满,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死亡威胁。”
正是因为这样,田中佐一郎不惜花费大笔金钱来保障自身的安全。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目光不留痕迹地在远处的男人身上停留一瞬。
“但不管怎么说,竟然把自己的性命交到黑手党的手上,真是讽刺的行为。”
这次接受田中佐一郎委托的是来自横滨的武装组织,松田阵平听说那边自从在与港口黑手党的斗争中惨败后就一改之前的残暴作风,也开始寻求与政/府的合作了。
开什么玩笑。
松田阵平想。
难道说为政/府做事就能将他们以前的暴力一笔勾销了吗。
“你怎么看出的他们是黑手党?”
陌生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松田阵平回头看去,却只发现一个穿着制服的少年站在那里。
那双绿色的眼睛眨啊眨,完全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自觉,见他看过来甚至还抬手打了个招呼。
“……”
松田阵平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些,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好友,似乎猜到了什么。
“你认识?”
“好像是搜查一课里负责对接的加藤君。”萩原研二想了想,“安达长官带上来的,搜查一课的组长刚刚在检查过他的证件。”
真的假的。
松田阵平眯起眼。
这家伙怎么看都没有二十岁吧?现在搜查一课也开始和公安一样雇佣童工了?
而读作[加藤],写作飞鸟的某位二五仔站在原地,他似乎猜到了松田阵平的想法,熟练地露出个笑容。
“爆/炸物处理班为什么在这里?有人说要在这里放炸/弹吗?”
“炸、炸/弹?”
周围的宾客看向这里,神色似乎有些惊讶。
松田阵平脸色一沉,捂住始作俑者的嘴巴就往旁边扯。
“笨蛋。”他骂道,“你声音也太大了,是想引起恐慌吗。”
宾客那边很快被擅长交际的萩原研二摆平了,而被捂住嘴的飞鸟和也也不挣扎。他看着萩原研二的动作,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知道了后松田阵平才松开手。
“我就是听到你的话来打个招呼而已。”
将手上的酒杯递给走过的侍者后,飞鸟和也理了理自己衣服的褶皱。他的样貌看上去实在没有什么威胁力,不像警察也不像危险分子,倒像是被邀请上来的客人。
但松田阵平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所以你是怎么发现他们是黑手党的?”飞鸟和也继续问道,“据我所知,Gss的人上船前登记的都是议员授权的假身份,就算警察的资料库里也找不到痕迹。”
松田阵平没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视线扫过面前少年的装扮,仿佛是在进行什么评估。
半晌,松田阵平双手环胸,稍稍挑了下眉。
“走路的动作。”
飞鸟和也:“动作?”
“一般来说枪套都会放在身体的右侧,因此不管是警察还是黑手党,走路时右手的摆动都会较普通人小一些。但没有警察会做那种显眼的装扮,他们的脖子上还有纹身。”
飞鸟和也这才认真打量起松田阵平。
戴着墨镜的警官有着一头小卷毛,和旁边的萩原研二不同,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装束的问题。
“所以呢。”飞鸟和也问他,“你不觉得你打扮的也很像黑手党吗。”
松田阵平顿了下,觉得面前的人莫名其妙有点兴奋。
话说回来,他干嘛要回答他那么多问题,这家伙身为警察却不好好工作,该不会是哪个长官的儿子,送他来体验生活的吧?
松田阵平半眯着眼,对面前少年的身份产生了些怀疑。
“如果我记得没错,搜查一课现在应该待在议员身边才对。”松田阵平说,“你跑出来做什么,吃自助餐吗。”
虽然飞鸟和也没说话,但松田阵平已经从对方逐渐漂移的注意力和盯着食物的眼神中看到了赤裸裸的欲望。
松田阵平的嘴角一抽,忍不住吐槽:“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通过考试的。”
还能怎么通过的。
飞鸟和也回忆了一下自己警官证主人的身份。[加藤]是内务省一位官员的儿子,五年前被派到异能特务课实习的时候刚好被分到和自己一组。虽说那家伙一开始总是偷懒摸鱼,但自从他接受组织这边的任务后就努力了起来。
听理事官说,[加藤]最近去了中东,正在协助猎犬破获异能犯罪。
想到这里,飞鸟和也竖起大拇指。
“你知道拼爹爹吗。”
表情,语气,动作,所有都真诚得无懈可击。飞鸟和也点头,当着逐渐沉默的松田阵平的面做出解释。
“我就是那样通过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围观的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他抬手揽住自家好友的脖子,笑着揶揄。
“有什么关系嘛,他不是也正在学。”
……就是因为有这种人警视厅的名声才被败坏的。
松田阵平半月眼,他看了一眼周围搜查一课的成员,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到对方发红的手腕。
仔细看还有发肿的痕迹,明显是刚刚才被人打过。
于是松田阵平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
“你碰到犯人了?”
飞鸟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短暂的沉默后,飞鸟和也唉声叹气。
“那什么,拼爹爹其实挺不支持我当警察的。”
“不过我觉得写威胁信的犯人实在有点过分,所以想过来看看。”
一瞬间,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就脑补出了某家小少爷顶着家里的压力加入警视厅的画面。虽然他看上去确实没什么用吧,但不惜被严肃的家长揍一顿也要坚持自己的想法,精神已经超越很多人了。
“小阵平。”生怕松田阵平又说出什么有损对方信心的话,萩原研二轻声提醒了他一下。
“……知道了知道了。”松田阵平语气无奈,“我也没有迟钝到这个地步。”
反倒是面前的这家伙挺迟钝的。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道歉道得干脆利落:“刚刚误会你了,抱歉。”
飞鸟和也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他沉吟片刻,光盯着松田阵平不说话。
松田阵平不明所以,问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飞鸟和也回了句没有。
他金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格外亮眼,唇角抿起,语气倒是百分百的真诚。
“我就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良心这个现实。”
松田阵平:……
“喂,hagi。”他说,“我怎么听不懂他的话。”
“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打进警察内部了。”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注意不到的角落,飞鸟和也抬手,轻轻碰了碰佩戴的黑色耳机,“你要不要过来汇合。”
接近警察,套取田中议员情报本来是苏格兰的任务。不过由于他神庙逃亡的开车技术实在太过精湛,苏格兰下车时脸色惨白,上船后直奔厕所。
飞鸟和也想了想,索性就帮他做了。
“苏格兰?”
发出的消息并未得到回应,飞鸟和也又喊了他一声。
而此时看到可乐酒不远处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苏格兰陷入沉默,他的头脑转动,一瞬间想出了很多种可能。
比如可乐酒果然是装傻,再比如他卧底的身份是不是已经暴露,可乐酒是不是因为这样才接近松田他们,既然这样,波本可能也会被他连累……
苏格兰抿唇,花了半分钟才做好心里建设。
“为什么选他们。”
“他们?……哦,你说松田和萩原啊。”飞鸟和也咬了口蛋糕,口齿因为含着叉子而含糊不清,“长得帅吧,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既然都要和警察打交道,我挑个养眼的不行?”
苏格兰:“……”
失策了,又忘了可乐酒不是正常人
“不来就不来呗。”见苏格兰不说话,以为对方生气了的飞鸟和也说道,“怎么死气沉沉的,年轻人要有活力啊活力!苏格兰,这方面你还不如波本呢!”
活力是什么。
像琴酒那样被折磨了这么久还保持着理智吗?
“……我知道了。”无语的苏格兰回答,“可乐酒,你注意不要暴露身份。”
这叫什么话,苏格兰说话怎么和他一样牛头不对马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