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变化,齐天眯了眯眼睛,轻笑:“你倒是有种,也不怕爆体而亡。”
“放心,死不掉。”司流道,“但你就不一样。”
他的身影化一道流光飞往齐天的面前,一脚便踹了上去,同时长剑化作无数道剑影高高悬在头顶。
司流的拳头砸上齐天的掌心,两人皆是冷眼望着对方的模样。
齐天能清楚地感觉到手腕位置传来的阵痛,但司流却感受到了拳头与对方手掌接触时的腐蚀灼烧感,并且,一种骨头被震碎的痛楚在他的手臂里浮现。很神奇,他作为一只鬼,竟也还能感知到骨头被震碎的痛苦。
齐天翘起唇,那张与他的年纪相比显得格外年轻的脸上露出嘲讽,手掌包裹住司流的拳头,随着手掌的一点点用力,司流的手臂开始扭曲,到某一刻,那种古怪的咔啦声再度响起,紧接着便听见司流的一声闷哼,他的右手臂竟然被硬生生给扯了下来!
手臂与身体分离,致使司流的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齐天把玩着那截手臂,最后任由手臂在他的掌心中随风消散。
他兴致不错地盯着司流:“不如这样,等我把你剩下的胳膊还有两条腿都扯下来,然后让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想保护的这群道士全部成为我的祭品,你觉得怎么样?”
询问归询问,齐天显然没有真的要征求司流的意见。
他充斥着嘲讽和不屑的目光转而投向容镜,一抬手,原本被黑金幡旗吸收干净的血色浓雾竟然再一次笼罩了整片区域。
也是这一刻,容镜终于明白齐天刚才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容镜面色沉凝,黑金幡旗再次疯狂吸收血雾。但齐天不打算再给他机会,抬手一挥,一股血红色的雾气直冲容镜的面门。那种可怕的气息宛若泰山压下来时,容镜心中一惊,毫无犹豫地重新咬破手指,手指飞快在空气中勾勒纹路,那纹路融入金色符阵后,血红的雾气便也撞上了符阵。
脚下的地面疯狂震动,容镜以及他身后的特殊部门成员们身体猝不及防地一晃,有些受了伤且毫无防备的成员一个踉跄便狠狠摔在地上,被波及到的伤口扯裂,止血符被鲜血染红,疼得他们的脸色一片苍白。
第一道血雾并未将容镜筑起的抵抗符阵撞碎,第二道血雾便紧随其后。
再一次天崩地裂的声音之后,地面摇晃得愈发厉害,最可怕的是,一声很清脆地‘咔’破裂声以后,众人可以清楚地瞧见头顶的浅金色外壳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容镜见状,再度补了一层。
但血雾已然化作无数利箭从各个角度冲撞上来,箭矢撞上的每一个角落都会发出咔的一声,继而保护罩出现裂痕。
池白见到这一幕,低声喃喃:“这样不行,容镜的阵法挡不住齐天的攻击。”
到时候阵法彻底破碎,那么他们身后的这群特殊部门的成员,估计都没有活路了。
想到这里,池白便不再犹豫,立刻对阿秋道:“阿秋,帮容镜一把!”
阿秋闻言立刻上前一步,咬破手指将头顶的裂口给填补完整。其他未受伤的特殊部门成员见状,同样是毫无不犹豫地上前咬破手指。
眨眼间,原本破损的阵法再度恢复原样。
甚至于,浅金色的保护罩上,闪烁着一股淡淡的血芒。
血雾再度撞击,依旧是地动山摇,但这一次阵法却宛若定海神针一般,伫立在原地,毫无摇晃、破损。
阿秋握紧拳头:“成功了!”
也是,连齐天都渴望将他们所有人当做祭品提升自己的能力,这就证明他们这批人联合起来必然不会差。
眼下这种情况,将所有的压力都压在容镜的身上算什么事儿?
阿秋心潮澎湃,再度望向齐天那庞大身躯时,眼底已然没有了最开始的恐惧。
“没那么简单。”池白往他头上倒了一盆冷水,视线落在与齐天对峙的司流身上,轻声道,“司流前辈那边,情况不妙。”
话音落下的瞬间,司流和齐天便同时动了。
两道身影交错在空中,两人的身手都快出了残影。
司流已经是恶鬼,平日里打架也不喜欢用道士那一套,齐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更甚。因此,一人操控鬼气,一人操控血雾,两者碰撞之间天地风云变色。
直到某一刻,少一条手臂的司流从齐天的面前飞了出去。
又听见刺啦一声,司流的另一条手臂也被齐天给扯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的容镜和池白等人都脸色一变。
容镜毫不犹豫地飞出阵法,黑金幡旗中钻出一缕黑雾,黑雾宛若绸缎,飞速靠近倒飞出去、完全控制不住身形的司流,并且卷上了司流的腰。
齐天冷眼看着他们,冷笑:“那你俩就一块死吧!”
血雾朝着容镜而去,而他本人则是一跃而起,蓦地追上了司流。
“糟糕!”
池白脸一白,四肢反应比脑子更快,抬步便要冲出去。但下一秒,阿秋的手抓住他的手臂,他皱着眉,半张鬼面疯狂发烫。吧嗒一声,面具从脸上掉下来,巨大的鬼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段旬仰头看向远处不停朝着司流逼近的齐天,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
浓郁的黑雾瞬间炸开,遮挡了齐天的视线,在齐天因为视线受阻而停顿的那一秒,司流的身体被容镜迅速扯回阵法之中。
齐天见到这一幕,眼神逐渐冷下来:“那就换你吧。”
段旬身上的鬼气凝聚成屏障接下齐天的一击,但屏障破损,段旬的身体被猛地甩了出去。他的后背在撞上山头时融成黑雾,又在起身的那一刻重新汇聚成人影。可他完全没有反应时间,齐天的下一次攻击便再度迎来。
更甚至,在齐天靠近时那可怕的气息竟然生生将他浑身都给冻住。
段旬僵在原地,眼神凶狠。
当初他碰到蓟沽时,是司流的出现救了他。那时他便知道司流能力比他强上很多,如今面对齐天时,司流都被扯断了两条手臂,他这样的,更是要被齐天给当成球踢。
只不过,心里虽然清楚这个事实,段旬也没有轻易退缩。
那股强悍气息凝聚成无数利刃从段旬的头顶而下,他仓皇错过,身体再度化作黑雾。但令人震惊的是, 那利刃竟然能刺进黑雾。
只几秒钟的时间,重新化作人形的段旬便浑身都是伤口。
无数的鬼气从伤口中流泻而出。
“不行,段前辈有危险。”阿秋脸色微白,他单手撑住被甩进来的司流的身体,迅速在司流的身上下咒,说了一声,“前辈,有我的咒术在,你的身体会在五分钟内复原,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
司流没法像往常一样摆手,只能嗯一声。
虽然阿秋遗憾要五分钟,但这对于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毕竟,按照他自身的身体修复速度,没有其他恶鬼作为食物修补的话,起码得五天。
阿秋将司流交给池白,拔腿就往容镜那边跑。血雾已然接近容镜,又被容镜身上的符阵给尽数挡掉。阿秋毫不犹豫地扔了个符咒在阵法上,原本因苦苦支撑而感到浑身僵硬甚至全身疼痛的容镜骤然发觉自己浑身一松,眼角余光瞥到阿秋的身影后,他没有任何犹豫,操控着黑金幡旗中的黑影朝着段旬而去。
眼见段旬已经遭受齐天的致命一击,那抹黑雾缠上段旬的腰,将他往后猛地一拽。
齐天一击击中空气,段旬已然回到阵法之中。
见状,阿秋立刻走上前一把扶住段旬微微踉跄的身影,问道:“段前辈,你没事吧?”
段旬摆手。
另一旁,司流已经从地上站起来,面对看过来的段旬,道:“谢谢。”
段旬看他没了两条手臂的模样,抿抿唇:“不必,你当时救过我和阿秋。不过你现在这样……”
“哦,阿秋说很快就能恢复了,不碍事。”就是丑了点,司流有点嫌弃。
两人说话的时候,容镜也从阵法之外撤了进来。他有点力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扭头想问司流的情况,但看到他直不楞登一条,下意识开了口:“前辈,这模样可千万别让我逢汜师叔看到。”
逢汜跟他一样,都是颜狗。
司流:“……”
气氛随着容镜的这句话说出口,突然变得轻松了很多。
但这份轻松并没有持续多久,齐天在利用血雾几次攻击阵法,却被特殊部门的成员们死死抵抗住时,他的耐心便在这一刻化作了虚无。
不想再跟眼前这批年轻的蝼蚁们继续浪费时间,齐天站在山巅之上,他展开双臂,两颗脑袋上的四只眼睛齐齐闭上,嘴唇微动,像是在无声地念着什么晦涩难懂的咒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天地间乌云重新聚拢,远处雷鸣闪烁,银光劈开山峦,印出一张张无声嘶吼尖叫的鬼面。同一时刻,容镜一行突的察觉到脚下的地面似乎在发烫,他们低下头,瞧见那献祭阵法的纹路正不停地闪烁,紧接着那血红的印记便从地面一点点升了上来。
“齐天等不及了。”司流眯起眼眸,“我还以为他真的蠢呢。”
他浪费了两条手臂去拖延阵法的开启,齐天也乐得应付他,本以为是齐天上当,但现在看来,他其实很清醒。他愿意浪费时间来应付他们,估计是觉得阵法开启就在一瞬间,而且玄天观的逢汜等人被完全控制在龙脉心脏处没法离开。
所以才敢肆无忌惮。
“现在该怎么办?”段旬问道。
短短时间内,他身为一只大鬼都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感。再看那群年轻的道士们,在肉眼无法察觉到的范围内,无色的丝线正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架势钻入他们的身体,一种突然而发的疼痛令成员们的脸色微微苍白起来,更甚至,他们已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竟然一点点朝着阵法的正中心而去。
“奇怪,我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腿了?”
“我也是,我明明不想走过去的!”
“我的手,我的手动不了了!”
仓皇失措的惊叫下,恐惧开始无声地蔓延。
池白一行同样遭受影响,眼见着他开始往正中心移动,容镜咬了咬牙齿,他低头看着正不听他使唤抬起的那条右腿,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紧接着猝然睁眼,漆黑的眼眸印出黑金幡旗,刹那间阵法外风云涌动,黑金幡旗突然拔高,巨大的幡旗宛若一座大山笼罩,试图将献祭阵法顶穿的同时,无数黑芒从中钻出,化作绸缎勾住了每一个试图前行的成员的腰或者腿。
容镜咬破嘴唇,大喊一声:“收!”
黑色绸缎猛然绷紧,往后一拽,所有即将靠近献祭阵法中心的成员都被这狠狠一拽给拽了回去,噼里啪啦地倒在地上。
“不过垂死挣扎罢了。”
齐天冷眼看着这一幕,再次伸手。
他设下的献祭阵法比起容镜的那个护身阵法大上不止一圈,现在献祭阵法一点点收紧,很快就缩小到了与护身阵法差不多的大小。
齐天的嘴角翘起一个阴沉的弧度,他道:“现在,就让你们知道玄天观的阵法与我的阵法相比,差距到底有多大!”
献祭阵法再度缩小,竟然呈挤压的姿态困住了护身阵法。随后,破损的‘咔啦’‘咔啦’声音接连不断,那好不容易挡住血雾冲撞的屏障在此刻竟然被生生地给挤爆了!
成员们见状,心中着急却无可奈何。
虽然容镜使用黑金幡旗将他们都拖到了‘安全’的地界,但他们的身体依旧受到不明力量地掌控,根本无法再为护身阵法添力,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阵法破损。
到时候……他们可就真的要成为齐天的祭品了!
护身阵法上的裂缝越来越多,终于在几秒钟后的一声‘嘭’后,彻底炸开。无数浅金色的碎片哗啦摔落至地面,在与地面上的红痕触碰到之际,被红痕吸收,什么也没剩下。
容镜一行脸色骤变。
“还有下辈子的话,记得离玄天观远一点。”齐天的口中说出‘善意’的提醒,但却将嘲讽意味给拉满。
献祭阵法彻底开启。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身体被强行拆开的疼痛。
“啊——”
尖叫和闷哼四起,容镜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要被拆成很多份。
他垂下眼眸看着黑金幡旗,牙齿咬住嘴唇,血腥味很快溢入鼻腔,脑海中的思绪即将被疼痛占据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底想——
祖师爷不是说他来南陵这边不会有事的吗?
他都快死了,这也叫不会有事吗?
他要是真死了,变成鬼也找到祖师爷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乱糟糟的想法又很快窜到了谢长时的身上,也不知道谢长时现在怎么样了,谢长时要是知道他死了会不会很伤心啊,他当初还给谢长时画了好多大饼,说他们有很长的以后呢。
结果,他要食言了。
一滴血从容镜的身上掉落,又很快被阵法吸收。
而后,阵法更是从容镜的伤口处疯狂剥夺他的血液,容镜的脸在一瞬间白得堪比冬日里的雪。
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出现一层一层的虚影。
就在容镜浑身脱力,双膝跪倒在地时,低沉的嗓音突然在他耳侧炸响:“齐天,受死!”
金光炸开献祭阵法,嘭的一声以后,包括容镜在内的所有人以及段旬和司流都在此刻被弹飞出去数米。但神奇的是,就在他们被弹飞的同时,身体里原本失去的鲜血都在此刻重新回流。
容镜的眼前一片清明,也因此,在视野中捕捉到了此刻悬空而立,站在齐天面前的人。
——逢汜。
年轻男人身材修长,面色冷漠,颜色偏淡的眼眸里印出齐天丑陋的模样。
他的身后,几名玄天观的师叔沉默伫立,这些人身上都穿着带有玄天观印记的道袍,手掌执拂尘,面容或苍老或年轻,但都是严肃冷沉的模样。
“孽障。”右侧的廖沭喉间吐出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字,齐天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极为夸张,弯下腰,捂住肚子,等起身时又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泪。
他的笑声震动身后的山脉。
笑了很久,齐天才勉强收敛了几分情绪,最后道:“都两百多年了,廖沭你骂人怎么还是这两个字?你要是不会骂人,可以先来问问我,我教你啊——废物,蠢货,叛徒,这词不是很多吗?”
但随即尾音一转:“不过废物、蠢货这两个词,似乎更适合你们。”
“不见得。”为首的逢汜面无表情,“我倒是觉得还是适合你。辛苦策划一出调虎离山之际,堕落到需要这群年轻的后辈当做祭品才能提升实力,结果计划没有成功,废物和蠢货难道不是适合你吗?”
齐天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散,他盯着逢汜,半晌才道:“师兄,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都很讨厌你这幅……冷静自持的模样。尤其是在教训我的时候,会让我觉得十分的虚伪。”
“是吗?但是我没打算改,你要是忍受不了,现在就可以死。”
容镜:“……”
玄天观其他的师叔:“……”
特殊部门的成员们:“……”
该说不说,逢汜师叔这张嘴跟淬了毒有什么区别?
不过,令容镜略微有些惊讶的是,齐天竟然是玄天观出来的?他皱了皱眉,思绪回到齐天的身上,又觉得这样的事实其实不难想到。毕竟,从之前的事情和交谈中就可以看出来齐天对玄天观其实是很了解的,而且在玄天观众多师叔出现前,齐天谈及玄天观的态度,足以可见他对玄天观有种厌恶在其中。
而今,听到齐天口中的‘师兄’二字,容镜觉得自己大概已经能猜到原因了。
他在玄天观待了几年从未听说过齐天这个名字,所以,不出意外的话,齐天应当是犯了玄天观的忌讳,被太虚爷爷给赶出去的。
一个已经不属于玄天观的人,自然也没有必要再提及。
容镜沉默着思考,其他人还陷在逢汜开口的爆杀中,一时都很安静。但齐天却接受不了来自逢汜的‘嘲讽’,他的脸色彻底阴暗下来,盯着逢半晌才问:“师兄既然带着其他的师兄弟来了这里,是龙脉的问题处理好了?”
逢汜没有开口。
齐天却笑了笑:“那看来是没有,也是,如果龙脉的问题处理好了,来这里的就不止是你,应当还有老头子。”
“说起老头子,我也快两百年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眼下可还好?”
“你都活着,你说他好不好?”逢汜表情冷静,声音也冷静,“还有,别叫我师兄,玄天观早就将你驱逐,没事别扯关系,会让我觉得在后辈面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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