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谪当时就是个大问号,不懂这一手是为何, 好像是为了塑造程逍年高深莫测、城府很深的形象?
楼谪忽然想起来程逍年还有一句中二至极的原台词, 一剑穿透老和尚的胸膛后,喷涌而出的鲜血溅到程逍年脸上, 程逍年眼睛都没眨一下,反倒是饶有兴趣地说道, “老道你这般厉害, 可有算到会死在我的手下?”
被刺穿胸膛的道士也面不改色, 无神的盲眼此刻仿佛能看见了一般,盯着眼前人语气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程逍年, 你成不了事了。”
多年后, 封侯拜相并且睡上龙床的人一次梦魇惊醒,好笑地想起了当初那个盲眼老道, 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算中他自己的命, 留下的遗言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的诅咒罢了,可笑。
楼谪一人登山确实是奇快无比,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阶很快便被楼谪遥遥甩在身后,穿着厚厚道服的守门小道士正在门内烤着碳火。
佑安寺因为坐落在山顶且山势险峻,一般冬日是不会有人来的,反而是春日后香火才旺起来。
突然听到敲门声,小道士站起来奇怪地搓了搓手,“今天这么冷,竟然还有人上门,怪哉怪哉。”
小道士将门打开,就看到一个极其俊美,披着白色狐裘的高大男子,额角的头发有些凌乱,看着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小道士将两手相抱行了个礼,“施主,是来上香祈福的吗?施主来的不巧,这段时日我们刚好闭庙了。”
“那小道长你怎么还在这?”楼谪倒没觉得很遗憾,就是有些奇怪道。
“师父让我今日守门……”小道士如实说着,然后语气突然一顿,他就说师父今日让他守什么门啊,肯定是算到今日会有人来,那自己好像不应该拒绝这位施主上香才是。
“这位施主请进吧,两文钱三根香。”小道士打开门,让开了身。
楼谪直接给了小道士一锭银子,心知小道士的师父八成是那有真本事的盲眼老道,小道士面不改色地将银元宝收下,一人只用三炷香,多的都进功德箱,佑安寺接待过不少达官贵人,小道士也不是傻子,不会说要给这通身富贵的贵公子找钱的蠢话。
正堂中的菩萨像很干净,是每日都有人精心维护的模样,菩萨脸上的笑容也很和睦,仿佛真有灵光一般。
楼谪接下三根香,点燃后跪在蒲团上对着正堂中微笑着的菩萨像恭敬地拜了拜,认真地许愿后将三炷香插入香炉中。
“小道长,请问你的师父可还在庙中?我想找他解心中疑惑。”楼谪礼貌地叫住看他上完香打哈欠准备离去的小道士。
小道士摇了摇头,“师父不在庙中,冬日来庙中祈福的人少,大家都会下山历练,我明日也要下山寻机缘的,还好你今天来了,不然这趟你就跑空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就算别的时候,师父也会算到的。”
后面几句话是小道士的自言自语,但还是被耳聪目明的楼谪听见了,心情一时有些复杂,过几日他便要去京城了,怕是见不到那眼盲老道了,想了想,楼谪还是跟小道士提了个醒,“小道长,我建议你们庙中今年乡试前后不要接待一个名叫程逍年的公子哥,若还是接待了那人,等那人离开后尽量离开庙中一段时间,等那人出了安陵再回来。”
小道士也没觉得楼谪突然说这话莫名其妙,反而新奇地看了楼谪一眼,“是同行啊?”
楼谪被小道士说得一愣,“道长何出此言?”
“我师父下山前也说了跟你一样的话。”
楼谪走在下山的路上,脑子里反复推敲着小道士随口一说的话,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盲眼老道算出了程逍年的事情,老道既然算出来了又如何会落得原著那般下场?
怎么想都奇怪又矛盾,楼谪按了按额角,总感觉有些事情雾蒙蒙的,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模糊了。
下山的路上又碰到一路急行的安禾等人,楼谪索性又跟着他们回去了,但这次敲门却再也没人来开门。
安禾有些莫名,“咦,姑爷不是说这里面还有一人吗?怎么迟迟不来啊。”
楼谪也奇怪地抬头看了眼禁闭的庙门。
最后一行人不得不下山了,柳绵听到安禾他们没祈福成功可惜了好久,“那下次吧,等下次有机会,咱们再来,不过下次我就不来拖后腿了。”
然后就被背着他的人拍了几下屁股,柳绵羞赧万分地埋进楼谪颈间,“你干嘛!这么多人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什么拖后腿!少爷你再讲这种话不仅是姑爷,我都要拍你了!”安禾鼓了鼓脸。
柳绵自认理亏地抱紧了楼谪的脖子。
次日他们又一起去长乐庙拜了拜,然后楼谪和柳绵便要开始收拾了,准备启程京城了。
柳宁鬼鬼祟祟地进了柴房,柳绵眨了眨眼睛,柳宁将一包东西塞给了柳绵,做贼似的小声道,“哥哥,这是我小娘给我的偏方,你知道的,我小娘就是凭借能生孩子才得了柳成的青睐,这是我小娘生我哥前一直吃的偏方,我小娘的身体素质你知道的,我保证没问题。”
柳绵有些意动,但还是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我打算用药了,顺其自然就好了,我能跟你哥夫在一起就够了。”
柳宁瞳孔轻微地震了一下,语气听不出情绪地说了一句,“之前爹亲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呢,没有男人不想要儿子的,我承认哥夫很好,但…哥哥还是做两手准备吧,留着以防万一,京城大家闺秀遍地走,这说不定…”
柳绵张了张嘴,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想说楼谪肯定不会这样,可是他爹亲当年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一个晃神,药包就被柳绵塞到了手里。
“哥哥可要把这药藏好,万一被哥夫扔了,你远在京城,到时候想用都没有了。”
柴房的门被打开,看见楼谪那张仿佛涂了锅灰一般漆黑的俊脸,柳宁有一瞬间地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自如地给楼谪问了个安,“哥夫好。”
柳绵下意识把药方往袖子里塞了塞,心虚地笑了两声,“夫君,你跟玉姐商量好酒楼的安排了?听说王老板昨日就出发京城了,琉璃阁也要在京城开分店?最近开了这么多分店资金还周转的过…嘶…”
柳绵细细的手腕被楼谪一手握住,楼谪手一伸就把柳绵衣袖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什么?”楼谪眸色暗沉地看着柳绵。
“就是一些补身体的药,孙大夫之前开的那种。”柳绵支支吾吾地说着,还准备拉着楼谪的手把药拿回来。
“你让他给你带药?”楼谪瞥了一眼一旁淡定的柳宁,柳绵点了点头。
“没有,是我自己想给哥哥带的,就是些滋阴补阳的药,哥夫不要生气。”柳宁没让柳绵替他背锅。
“既然是补药,宁弟弟应该不介意我让大夫看看吧?”
“哥夫,你果然还是不相信我,哥哥待我如此,我怎么会害哥哥!”柳宁有些伤心地抹了下眼泪,“既然哥夫有所怀疑,那你便找大夫看吧,省的揣测我的用心,但如果这药没问题,我也不求哥夫与我道歉,只求哥夫能真正接纳我,我是真的想跟你们做一家人的……”柳宁勉强露出了一个示好的苍白笑容,难过之意溢于言表。
“夫君!”柳绵喊了楼谪一声,然而楼谪不为所动。
鬓角微微花白的孙大夫在客房等待许久,楼谪将药包递给孙大夫,孙大夫将药包打开,看到里面的小药丸,拿了一颗闻了闻。
“这药闻着倒是普通灵芝、人参、白术等滋补药材的味儿,老夫可将这药丸磨碎分辨一二?”孙大夫询问道。
“孙大夫请便,我小娘喝这药喝了不少,每次看大夫身子也没看出什么毛病过。”柳宁说着。
孙大夫将药粉磨碎,又添了温水,钻研了许久,将那剩下的一包药丸还给了楼谪,“姑爷,我确实没看出这药丸有何异处,姑爷若不放心可以再找几个大夫看看,老夫毕竟上年纪了,这嗅觉眼力多少有些退步,也怕疏忽。”
柳宁自嘲地笑了一声,一滴泪水潸然而下,“大家如此不信任我,将这药丢了就是,何苦如此羞辱我。”
这段时间经过柳宁手的东西,虽没在明面上查,但暗地里都是检查过无数次的,回回都没有问题,柳绵已经对柳宁放心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哪能有整日防狼的道理。
“夫君…可以了,孙大夫都说没事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小宁是我们的弟弟。”柳绵拉着楼谪的手,眼神里带着祈意。
“既然一颗药丸不好分辨,便劳烦孙大夫将这些药丸全都磨碎了再看看吧。”楼谪回握住柳绵的手语气平淡道。
“孙大夫刚不都看了吗, 就是些补药,可以了。”柳绵晃了晃胳膊,低头小声说着。
楼谪已经不由分说地将那一包药丸倒进了桌上的石臼里, 冷声道,“磨。”
“哥夫!明明孙大夫都说没有问题了!你还这般于我难堪!好!好!我看明白了, 你就是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这些天就当我自作多情了!”柳宁生气地用袖子抹去眼泪。
柳绵忙去拉他, 柳宁将其甩开了, “哥哥, 我知道你好, 但我今生没这个福气做你的弟弟, 我就不在你家讨嫌了,我也是个人啊, 哥哥, 我真受不了这样。”
不过片刻,柳宁便已泪流满面,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其自负,眼高于顶的小哥儿, 一而再再而三地质疑还是压垮了他。
柳宁甩袖跑出了客房, 柳绵还准备去追他, 被楼谪拽住了,柳绵有些生气,“不是说好了最后一次稍微演演就好, 这么多次了, 我们老这么怀疑他,柳宁再怎么迟钝也会生气的啊!”
柳绵知道柳宁一直还有些敏感, 这次想借此机会把事情摆在明面上处理,从今以后就不要在暗地里防着柳宁了, 他真的想把柳宁当弟弟相处了,这段时间柳宁的热情温和多次掏心掏肺的认错早就让柳绵原谅了他。
本来今天这一出也是柳绵计划的,但气氛却不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柳绵认为柳宁这次拿的东西肯定也和以往多次送来的东西一样安全,他都想好了此次摊牌后他会给柳宁坦白,然后道歉自己之前种种的不信任行为,从此认真地把柳宁当亲弟弟看,再也不怀疑他的。
冲出去的人一下撞进了安禾怀里,安禾笑眯眯地将胳膊一伸,揽着柳宁的肩膀将人转了过来,“宁少爷莫难过,再如何生气,咱们也得先看结果不是。”
“看什么结果!孙大夫都说了我的药没问题!你们不相信我把药扔了就是!非要这样一次两次当我面如此羞辱我吗!我也是个人啊!我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没有真正接纳我!一切都是假的!”柳宁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夫君,你到底要干嘛啊!这样太过了!你别拉着我了,我去看看小宁的情况,夫君!”柳绵着急地拧了拧胳膊。
“别着急,等孙大夫分辨完这些药再说,如果真的没事,我跟他道歉。”楼谪把人揽在怀里拍了拍。
本来只是走个过程的事情,如今弄得这般难看,道歉真的还有用吗?柳绵看着柳宁止不住哭泣,想要甩开安禾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安禾,你别按着他。”
“不行啊,少爷,万一真有什么问题,让他跑了怎么办。”安禾松了点擒人的气力,但开始终究没放开人,“他在你准备离开安陵时给你送药,能安什么好心啊。”
这句话严重刺激到柳宁的神经,柳宁赤红着眼睛看着安禾,然后突然疯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们都在演戏,什么对我好,我们是一家人,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没安什么好心!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吗!都是假的,一群伪君子!”柳宁说着就拼尽全力欲意挣开安禾,往墙上撞去。
“小宁你别冲动!”柳绵甩开了楼谪,冲了过去。
安禾被夸武学天才可不是白夸的,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收紧了力气,将看着悲痛欲绝被全世界辜负心灰意冷的人拉了回来。
“少爷,没事,没事,有我看着呢,你别紧张。”
与此同时将所有药丸彻底磨碎后,蕴藏在浓郁药香中的古怪气味也被孙大夫察觉了出来。
孙大夫又加了些许清水,面色凝重,用手碾了一下,再次放在鼻前闻了闻。
“是离魂散。”
“胡说,这里面怎么可能有离魂散哥哥!这是我娘亲喝的方子!怎么可能有离魂散!这个大夫,这个大夫一定在撒谎,他是楼谪的人,他一定是听了楼谪的话,哥夫向来不喜欢我,他这是在害我啊!哥哥!我怎么可能给你下离魂散,我之前都跟你说过的,程逍年给我的药我都给你了,你忘记了吗,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心思!我真的没有!哥哥,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害你,都是楼谪,他不喜欢我,他陷害我!”
柳绵有些恍然地松开刚扶住柳宁的手,看向面色凝重的孙大夫,孙大夫被柳宁气得吹胡子瞪眼,“宁少爷!你可以质疑老夫的医术,不能质疑老夫的素养!老夫可不是会弄虚作假的人!这碗药里就是有离魂散的味道!里面加的补品太多,一颗难以察觉,但全部磨碎就能分辨出来了!不行公子可以再请其他大夫来看看。”
“孙大夫的医术自然是令人信服的,不过是有的人贼喊捉贼想倒打一耙罢了,柳宁,你既然说你这药没问题,那你可敢将这一碗药喝了?”楼谪拿起那药水,走向柳宁。
柳宁瞳孔紧缩了一瞬,随后便反应过来,看向柳绵泫然若泣,“哥哥,你看哥夫,他这是要逼死我啊,这药水里指不定加了什么东西啊!而且这药水弄得这般恶心,怎能让人再食!让我这样自证清白,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安禾,你快放开我!”
这次安禾真的松手了,柳宁短暂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安禾一眼,咬着牙又冲墙面冲了过去,柳绵的手颤了颤,柳绵合目收回了准备拦人的手。
柳绵不傻,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到底是什么事情摆在明面上了不言而喻,他清楚,楼谪不可能做手脚的。
楼谪将那碗药放回桌面,冲到墙面处的人最终顿住,额头抵着墙泄力地滑了下来,随后便是抽泣的声音响起。
“本来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官府自首,指认程逍年是主谋,我会给你一笔钱财将你送出安陵,保你后半生无忧,但柳宁你的演技太好,我还真怕在朝堂上被你反咬一口,溅一身泥便罢,又得平白浪费许多时间,你走吧,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唤绵绵哥哥了,平白污了他的耳朵。”
毕竟之前林墨那么有能力之人被抓后竟然宁死不屈之事给楼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不是说这程逍年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而是主角光环实在强大,楼谪意识到可能原书里属于主角麾下的人物是难以策反的,楼谪也不想浪费这些时间,
“对了,再给程逍年带句话,少行恶事,多做多错。”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们讨厌我直说,说这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话干嘛,我不是说过了,我和程逍年早就没关系了!你们不喜欢我,我走便是!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不得不佩服柳宁的敬业,他又抹了一把眼泪,好像颇受委屈一般地跑出了乐安居。
“我们也要离开了,隔壁那个院子卖了吧。”柳绵语气平静道。
等到晚上,楼谪在感受到里侧床面细微的起伏时,心里很不是滋味,默不啃声地搂住了背对自己的人。
“我也希望那药没有问题。”
“是他辜负了你的好意。”楼谪将下巴抵在柳绵单薄的肩头轻声说着。
柳绵转过身来,湿漉漉的浓密眼睫微微扑朔就是两滴泪水落进枕头,带着薄茧的指腹轻柔地划过柳绵的眼尾,楼谪看着这样无声落泪的人心如刀绞,“别哭了宝宝,都是他们的错。”
柳绵一瘪嘴,泪珠更大颗地滚落,嘴一瘪,毫无形象地哭出了声音,语气茫然委屈又疑惑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父亲不喜欢我,姨娘们不喜欢我,爹亲也不愿意搭理我,我为什么这么让人讨厌啊,我明明没有干坏事,我我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啊!真是太让人难过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
埋在柳绵心底不知道多久的疑惑,随着这次情绪决堤,看似不轻不重地说了出来,楼谪感觉胃都被人用手捏住了,将痛哭流涕的人紧紧抱住,几滴清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无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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