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秋凑到段衍的耳畔,段衍见楚惊秋上来,微微俯下了身子,侧过头,露出一侧的耳朵,耐心的听着楚惊秋的声音,在外人看来,像极了耳鬓厮磨,在呢喃爱语的小情侣。
段衍低垂着眸子,扫了一眼楚惊秋拉着行李的手,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大步的往前走着,同时牵起了楚惊秋拉着行李箱的手,两只手就在浅蓝色的行李杆上交叠着,那只温润如玉修长的指尖覆在楚惊秋的手上。
楚惊秋仔细的去描摹着这只手,记忆中段衍的手原来有这么大,有这么宽厚吗?
莹润的指甲上反射着炽热的光,让楚惊秋的心漏跳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掌心翻了过来,和段衍十指相扣,而段衍的手指扣紧他那只手之余,拉住了行李箱的杆,推着往前走,适当的在口罩下轻微咳嗽了几声。
花园里的人只有几个人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们,随即又低下头翻动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上了华大派来的车,楚惊秋才稍稍松了口气,手心冒出细密的汗丝,刚想拿出纸巾擦拭手掌心的汗,但却被一股外来的阻力所阻挡着。
手掌心还被段衍牢牢握在掌心,段衍摘下口罩,黑色的冲锋衣更衬得他眉目惊艳,肤白胜雪,漂亮的唇瓣开合起来,侧过头对身旁的和霖育轻声说着什么。
段衍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楚惊秋十指相扣,也似乎没有意识到前面用力的抓住楚惊秋的手,不让他抽离。
楚惊秋的视线像是被黏糊住了,在那双交叠的手上根本挪不开,段衍的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清幽的香气之中又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楚惊秋的大脑似乎没有在疼过了,身体深处蚂蚁啃噬的痛意也没有在出现了,这让他忍不住悄悄地、小幅度地挪动步子,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
双手交叠相互碰撞的地方,好似有细小的电流掠过,在楚惊秋的心头泛起圈圈的涟漪,荡起层层的波浪,段衍的气息像是张层层铺开的大网,将楚惊秋彻底包裹了进去,沉沉的笼罩了他,他根本逃脱不了分毫。
再近一点,一点就好。楚惊秋小小的挪动步子,直到两个人的影子交叠的部分重合在一起,他才心满意足的停下了脚步,把脸埋入自己的外套之中,像极了一个守护自己领地的小兽。
他没注意段衍的余光一直看在他这里,唇角微扬,葱白的指腹微微蜷曲起来。
八月中的太阳很燥热,炽热的空气灼烧着大地,泛着光泽的绿叶随风摇曳,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投落下星星点点,拉长了那交叠重合的影子。
炎日,蝉鸣,午后。
阳光微燥,微风刚好。
“小衍,我出去一下。”楚惊秋低头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扶着门框,穿好了鞋子,冲着屋里喊了一下。
在经过华大的测试后,段衍的记忆虽然缺失了一部分,但对于高中的知识是没有缺乏的,甚至他自学了一段时间的高数和程序,只是对于与人相处的记忆模糊了而已。
在过了一周后,段衍再去复查,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医生建议是带着段衍去熟悉的地方多转转,有利于他记忆的恢复。
但楚惊秋表面上答应着,内心里却根本没有考虑这个提议。
失忆后的段衍可以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把自己当作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既然上天让他失去了那段不愉快的记忆,给了他新的生活,为什么他还要再次去恢复那段痛苦的记忆呢?
华大给他们暂时了安排了一间公寓。
“好。”段衍埋头算着计算着草稿上密密麻麻的试题,闻言轻声答了一下。
“晚饭……我可能不回来吃了,在冰箱里,你记得热一热。”楚惊秋说完关上了门。
原本认真计算着试题的段衍抬起头,幽幽的看着门关掉的方向,葱白的指尖轻敲桌子,“人类的试题,起码是这无聊冗杂世界中仅剩的乐趣了。”
段衍轻轻摩挲着白纸黑字,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数字背后,根本不是高数的内容,如果看得懂的人会发现上面的试题数据根本不完整,破碎,七零八落,仿佛是从即将格式化的文件中剥夺出来的。
“他毁的很彻底啊,要重新拼出他演算的结果,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段衍前面接收到了特勒亚——那只独眼怪物的信息来源,在另一个维度的宇宙中发现了‘楚惊秋’的身影和还未来得及消化的数据,‘楚惊秋’所在的世界是由于能量供给不足而消亡的。
黑笔在厚厚的纸上画着什么,在白纸的边缘画出了一条条树叶类型的分支,段衍眯着眼睛,黑笔在分支上点了很多点,但终究都没有彻底的落下来定在某个点上,“不愧是我的楚惊秋啊,既便是分支世界上的他依旧是那么聪明,不留下一丝破绽,我找不到坐标,没办法去预测下一个地点。”
小世界分支的能量最终都要归化给主线的核心,QY计划复杂之处就在于有多个轮回点,而这些轮回点又可以分出去很多个小分支,——平行世界。
在没有发现‘楚澄’这个关键词之前,段衍根本没有想过平行世界的‘楚惊秋’可以影响这个主世界上的楚惊秋。
在消除了所有的记忆和重启世界之后,楚惊秋竟然还能下意识的说出‘楚澄’,段衍就知道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老头会一开始出现在了山州。
“人类所作的一切都是只徒劳的。”
段衍轻哼着歌,这是楚惊秋经常无意识在他耳边哼唱的歌曲,也是他们前面那么多次轮回以来,楚惊秋都会无意识的哼唱着歌曲,刻印在了灵魂里面。
“但同时,他们也是很有趣的生物,没有之一。”
段衍看着那破碎到根本辨别不出来的数据,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眼底却幽暗的深不见底。
“小楚,我在这儿。”陈浮顶着微微卷曲的头发,穿着浅色的衬衫和修身的长裤,依靠在树荫下,树影在他的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衬得他五官深幽。
“陈浮,咖啡店书馆的老头回来了?”楚惊秋撑着伞,焦急的走过马路来到树荫底下,直视着陈浮。
今天他休息,原本是好好精修一下最后的成图交给客户,但陈浮一通电话打消了他的计划。
陈浮只是短暂的告诉他,‘老头回来了。’
这句话足够让楚惊秋推了一切,包里放着谭安安爷爷的联系方式和那则老旧到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的报纸。
陈浮的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逐渐浮现起笑意,他的手交叠着,不管怎么看,楚惊秋的样子都是他会喜欢的模样。
陈浮微微歪头,眉目弯弯,阴影打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别急呀,我现在就带你去。”
说罢,他从树的后面推出了一个暖白色的自行车,这个自行车看着有些年头了,前面的链条上染着铁锈,自行车有些矮,但即便如此,也依旧可以看出主人对他很爱惜的模样。
“上来,我骑车带你去。”陈浮长腿一迈,踩在了踏板上,卷起来的头发随风摇曳,划出一抹弧度,树影斑驳的光影打在他浅色的衬衫上,他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
“……”楚惊秋有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和那辆自行车,“……你一个大少爷,在这么热的天,骑自行车,带我?”
陈浮嘴角的笑意一僵,他看了看空旷的马路上,他在这儿等了快半小时,后背早就被汗浸湿了,这条路也没有多少车路过,而且空气似乎都被热的扭曲了,柏油马路上的沥青似乎都要融化了般。
耳边的蝉鸣毫不留情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知。
陈浮搭在刹车上的指尖有些无措的安放着,道:“我……嗯,出去都是司机带我,我不知道这个天……”
“哎——”楚惊秋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里步行到七夜小学也得至少一个小时,打车过去少说五六十……他虽然手头宽裕了不少,但打车上花了这么多钱,他肯定是不舍得。
但也不能苦了少爷啊,万一陈浮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陈家肯定要找他的麻烦。
楚惊秋此刻心下有些后悔不带脑子出来,和陈浮去一起找老头。
“那,我们打车吧——”他话音刚落,面前凑上了一只眼角都耷拉下去,眉梢上挂满了失落的脸蛋。
不知怎得,这副模样和在山州发着高烧,因为他晚归和晚上还给同时发消息而吃醋裹着被子把自己闷在里面的段衍像极了。
楚惊秋的心一软,话锋转了个弯:“打车太贵了,骑车也行。”
陈浮毛茸茸的脑袋才抬了起来,失落的眉梢重新挂上了温柔的笑意,指腹按响了铃铛,充满蝉鸣燥热的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带来了一丝丝独属于夏天的清凉。
“来,我带你!”
“你行吗…”楚惊秋有些怀疑,他把伞抬高,坐在了后车座上,这个自行车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力抬高他的腿,才不至于拖在地上。
“相信我!我小时候可以骑自行车比赛之王,要不是我妈非得送我出国,我肯定参加那种越野自行车比赛拿到冠军了,诶哟——”
陈浮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猛然一抖,连人带着自行车都摔倒在地上,刚出了树荫底下,暖白色的自行车就仰躺在了地上,后面的车轮还在滚动着。
楚惊秋下意识的站起身,他刚站稳,自行车就甩了出去,陈浮一个跟头栽到了路旁的草丛,屁股朝着外面,脑袋在草丛中。
“陈浮!你没事吧——”
楚惊秋赶忙过去扶起了陈浮,结果看到那一头原本柔顺的卷毛变成了鸡窝一般,上面还夹杂着几根小草的时候,他忍不住捧腹着腰:“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哼。”陈浮脸颊微红,无措的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半开玩笑的指着自己:“如果再来个小鸟,我可真就成鸟窝了。”
话音刚落,陈浮的脑袋上似乎有什么重物。
楚惊秋抬头。
只见一只通体暖白的小鸟落在了陈浮的头上,肥嫩的屁股挪动了几下,陈浮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脑袋上的东西。
小鸟似乎很不满意这个会动的窝,于是狠狠的啜了一下陈浮的头发。
陈浮:“啊啊啊啊啊,不许戳我头发,本来发量就不多——”
然后他感知到了,脑袋上那一坨冰凉的液体——鸟屎。
楚惊秋:……
陈浮:……
第54章
楚惊秋叹了口气, 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张,递给陈浮,陈浮微微弯下腰来, 毛茸茸乱糟糟的头发垂落着,凑近了楚惊秋。
楚惊秋刚想要伸手, 但眼前却闪过在病床上, 嘴角被自己剪刀了耳后,对着他裂开一个可怖弧度的笑容,那张青紫的脸上,双目无神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 那人对着口型,说:“全都是因为你。”
他手一僵,原本要触及陈浮的纸巾从手中滑落,在垂落地面的前一秒, 被陈浮接在了手心。
他还没有说出什么, 楚惊秋犹如触电般,快速的往后退了几步, 立刻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明明是大热天, 他的腰间却涌上一阵寒意, 那张可怖的脸只是一瞬, 消失的无影无踪, 却愣是让他如坠冰窖,冷汗从额头不断的冒出, 他呼吸急促起来。
陈浮拿着纸巾, 似乎是不解, 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楚惊秋后退步伐的动作, 道:“我这么让你嫌弃吗?”
他说的很慢,咬字格外的清晰,尾音向后拖着,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但他很快发现了楚惊秋的不对劲,“你,没事吧。”楚惊秋站在那儿,全身都在以轻微的幅度轻颤着,原本红润的脸上血色全部,嘴唇嗫嚅着,好像在说什么。
陈浮刚想上前一步,楚惊秋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赶忙的往后退,慌张的挥了挥手:“没,没事。”
陈浮静默,只得自己拿着纸巾擦拭着脑袋上的鸟屎。
“……我叫车吧。”陈浮的脚步没有再往前一步,他和楚惊秋之间刚建立起来的关系瞬间崩塌,连接那根线已经崩裂的破碎。
楚惊秋轻颤着,他觉得好冷,抓紧了衣角,眼神闪躲着,轻声嗯了一下。
陈浮把暖白色的自行车扶了起来,在捡到撑开黑色伞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楚惊秋的动作,见楚惊秋没有抗拒往后退的动作,他才小心翼翼的捡起来伞,收好递给楚惊秋。
他抿了抿唇,手搭在银白色的把手上,放低了声音,“别,害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楚惊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了,让陈浮误会了什么,他苍白着脸色,扬起一抹笑容:“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以前……有不好的经历,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有一些胆怯着。”
陈浮在追寻楚惊秋的时候,就调查过楚惊秋的身世,出身贫困的山区,他们那个山区先前脱贫过,是以‘皮影戏’出名,但自从暴露出了那个传闻后和在下游的河道里面发现了上百具骸骨,山区的旅游业就逐步衰落了。
既便政府对那骸骨的解释是游客失足跌下还未开发的领域,但从未让人信服。
至此这个事情也没有了后续。
陈浮猜想应该是楚惊秋在小时候遭受到了家里的虐待,否则不会这么过激,总的来说还是他太过于急躁了。
他眼尾低垂着,低声道:“对不起。”
楚惊秋刚想张口说什么,这时候的车开来了,扬起空气中的尘埃,风一扬,很快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陈浮没在看他,把手中那矮矮的自行车折叠了起来,放入了后备箱,然后打开了后车门,示意道:“来,过来。”
楚惊秋心中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在全身奔腾翻滚着,他缓缓迈开了步子,陈浮把手背抵在车门上方,避免楚惊秋撞到车门上,道:“小心。”
陈浮保持的距离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丝毫没有先前那僵硬的氛围。
在他上了车后,陈浮这才打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偏过头对着司机说了什么,司机眉目弯弯,透过前面的镜子看着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的楚惊秋,笑着:“小伙子,你对象对你可真好啊,选的最贵的车,前面还嘱咐我车速不要太快,说你会晕车。”
楚惊秋有些哑然,他晕车的事情连段衍都没有告诉过,陈浮怎么会知道他晕车的事情?
不过细细想来,陈浮这样家世的少爷,察言观色更是从小就会的,也可能带过了很多人来这么做吧。
“不是对象,师傅。”陈浮眉目弯弯,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他替楚惊秋解释道:“只是朋友而已。”
楚惊秋微微蜷曲着双腿,手搭在下巴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往后而过的景色。
“到了,这里不好开进去,我就给你们送到这边了。”
司机把车子开到了一个楚惊秋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这里宛如是城市边缘安静的画卷,没有布满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远离了城市的繁荣与喧嚣,连这里的天空似乎都与京州中心的不一致,风吹过不远处层层的麦浪,在麦浪的另外一边,是遍布着居民住所的房子。
这里到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阴凉的风顺着树荫的缝隙席卷而来,扑满了楚惊秋的肌肤,空气中盛满了植物的味道。
“走吧。”陈浮拿出那辆暖白色的自行车,往前推着。
“这里……不是老头的书店啊。”楚惊秋想到了在七夜小学一条街对面的巷子中,老头开着带着咖啡厅的书店,可这里明显远离城市,更像是京州的郊区。
“老头每年都会在八月中旬休息半个月,呆在自己那一个破木屋里面,他说着休息一天,愣是把一天掰开分成十五天来休息。”
陈浮似乎和老头很熟悉,既便口中满是对老头的嫌弃,可是语气却是充满着怀念,那是对一种对许久未见的长辈才有的语气。
“我常年在国外,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了华大,也是今年刚回来,他可是我妈敬重的人,每逢过年佳节,我妈都会来拜访他。”
两个人的身影在金色麦浪和绿色的树影中交替闪烁着,风一吹,枝叶摆动,便交织成了绿色的海洋,空气中尽然是树叶的‘沙沙’声音和枝叶独有的清甜香气。
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耳畔悠扬的蝉鸣声,陈浮温润好听的声音,都让楚惊秋颤抖的身躯逐渐平静了下来,让他从那莫名的窒息之中拽了出来,重新回到了这个鲜活的世界之中。
“到了,老头家。”
陈浮站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口,朱漆色的大门大而厚实,上面的颜色虽然已经掉色了,但依旧充满着历史的古朴气息,屋顶的瓦片鳞次栉比,房屋的木脊微微往上拱着,依稀可以看见那瓦片的样貌,在阳光下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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