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爻嗫嚅了好一会儿又小心地拽了下穆纯的衣角，才问：“可以理解为精神网络是活着的，有情绪的吗？”
“差不多。不过它的情绪是高维冗余的，相对激烈的情绪。所以才需要三清去做运转的核心。”穆纯说，“高维那边的想法也并非总是能达成一致。其中就有那个面具男——他的目的始终是核心核。”
“为什么？”宣爻问。
“因为只有从最基础的层面切断了人们对精神网络的认知才能彻底杜绝大家彼此连通、共享和交换信息。为此他一共制造了六颗人造行星，为得就是人工制造出能容纳核心核的异化者。因为核心核需要行星级异化率的异化者。但人工制造的风险很高，牺牲者也很多。即便把核心核抢走，也很容易就被我们追踪到。所以我们放弃了把人类的身体当做存储途径，反而选择了另一种相对温和的保管方式。”
“多层折叠空间装置？”宣爻又问。
“对。”穆纯颔首，“你所拿到的就是人类对本能最初构建基础认知的部分。由于天量级的时间和人数累积，它本身已经由信息集合体演变成为庞大的信息源和算力兼备的混合态。但你的异化率很低，是任何人都能达到的水平，就像普通的情绪波动一样。这意味着你本身并不是个情绪很明显的人，剧烈更谈不上，原本是最不适合的人选。但是在1%的极端条件下，你情绪爆发远比任何遏制者级别的异化率更高，所以你就成为被核心核选择的，最适合融合的人选。”
宣爻：“……”
“而你的家人，怎么说呢，都是通常意义上不错的人，”穆纯无声了叹了一下，“他们本身的情绪太具有普遍共情能力，容易被外界环境影响。尤其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会迅速加深对依赖的精神网络，长期就导致了永寂现象的出现……基本情况大概就是这些，相关的东西我先同步给你，具体情况自己看吧。有什么理解不了部分，可以问我或者首席。他可能讲解得要比我详细一些。”
宣爻颔首，接受共享的同时问：“那颗宜居星，我的家，以后会怎么办？”
“应该会保留。”穆纯说，“常规程序是彻底排除潜在的危险后就会给它编号，正式纳入邦联开发与管辖体系。李解说查到之前承接开发的那家公司有被骇入数据库的痕迹，所以才会出现在你父亲公司的待办项目里。这种悄悄添加的假项目通常优先级很低，按道理不会被人发现，更不可能真的有人愿意去偏远的地方开发……”
“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宣爻没等对方说完就打断。
“很重要？”对方的主动和打断都让穆纯惊讶。
“也是公事。”宣爻说，“大概。”
“大概？”
“就是那个面具男，他说他的目的是你……”
“什么？”
穆纯蓦地㑲楓弹起，凑近对方。
“你什么时候见过那个面具男？阿茶他们没保护好你？”
“没没没……保护得很好，”宣爻忙摇头，“我没有见过他。是在梦里。他把我拉进了他的共享梦，说了一些跟你刚才说的那些有些类似的话。还说能教我怎么使用钥匙、帮我立刻改变自己等等，他好像是说能直接‘拿走’我的缺点……？”
“没必要。”穆纯没等宣爻说完就掐住了他的脸颊，打断道，“慢慢来就好。记住，一定要慢慢来。以最自然的状态慢慢来。知道吗？”
宣爻忙“唔”的一声飞快点头，这才救回自己的脸。
他正揉着被掐过的脸颊，就看到对方打了个哈欠。
“要不你先休息……？”
宣爻问的同时准备起身，却被对方揪住袖子拽回去。
他一个踉跄没能站稳，差点砸中对方，只能慌张且狼狈地勉强撑住那张过于柔软的球形床。在对上那双近得过分的天缥色眼睛时，仿若僵住般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看。
“……怎么样？”穆纯问。
“什么怎么样？”宣爻一脸懵地看着对方。
“我说，想不想去另一颗幸存的人造行星看看？跟我一起去。”穆纯揉了揉对方那颗刺梨一样的脑袋，“说不定能发点有趣的东西。不过在西边，必须有全域才能过去。你可以试着去跟三清同步，通过三清使用全域后再绑定到在自己的辅脑上。如果能成功，就可以跟我一起去。那边有很多未开发的原始星系，甚至有建在暗星系内的城市……”
“我能先问一个问题吗？”宣爻有些恍惚地盯着对方，“算……私事。”
“什么？”
“我怎么选择会影响我和你的关系吗？无论是以后，还是现在。”
“不会。”穆纯觉得今天惊喜真是接二连三，“我公私分明。”
“那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再决定。”
“没问题。反正我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去西边。”
“如果我决定不了呢？”
“自己想。直到想出来为止。”
“这样……”
宣爻显然又走神了，边小声嘟哝边凑近对方，后者似乎也不认为有躲开的必要。
但在对方的嘴唇刚碰触到自己唇珠时，穆纯忽然伸手刮了一下宣爻的鼻子。
“别想着上我就行。”
“——！”
“你想都别想。”
“……”
宣爻骤然终止这个没能成形的吻，蹲在旁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首席、格雷和尘立言带着一堆生活必须品来找穆纯的时候，发现他的休息室已经被AI机械臂的海洋淹没，根本无处下腿。
他们给予了新的命令，让AI收回机械臂，但是毫无作用。
“AI怎么变得那么奇怪？”格雷相当头疼。
“除了纯哥没谁有这么多权限吧？”尘立言道。
“‘钥匙’的问题。”首席说出结案呈词。
三人合力，最终好不容易逐层拨开拨开机械臂，从一条缝隙里艰难地跋涉进去，却看到“金属丛林”之中，穆纯躺在白色球体床上睡得正酣，宣爻则一脸无措的蹲在床边，欲哭无泪的望着三人。
“是我！”宣爻飞快投案自首，“可我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怎么让它们收回去！”
【📢作者有话说】
献上长长子_(:з」∠)_
第131章 核心核.7.1.修
穆纯能到处乱窜的时候，阿茶和大叔也恢复了外勤轮值，在管制局和宿舍区都不见踪影。
穆纯没有带宣爻返回空岛，反而就这样住在了管制局的休息室内。
当明确了唯一能“免疫钥匙”的“小狐狸”只能作为穆纯专用的家用的AI的其中一部分，根本无法接入管制局的AI系统来使用，穆纯的居住环境就肉眼可见的迅速变得恶劣了。
没有收纳空间的休息室很快堆满了他成堆的日常物品。包括却不仅限于零食、衣服等东西，并且该购物狂还没有收敛的迹象。
休息室逐渐积累到无处下脚的程度后，录子濯愤怒的把放任穆纯乱丢杂物的宣爻一起踢进了一套临时空出来的宿舍，并警告某购物狂不准再卖那些没有实用价值的物品。
宣爻其实很冤。
他最近一直被各种新课程折磨，忙得又祭出了边吃饭边睡觉的技能，根本就没空帮小狐狸的忙，直到得知两个与其自身有关的消息才稍微闲下来一些。
一好一坏。
好消息：他通过了第一阶段体能测试并在新一期的考试里满足了辅助标准。
尽管远程学习和训练过程相当痛苦，他依旧特意发消息反复感谢了大叔、阿茶和韩归铄。
坏消息：体检结果确定身高没有变化，以后也不会再长了。
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本来就不可能长了。依靠“睡美人”外部供给的营养剂有其极限，不过是弥补了此前的营养不良，才有之前的“窜高”惊喜。可他依旧深信穆纯宽慰时所说的“还会长”，直到将要面对体检结果上“永远比穆纯矮两指”的那一刻，他的期待才正式落空，难免一脸失落。
当然，真正让宣爻在意的是穆纯身后总是跟着的甚至跟他们同在宿舍屋檐下的“尾巴”。
蓝桥梦坦白全部的交换条件虽然只有一个，却足以让当时在场的三位辅助对穆纯投去复杂的眼神。
因为他想获得的是“全天候近距离观察穆纯”的许可，并反复强调他只是对高维人有兴趣，没有其他企图。
在场各位都知道他在撒谎，“近距离观察”不过是对穆纯感兴趣委婉的书面用词。直接点应该叫做：全天候合法跟踪狂。
面对这种“漫天要价”，平时根本不还价的穆纯却突然化身“砍价高手”。
他先跟蓝桥梦说好范围只能限定在他在东边和首都圈的时候，部分场合还必须“完全回避”。然后又让蓝桥梦自愿在脖子上佩戴了个辅脑和异能阻断装置、直接禁用了他的联网许可、“共享梦”以及语言能力等，加上额外补充的“不准靠近半径一米也不能远离超过十米，否则就会阻断佩戴者所有五感”的条件，离谱到用词一贯温和的尘立言听说后都不禁感叹：这么亏还愿意答应的人脑子肯定有绝症。
宣爻通过透明的四周观察着各个方向的一切。
尤其是逐渐变得跟前几次见过的首都圈风景完全不一样的那些地方。
离开了管制局的建筑群落，从空中掠过一个个相似的群落后，突然出现一些外观完全不同的群落，里面的居民的数量也相当稀少，显得相当空旷。
取代建筑群落引人注目的就是居民们各种各样的头发颜色轮廓眼睛肤色。
不过对宣爻来说，最特别的还是自己身旁这位天缥色的头发和眼睛，看着很舒服也很温柔，像是瓷器一样……
穆纯从旁审视着不停四下张望的宣爻，直到对方偷瞄自己一眼，才凑到对方耳畔，问：“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分辨一般的混血和高维人？”
“分辨出来又有什么用处？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只要有胆子去搭话，就会被无视。”负责驾驶的录子濯抢白道，“区分文明维度的本来就不是对宇宙的探索程度，而是对自身、对精神意识的认知与驾驭程度。既要二者兼备，还要稳定二者。是普通人之中鹤立鸡群却不会极端化的特例。在人群里的时候属于人群，明白人是大自然的一份子。但他们俯视人群的时候，就是人类看昆虫。会观察它们的习性，会不小心踩死几个。没有故意的成分，只是因为差异过大，是不同的物种，自然不会望向脚下，只会向上看——除了你旁边的那个狐狸精。”
“当着我的面还说我这么多坏话？小心你的那狼心狗肺变得更黑。”穆纯弯起唇角调侃道。
“我说了你又能如何？！穆纯，穆大祖宗，你是不是忘了你一休假，就会有一堆破事压到我头上？”录子濯用自己的“飞船”载着穆纯等三人驶入无形的空中轨道后，终于忍不住抱怨，“有些事远程搞不定，你还让我跟来当司机？当我很有闲情逸致？格雷不行吗？再不然韩归铄或者尘立言也行。大不了这破船借给你们用。这不是折腾我吗？”
“格雷没品味，韩归铄去约会了，尘立言课太多了，”穆纯毫无愧色，“还是我亲爱的首席最靠得住。”
“你再喊一个亲爱的试试看？”录子濯拉长脸，回头瞪了穆纯一眼，明显火气更大了，“我现在就把你和那只啮齿动物外加那个捧着脸盯着你看的跟踪狂一起丢下去。”
“亲爱的子濯，你威胁我的方式还是那么朴实无华。”穆纯不为所动。
宣爻已经被迫学会忽略蓝桥梦，视线在逗嘴的录子濯和穆纯二人之间来回，途中不禁小声问穆纯，道：“……你们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哪有简单的好与不好？你以为喊他狐狸精是假的？”录子濯道，“有些人说话跟大脑先天缺损一样，还特别装，相当让讨人厌，长得帅也没用。那种只有嘴巴甜的虚伪讨好型人格也一样。只有你旁边那种既会讨人喜欢，又会惹人生气，还会看准时机哄人的才海得起来。是他专属的物种属性。”
宣爻：“……”
“他在拐弯抹角的夸我从头到尾从内到外都是优点。简直是人见人爱。”穆纯擅自对宣爻解释，“他就是这么别扭的性格。”
录子濯：“……”
“别看外表。”穆纯堵哑了首席才继续对宣爻道，“你要学着看饰品。”
“饰品？”宣爻问。
“全身上下只有一件的特殊饰品。”穆纯冲宣爻半侧过脸，示意道，“一眼看上去，会觉得非常适合那个人，而且是浑然天成的未经打磨的矿石饰品，大小和形状有可能出现变化，但是颜色和矿石类型却不会变。”
宣爻听到途中就瞪大双眼，盯着那个紫水晶。
“你的耳坠。”
“聪明。”
“……是不是比上次略微短了一些？”
宣爻说话途中便不自觉伸手打算碰触，却被穆纯不轻不重的抓住。
“不是跟你说过只能看了么？”
“忘了……下次一定记住。”
“乖了。”
“劳驾别在我后面亲亲我我，”录子濯忍无可忍，“污染我的空气，甜得我要吐了。”
“死板。”穆纯反驳。
“要不你自己买一架，”录子濯说，“然后让宣爻来驾驶。”
“我？”宣爻懵了，“为什么不是……？”
“他不行。”录子濯毫不委婉，“粒子设备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交通工具也是基于粒子设备的衍生品。”
“……”宣爻有听没有懂，视线在录子濯和穆纯之间反复来回。
“等你能用全域了，或者……”穆纯擅自跳过了前一个话题，用略显顽皮的手指点一下对方因为剪短了头发而露出的后颈，“总之，就要从这里——”
“什么？”宣爻脖子微红的捂住后颈。
“这里物理层面最接近神经元，粒子很容易渗透，分布也最为集中，”穆纯说，“而且只有皮肤和肌肉，没有骨骼妨碍，很容易就能骇入……”
“你别教他学坏！”录子濯忍无可忍。
穆纯疑惑：“不是你让我多少教他一点的么？”
“我没说过这种话！”录子濯勉强忍住想直接掐死穆纯的冲动，转移目标，“宣爻，过来我告诉你个跟狐狸精有关的秘密。”
宣爻乖乖靠近，穆纯同样跟上。
“你……”录子濯看见穆纯也一脸好奇，干脆瞪向宣爻，道：“你一举一动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宣爻：“谁？”
录子濯：“狐狸精。”
宣爻：“……”
“我是无辜的。”穆纯道。
“你无辜？”录子濯不屑，“我看我都快成陛下您的后宫管事了。”
“我最近什么都没做，天天专注于吃喝睡。”穆纯反驳，“何况星际时代怎么还可能搞皇权？那可是在文明的倒退。”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专注吃喝睡通常称作养猪。”录子濯说。
“那我也必然是最英俊，最讨人喜欢的。”穆纯笃定。
录子濯、宣爻：“……”
录子濯朝穆纯扑过去却被轻松躲开的时候，宣爻尝试找了个话题，免得他们俩真的打起来。
“那、那个，好像没有见过你的船……？”他极其不娴熟地对穆纯说。
毕竟是一艘从上到下都完全透明的交通工具，宣爻也看不到“船牌”挂在哪里，只知道这肯定是首席的。
毕竟上次去星云餐厅就见过，而且好像每次“需要司机”都会找他。
“我没买，”穆纯也没隐瞒，“这玩意要做状态评估。”
“状态评估？”宣爻懵了。
“他不够稳定。”录子濯火气骤降。
“稳定？”宣爻更懵了。
“你居然没发现？”录子濯叹气，“他只有两种情绪表现，愤怒和高兴。而这两种本质上都是一种极端亢奋的表现。跟稳定完全无关。你学全域千万别跟他学，最优选是找韩归铄。哪怕是找尘立言，都比找狐狸精好。”
“为什么？”宣爻问。
“他们是天生的，解释不清楚也正常。”录子濯说，“你情绪表现能力的多少其实就等同于你异化率的高低。所以情绪或感情表达方式越极端的人，异化率反而会越高——例如角落里那个跟踪狂。只要激活更多突触，就能用很多设备——就是这么简单道理，前提是你必须把‘异化’和‘率’这两个东西分开来理解。这一种是广度，掌握之后你再理解深度。精神阈值是理智的深度。像树木扎根于地面，越深就越不会被风雨击垮。是纵向的。情感和理智横纵平衡就能决定你能力的综合数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