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英雄,英雄在保护民众时不应该落泪,为了让他们感到安心,他必须得微笑。
他是父亲,父亲在安抚孩子时也不该落泪,为了让孩子觉得他可靠,也必须得微笑。
可他也是个人啊,哪怕抛弃各种身份,他任然作为『八木俊典』而存在着,面对这种深刻在灵魂上悲痛,自然也拥有哭喊发泄的权利。
……如果菲涅娅还在就好了,以她的警惕度,肯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目人遇到袭击的那一刻她肯定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欧尔麦特在心中思索着,却忍不住苦笑了两声。他自己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将这个想法从心中抛弃,转而将目人抱的更紧。
……
「睡着了吗?」
「嗯,哭累了就睡着了……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轻手轻脚的将病房的门关上,欧尔麦特抬头看着坐在远处椅子上的恢复女郎,愣了一瞬才慢慢的朝着对方走去。
「我有事情要和你说,又不能打扰你们两人难得的相处时间,只能在这里等着喽,正好今天是周末,学校里也没有什么孩子来打扰我。」恢复女郎从口袋里拿出糖果,递给在自己身边坐下的欧尔麦特,「要吃吗?」
「……啊,谢谢你。」糖果似乎是小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像目人和菲涅娅就很喜欢吃糖和蛋糕之类的甜品,有时候他和菲涅娅分散,在找到人时对方肯定在什么甜品店里。
欧尔麦特将橘色的糖果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蔓延开,带着说不出的安抚,让他的头痛也跟着缓解了几分。他放松身体靠在椅子上,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好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走廊没有窗户,光线也跟着变暗了许多,恢复女郎抬起头打量着欧尔麦特的侧脸,她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英雄隐匿在黑暗中的半边侧脸,因为受伤而显得整个人格外消瘦,一双蓝色的眸子似乎在隐隐泛着水光。
大概是又想起菲涅娅的事情了吧。
在心里思索出答案,恢复女郎收回视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欧尔麦特在雄英上学的时候她就在这里,那个时候他虽然和菲涅娅经常有摩擦,但每次笑起来时都能感觉出来他是真的开心。
一开始倒是能看出欧尔麦特真的有对菲涅娅的惹祸能力而感到不满,但不知何时,那双蓝色的眼瞳在凝望菲涅娅的时候带上了莫名的情绪。
「目人体内的火焰突然少了很多,从今往后,他的身体会恢复的更慢,以前LMC检测出『红』的状态,他只需要休息休息就可以,但现在……他体内的火焰应该只能维持基本的『活着』,再多一点都会死。」沉默了良久,恢复女郎才轻声道。他抬起头看着欧尔麦特,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于心不忍,像是很不愿意在此刻和他讨论这件事,「……你,要不让那个孩子从雄英退学吧。」
☆、弱
目人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房间里没开灯,窗帘半掩着,透过微弱的光线倒也能看清整个房间里的布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哭过的原因,目人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最后忍不住用被子蒙住头,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来缓解心中的尴尬。
……他那个时候本来是不想哭的,可在气氛的烘托下,情绪好像变得有点难控制,等反应过来已经湿了眼眶……按照正常的发展,他应该是在此刻无人的环境里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才对。
目人无声的叹了口气,又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
被子里的狭小空间虽说很能给人安全感,但气息不流通,反而又闷又热,连带着头发都跟着变得乱七八糟,不停的在他脸上刷来刷去,实在是痒的难受。
目人不由得伸手将头发挥开,手背上的针不知道啥时候被拔走,他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刚才睡得有那么沉吗?
一片黑暗中看不清手背的模样,目人试探着摸了摸,针孔已经结疤,他轻轻的按了两下,身体立刻回馈给他清晰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目人撑着床坐起身,他感觉自己还是浑身无力,手臂不知道哪里有受伤还是怎么,只要一使劲会从各处感觉到明显的痛感,有点类似于肌肉酸痛……可他又没有肌肉,加上也没有搬运过什么重物,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目人慢慢的爬下床,他倒是能勉强站立,但却没有多少行走的力气,只能扶着墙慢慢的走到墙边,将灯打开后又慢慢的走近厕所,通过熟练的程度能看出他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厕所有镜子,目人将灯打开后就开始捂着嘴咳嗽,像是刚才的行动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整个人都要依靠着墙才能站立,缩成一团的模样看着很是让人心疼。
这是他的日常,从小到大在病房的时候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所以哪怕这次情况稍微严重些,他也只是靠着墙等呼吸平缓,便扶着门框满满的走近厕所。
进来也是想看看他的脖子现在是个怎样的状况,醒来时虽然有试探着摸过,但只摸到疤痕粗糙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目人微微抬起头露出脖颈,通过镜子的映射,他看见脖子上的伤口正是结疤的状态,匆忙一瞥时就像一条红色的线,有部分的疤倒已经掉落,露出还有些泛红的皮肤,在他脖子上非常的明显。
「……这个伤,会继续留着吗?」目人轻声地开口,却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谁,他抬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在触碰什么并不愉快的回忆,整只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同样糟糕的还有手臂,病号服的袖口有些偏大,此刻他抬着手,袖口全部滑到了手肘处,露出满是淤青的手臂,青紫的颜色在苍白的皮肤上很是显眼。
目人微愣,他通过镜子注意到了这一景象,随即像是反应过来般,连忙将左手的袖子也跟着挽起来。
另一只手也是相同的情况,从手腕开始便全是伤,尤其是手肘地方最严重,应该是遇到袭击时不停摔倒在地上的原因,简直就像是遭受父母虐待的孩子,满身的伤痕……
不知道为什么,目人忽然很想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弱小,还是笑自己这满身的伤痕。
他眼前一片湿润,好半晌才从胸腔里发出一个音节,可没过几秒他忽然捂着嘴弯下腰,鲜红的血液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他的手掌和白色的洗手池。
「……咳咳咳……」目人用手肘撑着洗手台不停的咳嗽,只是手臂上满是淤青,他不太敢使劲的撑着自己的身体,只能转而用手按住洗手台边缘,在上面留下一个清晰的血红掌印,看着莫名的有些渗人。
还好欧尔麦特不在这里,不然……
目人扯着嘴角轻轻的笑了两声,像是在嘲讽什么。体内的疼痛并未停止,没过一会儿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湿透了,额前的金发也紧紧的黏在一起,看着很是狼狈。
没有LMC也不知道此刻身体的状态是这样,但多半也是不怎么乐观……目人咬着牙,他撑着洗手台慢慢的站直身体,强忍着疼痛将血迹都冲掉,就怕会被欧尔麦特发现。
……好痛……
……为什么这么痛……
目人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将自己收拾好,他对照着镜子确认身上没有留下血迹才慢慢的往外走,可当走出厕所时,他全身的力气像都被耗费完,膝盖一弯便直直的跪了下去。
膝盖接触到冰凉的地面,疼痛像是延迟了好几秒才传来,目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来等待着紧随其后的疼痛,可有一双手却在突然抓住他的手表,稍稍用劲便让他倒向别处。
目人感觉自己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闻到药水和淡淡的血腥味……不是欧尔麦特,可是这种时候还有谁会出现在他这里?
目人迷茫的睁开眼睛,先是看到大面积的绷带,白色晃得他眼睛隐隐作痛,直到好半晌才像回过神般抬头去看对方的脸。
「……老师?」
目人费了点劲才通过披散的黑发辨别出来人是谁,他惊讶的睁大眼睛,直到好半晌才回过神去抓相泽消太的手臂,整个人都激动的语无伦次,「……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咳咳咳……」
一激动就咳嗽这点真的不能更改,但此刻虚弱的身体似乎连这种动作都无法负担,目人感觉咳得有些缺氧,连带着眼前都跟着变得发黑,到最后他只能抓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嘴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深处涌出……目人连忙抬手捂住嘴,他怕自己会吐血,正想缓一会儿,却忽然被相泽消太从地上抱了起来。
平衡被破坏,吓得目人一把抱住相泽消太的脖子,他将头埋在英雄的颈肩招小声的咳嗽着,像是很留恋般始终不愿意抬起头来,犹如刚出生的小兽,显得脆弱又无力,让人莫名的心疼。
「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随便走动。」相泽消太的右手还打着石膏,看起来稍稍有些行动不便,可左手却能轻轻松松的承担起他的重量,走向病床的时候,步伐甚至没有一点的迟疑,「不然等恢复女郎回来看见你躺在地上,肯定会被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