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蹲守在别墅外的警察,大概是穿上警服之后就没见过这么配合的嫌疑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喻明忠把定位发给了方棋,抬头看了眼那从别墅里走出来的女佣,任由被搭话的民警跟她周旋了一会儿,沉眸正想说什么,忽然耳边风声变大,还不等他转头,一个人已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直接道:“走吧。”
喻明忠:“?”
饶是他心理素质再强大,此时也忍不住在心里靠了一声。
“你……”
“正好在附近。”寅迟在方棋之后走出来,十分敷衍地解释了一句,说:“走吧,进去再说。”
喻明忠:“……”
就在附近还要他发什么定位?
就算是在附近,那也没可能秒达吧?
他手机上通话都还没显示结束好吗!
心里惊奇的同时,喻明忠也感到越发沉重,那些游离于正常规则之外的罪犯,能做到的事超出他们的想象,如果不是意外留下了相关记忆,每当遇上这种事的时候,他们在做什么?
以前有多少案子成为了悬案又有多少以意外结案的案子,那些案子里也有这些人的影子吗?
他沉了沉眸,让其他民警回车里待命,自己走出了树丛。
其他人继续对视,心里爆发出同样的疑问:那两个人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姚家的私人别墅远离市区,并不十分奢华,是一栋地下一层地上二层的现代风别墅,东北两侧都是绿林,枝叶繁茂,能容人藏身,喻明忠他们刚刚便躲在那些连台风都吹不歪的绿林里。
而在别墅里,原木风挑空设计的客厅里,面朝东面的一扇落地窗前,从女佣走出别墅之后,就有一人一直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从绿林里走出来,正朝别墅走过来的三个人,以及窗外的狂风骤雨。
风雨来得突然,比正常的台风天更显阴冷,还掺杂着微薄到不易被人察觉的灵力。
这场雨不是天灾,是“人祸”。
那人望着在台风下犹如群魔乱舞的庭院眯了眯眼,等着外面的三个人在女佣的带领下走进别墅,他从落地窗里看了会儿他们的“影子”,才缓缓转身看向门口,一字一顿地说:“茶已经沏好了,几位请坐。”
“……”
走出树丛时喻明忠走在最后,走进别墅时喻明忠已经站在了最前面,嫌疑人的气定神闲让他下意识皱了眉,他沉声道:“不用了,既然姚思宇先生愿意配合,不如如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思宇电信设备有限公司是以老板的名字命名,老板今年二十九岁,是林江市商业界的一位新起之秀。
落地窗前的人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他嘴唇极薄,不说话时总透着一丝阴郁,看久了容易引人不适,和调查到的照片一样。
确认了是姚思宇本人,喻明忠正打算公事公办走程序,就听他身后有人说:“沏好的茶不喝白不喝,能坐着干嘛要站着?”
说着寅迟搂着方棋的肩,径直走向了客厅里的沙发。
喻明忠:“……”
他只好摘了自己身上的雨衣,也跟着坐了过去。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女佣去请的明明是蹲守在别墅外的八个警察,但茶几上摆着的,刚好是三个茶杯。
他们坐下之后,姚思宇也缓缓走了过来。
方棋抬眸看着他。
从进门起,方棋的目光就落在那人脸上,眼神非常的耐人寻味。
喻明忠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要发问的迹象,便自己问了。
结果第一个问题,就遭遇了滑铁卢。
他将李盟提供的IP地址和其他几个刚被调查出来的软件及网站开发室的信息说了,那几个最新落网的嫌疑人在看到IP地址后,一边对李盟骂骂咧咧说他是叛徒,一边很痛快地把相同的IP地址招了。
一个如果不足以说明问题,所有参与这次动乱的“人”联系的都是这个IP地址,他绝对逃不了干系。
姚思宇承认得也很痛快 ,但他只承认了他认识那些“人”。
毕竟那些有问题的“人”都在软件公司,他给软件公司提供设备,认识几个公司员工也属正常。
“至于IP地址,我们都是玩技术的,在网上用特殊的方式交流一些信息很正常吧?他们又没有向我提供他们公司的机密信息,这应该构不成窃取商业机密罪,不知道警察今天来找我,是觉得我犯了什么罪?”
喻明忠脸色一沉:“你让他们利用网络催生人的负面情绪,迫使他们犯罪……”
姚思宇:“催生人的负面情绪?什么时候?怎么催生的?”
“……”
喻明忠话没说完就已经顿住了。
他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转头看向方棋。
方棋点头说:“嗯,他是个普通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
没有怨气和煞气,没有被改造或侵染过,很“干净”的人。
他眸色暗沉,看着正好坐在他对面,完全有恃无恐的人。
难怪他敢自投罗网,难怪他故意请警察进来。
因为是活人,玄术界的证据上不了法庭,人间的法律定不了他的罪。
他的灵魂没有沾怨煞,玄术界没有口供这一说,在他下地狱之前,术师和鬼差杀他都属于滥杀无辜,会损功德。
姚思宇说:“你说的那几个人确实都和我有联系,但我不记得我吩咐过他们什么,他们合起伙来污蔑我,有什么证据吗?还说是利用网络催生什么负面情绪?这种闻所未闻天马行空的东西,警察居然也信吗?”
喻明忠:“……”
妈的他也不想相信啊!
他感觉自己都要被说服了。
他们不会找错人了吧?
按理来说一个差点害了那么多网民的人,灵魂不应该这么干净,确实存在找错人的可能性。
但方棋知道,这个人再怎么“干净”,他也不无辜。
他盯着姚思宇看了一会儿,说:“我见过你。”
喻明忠:“?”
姚思宇转头看向他,并不接话。
方棋沉眸道:“覃瑶死前参加过一场泳池派对,你在场。”
那是他最后一次帮覃瑶,在那场派对上,看见过这张脸。
方棋不敢说自己过目不忘, 但对姚思宇确实很有印象。
在一群玩世不恭的富二代里,在那些因为酒和药嗨到神志不清迷乱不醒的人中间,在覃瑶被一群人围着起哄, 在他和那些人冲突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坐在不远处, 清醒且漠然地看着泳池上方的一出闹剧, 那个人就是姚思宇。
方棋当时没在意过那人, 也没想过覃瑶的死对那些绑架她的人来说算不算一场意外。
覃瑶是自杀。
但她的自杀到底是迫于无奈,还是别人的蓄谋已久?
姚思宇显然也是认识他的, 也没有否认,状似吹捧地说:“方少爷好记性。”
方棋又道:“她死的时候,你在场吗?”
姚思宇答非所问道:“我什么都没做。”
“……”
好一个什么都没做。
但也是变相承认了。
问起覃瑶的时候, 方棋没有提醒什么能勾起人回忆的细节, 单单只说了名字。
如果姚思宇只是一个看客,各个派对和宴会上被盯上的女孩那么多,他不一定能反应过来“覃瑶”是哪一个,他连恍然的时间都不需要, 因为覃瑶一开始就是他的目标。
是他们打算送进雅庭会馆凝聚鬼域的女孩中的其中一个。
覃瑶的“被绑架”是一场充满恶意的恶作剧, 是一群人扭曲的欲望导致了最恶劣的结果。
当时在现场, 可以无视覃家,不把覃家放在眼里, 可以肆无忌惮拿覃瑶泄愤的人是谁?
又或者, 唆使那些人拿覃瑶泄愤的人是谁?
他们真的有想过逼死覃瑶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导致他们失了“分寸”?刻意引导了他们用最极端的手段折磨覃瑶,激发她的怨气, 让她变得更有利用价值?
两个人的只言片语让旁听的人也渐渐拼凑出了真相, 喻明忠惊讶道:“什么意思?覃瑶的案子也是他做的?”
处理雅庭会馆的案子时,那些女孩子受害的案子也都被并案处理了, 喻明忠也知道了覃瑶自杀的前因后果。
因为是自杀,覃家没有报案,警方也没有具体调查,所以也不清楚,当时参与了“绑架”的人都有谁。
就算抓到了,他们也能以“玩笑”“恶作剧”的理由脱罪,加上覃家不肯配合提供尸体的话,警察的调查也会无疾而终。
可如果他们本性恶劣,但不至于把人逼死……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阴暗的一面,但大多数人是能够自我克制的,情绪不能控制,还有法律的约束,能让人保持理智。
一旦恶念被催化,理智被侵蚀,法律失去了对人的约束,那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喻明忠沉着脸看向姚思宇。
姚思宇还是那句话,“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
喻明忠:“……”
他妈的!
这是挑衅!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死猪不怕开水烫吧。”气氛僵持的时候,寅迟悠悠说了一句,还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嗯,挺适合你的气质的。”
姚思宇:“……”
他那游刃有余的脸微不可闻地僵了一下,缓缓转头朝寅迟看过去。
寅迟漫不经心地抬了下手,一道无形地结界撑开,覆盖了整座客厅。
喻明忠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但能听到外面的雷雨声明显变小了,下一刻,姚思宇的脸色也明显变了,他沉下脸,用那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寅迟道:“你做了什么?”
寅迟:“嗯?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
“……”
寅迟施施然道:“你确实什么都没做,你只是说说而已,对绑架了覃瑶的那些人说,对藏匿在网络上的那些人说,你没有亲自动过手,所以没有沾上那些脏东西,说几句天马行空的话不犯法,寿命终止之前鬼差也不能勾你的魂,很聪明的做法,不过既然你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人,那你也应该一无所知地待在这栋别墅……哦,是这间客厅里,你应该看不见界限在哪里吧?那你走路的时候可得小心点,磕了碰了可就不好了。”
姚思宇瞬间捏紧了拳头。
寅迟浑不在意,又继续说:“顺便提醒一下,我没给你留洗手间,你家里的佣人是可以自由进出的,断不了你的吃喝,至于其他问题,姚老板就只能在客厅里将就一下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也不是不能忍,对吧?”
“不用担心被人看见,虽然不知道你这栋别墅里的佣人是不是都是普通人,但你作为主人,又是林江市有头有脸的人,有点不为人知的癖好和行为艺术,相信他们也不是不能理解。”
比如放着洗手间不用要在客厅里进行新陈代谢之类的。
姚思宇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从他的穿着和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来看,这是一个很讲究的人,进别墅时他就十分优雅地站在落地窗前,走路也是缓慢而稳重的,就算是有恃无恐也没有表现出小人得志,待客也很周到,还很有仪式感地沏好了茶。
一个活要活得讲究的人,可以不怕死,但不会不怕社死。
姚思宇把自己的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喻明忠在一旁面上装的目瞪口呆,心里暗声叫好。
好无耻。
但是好他妈的解气。
做了他想做很久但没能做也没机会做的事。
如果不是身份所限,他都要开启冷嘲热讽了。
姚思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愤然地朝着喻明忠看了过来,然而还不等他说话,喻明忠就义正辞严道:“看我干什么?这种天马行空的事,我是不会相信的。”
姚思宇:“……”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一张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寅迟的身上。
他很清楚,由这个人布下的结界轻易没人能破,找任何玄门中的人都没用,除非是……
姚思宇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的瞳孔出现了变化,他的眼睛变成了一片纯白,灵力从他体内溢散而出,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亮。
喻明忠下意识眯了一下,忽然间地动山摇,再一低头,却见以茶几为中心的地板上,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迷一样的金色纹路。
……这又是什么高科技?
“符文”两个字从他考公之后就不知道被他塞进了大脑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好不容易翻找出来,整个人差点被翘起的地板掀飞,他快速起身撑着沙发靠背一个后翻,人直接落在了距离沙发两米开外。
寅迟带着方棋轻飘飘地落在他旁边,侧头看了眼说:“警察叔叔好身手啊。”
喻明忠:“……损我?”
寅迟笑道:“不,夸您。”
“……”
以普通人来讲,喻明忠的身手就算是在警察里面也可以说是顶尖了,但他是刑侦队长,被夸一句身手好不值得他骄傲,反倒是寅迟一声叔叔叫得他有点受打击。
连“您”字都用上了!
他又看向客厅中间已经塌成了两半的茶几,沉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地板上浮现的金色纹路已经上浮到了半空,看不懂的文字像活物一样沿着一个圆盘转动,明明是象征正能量的颜色,看起来却诡异至极。
“是隐藏灵力波动的法阵符文……藏得挺好啊。”寅迟挑着眉道:“你看你,早这样打开天窗说亮话多好?非要多此一举地整前面那一出,何必呢?”
姚思宇隔着一道法阵符文死死地瞪着他。
谁能想到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居然能想到那么没下限损毁人的方式?
他本来没想动手的。
“是你们逼我的!”姚思宇骤然抬起了手。
寅迟神色复杂了一瞬,忍不住说:“这台词似曾相识啊。”
好像商场里的那只影鬼当时在楼顶也说过意思差不多的话。
这些人自认自己是受害者,连“犯罪”都要给自己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寅迟在心里啧了一声。
沙发对面,竖在姚思宇面前的符文忽然有了变动,他尚且从容不迫,方棋却突然变了脸,他对玄术了解不多,对法阵符文更是连懂皮毛都谈不上,但见过的东西他不会忘。
那些符文更改了走势,正在形成新的法阵,绘制的图纹跟他们曾经在鬼屋镜像里见过的那铺了满墙的法阵一模一样。
寅迟被法阵撕裂成沟壑一样狰狞伤口骤然浮现在眼前,他眸色暗沉,垂在身侧的手蜷起了五指,凝如实质的阴气聚在手心形成了一把利刃,他刚欲抬手破坏法阵,手背却被人轻轻掴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不重,却刚好把他手心里的阴气拍散。
方棋:“?”
“身体还没恢复跟着折腾什么?故意惹我心疼么?”
头顶的人嗓音低沉地在他耳边暧昧了一句。
方棋一脸见鬼的表情朝他看过去,又听他继续说:“这里不是学校,不用紧张。”
“……”
他没有紧张,只是单纯看那个阵法不爽而已。
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他这个对阵法一窍不通的人都能找到破阵的办法,寅迟自然也有应对之法,这里是私人别墅,还不用担心损毁建筑物。
随着他话音落下,对面的法阵刹那间金光暴涨,寅迟却不慌不忙,趁着喻明忠被金光晃眼,在他身前设了一层防护,然后才抬起了手,看似随意的一个动作,在对上朝他们袭来的金光时,却稳稳抗住了,法阵的力量和阴气碰撞发出一声闷响,诡异的沉寂之后,天塌地陷。
眼见着金光被漆黑如墨的阴气吞噬,阵法另一边,姚思宇瞳孔地震,他慌乱间想回收法阵却已经来不及,一瞬间符文崩裂,阵法形成的能量罩被击成粉碎,同时控制阵法的人胸口如遭重击,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喷出,染红了他脚下一片地板。
姚思宇撑着重伤的身体抬头,看着对面毫发无损且丝毫没有被法阵影响的人,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的身体……”
寅迟反问:“我的身体?”
姚思宇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顾着紧盯着寅迟,片刻后,他倏地抬眸,眼底冷意难掩。
方棋一直警惕着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狭长阴冷的眼睛,忍不住皱了皱眉。
姚思宇看向寅迟的眼神,带着扭曲的恶意,还有种发现了什么之后难以隐藏的嫉恨。
恨可以理解。
他们的粮仓一个接一个破坏,寅迟更是毁了他最为在意的“体面”,他恨之入骨都不奇怪。
但……他“嫉”的什么?
“可能……”寅迟又从背后压上了某人的肩膀,见缝插针地说:“可能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看的男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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