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可以不投胎。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方棋心跳漏了一拍。
他敢和谢辞动手,不代表他有把握赢。
谢辞在地府存续的几百年,他的实力就算不得而知也是毋庸置疑,对他动手,自己绝对讨不了好。
可就算是烟消云散,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想法了?
寅迟的惊讶不比他少,呼吸都屏住了一瞬。
他很确信,方棋放弃投胎的原因绝对不是想无止境地给地府打白工的意思。
他失笑道:“所以你是打算给我殉情吗?”
方棋:“……”
神特么殉情。
原因不明,他脸上有些发热,本能地想退开离身前的人远一点,然而才退了不到一厘米,后颈就被扣住了,他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不能碰到伤口”的念头,想提醒的话已经被堵回了喉咙里。
略显凌乱的吻带着几丝血腥味儿,提醒着方棋身前的人是个伤患。
但是伤患本人没有自觉,步步逼近,还扣住了他的腰。
细微的摩挲带着微痒,方棋不合时宜地想,寅迟上次受伤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彻底痊愈,这次却是怎么也不好。
他呼吸微乱着想问点什么,一抬眼只看见了寅迟光亮闪烁的眼睛。
他同样呼吸急促,抬手抚了一下方棋带着水光的唇,隐忍而克制地叫了一声:“七七。”
这个称呼方棋始终无法习惯,杀伤力一如既往。
他有些别扭地撇开了头,费力从脑子里搜罗别的话题,目光撇见了被丢弃在床脚的玉佩,他醒神道:“你既然一直在那块玉里,那你知道玉的来历吗?”
那块玉为什么会出现在学校外的路边摊上?
不料寅迟微怔,茫然道:“在那块玉里?”
方棋:“……你不是被关在玉佩里吗?”
寅迟顿了一会儿,笑道:“我没说过我被关在那块玉里,我是在你的身体里。”
“……”
他被关在哪儿?
“在你的身体里。”寅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神态很熟悉,给他一个桌面, 他能立马把胳膊肘放上去撑住自己的脸。
方棋:“你……”
“字面上的意思。”寅迟补充了一句,想了想又忍不住笑道:“另一种层面好像也是字面意思。”
“……”
在某人开裂之前, 寅迟拉住他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被关在了这块玉里?”
方棋低身捡起了那块玉。
碎玉从中间裂开了缝, 拿回玉佩的当晚他就做了有关覃元彦出洋相的梦。
“如果你没在玉佩里, 玉里面为什么会有你的记忆?”
寅迟挑了挑眉说:“应该是‘记录’。”
方棋不解:“记录?”
“嗯。”寅迟从他手里拿过了那块玉,垂眸道:“魂玉长在极阴的幽冥之地, 现在几乎绝迹了,就是在以前,也只有怨煞很重的乱葬岗才会有, 世间万物阴阳制衡, 魂玉能驱阴辟邪,其实不是驱散邪气,它的原理和聚阴阵差不多,是将附近的阴灵汇聚……或者说是困在一处, 让乱葬岗那些怨煞阴灵不至于跑出去波及到周围其他的地方。”
方棋眉头微紧:“那你……”
“我被它困在了你的身体里。”寅迟笑得意味深长。
方棋:“……”
这对话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寅迟却顾自道:“它还挺称职的, 每次我从你身体里出来, 它就盯着我不放,所以留下了那些影像一样的记忆。”
“……”
如果寅迟没有被关在玉佩里, 那这块玉为什么会到他手里?
只是因为老太太不识货, 而他运气好吗?
如果寅迟一直在他身体里……
方棋忽然想起了有关覃元彦和覃瑶的那两段记忆。
看见覃元彦出洋相的时候,和被方慧污蔑他偷钱的时候, 他都表里不一地出现过一些违和的情绪。
报复覃元彦的快感, 被方慧污蔑时的愤怒。
那不是他的情绪。
他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浪费自己的情绪。
他恍然地想:那是寅迟的情绪。
因为灵魂在他的身体里, 所以情绪会通过他的身体表现出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里,有另一个灵魂,在看到覃元彦出糗时替他高兴,在他被诋毁时替他愤怒。
可……寅迟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方棋抬眼看着寅迟:“你还知道什么?”
寅迟道:“这块玉吗?没别的了……”
方棋打断他:“你自己。”
“……”
寅迟说过他没有他失踪之后的那段记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试验品,那些拿他做实验的人一时疏忽,或许会让他有机可乘,可他不是“普通”的试验品。
他是影鬼口中,他们的计划里完成度最高的作品,接近甚至可能已经是成品。
他们的“实验”过了十几年仍在继续,说明他们在寅迟之后就再也没成功过,寅迟对他们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他们不可能轻易让寅迟逃跑。
而且跑出来的只有灵魂。
“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吗?”方棋问。
寅迟点头:“嗯。”
“……”
同年同月同日,他们有着一样的生辰八字,寅迟的灵魂寄宿在他的身体里不可能是巧合。
而生辰八字,一般都与玄术脱不开关系。
他能想到的事情,寅迟不可能想不到。
顿了一会儿,寅迟果然道:“我是被人送出来的。”
陈述肯定的语气,他声音很轻,却让人心底发沉。
被谁送出来的?
寅迟失踪之后,尹家遍寻无果,地府也没有收到任何相关的消息,那些参与实验的人内讧的几率很小。
那些人倒行逆施,选择的地方必然隐秘又封闭,有重重防备和重重危机,什么人有能力,又能在自顾不暇的境况下还愿意不计后果地把寅迟的灵魂送出来?
“怎么送出来”的话被方棋咽回去了,他问:“她人呢?”
寅迟顿了顿,一挥手,床沿上多出了一个装着死物的玻璃罐——死物是他们不久前在商场楼顶带回来的,寅迟妈妈的骨灰。
“玄门有一种禁忌的换魂术,能将一个人的灵魂,换到另一个和自己命格完全相同的人身上,代价是施术人自己永不入轮回。”
“……”
难怪寅迟一直笃定,他妈妈不会活着,
禁忌的换魂术,相当于一场献祭,施术人自己就是祭品,换魂成功的时候,祭品就已经消散了。
被影鬼占据的身体只是一具空壳。
壳子里的灵魂已经永远回不来了。
方棋喉咙有些干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寅迟说。
他丢失的只有失踪之后换魂之前的那一段记忆,而且换魂术能将施术者的一部分记忆留在他的脑海里,所以很多的玄门术法,他可以无师自通。
十几年里,他学会的比别人只多不少。
方棋心绪难平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这样看着我。”寅迟无奈道:“已经过去很久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有些东西,就算时间过去再久,也不可能彻底释怀。
见方棋不为所动,寅迟又道:“你再这样看我,我会怀疑你对我有非分之想的。”
“……”
然而方棋没吃他的激将,他在寅迟略显错愕的目光下,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轻吻落在嘴角,蜻蜓点水一样。
寅迟磕绊道:“你……”
方棋看着他说:“不是你说的安慰要实际的吗?”
寅迟:“……”
他是说过。
但是……
他没忍住碰了一下方棋刚刚温热的落点,有些复杂道:“谁教你这样接吻的?”
方棋:“没人教……”
他其实也有点别扭,亲完就打算起身,踩在地上的脚还没开始用力,那张熟悉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寅迟几乎贴着他的唇说:“那你可以有样学样。”
骤然闯入的唇舌和它的主人一样失了分寸,和之前的游刃有余不同,没有试探性的循序渐进,有种满溢的情感无从发泄的狼狈。
纠缠时发出了暧昧的声响,由内而外灌入耳膜,刺得人脑中嗡嗡作响。
方棋大脑有些不清醒,任由他亲了一会儿。
但某人似乎不满足于亲吻,贴在他腰上的手极度不安分,隐隐有往下的趋势。
方棋眉头一蹙,单手抵住了他的肩。
寅迟看着他说:“你让我搬到这儿来住,没想过同居的两个人会发生什么吗?”
“……”
方棋复杂道:“你不是有伤……”
寅迟轻轻挑眉:“没有伤就可以了吗?”
方棋一时语塞。
他目光逃避似的落在了寅迟胸前的位置,却是微微一愣。
那里什么都没有。
之前他无论怎么“治疗”都无济于事的的狰狞伤口不见了,胸前光滑一片,破开的布料上还沾着黑色的血迹,流畅的肌肉线条在不规则的破洞里若隐若现,像极了某种不能理解的行为艺术。
方棋愕然地抬眼。
寅迟轻声道:“没故意骗你,之前没顾上这个。”
方棋:“……”
他还矫情出优越感了。
方棋对他对视了一会儿,缓缓松开了抵在他肩上的手。
这是无声的默许。
寅迟呼吸微顿,声音已经沉哑,还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真的假的?”
“……”
试探这种行为可一可再,但是没完没了就有点让人厌烦了。
方棋眉头一拧,直接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玻璃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收起来了,差点被人体砸中的傀儡娃娃正慌乱地往床头柜上爬,跌落在床上的两个人已经重新纠缠在一起。
方棋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凭借着本能扯了某人身上带血的衣服,贴在一起的唇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
但寅迟被啃得很高兴。
比起方棋的生涩,他激动之下也没少了从容,一手按在方棋后腰,耐心十足地引导着。
长时间的呼吸不畅让方棋有点大脑缺氧,虽然不至于窒息而死,但作为人的身体会难受。
他终于放弃了继续啃,打算继续下一步,身体微微撑起,居高临下地看着。
他从没在这个视角下看过寅迟的脸。
寅迟平常是比较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这会儿却没顾得上,他额间发丝细碎,被蹭得有点乱糟糟的,他神色慵懒又惬意,眼底却泛着暗色,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与蛊惑。
躺着的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眼帘微垂,再抬眼时眼中带着几许诧异和戏谑。
方棋恼羞成怒道:“我又不残。”
寅迟:“嗯,我也是。”
说着他状似无意地动了一下,带着催促的意味。
方棋喉咙微紧,身上有点发热,身体却微微僵住了。
他知道部分常识,却没有涉猎过具体细节。
他顿了一会儿:“……下一步怎么做?”
“……”
“噗。”
寅迟愣了下,随即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方棋:“……”
笑个屁。
寅迟又狠狠亲了他一下,手上用力,带着身上的人颠倒了位置。
窗外有阳光恰到好处地越过了窗台,洒了一室金色的光辉。
第106章 事后
一般来说人死了之后是感觉不到冷热的, 鬼差讨厌阳光,是因为太阳阳气炙烈,会损耗阴气, 但在阴气适当的地方,鬼是可以如鱼得水的。
死了之后, 除了最开始刚进炼魂塔时, 方棋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冷”了。
他体温不停地在攀升, 也不停地在流失。
寅迟手上的温度他已经很熟悉了,但是贴覆在一些敏感的地方, 还是凉得让人发颤。
搬进这间公寓之后,被子这种东西就没派上过用场,仓促间只找到了一条薄毯……因为天太亮, 方棋不适应。
然而薄毯阻隔了视线, 感官上的刺激变成了未知,也更加明显。
很快方棋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他无处安放的手落在了埋头在他脖子上的人的后脑,感受着那人的发丝柔软的触感。
忽然他蹙了一下眉, 轻轻垂了眼。
寅迟同时抬起头, 敏锐道:“疼?”
方棋:“……”
是有点, 但是无足轻重。
他摇了摇头,寅迟便低下头吻他, 很轻柔, 像是一种安抚。
方棋浅浅地回应,尽量让自己不要太僵硬。
这种事他在学校里学过理论知识, 在“社会”上了解过基础常识, 但不管什么知识,都没有亲身实践来得实在。
理论说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 是由大脑和身体共同给身体发出的信号,是一种生理和心理的需要。
这是一种享受方式,应该坦然面对。
事实却根本不是这样。
至少方棋没觉得有多享受。
再怎么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冷热交织的时候,他还是把自己塑成了一尊木偶。
“无足轻重”的话说早了,但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紧紧攥着贴靠在他身前的肩膀,平复自己艰难的喘息。
那是一个激烈又难忘的夜晚……啊不是,的早上,冷热交替中方棋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西沉。
身边的那坨冰还在。
外面还是逼近四十度的高温,鬼差又自带抗寒的体质,但也没能架得住阴冷的气息一轮又一轮的侵蚀。
在薄毯下贴着他腹部的手再一次向下挪动时,方棋再怎么不想动弹,也忍无可忍地抓住了那只手。
他的手很快被反握住了,耳边有声音响起,连空气都带着雀跃,“醒了?”
方棋偏头看过去,还没看到人,先被“失控”的雾一样的阴气糊了一脸,云团似的从他脸上扫过,又滑向他的脖颈。
“……”
方棋说:“你收敛一点。”
寅迟无辜道:“我已经收敛很多了。”
方棋:“……”
收敛过的阴气依旧满公寓在乱窜。
他实在不懂一只鬼在兴奋的时候控制不住要释放阴气是什么操作。
方棋不想理他,转头想找水,看到水杯时又顿住了。
其实不怎么渴,睡梦中喉咙干涩的时候,好像有人给他渡了水。
伸出薄毯的手又缩了回来,然后在薄毯的遮挡下,被身边的人搂进了怀里。
方棋没动,也不敢动。
他腰股酸软,某个地方传来阵阵难言的疼痛,一动就会加重。
寅迟知道他难受,轻轻给他揉着腰。
力度适中,不轻不重,身体的酸涩得到了很好的缓解。
如果他不是罪魁祸首的话,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方棋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他道:“你又是跟谁学的?”
因为身体的限制,他应该是不存在什么经验之谈的。
寅迟低声笑了笑:“想知道啊?”
方棋:“……”
他不想配合这种无聊的逗趣,打算撇开头,寅迟又开口了:“你记得你高中有个女同桌吗?”
这和他的同桌有什么关系?
寅迟道:“你那个同桌有很多珍藏,她不务正业时候,我跟着学习了一下。”
方棋回忆了一下,神色有点复杂。
他记得他那位同桌,长发飘飘,清纯靓丽,在学校里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因为和她坐了同桌,方棋还被不少她的追求者针对过。
那个女生很文静,成绩不太好,但是很喜欢看书。
她看的都是些什么书?
所以寅迟其实和他一样都是纸上谈兵,两个人半斤八两。
他这是给自己找的什么罪?
方棋脸色有点扭曲,但早上是他自己先动手的,他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寅迟说学习一下……
“你高中的时候就……”
寅迟坦然道:“不止,更早一点吧。”
“……”
他这么早熟的吗?
见方棋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寅迟喉咙微动,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
方棋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说:“凉。”
“嗯。”寅迟有这个自知之明,却又理直气壮:“但也没办法,因为想了很多次,所以控制不住。”
方棋:“……”
因为想了很多次,所以也做了很多次。
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也没放过他,深刻地让方棋体会了一下他之前说过的一句话——窄有窄的好处。
方棋又不想理他了。
寅迟却还在抱着他起腻,事后多余地问他:“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来问我?”
方棋:“你不是也一直没说?”
“……”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寅迟替他撩开了额前略长的刘海,说:“我煮了点粥,你要吃吗?”
方棋有些意外:“你还会煮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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