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侣一起出门逛街就是约会啊,这些条件我们都符合啊。”
“……可是……”
“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杰肚子饿了所以不开心!”五条悟打断他的话,“肘,跟我去次好次的!”
他们是在日暮之时出门的,没有吃正餐。真要说的话,走了这么久的路,肯定是有点饿的。
夏油杰觉得重点好像不在吃饭上,但还是被拉走了。待走进客人稀少的居酒屋,他便也忘了这码事。
这家居酒屋的面积还挺大的,有独立的桌椅卡座。五条悟拉着他来到最靠里的卡座,但这时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杰,我们该怎么点餐啊?”
“……”
问得好,下次别问了。
“你进来前就应该先考虑这个问题。”夏油杰扶额,“拿张纸给我。”
五条悟屁颠屁颠地跑去前台撕了张便利贴,还顺了一支笔,跑回来递给夏油杰。
崭新的圆珠笔出墨很丝滑,夏油杰想了想,一串纯粹的平假字被书写在纸上。
五条悟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他写字。
就像夏油杰给其他人的印象一样,他的字很规整,就连笔画的粗细都没有什么变化,像打印出来的一样。
但和印刷体不一样的是,他好像额外喜欢将每个字的最后一笔稍稍拉长,原本应该圆润的顿笔都有了笔锋。
“愣住干什么?”看着对方发呆,夏油杰敲了下他的脑袋。
“嗷!”五条悟捂头,“痛!”
“……我没用力,别耍宝了,快说,你要吃什么。”
“想和杰吃一样的……能加杯奶茶吗?这里有没有奶茶啊?”
“……居酒屋是卖酒的,哪来的奶茶。”夏油杰点了点桌上的菜单,“无酒精饮料只有果汁和茶,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喝白水。”
“白水不好喝,我要果汁。”五条悟说,“这个草莓汁看起来挺新奇的,想喝一杯试试。”
“好。”
不多时,方块形的便利贴上排好了整整齐齐的平假字,夏油杰将纸笔藏在袖子里,走到前台,再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哦,和纸笔一同放下的还有饭钱,从普通人的视角来看,就是桌子上突然出现了纸和钱……胆小的恐怕能直接吓晕过去。
但掌柜完全不慌,甚至还和后厨吩咐把菜品的包装做好看点。
“他居然不怕。”五条悟觉得很新奇,“我还以为他会以为闹鬼然后被吓得直不起腰的。”
“一般人通常是这样的。”夏油杰回到座位坐下,“但你很会挑,这家店是老子号,我记事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估计已经见怪不怪了吧。”
浮世绘町是全东京妖怪最密集的地方,每年都会吸引许许多多的灵异爱好者前来。而且,因为妖怪多咒灵少,这里的灵异探险还算比较安全。
游客多,店自然也就多了,但想在这里长久开下去的话,要么入夜后直接闭店,要么胆子大到完全不怕非人之物。
“很神奇,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不会相信普通人能和你们相处得这么好。”五条悟说,“不过……”
“不过什么?”
“我突然有点好奇,杰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
五条悟突然扒住他的胳膊,纸下露出的嘴笑得额外灿烂。
“杰小时候是不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类型?你总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那么礼貌,一看就是小时候没憋过。”
“……哪有……”
只是会和其他小狐狸一起捉弄同辈,有时候还互相捉弄而已。
“小孩子调皮不是很正常的吗。”夏油杰移开视线,“难道你以前不是熊孩子吗?”
悟都高中了还这么皮,小时候肯定也……
“没有哦。”
“……嗯?”
“我没有很调皮哦,小时候。”五条悟带着笑,语气带着平静,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一般。
“六眼是特殊的,从出生起,我就生活在家族的教导和注视之中,所有课程都被安排得满满的,连上房揭瓦的时间都没有。
“嗯……也不能说是没有,还是有时间的,不过我五天有三天在发烧,大概在八九岁前,我都脆得跟纸一样。
“那段时光很不好受,我每天都在想,家族为了荣誉而保护我,外族为了利益而靠近我,敌人因为嫉恨而试图杀死我。但他们好像连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不知道。
“我先是‘六眼’,然后再是‘五条家少主’,而代表自我的那个身份,反而被排在了最后。
“那时我总是觉得,啊,这个世界好无聊啊,为什么我不能睡得再就一点,不用再面对那些一眼就能看穿的虚伪的人呢?”
“……”
夏油杰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答案。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悟就是活泼的、强大的、大大咧咧的。
他有力量、金钱、外貌和家事,好像什么都不缺,也好像永远不会伤心,不会痛苦,不会被任何人或事困住。
夏油杰一直都以为,他应该是在蜜罐里长大的人。
但在他不熟悉的那些岁月里,悟其实很孤独,也很脆弱吗……
五条悟在他肩膀边趴了一会儿,没有等来爱人的声音,有点惊讶地凑到他脸边:“你不安慰我?”
“……我没学过。”
妖怪的教育里没有那个,普通人孩童也很少有会过夜的烦恼。
“……咳咳。”夏油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不擅长安慰人,但你以后要是还有不开心的事的话,都可以来告诉我。
“我不会说那些安抚人心的话语,但我可以陪你去把惹你不开心的人打一顿。
“我会一直在的。”
居酒屋的灯光有点暗,桌上的兰花在橙黄的木桌上投下模糊的影。
白发少年的下巴搭在爱人肩头,双眸藏在纸下,可温热的呼吸可以透露他的情绪。
“真的吗?”他问。
“当然是真的……不过杀人不行。”夏油杰补充,“除非他们对你下了杀手,我是不会取人性命的。”
“……讨厌啦,也有好多恶心到让人想敲进地里人耶。”
“那就敲进地里,你来敲,我帮你望风和挖坑。”
“噗。”五条悟露出笑容,双手环住他的腰。
“那就说好了,我管杀,你管埋,我们互相打掩护。”
“……好。”夏油杰也不知道话题怎么会变成这样,突然就约好要一起当法外狂徒了。
说起来,他本来就不是人,就算真的成了法外狂徒也有退路,但悟不一样啊。
“慢着,我改变主意了,换我来杀,你来埋。”夏油杰改口说。
“不行,杰的手那么干净,要一直干净下去才行。”五条悟瘪起嘴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你可以脱离人类社会去做妖怪,我也希望你是为了自己的快乐做出这个决定,而不是为了而被推着往那个方向走。
“你这个笨蛋就喜欢给自己套各种枷锁,要是真的亲手杀了人,你肯定会难过,哪怕那些人是坏人。”
因为你是会为他人的痛苦而难过的人,总是喜欢将他人放在自己前面。
我不允许这种事再次发生,哪怕被你至于身前的是我自己。
五条悟的右手依旧抱着对方,左手空出来,拾起一缕黑发,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然后,他又捻起自己鬓间的短发,闻了一下。
“杰,浴室的洗发水快用光了,下次是继续买柑橘味还是换新的啊?”
“……”
悟的话题总是变得那么快,刚刚还在讨论法外狂徒的工作分配,现在就变成了柴米油盐生活物品。
“随你喜欢。”夏油杰把自己的手从两人的夹缝中抽出来,“好了,放开我,吃饭。”
他们点的食物和饮料已经端上来了。
“好哦,那下次买薄荷椰子味的吧。”
五条悟对洗发水这种东西没有特殊需求,但是他在自己的别墅里用的是薄荷椰子味。
想让杰染上和自己一样的味道,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杰是他的,都不准伤害杰。
毕竟杰是个笨蛋。
杰甚至不知道,他所问出的“真的吗”,并不是在问一起打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他在问,‘你真的会一直在吗?’
笨蛋杰,不会抓重点。
但是你回答‘当然是真的’了,我就当你同意了。要是你以后要跑掉的话,我一定会把你捆起来带走。
五条悟隔着纸张看向夏油杰的侧脸,对方妖化后的眼尾有一片边缘模糊的殷红,就像被碾碎的扶桑花染上去的一样。
这片红淡化了狭长眼型的攻击性,反而带上无比的温和与瑰丽。
夏油杰用筷子夹起一块鱼片,见他正在发呆,问:“发什么呆呢?”
“嗯……没什么。”
就是在想,狐妖惑人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还真没错。
虽然主观上没有故意勾.引人,但是外貌和无意识中逸散的妖气自带蛊惑性质吗?
可恶,想把人藏起来的念头更加浓烈了。
但是不可以这样,会把他吓跑的。
五条悟压下自己心中的情愫,难得贯彻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安安静静吃饭。
待碗中的食物见底,他打了个哈欠,重新贴到夏油杰身上。
“杰~~~”
“怎么了?”夏油杰喝了口解腻的清茶。
“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呗。”五条悟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好奇,想听,想更了解杰。”
“……我小时候没有上过幼稚园,国小之前一直住在本家,学习基础的妖力运用和人类生活常识。”夏油杰回答。
“那时候我也很忙,不过长辈们对我们的要求并不高,所以平常休息的时间还是很多的。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很好地控制形态,总是会把耳朵或者尾巴露出来,所以前辈们不让我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担心我被外面的阴阳师抓走。
“但是看着少主和幼稚园的朋友们玩耍,我对外界萌生了很强的好奇心。于是有一天,我趁大家睡着,偷偷从围墙边的洞钻了出去……不是狗洞,是某个喜欢打洞的猪妖拱出来藏零食的。
“那天晚上,我在外面走了很久很久,家家户户都沉浸在睡眠中,街上只有路灯在发光。
“我顺着路边的指示牌去了附近最有名的旅游景点,但是发现天色太暗了,一切景象都藏在夜幕里,一点也不好玩。
“过了一会儿,我觉得无聊了,准备回家,但我发现来时的路有无数岔口,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五条悟支棱起来,“为什么会回不去?”
“……因为迷路了啊!不是每个人天生都会看咒力残秽的啊喂!”
“……哦……”
“……总之,我那天迷路,变成原形在路边的花坛里睡了一晚,第二天被大家带回去了。后来,他们不再限制我外出,母亲给我买了一套白色的长风衣和一顶帽子,可以把耳朵和尾巴藏起来。”
“那万一刮风了怎么办?”
“我那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刮风的时候不能出门,没风的时候可以出门。但神奇的是,在那天之后,我发现,预报天气的瓶子每一天都会说有大风。”
“……唔?”
“我直到一个月后才知道真相!原来之前我偷跑出去的时候,一直有妖怪在后面跟着!他们故意让我在外担心受怕了一整晚,然后用风衣和假的天气预报唬我!”
“噗哈哈哈哈!”五条悟拍桌,“这也太搞了,哈哈哈哈哈!你们那边的带小孩方式也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呵。”夏油杰喝茶。
他没有说的是,跑出去的那天,他遇到了咒灵。
那是他第一次调服咒灵,恶心的味道让他一夜无眠。
第二天带走他的也不是其他妖怪,而是一位买菜路过的老奶奶,她给他投喂新买的火腿肠,还准备把他带回家养。
不过暗中观察他的妖怪最终还是没忍住,半路截胡把他带走了。
↑以上,才是完整的黑历史,但是夏油杰是绝对不会说的!
“唔,突然有点羡慕杰了……”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没骨头一样挂在他身上。
“要是我也是妖怪就好了……呼……”
“现在就挺好的。”夏油杰说。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幸福和痛苦。
他不会告诉悟,国小前被限制出门,不仅仅是因为化形不全,更是为了躲避其他势力的暗杀。
那时,带领奴良组走向鼎盛的二代滑头鬼死了。
妖们没有多言,但恐惧与担忧萦绕在每个妖的心头。
他们在害怕,连最强的妖怪都死了,那些没有战斗能力的小辈该怎么办?
那段时间的本家,是布满阴云的,连最喜欢闹腾的少主都安静了好久。
夏油杰很难判断,在那个充满担忧的环境中度过孩童时期,和在深宅大院里忙碌着长大,哪一个更令人难受。
他也不想比,因为他的痛苦早就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化,甚至连回忆都变得模糊。
可咒术界的御三家还是老样子,如果他听过的消息没有出错的话。
提起这个,他和猩影身上的任务……
“悟。”夏油杰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了对立面,必须拼一个你死我活,你会怎么做?”
“嗯?”五条悟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夏油杰这时才发现不对。
他凝神,扒开五条悟,拿起对方的杯子闻了闻。
有酒精的味道,非常非常淡,就算是妖怪体质强化过的嗅觉,也要凑近了闻才能闻到。
他:“……”
是哪个大聪明给果酒起这么可爱又不带酒字的名字的啊!哪怕是低酒精那也是酒啊!
“什么……杰要和我站……什么?”
五条悟整个人都是迷糊的,酒精使他的脑子难以运转,就像滴进了胶水的精密齿轮一样。
“杰要去杀猴子?!”他突然窜起来,“不可以!杰不可以叛逃!”
“……?”你在说什么啊?
夏油杰寻思,就算是偷摸完成了哪个会对咒术界造成巨大影响的任务,那也不算叛逃吧?
最多算卧底。
“不可以!杰不准走!”五条悟紧紧抱住他,声泪俱下,“呜呜,没有杰我会死掉的!感觉每一天都无法呼吸了!做噩梦也都是杰死掉的时候……呜呜呜……”
被埋进胸膛捂得喘不过气的夏油杰:……
果然喝醉的人言行举止都很奇怪,悟尤其奇怪。
什么叫做噩梦都是他死啊,他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悟,你先松开……”他用尽全力推向对方,但根本推不动。
再这样抱下去,他真的要被勒死了……
挣扎好一会儿,夏油杰才顺利仰起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但这次呼吸还没结束,他的嘴唇就被堵住。
“……”别闹,我在呼吸。
这句话,夏油杰没有说出口。
因为,有一滴温热的东西,坠落在他脸颊,顺着皮肤滑落。
他的眼睛睁大了,眼底盛着疑惑、迟疑、惊讶和一丝下意识的心疼。
画着莲花六眼的纸落在他们头顶,五条悟双目禁闭,洁白的睫毛还是湿润的,一滴晶莹的泪悬在右眼眼角,摇摇欲坠。
“不要走,杰……”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比平时更低,带着无法掩饰的懊悔与悲伤。
那一刻,夏油杰的心脏好像被不知名的情绪击中,鼻子泛起一阵酸意。
他意识到,悟在哭,是真的在哭。
他也想哭。
为什么?
第82章 想摆烂的第82天
无声的哭泣不知持续了多久,待停歇时,市井的喧哗已经远去,皎洁的圆月挂于中天。
二人的唇分开,白发少年无力地滩在爱人身上。
“……悟?”夏油杰试探着唤了声。
“zzz……”
“……”好吧,睡着了。
悟的酒量不行,但酒品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大喊大叫,在没有人激他的情况下。
夏油杰叹了口气,压下心中莫名涌起的悲伤,转过身去,将五条悟背起来。
背有意识的人和背无意识的人是不同的,后者不会将重量分担,所以更沉一些。
还好夏油杰的力气不小,顺利把他给背了起来。
他们离开卡座,经过柜台,走出明亮的居酒屋。
他不知道的是,柜台后的小孩子眨了眨眼睛,对收银的女子说:“妈妈,刚刚有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哥哥过去了。”
“嗯?”
“他还背着一个头上贴了纸的哥哥,他们是从那个位置出去的。”小孩指了指最里面的座位,稚嫩的声音还带着奶味。
女子看不见走出去的少年,但她俯下身去,在唇前竖起食指。
“嘘,这种事是这条街的秘密,看不见不用管,看见了也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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