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狐狐想要摆烂(洛觞泪)

水中的冰早已在夏日的气温中融化，但依旧是凉的，很解渴。
北野纱纪喝了几大口，偷偷探向茶色春奈，问：“春奈，画什么呢？”
“！”专注画画的茶色春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画本合上。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是闺蜜在问，松了口气。
“乱画的同人……画的不好，就不拿出来了。”她目光有点闪躲，好像画的是什么十八禁的东西。
不，她画的就是十八禁……
北野纱纪当然不会忽略她的神色，好奇心反而被激得更甚了。
“你是艺术生啊，能画多差？快来让我康康！”
“乱画的啦，不要这样！”茶色春奈高举画本，往一边躲。
可作为她的好闺蜜，北野纱纪岂会放过？
她直接一个猛虎扑食拉住茶色春奈的手，去够那本画册！
“真的不好看！”茶色春奈还在挣扎，“救命啊！”
这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自她身边响起：“我拿着吧。”
“好……”话还没应完，画册就被拿去了。
茶色春奈向手边看去，却是瞬间满脸通红：“还给我！”
“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不还了。”五条悟非常顽劣地翻开画册，“让我看看是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茶色春奈：“……”
茶色春奈：“啊啊啊——”

海的彼岸有一句话，“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
夏油杰现在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好吵闹。
因为茶色春奈还在尖叫，而且不久之后五条悟也开始尖叫。
他捂住耳朵，边走来边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为什么突然开始尖叫啊？”
闻言，五条悟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并把画册合上放到背后，“没有，什么都没有。”
茶色春奈手忙脚乱，蹦过去抢过画册，并塞到书包里。
“是，是的！什么都没有！”
两人在无交流的情况下统一了口径，但两脸通红出卖了他们。
“……”
夏油杰觉得，他们指定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北野纱纪也想搞清楚画册上是什么。
“春奈，为什么要这副模样啊。”她跑过去，晃晃茶色春奈的胳膊，说，“我想看看嘛，今晚回酒店就给我康康好嘛？”
“……那些……那些事情到晚上再说！我先走了！”茶色春奈抱起书包，撒腿就跑。
“跑掉了……”北野纱纪失望，“看来要纠缠很久才能看到啊……五条君，你之前看到了什么？”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五条悟红着脸后退两步，“我是个瞎子，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夏油杰：“……”
你这样说完全没有说服力啊，这是找不到回避的借口开始瞎编了吗……
所以到底是看到什么了啊！
“悟。”他向五条悟靠近了一步。
谁知对方也撒丫子跑了，连头都不回的那种。
“哎？”北野纱纪歪头，“只是看了一页而已啊，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我也想知道。”夏油杰说，“很少有东西能让悟露出那样的神情，他越是这样我就越好奇。”
“我去找春奈。”北野纱纪也走了。
按照茶色春奈的态度，她晚上应该就能知道画册里是什么了。
但她好急，她要当急急国王。
夏油杰也急，可是他与茶色春奈还没有亲近到能分享私密画作（看她的反应应该是私密的吧），想知道的话，就只能去问五条悟了。
但是五条悟跑了。
……算了，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个秘密，还是尊重并保持距离比较好。
这样想着，夏油杰逐渐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可五条悟不是。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看见的画面。
[“放松一点，将你的身心都交给我。”]
[“会痛吗？”]
[“噗呲……别那么紧张。”]
“悟？”夏油杰在海岸的礁石边找到了他。
“！”五条悟一激灵。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没发现我过来吗？”夏油杰在他旁边坐下。
“……因为在发呆，哈哈……”
[“在我的生命里，你是一团火焰，哪怕捂住眼睛，也能感受到那份温热。”]
‘该死，为什么不受控制地想到这些啊！’
五条悟捂住脸，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那些画面从自己的脑袋里抹掉。
抹是抹不掉的，但是可以掩盖他脸上的色彩。
“你自顾自跑这么远，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紧急任务了。”夏油杰说。
“……下次不会了。”五条悟的声音闷闷的，“杰，现在几点了？”
“快六点了。”夏油杰回答，“太阳已经在落山了，据说这个时间很适合赶海，你要去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哦，那我也不去。”
远离人群时，海是很安静的，只有海鸥的鸣啼，和晚风亲吻海面的窸窣声。
哗啦啦，哗啦啦。
轻柔的海浪拍打着礁石，留下肉眼不可见的时间的痕迹。
五条悟低着头，任由海风吹乱自己额前的白发，蓝色的眸倒映蓝色的海，还有撒在海面上的淡淡金光。
二人静默了很久，一个怀揣心事，一个享受宁静。
待天色渐暗，遥远的西方亮起一颗孤零零的星，天穹上浮现一条蓝紫色的光辉。
五条悟在才开口：
“杰，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嗯？”夏油杰从发呆中回过神来，“什么？”
“额，就是……”五条悟捂着半边脸，不敢直面他。
“就是，用妖怪的标准来看，杰应该早就成年了吧？你有想过一些……关于伴侣的事吗？”
“我没考虑过。”夏油杰摇头，“我还年轻，生活也很充实，而且没遇到过喜欢的女生……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只是……嗯……你知道的，我一直在被家里安排相亲，但是我不想和他们介绍的人结婚……”
“那就不结嘛。”夏油杰说，“你除了……各方面都挺好的，以后遇到喜欢的人，追上的概率还是挺大的，不听家里的安排也没关系。”
“……杰觉得我很好吗？”五条悟看向他。
“挺好啊。”夏油杰回答，“别总搞恶作剧就更好了。”
“那些才不是恶作剧！那是，那是……”
五条悟激动起来，憋的脸颊通红。
“是啥？”夏油杰问。
“……是因为知道杰不会真正生气，才会做那些事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生气？”
“那你生气过吗？”
“……有的时候有一点，不过要是你愿意道歉或者补偿的话，我会原谅你。”
“那就好了嘛……”五条悟撑脸，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会包容你的恶作剧，但别人不一定。”
“无所谓啊，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五条悟说，“对我来说，只要在乎重要的人的目光就足够了。”
“……”夏油杰没有立刻回答，或许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或许是觉得五条悟的发言有点奇怪。
就这样安静了许久。
“你……”/“杰。”
“……”
“咳，你先说。”五条悟说。
“嗯。”夏油杰点点头，说。
“我想说，你只在乎重要的人的目光，没有关系，但人与人的关系都是从陌生人开始的，没有谁生来就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啊？”五条悟睁大眼睛，“你这样想？”
“是啊，我们一开始也不认识，不是吗？”
“才不是！”五条悟站起来，“在第一次见到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杰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与你目光触碰的那一刹那，我的灵魂都在颤动。”]
“除了杰，其他的人，还有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都说人会在投胎前选择自己的命运，或许我就是为了遇见你，才选择自己的一生的呢？”]
“我……我不需要其他人……”
五条悟的声音逐渐变小，但脸上的热度从未散去。
“……”夏油杰愣愣地看着他。
“杰。”五条悟蹲下身来，扶住他的肩膀。
他的脸还是滚烫的，心在扑通扑通直跳，双眼好像比平常都要明亮。
“我很喜欢和杰待在一起。”他说，“我想和杰再靠近一些……以后，不只是大海，还有高山，雪原，森林，我都想和杰一起看；快乐，悲伤和愤怒，我也想和杰一起分享。
“我想与你一同，看每一天的日落月升。”
“……”
“……”
“……”
夏油杰看着他，没有言语。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听见血液在耳膜中冲刷，扑通，扑通……
世界好像安静下来，世间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只剩下对方的声音在心中回响。
恍惚中，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要这样？”
“……笨蛋。”五条悟咬牙，“因为我喜欢你啊！”
“——”
夏油杰睁大了眼睛。
“无关乎外貌、身份与力量，我就是喜欢杰，在与你相遇的第一天，就喜欢了！”五条悟说，“我喜欢杰的全部，我想和杰结婚，一辈子在一起！”
“……啊？”
第一次收到男生的表白，还是最好的友人的表白，夏油杰有些手足无措。
他甚至忘记推开对方，任由对方的手抓着自己。
最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酒店的。
他的脑袋里一片混沌，直到花洒的温水淋湿他的头发，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一只男狐狸，被他的人类男性挚友表白了。
而且他还呆住了，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
“砰！”夏油杰一拳捶在浴室的墙上。
太荒谬了，他想。
或许是温度太高了，他也有些不清醒。
……不，应该不只是清不清醒的问题。
问题在于，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拒绝，明明婉拒别人的表白这种事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因为是悟吗？
因为不想让悟伤心，所以没有拒绝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谈恋爱和结婚都是非常严肃庄重的事，他不会因为这些理由而乱来。
扑通，扑通……
浴室很安静，夏油杰只能听见水声和淡淡的心跳声，是他自己的。
镜子敷上一层水汽，看不清，但他能确认，自己的脸颊很烫。
他也喜欢悟吗？
夏油杰开始回忆自己和五条悟的相处细节。
一开始，他是很讨厌别人接近自己的，过近的距离会引起他的不适，以至于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远离他人，尤其是人类。
不，现在也是这样的。
区别在于，悟不是“别人”了。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将悟真正从“他人”的范畴里划开，视对方为亲近的交心之人呢？
是某次任务的途中，某次联机打游戏的时候，还是某天的夜晚，他们一同在屋顶等待流星划过夜空……
是一滴水坠地，一片钟声敲响，还是一只蝴蝶扑闪着翅膀，从他们面前飞过……
他不知道。
好像……好像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悟在他心中的重量，已经超过别人很多很多。
就像时间悄无声息地在树上刻下年轮一样。

“啾——啾啾——”
蛐蛐在草地里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深绿的草叶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出淡淡的金。
开了冷气的房间无比安静，除去虫鸣，就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潮汐声。
白发少年窝进空调被里，埋住头，心中一片麻乱。
太莽撞了，他想。
追求应该是一步一步来的才对，他和杰还没有到能交往的程度，正确的方式应该是慢慢刷好感，等临门一脚的时候再表明心意。
可是他已经说了……在还是朋友的时候，在不知道杰喜不喜欢男生的情况下，说了……
杰会怎么看他？会不会以为他是一个不自量力的辫太啊？
他会不会被杰讨厌QAQ
啊啊啊都怪那个画册！要不是被那种画面刺激到，他也不会产生“我爱他他也非常爱我所以我能行”的错觉，然后脑袋一热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说到底，为什么会有人画以朋友为主角的不能过审的同人本啊！
“哗啦哗啦……”
浴室的门被推开，夏油杰坐到凳子上，吹头发。
吹风机发出嗡嗡的响声，五条悟掀开空调被的一角，瞟了一眼，又盖上，再掀开，再瞟一眼……
然后他想起自己可以直接用六眼偷看，就不掀被子了，而是把自己裹成一个圆圆的奶油大福。
吹风机的声音没有持续太久，夏油杰吹干发根后就放下了，至于发梢，半干就半干吧。
他看了看五条悟的床铺，一坨大号团子安静地趴在那里。
睡着了吗？
看看时间，才晚上九点多，他们可都是夜猫子，这个点通常都没睡。
夏油杰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出手，想掀开被子的一角看看。
但手掌在空中停滞了很久，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就算没睡又能怎么样呢？他完全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五条悟。
还是罢了。
“咔哒。”
房间的灯关上，夏油杰躺到隔壁床位上，盖上被子，可没有丝毫困意。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被子中的一小块天地，也照亮了他复杂的思绪。
[油豆腐荞麦面：大姐，在吗？]
[反分叉头子：在]
[反分叉头子：怎么了？]
（为了减少字词重复，接下来的用户名称用‘杰’和‘毛’代替）
[杰：我好像遇到麻烦了……我收到表白了]
[毛：……]
[毛：多大点事啊，这也叫麻烦吗？]
[毛：等着，我这就告诉大家你被表白还不知所措]
[杰：别]
[毛：你要是知道怎么办，就不会来叫我大姐
[毛：谁表的白？你没拒绝？]
[杰：是一个和我关系很好的朋友，我忘记拒绝了……]
[毛：……]
[毛：拒绝还能忘记的吗？还是说，你也觉得你们可以更近一步？]
[杰：我不知道……]
[毛：嗯哼，就是觉得可以谈但是又不确定的意思吧？]
[杰：不是的]
[杰：我不清楚我对他是什么感情，友情和爱情就像毛巾和抹布，要是真的同意交往但后来才发现不合适的话，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毛：那就不答应也不拒绝嘛，当没发生过好啦]
[毛：拜托，你可是狐狸，居然也会被感情困扰吗？]
[毛：等等，他？]
[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杰：医者不能自医，更何况我从未对某个人动心过]
[杰：一直晾着他真的好吗……]
[毛：……]
[毛：你心疼了]
[杰：？]
[毛：得，我大概知道是谁了，你这描述就差报身份证号了]
[毛：自己欠的情债自己想办法，拜拜]
[杰：大姐？]
[……]
毛娼妓不回复了，夏油杰沉默。
他合上手机，脸埋在被子里，沉思。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不知道如何回答，就不回答。
可悟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一直晾着的话，他一定会刨根问底的吧？
情债……这个词可太贴切了，或许真是上辈子欠下的吧。
夏油杰翻了个身。
翻身中，他的手指碰到了微凉的手机，令他想起一件事。
好像，几个月前，他们之间还有一条可以看见的姻缘线……
“……”夏油杰摩挲着自己的左手小指。
直到现在，那根线也依旧存在吧？只是被隐藏起来，除了姻缘神无人可见而已。
被姻缘线连在一起的人，是会结婚的……
一想到这里，夏油杰的心跳变逐渐加速。
他们最后，会结婚吗？
好奇怪……明明一开始的时候，他很反感那条红线，甚至一度想用线勒死自己。
可是现在，现在……
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姻缘线了。
他……是喜欢悟的吗？……
不，不对！这个思路是错的，怎么能用未定的未来来推测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呢？
说不定……说不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会结婚呢？比如联姻什么的……
……不，那样也很离谱，唔……
夏油杰纠结了整整一晚。
次日清晨，他掀开被子，一脸疲惫，连黑眼圈都出来了。
看看五条悟，对方还窝在被子里。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下床洗漱。
他没看见的是，在他离开后，五条悟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脸色竟是也没睡好。
这一晚，他用反转术式刷新了不知道多少遍脑子，但精神的紧张和疲惫是无法消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