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白?!”
年长研究员的声音从温室外传来,语气严厉:“你还在里面做什么?那些学生都要集合了,你人还待在温室里面干什么?”
高阶级污染物明明近在眼前,但不管是女人,还是研究所内的检测仪器,都没能察觉出任何异样。
【研究所,伤害父亲,讨厌;研究院,伤害父亲,讨厌】
【愚昧,愚蠢,自以为是】
白藤若无其事地又攀延在枯树上,遮盖住内部的污染能量结晶,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晏知白笑了笑:“老师,我就检查一下傀儡藤的状况。”
女人不满地点了点头:“那也要记得时间,对了,‘父亲’的人选可以确定吗?”
晏知白摇头。
女人皱起眉:“那还得换下一批,真是麻烦,这得筛选到什么时候?”
“算了,反正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你去看好那些学生,别让他们乱碰仪器。”
“好的老师,我会注意到。”
青年近乎温驯地低着头:“那些学生大概什么时候离开?”
“今天下午?反正只是过来让傀儡藤确认一遍,其他的只是过个形式,不用耗费太久时间。”
女人不以为意地说着,再次强调:“我今天还有一个项目的数据要做,没什么空,你看好点他们。”
说完,女人转身就要走。
晏知白突然开口,拦下女人的脚步:“要不要再让他们停留一天?”
“只是让傀儡藤扫了一眼,万一漏过了那位‘父亲’,之后又得重新筛一遍,太麻烦了。”
似乎是为了增加话语的说服力,晏知白又补充:“而且,多让他们待一点时间,最终拖延的时间不是也更长?”
女人下意识就要拒绝。
白藤微微晃动着,年长研究员的神情恍惚一瞬,最终答应下来:“随便你,记得跟其他人报备一下,他们住宿问题什么的,你自己考虑好。”
“好的老师,我会注意的。”
————
“同学们,集合了。”
带队的老传达下来新的通知:“考虑到时间太晚,大家回去可能会不方便,研究所愿意为大家免费提供今晚的食宿。”
原本他们计划参观完研究所后就去月城留宿,第二天再坐大巴回校。
研究所突然改变注意,老师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信任研究院,补充道:“同时,研究所还愿意为大家免费检查一次灵力性质。”
每位异能者都有着不同的灵力性质,不同的灵力性质,也会为灵器附加不同的特效。
灵力性质一般会和异能者的异能相关,比如火系异能的火附魔,冰系异能的冰附魔。
同时,根据异能者不同的灵力性质,还专门定制不同的灵力恢复药剂。
这种定制的药剂恢复效果更好,副作用也比原本的药剂小很多。
只是测试灵力性质的收费可不便宜,只有专门的研究所和医院才有设备进行检查,名额有限,需要提前预约。
此时免费的检查机会,不异于天上掉下的馅饼。
“奇怪,这么突然的吗”
很少有异能者会对警惕研究院,虽然有些奇怪,但大部分学员都很快接受了研究所的提议。
如果说异协是抵抗污染的最前线,那研究院,就是人类抵抗污染最关键的后备力量之一。
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异能者和污染物的信息情报,九成以上都是一代又一代研究员们研究整理出来的。
正也如此,研究院在大部分异能者心中,都是非常权威的机构,让人信任信服
学员开始讨论。
“可能是因为柏神?”
“也是,毕竟柏神作为普通人还得到天空的认可,绑定了系统,这实力,不用多说。”
想起刚才研究员对洛边柏不耐的态度,江漓并不认为研究所会因为一个保送生而愿意让他们留宿,戳了戳主角。
【飘飘,你怎么看?】
自从刚才赌气把自己气跑掉,谢云虹的精神就一直有些不振,好在,现在的状态已经恢复过来一点:
【反正来都来了,走一时半会也走不掉,干脆先留在这里,看看是什么情况】
研究所在城郊,他们又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总不能靠腿跑回城市。
谢云虹又补充:【而且免费的灵力性质检查,不做白不做】
主角都这样说,江漓也不再多虑。
午夜十分,因为研究对象是夜晚才兴奋起来的月光植物,晚上反而才是很多研究员开始工作的时间,所以研究院并不显得冷清。
“这株白蝴蝶兰的状态好奇怪。”
负责记录的研究员半蹲下来,看着眼前状态过于良好的兰草,有些不解。
另一位研究员上前,观察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异样:“怎么了,这株蝴蝶兰的状态感觉挺不错的。”
研究员摇摇头,呢喃着:“奇怪,明明昨天还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今天这是回光返照了?”
大部分月光类灵植都是白色主色调,在夜晚吸收月光后,就会散发出浅蓝色的荧光。
在研究员离开后,原本“健全”的蝴蝶兰枝叶开始变化,最后,化作同样是白色,但细若发丝的藤蔓。
终于,研究员结束掉今天的记录工作,脱下工作时带着的橡胶手套,手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哪来的虫子?见鬼。”研究员不以为意地甩甩手,“有朋友带了药吗,我好像被虫子咬了。”
另一位研究员递过一支药:“这些天虫子越来越多了,我刚才也不知道被什么叮了一口。”
“真是的,要不是担心影响数据,真想用杀虫子把那些该死的虫子喷一遍。”
“算了算了,涂点药就好。”
在研究员看不见的角落,用来存放橡胶手套的柜子里,探出一截银丝一样细小的白色藤蔓。
“异能者已经因为污染侵蚀有了太多的牺牲了。”
“所以P2707, 你明白,你身上改变污染指数的能力是大家唯一的希望,是吗。”
“...”
被称呼为P2707的实验体坐在手术台上, 并没有回应研究员的话语,只是沉默地看向身前虚空。
这是一种冷漠且防备的姿态。
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打理,青年头发有些过长, 被随手扎在脑后。
研究员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只有找到能降低污染指数,平衡灵力和污染的方法,才有办法在不杀死...的前提下, 取出污染核...”
“大家都很为难。”
“你知道的,异协不会允许一只随时可能失控的半污染物脱离控制,我们能做到的也只有拖延...”
青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接近纯黑的墨色双瞳中看不出什么情感。
他本来就做不出任何回应。
在催眠药剂生效的情况下。
虚体的藤蔓近乎愤怒的,扫过研究员手中托盘上的针剂,却扑了个空。
这是青年记忆中的画面,只是被共享传递出来的记忆, 是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实, 藤蔓当然做不出任何改变。
研究员笑容温柔,眼中也满含笑意,青翠的瞳色温和得像是幽林间让人沉溺的湖泊:
“很高兴你能配合实验,我们始终相信,你身上的数据将为人类做出莫大的贡献。”
正式开始实验, 研究员发出有效指令:“回答我,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青年终于对这个问题有了回应:“是人类。”
实验体身上链接着实时监测污染指数的仪器, 作为绝对的普通人类, 污染数值也会是绝对的0%。
“很好。”
看见仪器上稳定的零数值,研究员很满意, 再次发布指令,“实验体状态良好,可以继续进行污染融合实验。”
污染融合实验?
晏知白愣了愣,意识到他又被白藤拉入了关于“父亲”的幻境。
或者说,白藤关于“父亲”的记忆。
晏知白抬起头。
手术床上的青年面容清隽,本该是不具备任何攻击力的长相,但那双过于深沉的无瞳黑眸,却给青年添上几分不该有的诡谲非人感。
晏知白没由来的生出几分压抑和恐惧,以及烦闷。
他有点讨厌起这个手术室来,更讨厌旁边脸上笑容虚假的研究员。
青年的外貌和之前白茧中被傀儡藤束缚吞噬的异能者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相比那个时刻,青年的面容还稍显稚嫩。
仗着自己在梦境中只是不存在的虚体,晏知白开始在手术室中晃悠。
陌生的研究员,没意思,而且很让人讨厌;
手术室中的其他配件,没意思,无趣得很;
青年身上衔接的仪器,这就不一样了,上面的数值在蹦迪,这就有了意思。
晏知白凑过去看,蹦迪的数值是青年的污染指数,一下子0%,一下子又蹦哒到100%。
“真是见鬼...”
晏知白小声嘀咕道,回过头,正对上青年黑黝黝的一双眸子,背后一阵发毛。
异能者污染指数到达100%就可以被判定为死亡,青年的污染指数这样蹦迪,那就是在死亡间反复横跳。
但终归算死过。
死了又活,那就是鬼。
活见鬼。
晏知白有点怕鬼,被青年看着,发现自己无路可退,于是脑子一抽,记起来青年是他认的“活爹”(指白藤)的“父亲”。
晏知白按照祭祖的姿势原地跪下,当场认亲:“爷爷好,小孙今年十八身心健康成绩不错不需要爷爷入梦来,您自己回去安好就行,最好也别诈尸也别闹鬼...”
喊到一半,晏知白被白藤又抽了一下,停住了认亲行为。
晏知白突然反应过来,青年其实根本没看他,也根本没闹鬼。
只是因为瞳色过于深沉,根本分不出瞳孔来,纯黑色的一双眸子,看谁都感觉很专注,但实际什么都没看。
晏知白蹭了青年手术床旁边水池里的水洗了把脸,大概清醒了一下脑子。
虽然不知道被催眠的青年还有没有视觉,但可以肯定的是,青年至少没看见晏知白。
晏知白把手伸到青年眼前,上下挥了挥,没有反应,感觉有些无聊,开始回想起刚才看见的场景。
没想明白,反倒是不知何时攀延到青年床上的白藤先吸引住晏知白的注意。
白藤也是虚体,隔空习惯性地环绕住青年的手腕,又分出一节藤蔓,抽到晏知白脸上。
然后莫名的,晏知白脑子里面多出相关的信息,仿佛他本就应该知道,只是现在才想起来。
高级的拟态类污染物在诞生时,会读出载体的记忆,以这些记忆为模板进行伪装和学习。
然后顺理成章的,载体死亡,污染物接替载体的存在诞生。
只是在白藤诞生时,这个过程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偏差。
载体没有死亡,甚至凭借其对污染的抗性或者其他方面的能力,反过来用精神力成功影响覆写掉污染物的神智。
但污染物学习和模仿载体,亲近和敬仰出生时所见之物的本能却残留下来。
而现在沉眠于过去的记忆,自然不再是为了学习,而是因为只有在这个阶段的父亲才最接近白藤自己。
身上的气息也最让白藤亲近——那是属于污染物的气息。
等到了后来,青年已经熟练掌握了人类和污染物身份之间的转换技巧,无论是气息还是身体,都无限于接近人类。
白藤依旧喜欢这样的父亲,只是相比之下,更喜欢接近污染物的父亲,也喜欢这段父亲最接近污染物时期的记忆。
但这不意味着白藤会喜欢青年变成这个模样的根源。
白藤讨厌一切会威胁,或者已经威胁到父亲的事物。
无论是研究员,还是这个手术台,又或者是青年实验体的身份,都让藤蔓厌恶万分。
但这只是一段记忆,最后,藤蔓也只是环住青年的手腕,安静到仿佛只是一个结构精巧的装饰品手环。
“为什么称呼我为父亲?”
青年突然开口,黑沉的眼眸中依旧看不出情感,但很显然不再是刚才完全被催眠的状态:
晏知白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青年仍然并没有对他说话。
察觉到梦境被污染物入侵,异能者面无表情地低下头。
手腕上的污染物温驯异常。
再次被拉入这段记忆,青年微微皱眉。
污染物格外钟爱这段异能者最接近“污染物”的记忆节点。
这不是一个好的倾向。
在污染物眼中,喜欢“父亲”,喜欢污染物的形态,但最喜欢污染物形态的父亲。
于是,根本不受任何伦理道德约束的污染物只会诞生一个念头。
——把父亲变成和自己相似的污染物。
白色的藤蔓安静地环绕在青年手腕上,显得人畜无害。
青年漠然地做出宣判,对污染物而言堪比死刑的宣判:“我不是你的父亲。”
随后,直接破开白藤编织的梦境。
青年从床上坐起来,打开灯,继续强调,没有给藤蔓留下任何侥幸的余地:“我不可能会是你的父亲。”
“现在不是,过去不是,未来也不是。”
白藤仿佛是被火焰灼烧到一样,浑身颤抖了一下。
但还是绕到青年背后,分出一节藤蔓,温驯地帮助青年束起长发,假装自己只是在平常不过的一根发绳。
剩下的主体依旧环绕在青年手腕上。
傀儡藤一族本就可以操控自己分裂出去,植入傀儡体内的分体,这种程度的分身,对白藤而言再轻松不过。
因为入梦被抓包,白藤显得格外安分,直到听见一道格外让白藤厌恶的声音。
“阿遥,今天起这么早?”
“实验室那边还有项目。”
这是一个再平淡不过的早晨,青年一如既往地和家人打完招呼。
在青年看不见的角落,白藤探出一截藤蔓,抽开另一位青年的手背。
它并没有吝啬傀儡藤特有的,可以引发剧痛的神经毒素。
但很遗憾,傀儡藤制作出来的剧痛对另一位青年并造不成太大影响。
白藤被揪掉一个叶片。
白藤又伸出一截藤蔓,这次被揪掉两个叶片。
【傻叉!】
不同意识的白藤难得的统一观点,异口同声道:【超级无敌大傻叉!!!】
黑色长发的青年扫了白藤一眼,白藤悻悻地收回藤蔓,不动了。
但很遗憾,白藤的卖乖并没有让青年变得宽容,异能者并没有掩盖自己对污染物的杀意。
但白藤知道,青年根本不可能杀得了自己。
在最后一次实验中,青年的身体已经在白茧内被污染物侵蚀殆尽了,现在使用的躯壳,也只是白藤做出来的拟态。
加上“身为异能者”,或者说是“人类”的身份。
换句话说,青年不死,白藤就不会死;白藤不死,青年也不会死。
但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不一样,现在出现在白藤面前的青年,身体是崭新的身体,是和白藤无关的身体,是和污染物无关的身体。
这种认知,让白藤格外的躁动烦闷。
有白藤提到:
【父亲不认识我们】
【不认识我们的父亲,不是父亲,不像是父亲,气息也不一样,讨厌】
也有白藤仍旧坚定地认为:
【父亲就是父亲,明明就是父亲,只是不认识我们了而已】
【只是不认识我们,只要把父亲变成原本的父亲,父亲很快会记起我们的】
【所以要把父亲变回父亲】
【只要用那些脆弱的人类作为交换,父亲会同意的】
【但父亲不准伤害人类,人类脆弱,又敏感】
【用天裂吧,直接用天裂吧,反正本来就是要给父亲的礼物】
不同意见的白藤开始争吵,随后一同决定,把做出最终选择权交给最接近父亲的分体。
没有回应。
最接近父亲的分体为了更接近父亲,已经删除掉关于它们的记忆,退出了群聊频道。
这个认知,又让白藤开始躁动。
【傻哗**】
有藤蔓弱弱补充:
【父亲不准我们说脏话】
但很快,这句过于微弱的话语就被大片哗哗声淹没,没掀起任何波浪。
晏知白从白藤共享的梦境中脱离出来,有些茫然睁开眼睛,不出意料的,又失去一段记忆。
年轻的研究员来到温室内。
这是无法被解释的行为,晏知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温室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莫名地让他想要过去。
很奇怪,就像是总是会变得模糊的记忆。
但反正不会是什么大事,和那些记忆一样。
晏知白来到温室中,随着青年的靠近,白藤纷纷从枯树上散开,露出内里的未成熟天裂。
记忆出现空缺的研究员并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结晶就是对异能者而言最高危的物体,天裂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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