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之鹤自己只展现过书, 在公众场合也更多写的是书,但是有那么一回直播,他是画过寥寥几笔的。
面前的余兴广能够说出这话来, 对于叶之鹤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少。
余兴广盛情邀请他来上几笔,太过于热情了,叶之鹤也没有推拒,而且他对于这里实在是好感不低。
“那就来上几笔?”叶之鹤也说道。
“请!”余兴广满面笑容,摩肩擦踵, 十分兴奋的给他准备东西。
前世的时候, 叶之鹤也偶有画画陶冶情操, 不过画技并不算是太过于出众。
这一辈子他也是因为技能, 在书画方面有了一些可以提及的长处,但因为是馈赠的,在闲暇的时候, 也会倍加努力吸收。
系统有馈赠固然是好的,但是吸收了才真正是自己的, 哪怕系统最后会消失把技能带走, 但是有些东西已经存在脑子里了,自然是谁都带不走。
余兴广用的自然也是古纸,叶之鹤目光微凛,心中已然有了沟壑。
笔尖一落, 便是接二连三的皴, 渐渐的笔墨和纸上的留白也延绵成为一片, 然后渐渐的聚险峻为山峰, 孤高傲峭。
旁边的余兴广和有些书画功底的梁仲也不免看得出神, 就连直播间里的弹幕也是刷得飞快。
胡明润(胡老):[这画真有神采,活泼滋润, 笔墨浓淡适宜,味道有了!]
刘楚祥(刘大爷):[不错,好东西啊~老头子我竟然都没有腆着脸要画哈哈哈。]
陈平(陈大爷):[你也知道你是腆着脸啊,不要点脸了。]
梁悯康:[小叶啊,你看你,我们这就生分了吧,这画呢,是要多多沟通,多多交流技术,有空来我家吃饭。]
徐智绘:[会长,你这算盘珠子都蹦到我的脸上了,小叶啊,记得来老头子我家吃饭~]
贺老:[看来我也要抽个空多去你们两家转转才行。]
看着上面这么多带着金V红V认证的昵称出来互动,谁还不知道是叶之鹤的一幅画把这些老爷子给炸出来了要抢画呢?
群里这些老爷子还和接力赛一样,一边在叶之鹤画的时候一边解说。
解说技法,解说如何构建空间感,如何留白,解说每个时期北派和南派画法的区别。
他们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甚至不乏专业国画家。
就连国画家协会的老国宝田国庭都被拉出来了。
国画家协会可不像是书法协会那些妖魔鬼怪,而是真的清贵的地方在的地方,也因为没有过度的商业化和利益化,里面加入的人就纯粹是爱好,只有每年举办国画比赛的时候,才能请得动这几个老爷子,就连国家赠送礼物或者是什么人求画,都要来找这几位老爷子。
现在其中之一的田国庭出现在这里,也是颇为惊讶了。
田国庭本来也就是被朋友叫来点评一个小朋友,他可是不认什么面子,该是一就是一该是二就是二,不会嘴下留情的。
那个朋友却说绝对包他满意。
田国庭也就有些好奇了,过来一看,是一个年轻人提笔作画,上面已经有了几笔了,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基本功很扎实,而且还有一股子仙气。
他也就耐着性子看下去了,越看越忍不住拍案叫绝。
旁的人看不出来,他却是最清楚不过了,于是也眯着眼睛,一点一点的在屏幕上写字。
[这个年轻人的画很有唐伯虎的味道!]
[皴法将山峰拉长劈细,更显陡峭,还多了几分明丽滋润,反衬其孤高,水墨渲染出山峰傲然,山路陡峭,别具匠心,隐约可见古代山水画之谷。]
[的确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画!]
田国庭给叶之鹤的画打出了高度评价。
而这高度评价在叶之鹤落笔书法之后,又是一惊。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田国庭老爷子持续的在屏幕上打出了几个冒号,然后艰难的学会了发一个自带的简单表情‘666’。
谁说老年人和年轻人有代沟的,这不是一下子就共鸣了吗?
[小叶先生,不知道再来京城可否一见?]
这是田国庭老爷子的话了,林秋收也注意到了,在叶之鹤耳边提了这么一嘴,叶之鹤神色和煦应下了,“如果田老您愿意招待,那我也就腆着脸上门了。”
[好说好说。]
直播间的不少粉丝那叫一个羡慕啊,要是田老爷子这一声叫,他们直接就飞过去了,哪里还用田老爷子巴巴的等他们,但也没办法,叶之鹤那是有真本事的人。
叶之鹤也只是粗略的画上几笔,竟然也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直播间的弹幕还是那样刷得极快。
但田国庭的评价却一直被置顶在前——
[既有北派山水的立体感,也有南派山水的情趣。]
旁边的余兴广的眼睛早就变成了迷弟的形状,一直握着叶之鹤的手想要沾一沾才气。
最后叶之鹤也是把这幅画捐献在此处展览。
叶之鹤也没有忘记他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来这里找画的,找一幅画。
绝大部分的画都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要不然就是用这一处分部的一些共同资金淘到的画,都挂在上面了。
“也有一些,是从别的地方淘来的,但是还没有修复过,没有挂上去,还有一些是捐献的。”余兴广说,然后赶紧把别的画给淘了出来,这些画并不少,但是处理也需要时间。
叶之鹤翻找着,然后奇特的是找到了两幅一样的画,说是一样,其实也不太一样,但是这个一不一样,在他的心里,或许已经有了定论了。
要把这两幅画借出来,并不难。
而叶之鹤也并不需要多麻烦去做什么阴谋诡计,他只是请一些人来吃茶,既不是追问也不是讨教,也不是为难的。
堂而皇之的堂堂大势,也是他最喜欢的。
而林秋收被委派了这个任务,他胯着脸拿着那一块龙洋,到处找那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岛国人。
而叶之鹤则是在华兴楼等他们。
此时也正好是傍晚了,今天的天气很不错,到了傍晚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微星和月亮来。
而此时那个和服男子和关木龙升也正好要离开,明日再来,看到这块龙洋的时候,关木龙升很快就辨别出来,这块龙洋的价值在四千万人民币左右。
和服男子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对了,“废物,一天都没有找到东西。”
林秋收见到关木龙升只是淡然一笑,并不因为和服男子的话气馁,也并不因为和服男子的态度不满。
这个人真的就很难说……?
林秋收是请关木龙升过去赴宴,以这枚龙洋打赌,关木龙升并没有什么可惧怕的,他当初敢在媒体和报纸上吐露这些事情,不也是断绝自己的后路吗?
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直播间罢了。
一个鉴宝主播请自己过去赴宴?有什么可怕。
而且还可以炒作一番,让自己更加出名。
关木龙升其实听说过叶之鹤的名字,也有一些叶之鹤的视频被放在油管或者外网的其他网站上,在他们这些东亚国家的鉴宝圈子里挺火的。
关木龙升也看过几个视频,他很重视叶之鹤,所以对于叶之鹤的邀请,他是一定会去的。
哪怕是没有这一块龙洋。
这一块龙洋钓的其实是旁边的和服男子。
果不其然,现在上钩了。
和服男子说对这块龙洋很感兴趣,想要购买。
这些东西是那些老头子会喜欢的东西,而和服男子来到这里的目的也正是这些老东西,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他为什么不重新换一个目标?
反正能够讨家里老头子喜欢,那么能够从他们手里漏下来的东西,不也比这些多得多吗?
“如果这位先生要去,自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我们在直播,不知道您介不介意?”
旁边的翻译把内容告诉和服男子。
于是林秋收得到了和服男子的姓名——渡边和板。
渡边……林秋收也不知道这姓氏是多么的源远流长,他只知道抗日剧里有很多,批发式渡边。
华兴楼,那是一个位置极佳的包厢,打开窗子,就可以看见下面庭院的小桥流水还有那几丛尤其好看的竹子。
晚风习来,屋檐上的灯笼轻晃,自有一份慵懒清雅的姿态。
叶之鹤坐于诸位,见到来人,只是伸出手请他们落座。
“叶先生的直播很有趣。”关木龙升笑了笑,姿态有些随意,又像是一个入行多年的长辈指点晚辈一般,有些骄矜的姿态。
最是怕的就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这种姿态,项景同也蹙了蹙眉头,把玩着茶杯,很快又舒展眉头。
“谢谢喜欢,也是因为粉丝一直在支持……我也听说过关先生的事迹。”叶之鹤依旧浅笑着。
翻译将内容告诉那和服男子,和服男子其实会一些中文,但是太复杂的不会,现在翻译不过让他更加直观。
他的眉目似乎也带着一种嗤笑似的,不过那是对于关木龙升的不屑。
看来关木龙升在那边也风评也非常不好。
关木龙升神色不变,“如果只是因为这些事情请我过来,那么恐怕还是让叶先生失望,这些话听多了……会起茧子。”
正好现在的位置也是他们在面对面。
房间布置得十分的清雅,屏风上的喜鹊似乎要振翅而飞,红梅喜庆得不得了,这里的灯的亮度也是调得正好。
“其实邀请关先生过来,只是为了一起同赏两幅画,我也并不是全能,没有透视眼,做不到一下子就把所有东西都哗啦啦的来由因果说清楚,看到关先生,就觉得关先生挺有缘分,所以邀请关先生一起来赏析一下这两幅画。”
叶之鹤笑着,脸上看不到更加多余的神色,看起来就真的是好心好意一般。
梁仲将两幅画摆在了旁边的小桌上,将这个包厢里所有的灯全部打开。
直播间的粉丝也看到了这是两幅一模一样的画!
画作微微泛黄,饱经岁月的摧残,已经变得很脆弱了,还有一些虫眼和霉斑,但上面的轮廓以及书法,以及下面的衿印还是能够看得出来。
这是两幅阎立本的《步辇图》。
阎立本,唐朝政治家、宰相、画家,阎立本的画作涉及山水、花鸟,在人物肖像上尤其出名,而且继承了南北朝的优秀之处再加以发展,具有远超南北朝和隋代的水平。
还富有‘丹青神化’的美誉,在绘画史上具有很高的地位。
而这也是学书画鉴定被反复提起的人物。
一时间就连渡边和板的呼吸都有些微滞起来。
关木龙升的脸色看着也渐渐的从平静转为凝重,下颌的肌肉也微微绷紧。
之前叶之鹤说过鉴定书画先看形韵,有的时候第一自觉是很有用的,不过这仅限于在书画当中浸淫了多年,有一定造诣的书画鉴定师有用。
其次就是笔墨、情感、流派、构图、落款等等。
还有纸张、绢帛,装裱方式……
书画又是很容易造假的一类,要掌握这些东西也是着实不易。
考基本的就是邮票一类,但是书画对于圈内很多人来说,可以更好的体现一位鉴定师的天花板。
阎立本的《步辇图》是具有时代意义和时代特征的,上面的描绘的正是唐太宗李世民接见吐蕃使者禄东赞的场景。
而在解读阎立本的画的时候并不能看他是一个知名画家就从这方面解读,要从他主要的身份,即一位文臣,还是一位干臣,所以他所画的画多是人物画,具有历史政治意义。
“阎立本,政治家,画家,因为长期出入宫廷,所以画的画多是政治人物,而这一幅画符合唐代人物画的构图特点,人物出现错落有致,如果光看图样,在很多关于画作的鉴定以及手记图样当中出现过,也进入过皇帝的内库当中。”
“用笔习惯、笔锋、作画手段、题跋、用印、藏印等都和京城博物馆里馆藏的《步辇图》极其相似。”
“阎立本的作品通常使用绢本设色,因为唐朝的时候制墨业有了新的发展,使得绢本作画色彩更加丰富,所以正是流行绢本作画的时候。”
“不过在晋唐之时的绢帛是单线织成,到了宋代的时候,绢帛才使用双线织就,并且要比元代的时候细密许多。”
“现在这很明显是用单线织成的绢帛……”
关木龙升而后又很专业的点评了上面的题跋、装裱。
每个时代的装裱各有每个时代的特色。
但是这里有两幅图,两幅都一模一样。
有没有可能一真一假或者都是真,都是假?
叶之鹤脸上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寥寥,后背微微往后靠,笑意也马上就开始转变了。
关木龙升不经意间微微眯眼,“难道是叶先生有什么指点?”
“你在那边学到了什么新的东西吗?”叶之鹤突然间撑着下巴问,“我只是有点好奇。”
关木龙升却一下子径直的挑起眼帘来,身上的气势也变得锋锐。
“叶先生总不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现在用的说辞,你的鉴定方法都是你曾经在这片土地上学到的,你还在说着曾经的语言,有着曾经的用餐习惯……”叶之鹤有些追忆。
“叶先生如果是又想来感化我,那就抱歉恕不奉陪了,但你似乎又不是我的父母和师傅,管不了我吧?”关木龙升浅啜了一口茶水,流露出几分自上而下的蔑视来。
他以为叶之鹤和那些要站在家国大义上讨伐他的人一样,都是这样的高高在上。
“不,我对于劝烟花女子从良,劝和尚还俗没有兴趣,我只是想说,你离开的地方还在进步,但你离开的时候水平却停留在那里,还不进反退了吗?”
那种似笑非笑的自信神情,是叶之鹤第一次完全撕开自己温和谦逊的面具所展现出来的骄傲。
“你忘记嗅墨了,光是嗅闻气味,就已经足够辨别这两幅画作的真假,上好的墨香味并不艳,而这墨刺鼻非常。”叶之鹤轻轻扇动着手,嘴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关木龙升捻着的指尖一瞬间有些微微发白。
“关键是京城博物馆里的那幅《步辇图》在上个月已经证伪了,这是一件很轰动的事情,你不愿意去了解吗?”
“一直以来,我们讨论《步辇图》都觉得太宗是和禄东赞在讨论文成公主入藏一事,可是这和卷末的北宋章伯益的篆书题记内容不吻,这只是其一。”
“还有就是太宗的坐姿不雅,试问皇帝接见外臣,会穿便服接见吗?阎立本常常出入宫廷不可能搞错这样的事情,即便是穿了便服接见,可是抬撵的可是女子。”
“从唐代出土墓葬壁画来看,如果用女子抬撵多是嬉戏之态,并且阎立本所画的历代帝王图画当中,所有帝王坐姿均端正,并不像是这幅画里将腿盘着,一只脚露了出来,这样接见使者的场合唐太宗会用这样的坐姿吗?”
“所以在上个月,学术界经过多番讨论,将这幅图证伪。”
叶之鹤的语言清淡,可越是这样,关木龙升的脸色越差,那绷着很紧的下颌也出现了几分用力的姿态。
就连旁边的渡边合板都忍不住笑了出来,用岛国语羞辱道,“装什么装,每一次骂都装得我是小丑一样,不过是从别的地方逃过来想要混口饭吃的败家之犬而已,真以为自己就是什么上好的货色了?”
关木龙升一直装着的神色也确实伪装不住了,“我知道柳明堂在这里看直播,柳明堂就是什么好东西吗?当年是他一直压着我,不给我往上的路,是他亲手把岛国人接入这里……”
叶之鹤的电话响了起来,的确是柳明堂的电话。
“我可以为了钱与虎谋皮,但是不可以把家业都拱手让人,你那是蠢,是白眼狼……”柳明堂说着。
但是关木龙升的脊背一直挺拔着。
渡边和板和翻译离开了。
叶之鹤和项景同他们也都离开了。
没有直播了。
这餐饭没有吃成。
关木龙升却还是挺直着自己的全身,却僵硬得像是木板一样。
他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是错的,也别想用语言感化他,现实不是小说。
直播间里却很开心,不过他们都没有讨论关木龙升了,而是好奇,催着叶之鹤回去看那缸子酱到底是什么。
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回去的时候,看着时间也并不晚,就开始挖大酱。
“真真要挖啊?”梁仲都被吓得口吃了,看着这一缸酱发愁。
最后还是架设好直播设备,四个人一起开始掏酱,伸手进去发出的‘叽叽’的声音,让人反射性的感觉不适。
不很久,林秋收就挖到了一个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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