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其他几件物件,他们也都看过了,有一些就连叶之鹤也觉得很棘手,真假难辨、朝代不分。
听徐智绘老爷子说比去年难多了,今年是因为叶之鹤来,所以亮出了招子上上难度。
叶之鹤:“……”
真难为你们去搜刮这些东西来。
叶之鹤呼出一口气,有些难度,但总体来说还好。
“看你的样子,是有腹稿了?”徐智绘笑着问。
“腹稿算不上,只能说是有些想法,还要再看看。”叶之鹤说。
徐智绘绕吧绕吧,看见叶之鹤又带着那两个助理绕了一圈,回来和梁悯康一说,梁悯康倒是十分相信叶之鹤。
“等着看吧,我总是觉得小叶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他应该看得十之八九了。”
徐智绘想想也是,哪一回叶之鹤说略懂,结果噼里啪啦一大堆的,说不太懂,也能说得头头是道,说不敢不敢的时候,已经真刀真枪的干起来了。
小叶就是太谦逊!
时间渐渐走过,越来越多人有了答案。
在瓷器那里,大家就围在一起,哪怕是不那么精通瓷器的,也都来一听,说不定自己就有灵感了呢?
“今天大家在这里可以各抒己见,本来鉴定也是没有什么定式,是主观想法,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在这里无论高低无论年龄,都可以说。”梁悯康将众人的目光先带到那青花瓷的身上。
一个小小的碗要承载住所有人的猜想,无疑是有些困难的。
梁悯康的话落之后,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了。
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这是假的,元青花其实是有高足碗的形制,主要是没有日用器物的碗的形制,但也不单是没有这个形制的原因,主要还有青花的釉色过于莹润,其实元代的青花瓷大多数都是偏向于干透微莹的质地。
还有就是釉面上的气泡也有异常,这也都是他们判定为假的原因之一。
不能上手触摸,还是在第一时间少了直觉感官的反应。
“我和你们的想法相反!我觉得是真的,因为这个东西有土气!”
“有土气?”
“开玩笑, 这东西那里来的土气?这上面的釉面都还保存得比较好,刚出土的土沁多多少少会改变一些釉面。”
“不过这上面真的有一些结晶斑,可能是埋藏不太长的缘故, 但也应该不是出土的原因。”
说的出土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就是从墓里头挖出来的,而且是刚刚挖出来没有多久。
一般刚出土的瓷器都会和其他的瓷器有一些不一样。
比如釉面层或者是上釉面层,会有一些土里各种各样的化学元素聚合在一起的结晶,这些结晶有的时候是呈现点状或者斑块状。
仔细点观察甚至会看到釉层内部的改变, 依旧是呈现出不规则的粉化斑, 或者是出现絮状物, 就像是磁铁吸附细小微粒的铁一样。
而釉面多多少少都会老化。
如果是伪造的老化釉面, 就像是农村厕所墙壁上的土碱一样,不算均匀的分布在裂片的位置或者是缺损的位置,太容易分辨了。
但这件瓷器的釉面有些损坏, 大体上还是比较光亮的。
大家都各抒己见,一时间争吵不断, 柳明堂微微一笑, “听说叶小友在鉴定瓷器上很有一套,而且在直播里也多是鉴别瓷器,不知道关于这个瓷器有什么见地?”
他的声音十分的明显,和这些吵吵嚷嚷的人比起来更加清亮的指向叶之鹤。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轻慢了下来,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叶之鹤, 似乎是想要看看这个年轻人有几把刷子, 才能够这么够格竟然直播鉴宝, 现在还凭借着直播鉴宝进入更多人的视线。
其中也不乏看笑话的人, 自然也有鼓励的,平静的, 觉得无所谓的。
叶之鹤将这些眼神都收拢了一圈,微微一笑,“小子浅薄,现在在这里也只是班门弄斧,简单说说还可以,具体的还是要靠各位大家决定对错。”
“我觉得这件瓷器算是真的!”
他这话一出,无论觉得是真是假的人都哗然。
要知道倾向于假的更是占了绝大部分,哪一位师傅平时不是被捧着好话说着,你这个年轻人也配来忤逆,在这里大放豪辞、夸下海口?
觉得是真的人也觉得很奇怪,什么叫做‘算是’?
“哼!你说是假的,那么最好拿出点真本事来!”
叶之鹤含笑看向那人,浅浅让开一些位置,“中早期的青花瓷釉面少见气泡,到了至正之后,气泡就开始变得多了起来,所以这一件东西大概可以判断是至正之后,在哪个时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变迁,就是制作青花瓷的内胎开始尝试加入新的配方来使变形减少。”
“但是这样会导致器物的内胎变得厚重瓷实。”
“但是这件瓷器之上,你们看碗足的位置,还是有些微微变形,但是内胎已经开始改变,变得略显厚重和饱满,胎色略带灰、黄,胎质看上去有些酥松,釉面比中早期的青花瓷更加柔和,在雾状的色体之下大和中的气泡开始过渡,还有一些橘皮纹路。”
“最关键的是青花瓷装饰的主流大多是白地绘彩,少数的青花拔白,则是用留白呈现主题,但这通常使用在大件上,这一尊小碗上罕见的使用青花拔白,附加镂雕,浑然天成富有一番风韵。”
“我倾向于这是一件实验器作,相信这位藏家之前也去做过无损化学仪器验证,证明这是元朝所出的产物,见这件东西又与寻常种种不同,所以心生疑虑以至于惴惴不安。”
诸人本来还存了几分疑惑,一听都纷纷蹙眉思考,有一些人也不由得点头。
叶之鹤说的也十分具有道理,饶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
况且随后梁悯康的话也验证了叶之鹤的话。
“没错,的确做过无损仪器鉴定,证明是元朝时候制作的器物。”
哪怕越来越多人倾向于叶之鹤的说法,但大家还没有肯定,鉴定是一件需要严谨细致的事情,一件谁都有争议的器物,争议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不知不觉叶之鹤已经站到了最前面的位置,他站在那里再次细细的观赏了一番那一件元青花,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满足一样,渐渐褪去。
而人群竟然也无知无觉的变成了以叶之鹤为中心转移而转移,叶之鹤往画那边去,身后有些人也不再争论,跟随着叶之鹤来到了画这边。
这幅吴道子罗汉图主要的争端主要还是在那些衿印上,有些人甚至可以目视这些衿印所用印泥。
各个朝代的雕刻技法和印泥都是不一样的,这些常常在这些东西里打转的老师傅,各个的眼力都贼精。
但这幅画可不是这么好判断的,如果真的这么好判断也不用拿到这里来了。
针对这幅画又有人有不同的见解。
贺老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上面,刚才许多人去了瓷器那边看热闹,贺老也依旧在这里,以至于大家回来的时候,贺老还是在第一梯队观察的人。
“老贺,你品出点什么味道来没有?”徐智绘开口第一个就是直接找贺老。
贺老虽然脾气直,但对一件自己要研究出来的事情,非弄个明白不可,现在也是一样,就是个牛脾气!
“有点意思,真的很有点意思,我觉得这东西半真半假。”贺老一语惊人。
书画向来是华夏古玩里造假颇多的一大类,造假方式也有很多,五花八门。
比如说改制,就是将一副真的书画,为了增加经济价值,把小名家改成大名家,或者是把后人的作品改成前人的,但是时代风格完全不一样,也很容易被发现。
或者是拼凑、搭配,就是本来一幅好好的书画,把题跋或者是一些地方和书画本身风格来,添上一些画,就变成了真跋假画一类,这就要求看书画之类要尤其注意看全部,不能只观察局部。
叶之鹤现在就在观察整幅画全部,不放过任何一丝角落,哪怕刚才他已经细细看过了,现在的他也微微点头。
“半真半假……应该也是了……是有些半真半假的……”
贺老的话一说,就像是启蒙一样,一下子就点通了不少的人。
画的整体画笔纤细,设色清丽,质感贴切,是很典型的吴道子的风格。
秾艳的色彩也是这幅画的吸睛之处,那些各色的罗汉线条极其精湛,眼神坚毅且深邃,紧闭的嘴唇反衬出罗汉的悲悯,此时此刻的罗汉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让人感觉到慈和。
所有人都会被罗汉的神情还有罗汉身上的色彩吸取目光,却忘记了罗汉身后的一些景物线条,流传舒展,和描绘罗汉的技艺一脉相承,但这一片地区在某些角度可以看出很细微的光泽。
如果不是贺老提醒,他们未必看得清楚。
在细细观察这一片地方有些微的与众不同之后,他们就像是被点中了脑门,豁然开朗起来。
吴道子为了烘托出人物肌肤的丰润真实,罗汉身上穿着的纱衣的华丽飘逸,展现出神秘且具有禅意的氛围,会用一种由他首创的技法,那就是多层烘染手法。
但是这种手法流传到后世已经发展得更多了,也能够更好的衬托出人物的质感。
区别在于罗汉垂眸下面看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被树木掩映了一小部分的人的脸。
他所用的多层烘染手法已经有了一些西方传进来的立体画作的意味,但是被深处的枝桠掩映,又像是枝桠的影子落在身上一样,看不真切到底是因为后世的技法发展,还是因为从前画作的朦胧。
这也是容易欺骗人的地方。
至于那些衿印反倒是不要紧了,衿印一定是假的。
叶之鹤小声的和梁仲、项景同解释来由,并且说了说技法的事情。
“……到了明清时期,因为和西方文化有了交流,我们华夏的一些画家也开始吸收西方的技法,比如说在绘画人物方面,就有不少画家偏向于立体化,可以搜一搜明末清初的《张卿子像》,就可以很清晰的发现那个时候的画家在继承传统技法的同时,也开始吸纳外来的技法入画。”叶之鹤点头说道。
一些稍显年轻的,钻研不太深,又或者是专门鉴定别的器物,对书画不是太过于了解的师傅听了也总算明白前面贺老和那些老师傅打的哑谜是什么了。
一时间心里也有小小讶异,怎么偏就这个年轻人能读懂那些老师傅的心思,难道真的和一些人流传的一样,他什么行类的鉴定都会玩?
而且不是泛泛的那种。
梁仲有点书画基础,也懂一些叶之鹤说的,项景同则是在赵丰那里被熏陶过,所以也是一点就通。
“所以这幅画可能是前人画了一半或者小部分,然后后面的人偶然得到了,补足了后面的部分?”梁仲最后下结论道。
“这也只是一种最为可能的猜测了。”叶之鹤点点头,“而且书画这一行,一直都有如旧用旧的原则,就比如我们现在修复书画,也是尽量找的和画同时代流传下来的纸墨,这幅画应该也是一样,所以即便做了无损化鉴定,也是鉴定不出来的。”
前面的人还在沉思那一幅画。
很多地方都是论资排辈的地方, 虽然老前辈的话不一定是真的,但莫名的有信服力一些。
刚才的话如果是叶之鹤说出来而不是贺老说出来,估计下面的人没有那么快接受。
因此叶之鹤想要达到那种一言就可以让人信服的程度, 还需要多多努力。
大不部分人的目光很快就转向了青铜器这边,
这一尊二十多cm高的鼎并不算太大,但十分精致,跨越了几千年的时光在经过修复之后,还散发着自己的熠熠光辉。
但其实最早的被发现的青铜文化并不是我国, 最早的青铜器很有可能是六千多年在古巴比伦两河流域的造物。
但是因为华夏的青铜时代太过于出名, 因此没有太多人去关注古巴比伦时候的青铜文化。
我国的青铜时代普遍值得是四千多年的商周春秋等时候, 两个青铜时代也有很显著的区别, 古巴比伦时候的青铜时代是以红铜或者青铜为主制造切割器械的时代,而华夏的青铜时代则是以青铜为主制造礼器的时代。
所以研究华夏青铜器能够看到的很多东西都是礼器,制作精美, 种类繁多。
叶之鹤略略的和他们说了青铜器的几个大类,礼器、乐器、兵器、工具、车马器, 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礼器。
尤其是西周之后, 制定了更加森严的礼制,青铜礼器被赋予了‘藏器于礼’概念在,在形制上要求越发的严格起来。
前面的人慢慢的移动着,这样可以更好的观看整个青铜器, 不乏有人用放大镜凑到前面看着, 都十分有序, 一个看完并没有多久就会退让位置, 让后面的人继续看。
叶之鹤和梁仲他们也再次排序, 再次上前观看。
之前他们也只是挤在人群当中。
议论这件青铜器的人很多,如果是到了后面朝代, 两个不同的政权过渡之时,一朝天子一朝臣,皇权之下,器件的改变也十分明显,但这是几千年前,很多后面形成定制的事物都没有完全发展起来,依旧只是继承前人的慢慢发展。
“小叶,你有什么看法?”孙旺也凭借他那体型微微用力就挤了进来。
他们两兄弟还是看得瓷器比较多,但早年的时候在古玩市场里摸爬滚打,对于别的种类的东西也还算是有些经验,有一番自己的心得,因此也和叶之鹤一样到处蹿着。
“西周早期。”叶之鹤肯定的说,“我敢说你们最近肯定都没有看圈子里新出的一片文章,如果看了,估计一下子就鉴别出来了。”
看文章?这倒是有些新鲜了。
说是求新,但文玩圈子里的信息更迭比较慢,大家也都是比较相信那些长久流传的鉴定方法,现在的最新研究和他们似乎隔得太远了。
“什么文章?”孙兴也挤进来了,一听就来了兴趣。
“《论青铜器的纹饰变迁》,张教授写的那一篇论文,是根据许多出土青铜器上面的纹饰的演变的合理猜测,这个猜测已经得到了学术界绝大多数学者的承认。”叶之鹤点出了文章的名字。
孙家两兄弟包括梁仲、项景同甚至是周围听到这篇文章名字的人都开始搜索。
叶之鹤明白,其实这一次鉴定青铜器考的并不是坚定技术,而是看大家是否与时俱进。
只要关注一些学术界最近的热门话题,这尊青铜鼎甚至都无需关注什么太多别的什么东西,只要观察上面的纹饰就已经足够一目了然。
梁悯康看着人群里的有些人冥思苦想,尤其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老师傅,也是微微叹气。
可是看到叶之鹤他们以及周围一圈的人都在看手机,然后又看看这尊青铜鼎,有些了然之色,他也开始好奇,他们到底在看什么?
总不可能是在作弊吧?
其实还真的像是在作弊,现在他们在看参考文献,可不算是在作弊吗?
但这场不算正规的考试也没有不允许他们看参考文献,就是临阵上场才磨枪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而根据文章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了青铜鼎上的蝉纹的不同。
正如同叶之鹤之前所想的一样,商代时候的蝉纹通常处于一种未成虫的状态,而到了西周时候的蝉纹已经开始发展的更加精致,蝉的两侧开始出现翼翅。
除了蝉纹,还有就是这上面的铭文。
商代早期是没有铭文的,中晚期开始出现零星的铭文,晚期的时候开始出现一种叫做波磔体的铭文,字体首尾尖,中间粗。
一直到西周中期,铭文渐渐变得规整,后期甚至开始出现一种叫做‘玉著体’的铭文,有些甚至有格韵。
这一个鼎上的铭文不少,并且呈现出一种波磔体逐渐演变的过程,这也给他们判断这件器物为周鼎加上一层砝码。
“我觉得是商晚期的,而不是西周时候的……”一个年纪比较大,看起来有些犟气的老头马上就脱口而出,并且给出了自己的证据,比如饕餮纹,比如这个鼎的形制。
但都有些牵强。
依旧有人分立两边支持。
这个时候一个人出声道,“我觉得是西周早期而不是商晚期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一篇叫做《论青铜器的纹饰变迁》的文章?看了之后你们就明白了。”
梁悯康看过去,这个人比孙家两兄弟老成一些,也是站在叶之鹤身边的一个人。
协会里连孙家两兄弟都是年轻人,而且孙家两兄弟都算是比较出彩,所以才有资格出席这两天的线下鉴宝会,被称作一声师傅和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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