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仿佛还在城市上空盘桓不去,将他不算长的岁月串成一线, 把生命里的阴影部分全部照亮。
除了家人,还不曾遇到过这样一份感情, 裹挟着春日的温暖, 潮水般冲击心房,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初恋就收获了一个完美的爱人。
面前,沈逸青眼眸深情又专注,无声地等待, 又像是柔缓地催促, 温川被吸进黑色的旋涡里,注视着他的瞳仁,被牵引着,就要点头。
下巴往下点了半寸,他忽而停住, 拥着沈逸青的脖颈,向前倾身亲了他一下,道:
“我愿意。”
他眨眨眼, 将模糊的雾气尽量驱散,能够更清楚地映出爱人每个细微的神情, 顿了顿,学着沈逸青的语气,庄重又认真地道:
“很高兴能成为沈先生的伴侣。”
沈逸青眼眸倒扣进漫天星光,盛满笑意,他低头又亲了下他的手背,说:“谢谢你,我的宝贝。”
两人在跳动的烛光中亲吻,比任何时候都要长,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深。
沈逸青将温川扣在怀里,一吻过后,温川的嘴唇和脸颊都染上了醉红,看起来晕晕乎乎的,仿佛他无论此刻对他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房间在灯光暗下去的时候已经换了布景,欧式桌椅摆件边玫瑰花盛放,船只穿过桥洞,温川看见前方的烟花变成了瀑布形态,帘幕般垂落,是平时见不到的款式,漂亮极了,他被沈逸青抱到腿上,纯粹欣赏这一刻的美景。
温川处在情绪最顶点,脉搏砰砰跳动,始终处在很兴奋的状态,耳边,沈逸青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反应,见状趁热打铁,道:“宝宝,我们周一去领结婚证怎么样?”
温川果然连想都不想就点了头:“好。”
沈逸青侧头亲了他耳垂。
这股兴奋劲儿持续到他们下船,温川被河上的冷风一吹,醒过神来。
诶诶诶!不对不对!
他本来要向沈老师求婚的!他怎么被截胡了?
温川脑袋瞬间被塞满了惊叹号和问号,临近停车场,他抓住沈逸青的手,气鼓鼓地道:“你是故意的!”
沈逸青险些笑出声来,勉强忍住,正色道:“求婚当然要用心,怎么,宝宝不喜欢?”
还逗他呢!故意和用心分明是两个词。
温川成长了,不吃这套了!他不甘地道:“你明明知道我……”话音刚出口,他倏地闭嘴。
他好不容易准备的惊喜,是不是没用了?
这么一想,怎能不沮丧?蛋糕是他花了很长时间做出来的,戒指也是,选场地也是!
温川心里揣了个小人儿,坐在河岸边唉声叹气,但他努力控制着没表现出来,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他不想坏了两人心情。
正当他纠结时,沈逸青却笑了笑,说:“周末约会还作数呢,明天我们去哪里玩?”
温川竖起耳朵,眼睛被这句话点亮。
对啊,今天是今天,明天是明天,沈老师向他求婚,和他向沈老师求婚又不冲突!而且刚才沈老师没有送他戒指,那他自己设计的戒指岂不是还能用?
温川快速捋通其中的奥妙,脸色多云转晴。
沈逸青将他瞬息万变的神色收进眼底,弯唇笑着,摸摸他的头。
还好他察觉得够及时,至于自己那对定制戒指,等结婚再用也不迟,如果温川两对都喜欢,他们换着戴也没问题。
白天戴温川做的,晚上戴他做的。
念及婚后的日子,沈逸青食指推了推镜框,一派自若。
温川的蛋糕和戒指终于派上了用场,双层蛋糕上放着一座用翻糖和巧克力搭的小房子,两只穿着医生白大褂和厨师服的小熊牵手坐在房前草地上,侧方还有棵粉红色的树,树里藏着订婚戒指。
最开始这个蛋糕的设计并不是这样的,比现在的卡通形象更高雅,温川想了无数造型,最终还是选择了简单的这版。
灵感来自于他在自家抽屉里发现的一张照片。
照片背景是个古早游乐园城堡,模样青涩的爸妈并排站着,略有局促,但笑容可掬,两人一起看向镜头。
这张照片已经泛黄了,边角写得日期都有些模糊。
相册里阖家团圆的照片那么多,爸妈单独的双人照却很少,尤其这一张,明显是很多年前拍摄的,彩色胶片刚兴起,两人结婚不久,想留下点纪念。
兜兜转转,到了温川手里。
两个人,一辈子,风雨同舟,四时共享。
这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他也想告诉爸妈,如今他也有了爱人。
沈逸青握着他的手,切下一角蛋糕,只切到草地前,完整的保留上面的装饰。
接着,他们交换了戒指,沈逸青那枚戴上,再挪开半分,就能看见一个小蛋糕浅浅印在皮肤上,像生生世世会有的烙印,独属于温川的标志。
而温川那枚,印的是听诊器。
跟蛋糕形状有点像。
意为“听见彼此的心声”,符合沈逸青职业属性,又融入无限浪漫。
他们在玫瑰花和气球的海洋里拥抱,度过了圆满的两天。
周末很快过去,周一早上,温川换了件白色衬衣,跟沈逸青去领证,路上苏秦给他发消息,祝贺两人求婚成功。
[我才听说,唉,前几天出差,错过了你们的订婚仪式!我好恨!]
温川笑:[别错过婚礼就行,我们订婚也没请朋友,吃了两顿饭就完事了。]
苏秦:[两顿?]
温川没解释,抱着手机笑。
又见苏秦道:[总之恭喜你们,什么时候领证啊,不会等明年吧?]
温川:[唔,正在去的路上。]
苏秦:[!]
他发了几个赞叹和鼓掌的表情包:[可以,就要这种速度!]
温川也没想过他们会这么快就踏入婚姻,前两周他还在拉磨,说要慢慢来呢,诶嘿,打脸来得比龙卷风还快!
不过是幸福的龙卷风。
苏秦还在给他发消息,一边恭喜一边提醒道:[你做好准备就行,工具什么的都备好了吗?]
上下语境不连贯,温川一懵,问:[什么意思?]
苏秦发了好几张“床”的卡通表情包,说:[***和**买了吗,小心情绪上头来不及。友情提示哦!]
男人说话间没顾虑,苏秦从切身经历角度给足建议。
温川张了张嘴,脸颊爆红!
他现在腿还不行,使不上力,不会有这个环节吧?沈老师之前都很克制的!
苏秦仿佛猜到他的想法,发了个“呵”,短促有力,充满调侃,也不知针对谁。
温川余光瞥了眼开车的沈老师,水润的唇抿成了一条线。
红色结婚证鲜艳夺目, 由工作人员贴好照片交到新人手上。
照片上的两人穿着白衬衣,笑容弧度很像,温川一眨不眨地望着, 和沈逸青举起结婚证留影纪念。
又是咔嚓一声,短暂的领证流程彻底结束。
从现在起, 他们就是合法夫夫了。
温川捧着热乎的证件上车, 刚关好车门,腰就被身边人揽住了, 沈逸青凑近亲他的唇,浅浅地啄。
沈逸青很少在外面这样, 温川感受到他呼吸间涌动的情绪不同寻常, 这样的亲吻并不急切, 但很灼热,温川变成了一块糖,被人含在嘴里,化成了糖水。
他的脸微红, 胸膛里升起小火锅, 幸福地冒泡泡。
亲了好久,唇齿的温度回落,温川睁开眼,沈逸青摸了摸他的脸,问他:“要不要出去玩?”
温川立刻点头, 两人关系升级,多么值得庆贺!就这么回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显得平淡日常,他想做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事情, 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依然能记得此刻的心情。
沈逸青很快做了决定,两人开车出城,兜兜转转,到了前不久沈逸青出差的地方,冬天气温依然感人的花城。
两城之间离得很近,但开车也要三个多小时,得益于医院的优待,沈逸青获准得了三天假,他们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再回去。
冬天海边有红嘴海鸥来过冬,温川到达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投喂海鸥,花城的海不能称之为海,叫湖差不多,海是看不到对岸的,但是湖的对岸是层峦山峰。
温川没去过海边,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海鸥,还挺新奇,岸边人也多,熙熙攘攘,沈逸青把他推到视野良好的位置,去小亭子给他买鸥粮。
温川趴在栅栏上看大家和海鸥玩(打)成一片,岸边传来笑声和惊呼声,有人被海鸥叼住头发,有人拿着面包朝天空上扔,场面太有趣,温川都看笑了。
温川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看样子是过来玩的大学生,被海鸥折腾得不轻,又舍不得离开,抓着满手鸥粮发怵。
温川观察了好一阵,看出她的窘迫,好心道:“把手摊平,海鸥不会伤害你的。”
女孩子转头,目光触及他似乎微微亮了亮,她脸上飘起红霞:“你说得对,我怕它们啄我,所以动作幅度太大的,海鸥应该更怕人类吧?”
温川笑了笑,没有半分打趣的意思,女孩子低头似是害羞般把脸撇到一边去,片刻后又忍不住过来搭讪,问:“你要喂吗?”
温川点头,闲来无事就和她聊了两句,回道:“家里人帮我去买鸥粮了。”
女孩子闻言红着脸,把自己装粮食的小袋子直接递给他道:“别买了,我这多的是,送你吧。”
温川没想到她这么热情,但出门在外,他不能占人便宜,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女孩子道:“我一个人喂不完。”
怕温川跟她客气,收回手之后没整袋送,分了一半,径直塞进温川怀里,温川无法,不好再推却,道谢收下。
温川往袋子里瞧了两眼,鸥粮大多是细小的谷物,其它的颗粒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粮食味道很浓。他试着吸引海鸥,海鸥争先恐后地飞来,从侧面看,像排队领取食物,忙乱中井然有序。
女孩子看懵了一瞬:怎么回事,鸟类还搞双标是吧?刚才扑她是个幻觉?
阳光里的男孩子被海鸥弄乱了发型,笑容却格外爽朗明亮,看着没比自己大几岁,她自动将对方划分到“学长”那栏,默不作声在旁瞧了许久,她鼓足勇气上前一步,问:“你在花城上学吗?我能加你个微信吗?”
温川不是第一次被要微信号,他的私人二维码就放在甜品店,顾客随便加,出门在外也很少拒绝别人,好友通过率近乎100%,毕竟他是开店的,处处都存在商机,尤其是女孩子,对甜品热爱度高,很有可能转化为自己的顾客。
他停顿数秒,拿出手机说:“我来花城旅游的,而且我不是学生,是做甜品的,我的店在南城,如果你来南城玩,可以到甜品店坐坐。”这话相当官方,女孩子却不介意,连连点头。
“那太好了,我和舍友都喜欢吃甜品,我们加个微信,去南城玩一定找你!”
两人于是扫码加了好友。
沈逸青取了鸥粮,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
女孩子正跟温川说笑,聊他朋友圈的蛋糕,头顶突然出现一片阴影,这才发现面前出现个陌生男人,离得很近,几乎挨着温川站着,她愣了愣,问:“这位是?”
温川也看见沈逸青了,他眉眼明亮,刚要开口介绍,却被沈逸青抢先:“他爱人。”语气淡淡,又因为寡淡,透出些许冷漠,显得很有威慑力。
女孩子果然怵了,短促地“啊”了声,脸色有点古怪,沈逸青不明显地挑眉,把自己手里的鸥粮递给了温川。
女孩子没再和温川聊天,匆匆打过招呼就跑掉了,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杀她。
温川也不懂,他们刚才聊甜品聊得好好的,差点多了新订单,那女生说毕业晚会想找甜品店承包甜品板块,温川已经开始打听她们学院预算了……
温川收回视线,问沈逸青怎么去了那么久,沈逸青目光也随之落在他脸上。
自家小朋友有多讨人喜欢,没人比他更清楚,放他一个人呆一会儿都不行,就跟开在绿色丛林里的一枝花似的,鲜艳又招人,蜜蜂蝴蝶围着转。
得看护好,拿个玻璃碗罩住才行。
“那边商店有卖纪念品的,买几个带回家,可以贴在冰箱门上。”沈逸青道。
温川有收集冰箱贴的习惯,家里甜点类冰箱贴比较多,去北城滑雪时也买了,这次出游,自然也不例外。
温川一看,果然很喜欢。
又听沈逸青问:“你和那个女生在聊什么?”
温川就把两人喂海鸥、讨论甜品的事情跟他说了:“……她竟然喜欢薄荷柠檬味的蛋糕,口味还挺特别,我以为女生都不爱吃酸的呢。”
原来在聊甜品,沈逸青心弦微松,转念又想起了温川的微信谁都可以加这件事……
让温川现在换个微信不现实,顾客太多了。
沈逸青思量片刻,正色说:“宝宝,我们今天领证还没发朋友圈呢。”
温川:“嗯?”沈老师不是只在朋友圈发工作吗?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破坏沈老师的发圈规则,沈逸青已然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两人的结婚证,坦然自若:“现在景色正好,我们拍张照片。”
两枚银色戒指,两个红色结婚证,在阳光湖水倒映下确实好看。
温川被说服,道:“好呢。”
三十秒后,已经坐上地铁返校的女生看到了温川的朋友圈消息,在所有甜品图片最上面,蹦出来个新图片:
“我们俩。”[配图:对戒、牵手、结婚证。]
女生:……是在提醒她对不对!!!
呜呜呜!她生平头一次搞一见钟情,就这么夭折了!
第67章 奶油糯米糍
温川在岸边喂了会儿海鸥, 有些无聊,左顾右盼寻找沈逸青的位置,沈逸青去接电话, 已经过去十分钟,该回来了。
他只找了几秒就见到了人群里的沈老师, 他站在礁石后面举着手机, 摄像头对准他,看样子拍了不少照片, 温川把鸥粮放在大石头上让海鸥自取,朝沈逸青挪去。
没花太多力气, 沈逸青三两步回到他身边, 温川扒拉他的手指头, 语气肯定地道:“沈老师偷拍我。”
用词像指责,声音却软糯,明显在跟他撒娇,沈逸青弯唇浅笑, 勾住他的手, “嗯”了声,道:“被你发现了。”
温川眨眨眼,那种沈老师坏坏的感觉又漫上心头,好像属于正经人的滤镜减弱了些,那么直白地逗他, 他可是脸红的!
“我瞧瞧。”他想看沈逸青镜头里的自己,回忆两人交往过程,别说互相拍照了, 合照都没有一张,不提想不起来, 现在猛然提及,意识到疏漏,今天黄道吉日,能补齐的就要补齐。
沈逸青手机放在他眼皮底下,温川用苛刻的目光审视,从头发丝到曝光度,好吧,他承认沈老师的审美太好了,挑不出错,他都觉得把他美化了,哪有那么好看?
自己睫毛有那么长吗,皮肤怎么跟瓷瓶似的?
他直播那么多场也没注意过。
“你们做医生的,会的技能是不是特别多?”温川收获一枚全能爱人,深觉自己占了便宜。
沈逸青按灭屏幕,把美好的影像锁进自己单独的文件夹里,道:“不多,拍照只拍X光片,没学过摄影。”
他微顿,道:“随手一拍而已,是模特好看。”
温川被夸了,不是第一次被沈老师夸,变着花样给他糖吃,只要是糖就是甜的,次次如此,永不会腻。
他欣然收下夸奖,也张罗着给沈逸青照几张照片,各种姿势折腾了很久,都觉得差点意思,沈逸青表情有点过于严肃,直视镜头时像在演讲台上傲视群雄,再加上没有跟海鸥互动,气氛烘托就不到位,但温川不愿意被沈老师的杰作比下去。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弯了弯眼,让沈逸青过来,在他靠近的刹那,他一只腿用力站起来,亲了沈逸青侧脸一下。
红润亮泽的唇留下濡湿的痕迹,沈逸青一手扶住小朋友的腰,脸上的笑容已经浮起来了。
温川今天出来衬衣外套着一件橘红的浣熊毛外衣,米色围巾也毛茸茸的,像个可爱的玩偶挂在沈逸青的脖子上。
柔韧的腰两侧收紧,被沈逸青瓦着,像宝瓶的瓶颈,这些日子因为无法运动,增加了一层不明显的薄肉,沈逸青不动声色地轻抚着,温川却浑然不觉,兴奋鼓励:
“对,拍照就要这么笑才行!”
沈逸青很少拍照,少年时除了每学年年末的大合影,就是父母苦口婆心劝他拍一张留个纪念,书柜里那几张,就是为数不多残存下来的照片了。
拍照表情、动作这些事根本不在他思考范围内,但毕竟是自家小先生的要求,他总要满足,他低头亲了下怀里人柔软的唇珠,巩固脸上的笑容,道:“这次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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