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里的神格缓缓散开,被风带着飘向远处的半空,一部分陆续消散,另一部分飘得更远。
一切归于虚无。
叶遥陷入怔愣,呆呆地望着那些神格碎片。
那是容章的神格,丘天翊就这么舍得不要了?
丘天翊大笑两声,拍拍叶遥的肩膀,又从怀里掏出一对白色护耳帽,在他面前扬了扬:“我有这个就够了!这可是实打实的容章身体的一部分,比那什么神格实际多了!”
叶遥缓过神。
也许等姑摇山慢慢步入正轨,选定了新一任的魔君,也许等路鞍醒过来,丘天翊会带着容章的耳帽继续云游六界,就像从前一样。
时至黄昏,六安茶煮过两轮,茶味已经淡了许多,叶遥与杜霰同丘天翊在姑摇山山门前告别。
他们朝容章的石像拜了两拜。
而后叶遥道:“再会。”
丘天翊挥手:“再会。以后说不定我们能在凡间碰见呢!”
叶遥笑道:“那我必定找你算卦,记得开熟人价。”
“那是一定的。”丘天翊欣然点头,又看了看杜霰,眨眨眼嬉皮笑脸道,“仙侣还有半价优惠哦!”
叶遥:“……”
他飞速看了一眼杜霰,见杜霰虽没说什么,脸颊上已有若隐若现的粉红。
双方相背而行,丘天翊转身回山门内,叶遥与杜霰并肩下山。
等丘天翊走远了,杜霰脸上的红晕也消失了,他坦然牵起叶遥的手,问:“师尊,我们坐飞车回去?”
叶遥牵紧他的手,点头:“好。”
“师尊,你这个乾坤袋里怎么什么都有?”
天虞山的飞车从南荒魔界上空起飞,平缓行驶在云间,慢条斯理,优哉游哉。车内,杜霰闲来无事捣鼓起叶遥的乾坤袋,说是要帮忙清理东西。
他背靠着叶遥的肩膀,发尾的流苏扫过叶遥的脸。
“这是什么?”他拿出一个几本书厚的木箱。
叶遥瞥了一眼:“打开看看,我也不记得了。”
杜霰于是依言打开,木箱里弥漫出一股又酸又甜又辣的味道。叶遥探头看去,顿时想起来了:“哦,十几年前在一个渝州小县城住过一段日子,很喜欢那里的姜糖,临走时怕吃不到了就囤了一箱。”那味道闻着太怪,他窘道,“坏了,扔了吧。”
杜霰盖上木箱,放到一边,道:“那等有空了,我们一起去渝州找这种姜糖吧?”
说着,他继续往乾坤袋里摸,掏出另一个东西:“这个呢?”
叶遥看了一眼,忙道:“这个不必扔,是前几日迟舒才给我的一块暖玉,说戴着可以暖身体的。”
那是一块据说在昆仑山上打造出来的奇玉,呈捣槌形状,光泽透亮,散着微微暖意,摸着确实舒服。杜霰把它放在手心把玩许久,转了几番。
叶遥见他若有所思,便问:“怎么?”
杜霰抬眸,弯起嘴角,眼底蓄起清澈笑意:“嗯,确实很有所用处。”
他把暖玉放在小案上,又从乾坤袋里摸索出几本书。
“……《诗经》?”他翻弄这这本书,顺势卧倒在叶遥怀里,枕着叶遥的大腿,笑嘻嘻道,“师尊,你教我念这个吧?”
这一册《诗经》是三百年前某一次叶遥买给杜霰看的。记得那时也是在较为宽敞的马车内,十四五岁的杜霰趴在书案上,叶遥一句一句教他读,那些缠绵悱恻的句子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透着一股正经,可杜霰却说那说的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叶遥捧着书,缓缓念道。
杜霰跟着念,手指缠绕着叶遥的发丝。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杜霰枕着叶遥的大腿,念完最后一句,忽然抬手别开叶遥拿书的手,直直看入叶遥眼里:
“师尊,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叶遥把书搁在案上。
“你这么一说,我才突然想到。”叶遥道,“在早前那些年,我的志向是自创一套剑式。再后来,我把聚齐容章的神格当作毕生目标。如今这件事情忽然都不需要做了,我倒一时想不起来有什么打算。如果说有的话……”
他停下来。
“嗯?”杜霰追问。
叶遥伸了个懒腰,笑道:“那就是与你一起。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杜霰跟着轻笑,进而却眸光一顿,皱眉道:“那不是反过来了?以前都是师尊去哪里,我便去哪里的。现在也一样,不能反过来。”
叶遥一愣:“那要如何?”
“这样吧。”杜霰一只手环住叶遥的腰,“师尊,你就说你现在要回碧溪湾,我便说我要跟着你。明日你说要去天虞山,我就说我要跟着你。”
叶遥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明白话里的意思,顿时觉得好笑,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不行么?”杜霰反问。
行是行,只是为何要装作这样子?难道这是叶遥不知道的最近流行的一种游戏?
叶遥又想起从前杜霰一些令人费解的作为,挑眉道:“我还以为你喜欢把我绑在你身边呢。”
杜霰一顿,坐起来:“那也可以试试。”
叶遥急忙摆手:“不必了。”
杜霰将下巴搁在叶遥肩膀上,双唇轻轻蹭着他微红的耳朵,头发和睫毛一下一下撩扫着他的脸颊。
云间的风穿过车帘,杜霰的话再风里轻轻盘旋。
“那除了碧溪湾和天虞山,师尊还想去哪里?”
叶遥道:“嗯……看看天虞山最近接到些什么委托,无论大小,事无巨细,都可前往。”
“那我跟着师尊。”杜霰道。
叶遥想了想杜霰以往做的事,继续道:“嗯……再到处走走,最好往妖魔出没或虎饱鸱咽的地方走,惩恶锄奸,净化凶祟。”
“那我跟着师尊。”
杜霰说完,突然环住叶遥的腰,双手一紧,把叶遥抱了起来,掰过他一条腿,把他整个人放在自己大腿上。
两个人顿时贴得很近,衣裳与衣裳摩擦纠缠,生出一阵难以掩藏的热意。杜霰拖住叶遥的腰臀,轻轻啄着叶遥的下唇和下巴。
叶遥被他的鬓发蹭得发痒,推了一下他,想着制止他这种愈演愈烈的行为,于是拈起小案上的一颗葡萄。
秋天正是葡萄当季的时候,离开南荒时,叶遥说来姑摇山很不是时候,不然还可以尝尝当地的荔枝,于是丘天翊送了几串正熟的葡萄给他们。
叶遥把葡萄递到两个人嘴边:“吃葡萄吗?我给你剥一个。”
“我这不正剥着么?”杜霰剥开叶遥的衣领。
叶遥:“……”
此葡萄非彼葡萄。
真的葡萄滚落在毯子上,假的葡萄被杜霰剥开半边,衣襟散落在肩下。杜霰的力气很大,掐得叶遥手臂都起了红痕,锁骨处被啃得疼得力气。
“师尊,我让马车跑得晃一点,好不好?”杜霰把叶遥压在毯子上,问。
没等叶遥回答,外面的灵马鸣叫一声,整座马车立刻变得晃动起来,上下颠簸沉浮。叶遥侧头,透过书案的四角向外望去,太阳在茫茫云海中洒下金光,除了马和云,没有任何东西。
他被晃得全身战栗,手指紧紧攀着杜霰。
车帘并不密实,若是有哪位神仙从这片天域经过,不小心透过车帘看到了,岂不是很尴尬?
想着,叶遥扯下案上的《诗经》,立起来,挡住案下的视野。
阴热潮湿的中裤被褪去,那一处随着马车颠簸在杜霰的小腹上。杜霰俯下身来,某个温暖的东西划过叶遥内侧,抵在缝隙处。
叶遥一个激灵,抬起脚:“什么东西?”
他顺着杜霰的手去摸,那似乎是个捣槌一样的东西,温温的,十分光滑。叶遥猛地才想起来,是迟舒送的那块暖玉!
他撑着身子后退:“你要做什么?”
杜霰握着他的脚腕,把人拉回来:“师尊,它对身体好。”
叶遥知道它对身体好。
然后呢?
“我记得你乾坤袋里还有蜂蜜。”杜霰又道。
然后呢?!
杜霰直起身,转而去找叶遥的乾坤袋,在袋子里翻动。
叶遥趁机退回角落,惊恐地思考着杜霰即将对他做的事情。他虽然活了一千年也老大不小了,对仙侣欢爱之事并不是一窍不通,但也只是停留在很简单的表面,最近才慢慢知晓,原来这种事情还有蕴藏着不少学问。
很快,杜霰找到一罐蜂蜜。他单手挑开木罐的盖子,把润滑的金黄色汁液倒在暖玉上,放在手心揉搓。
叶遥用小臂盖住眼睛,叹气:“阿霰,暖玉不是这么用的……”
一点点蜂蜜滴到叶遥小腿上,杜霰将它们抹开,顺势抬起来,脸埋进叶遥怀里:“师尊,试试嘛。”
脸上是在撒娇,手里的动作却蛮横且不容拒绝,暖玉放置在后面,一点点推入进去。
叶遥开始抽气。
这一次酿酒,杜霰加入了蜂蜜,香甜气息在身体内外弥漫开,逐渐溢满整辆马车。虽然同样是如此酿酒,但工具换了,感受自然不一样,叶遥忍得实在受不了,抬起上半身亲杜霰的鼻梁。
“不要用玉了,阿霰……”他哀求道。
“那用什么?”杜霰靠近让他亲,又忽地远离,反复若即若离,仿佛是在捉弄他。
叶遥勾住杜霰的脖颈,心下一狠,干脆道:“用你的,想用你的。”
“这样啊……”杜霰眨眨眼,弯起嘴角。
身下的暖玉终于退了出去,重新挤入更大更滚烫的东西。
后来,叶遥逐渐分不清主要是杜霰在使力,还是马车的动作在带着他们。总之,他迷迷糊糊的,被晴潮控制,被杜霰支配。
他听到杜霰亲着他道:“师尊,我还想跟着你去很多地方。”
他听不清,哼叫的缝隙中勉强挤出两个字:“……什么?”
“被我弄舒服了,听不见我说话了?”杜霰道。
这下叶遥听清了,感觉从灵台到脚趾都涌起热意。
杜霰道:“我说,想和你去许多地方。”
叶遥含糊地“嗯”了一声。
杜霰继续道:“比如去大钟谷看我们的小屋,去银鄂山看我爹娘,还有回我上一世的那片桃林……”他停下亲吻叶遥的动作,身下加快速度,完成了酿酒的最后一个步骤。
醇香的酒汁从果肉里渗出,淌进酒缸内。
“好不好?嗯?”杜霰把叶遥抱起来。
毯子到处沾着黏糊糊的蜂蜜,一切都乱得不忍直视。两个人身上汗津津的,杜霰的衣裳都还没有完全褪去,叶遥靠在杜霰干净的外袍上,喘气缓神。
“好。”他沙哑着声音回答。
飞车继续在云海中前行,旁若无人,自由驰骋。
像是要回碧溪湾,也像是要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章完结惹。
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在大钟谷的林道上回荡。
下过雪,整座山被披上一层雪白的轻纱,透出点点干枯枝桠,蒙蒙天幕与大地的银白相对铺立,明明是晌午,四周却十分阴冷。
杜霰怕叶遥脚滑,每走一步,都紧紧牵着他的手。
林道上没有鞋印,目之所及皆是一层厚厚的新雪。
叶遥想起从前,在大钟谷居住的那年冬日,他与杜霰、乔柏一同从小屋出发,踩着厚厚的雪下山,去林子里捉野兔。年少的杜霰捉了许多只野兔,都绑起脚吊在背后,朝他飞奔而来,双脚陷入雪里跑得并不快,但劲头很足,双眼明亮。
如今一晃便是三百年。
叶遥想着,道:“那座屋子必定也早已不在了,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两百年前还在的。”杜霰道。
叶遥一顿,反应过来:“你两百年前来过?”
杜霰踩上一节新台阶,回身牵住叶遥,眼里缓缓闪过一丝委屈的神色。他身上的斗篷边沿扫过地上的细雪,翻起一阵寒气。
叶遥心底一软:“来找我?”
杜霰牵紧他的手,回答:“我想看看,你有没有在这里养伤,或者回来这里过。”
那时,杜霰刚学会御剑,他从天虞山一直御剑到大钟谷山底下,然后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顺着山路走上山,最后走到当年那间小屋前。
小屋经过百年风霜,原本被乔柏修葺过的坚固的模样已经不复存在,变得又老又破,随时都有可能倒塌,因而也没有人住。杜霰走过每间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自然是没有的,左所海死遁之后,叶遥在碧溪湾养了很长时间的伤,再一次动身下凡,去过许多地方,却再也没有回大钟谷。
杜霰仰头遥望半山腰,道:“师尊,如果那里有人住的话,我们就高价把它买下来吧。整个大钟谷都是我们的,像从前一样。以后经过或者闲来无事,可以来这里住上一段时日。”
叶遥不置可否。
顿了顿,杜霰又似乎有点不情不愿地道:“乔柏也可以来。”
叶遥忍俊不禁,笑道:“他恐怕不稀罕。”
不过杜霰的提议听起来不错。能住在这种偏远深山里的,多数是贫苦的林户,现在正值太平盛世,若是能让他们去镇上置办田庄,不愁余生,也算是一件功德。
忽然,杜霰停住脚步。
“这里有老虎的脚印。”他道。
叶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积雪上赫然出现一排浑厚的脚印,自左边的丛林延伸自右边的丛林,看着正是老虎的脚印。
杜霰道:“以前我在这里打过狼。”
以前有狼,如今有虎,看来无论盛世乱世,豺狼虎豹总是很多。
叶遥越过那排脚印,忽然皱起眉头,蹲下身才看清——虎脚印前方两三步的距离出现了一排更小的脚印。
是鞋印。
“这里有人走过。”叶遥道。
这么冷的天,谁会来这种深山老林里?而且这鞋印太小了,看着像个小孩子。
右边的山林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
叶遥刚想冲进去,杜霰反应比他更快,早已闪身飞进丛林中,鞋尖轻轻点过雪地,顺着老虎的足迹而去。叶遥跟在后面,树干越来越密,树枝越来越杂乱,在积雪没过小腿深的老林里,杜霰终于停下来。
虎啸声起,伴随着小孩子的惨叫哭嚎。
杜霰抽出腰间的玉芜,揪住巨虎的后颈,老虎瞬间仰头松开口中的孩子,仰头跳起来试图挣脱,老虎和杜霰都双双翻滚进雪地里。
纷扬的雪屑胡乱飞舞,叶遥接住摔在地上的小孩。这是个小丫头,看起来还不足六岁,缩在叶遥怀里浑身发抖,神情恍惚,已经忘了哭。
叶遥抱住她,转身催动扶风刺向老虎,恰巧杜霰骑在虎背上,握着玉芜剑柄刺入老虎的侧颈。玉芜与扶风左右夹击,老虎长啸一声,倒入雪地中,苟延残喘。
在凡间,除了以天虞山的门派名义出行之外,他们很少用法术,这次也一样,杜霰全程没有用任何法术。
叶遥检查小丫头身上,发现只是厚厚的外袄衣角被撕咬,其他地方都没有明显的外伤,叶遥扯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套在小丫头身上,问:“哪里疼?”
小丫头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手疼!”
可能是摔倒的时候骨折了。
叶遥把她抱回林道上,安慰:“没事了。”
杜霰跟了上来,手里提着一个半人大的篮筐,框中盛了几根沾着雪的树枝。看来这小丫头出来捡柴,一不小心跑太远,还遇到了山里的猛兽。
叶遥叹了口气,道:“以后捡柴在林道上捡,不要跑到林子深处去。知道吗?”
小丫头擦掉眼泪,缓缓点头。
杜霰抬起她的手臂,食中二搭在腕脉上,探入灵力,用法术疗愈断裂的肘骨。
这孩子的脸上有泪污,人瘦瘦小小的,但气色不错,且身上的衣服都不算单薄,看得出家里人是细心照料的。叶遥不禁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素儿。”
“你家住在山上?”叶遥又问,“家里有谁?”
小素儿点头,声音细细的:“阿爹,阿娘,还有阿爷。”
看来,大钟谷有人在住。
杜霰放开小素儿的手,拿起她的篮筐,道:“正好,我们找你爹娘,你能带带路么?”
小素儿抱着手臂活动了几下,也许是发现竟然不疼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她仰头看了看这两个高大的大人,踌躇一番,才转身爬上台阶:
“你们跟我来。”
叶遥和杜霰跟着小丫头上山,路径竟是与三百年前的大差不差。
杜霰要买下大钟谷这片地方,于是事先同小素儿打听山上的住户:“山上就住着你们一家人么?”
小素儿边爬台阶边回答:“有很多人住,有黄叔一家,有周婶一家,还有阿生哥哥,阿文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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