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姬溯绝不会自断臂膀,肯定有什么他分析错了。
姬未湫被这个想法刺得浑身寒毛直立,他叫了散,又把姬六留下了。
姬六被留了下来,还以为姬未湫要和他说什么正经事,结果听他开口:“六哥,你向来善于分析,替我朋友分析分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姬六一顿:“谁?”
“你别管。”姬未湫道:“有个朋友,他有个相好,但是他那个相好有点难以捉摸,对他若即若离,不愿与他在一处……”
姬六打断道:“那肯定不是真心的!”
姬未湫险些被姬六噎死:“你听我说完……算了我换个说法!”
姬六摊了摊手,示意他继续:“他那相好手下有不少大账房替他管账,其中有一个账房是他的书童,你说什么情况下,他会清算那账房?”
“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姬六想也不想说:“大约是那账房仗着情谊捞了太多的好处,又或者是犯了不该犯的事情?实在是忍无可忍,否则是不会去清算的。”
姬未湫觉得周二哥不至如此,他又道:“那你说,如果我朋友在大账房的铺子里出事了呢?”
“那自然是……”姬六说了这几个字,突然就消了声,他看着姬未湫,目光清明得令人有些害怕。姬未湫与他对视,平静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地步,他说:“不要说出来。”
姬六抓住了姬未湫的手臂,沉默了许久才道:“你那朋友是自愿的?”
姬未湫平静地说:“我那朋友爱那相好爱得神魂颠倒。”
姬六一字一顿地道:“我只能与你说,不会。他那相好我大概也认识,若是要杀什么大账房,只会光明正大的杀,杀个侍人而已,还需要借口吗?”
“更何况,若他开口,必是心爱至极,我辈惜福,怎会轻易将人抛出?”姬六道:“告诉你那朋友,天命在此,多思无益,不如顺应而行!”
姬未湫的心平静了下来,他看着姬六,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谢了,兄弟。”
姬未湫轻轻笑了起来,或许他就是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样, 充实又饱胀。
姬六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别笑了,你口水都流下来了。”
姬未湫下意识去摸嘴角, 随即反应过来, 对着他扬眉道:“别嫉妒。”
姬六一言难尽地说:“……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们一样,喜好那么偏门的。”
他没用‘邪门’两个字纯粹是看在这么多年兄弟情份上。
说起姬未湫, 那简直就是燕京纨绔里头的隔壁家的小孩儿, 哪家纨绔没被自个儿亲爹亲娘指着门外骂上两句:你看看人家瑞王殿下!都是玩,人家还是王爷呢,都没怎么怎么……
敢情是要么不闹事,要么闹个大的是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也不是这么个玩法!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被世人骂上几句那都是轻的, 朝上不知道要撞死几个老臣, 遗臭万年更是板上钉钉。先帝因为求长生几近疯魔已经够晦气的了,如今又沾上一个兄弟相-奸……只希望这消息能瞒一世, 哪怕死后被发现埋一起也能说是兄弟情深!
但要是圣上当众表示要把亲弟弟瑞王收入后宫,那就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了!别说杀三个史官, 就是杀三百个史官都不管用!
姬未湫老老实实地睡了一觉, 半夜里头,忽地有一人落在了他的床前, 姬未湫闭着眼睛问道:“有消息了?”
“少爷。”那黑衣人应了一声,单膝而跪, 正是此前一直贴身保护姬未湫的影卫, 他低声禀报道:“属下等在临山设下埋伏,对方很是谨慎, 今日上午才下山,已尽数伏诛。”
能抓活的当然要抓活的,但如果对方是死士,那也没什么法子。影卫接着道:“对方料理得很干净,从布料到兵刃皆是查无可查,连面容都已毁去。”
姬未湫喃喃道:“还真是死士……我该不会打草惊蛇了吧?”
影卫没有说话,姬未湫道:“你也辛苦了,去休息吧……对了,去找张醒波,让他为你们准备一些伤药补品。”
“是,少爷。”影卫说罢便消失了,姬未湫睁开眼睛看了看房梁,大概是因为他看得时间太久,一个影卫从上面跳了下来:“……少爷?可有吩咐?”
姬未湫唇畔泛出一点笑意:“房梁还挺宽的?”
影卫:“……是?”
姬未湫摆了摆手示意他回房梁上去歇着吧。
这一批影卫会跟随他到下一个驿站,到了那里,会有下一批影卫来接替他们,以此来保证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最完美的状态。
姬未湫搂紧了被子,想到白日的事情他依旧是止不住的欢喜,姬溯居然也喜欢他?这天下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发生?还是肉的!
想到之前还怕是逼姬溯太紧,别把姬溯逼得与他翻脸……现在好了,不怕了!
姬溯当时是怎么想的?该不会是强行挂了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实则搂着他心里快乐到即将起飞吧?
正畅想着回去怎么把姬溯吃干抹净的姬未湫突然顿了一下,他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么姬溯呢?姬溯相信他是爱他的吗?
醒波被惊醒,听闻了影卫的话后,十分客气地请影卫坐等,不一会儿就取了宫廷秘药出来,另外又拨出因为作为补贴,姬未湫行事一向如此,他不管对方是拿的谁的俸禄,只要为他办了事,他一定会有所表示。
醒波见影卫谢过他后就要告辞,不禁问道:“那临山上果真有刺客?”
“是。”影卫一板一眼地说:“少爷机敏,否则一场恶战恐难回避。”
醒波松了一口气:“侥天之幸!果然善有善报……”
说的就是姬未湫收留了那几个镖师一晚,对方拐着弯儿提醒他们走小路的事情。
影卫沉默以对,并不答话,醒波温和地道:“辛苦诸位,是我多言。”
“张大人客气。”说罢,影卫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醒波眉宇微松,随即又狠狠地皱了起来,他知道姬未湫身边有影卫,但是没想到影卫的数量足够将潜藏在山间的刺客全歼。
不过还好,影卫要了这么多数量的伤药,显然在这一场伏击中也出现了不少折损。
那么……
他正想着,忽地听见不远处传来了响动,他下意识地看向了门外,只听外面有人来报:“张管家,少爷招您过去。”
醒波起身前去开了门,跟着人就走了,等到姬未湫的房间,就见姬未湫正在穿衣,醒波道:“少爷,您这是……?”
姬未湫道:“刚刚接了消息,咱们即刻启程。”
醒波露出一抹疑惑之色,却又了悟一般的点了点头,上前为姬未湫更衣:“少爷,不是说贼人已经尽数伏诛了么?”
姬未湫敞开双臂任他施为,边道:“死了一波难道不会有第二波?这地方可不算安全,还是速速往辽源城去吧。”
醒波颔首:“少爷说的是。”
姬未湫又道:“醒波,你说他们来刺杀我有什么好处呢?”
醒波垂着眼睛答道:“少爷性命贵重,岂是他人可比?以奴见,何需管他们要什么,少爷不接这一招,谅他们也无可奈何。”
“是这么个道理。”姬未湫深深地看了一眼醒波:“咱们这次轻车简行,和大部队分开走,你的东西也别管了,回头会有人替你收拾的。”
醒波这才皱眉,道:“少爷,此事万万不可!这一路本就是危险重重,若分道而行,岂不是无人保护?”
“放心,没有人会知道的。”姬未湫撇开了醒波的手,自己拉紧了腰带:“我已经与周二哥通了消息,他的人会在泉安驿站等我们。”
他拍了拍醒波的肩膀:“见铎夏,其他人我都可以不带,但你,是我一定要带上的。”
醒波垂首:“少爷,还请三思!”
姬未湫:“本少爷决定的事情,何时出过差错……”
他话还未说完呢,就听醒波道:“重元八年初春,少爷决议要胜‘秦天大将军’,非要自己养斗鸡,不料叫鸡给熏得头晕目眩了两日。重元十年冬,少爷忽称研制出了比银碳还要优秀百倍的碳,那碳确实无烟,却有毒,若非发现及时……”
姬未湫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好了我的醒波哥哥,你别说了,咱们快走吧!少爷安排了人的,哪里真的就无人保护了!”
醒波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不再与姬未湫纠缠。
夜幕中,一行人无声无息地走入了漫天飞雪之中,又上了藏在了林间的马车,向远处驶去。
醒波与姬未湫坐在马车内,这马车是特制的,轮子比一般马车要大上不少,车厢却比普通马车狭小了许多,这样的马车跑得更快,也更稳当,就是舒适度上差了不少。
姬未湫看着两侧景色飞速倒退,笑眯眯地与醒波道:“等这次事情办妥,日后调度可就要全靠你了,你得辛苦些……与你分半成利。”
醒波一手扶着车内的扶手,垂首道:“都是奴应当做的,不敢领受。”
半成利看似少,然而却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一国之力所调动起的生意,能左右突厥可汗之位的生意,怎么会小?莫说半成,就是一分利,也足以叫一家人衣食无忧几辈子。
姬未湫注视着他,轻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又不是第一天跟我,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哪有人嫌钱多的?”
醒波依旧是拒绝。
“你收着。”姬未湫眉目有些狡黠:“日后若是本少爷落了难,还得靠醒波哥哥救救我呢。”
醒波沉默了一瞬,这才低声应了下来:“是。”
姬未湫忽然道:“雪停了?”
醒波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窗外不知何时风雪尽散,明月高悬,姬未湫专注地仰望着天空,月光也倒影在他的眼中,像是闪闪发亮一般。醒波忍不住开口道:“少爷……”
姬未湫回首来看他:“怎么?”
醒波道:“奴有一人,愿引荐于少爷。”
“谁?”姬未湫又回过头去看月亮:“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否则王府也不会交给你,你觉得好,那就先用起来,改日有机会我再见也是一样的。”
醒波道:“只是……”
话音未落,车壁上陡然传来了一声轻巧的声音:咄!
姬未湫的目光为此吸引,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忽地醒波压着他的背脊将他压倒在了地上,伸出一手拨动机关,车窗上方的铁块瞬间落下,也正在此时,听得外面金戈交鸣之声顿起!
无人喊打喊杀,无人痛呼惨叫,有的只是刀刃与刀刃摩擦之声!
“敌袭,少爷还请小心!”醒波从姬未湫身上挪开,却不让姬未湫起来,他自袖中取出了一柄短刀,握在了手中:“少爷请勿起身!”
虽然铁块有指厚,但依旧不防有暗箭入内。姬未湫躺在地上,四肢舒张,仿佛丝毫不紧张一样,他看着警惕的醒波,骤然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他道:“怕什么?”
“不过一死而已。”姬未湫抓住了醒波的衣袖:“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是与本少爷一道躺下吧,万一射中了你的脑袋,少爷我搁哪儿哭去?”
醒波无奈地看着他:“少爷……”
虽然姬未湫说的是实话。
姬未湫打了个呵欠,目光中带着一点戏谑之色,似乎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他说:“醒波,方才来时,看见路边有一座小湖,湖光如镜,风景极好。”
饶是看不见外面,醒波依旧警惕地看着车门的方向,应道:“是。”
姬未湫接着道:“我若死了,将我埋在那里。”
醒波骤然垂下了眼帘,与姬未湫对视。
姬未湫双手枕在脑后,一派闲适从容:“若你抢不到尸身,那就抢些头发,若连头发都抢不到,抢块玉佩,扯片衣服都是可以的……要是都没有,那就用以前的也行。”
“殿下!”醒波喝止了姬未湫:“蝼蚁尚且偷生, 殿下岂可心存死志!”
他的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怒气。
姬未湫悠哉哉地说:“你懂什么,我这叫笑谈生死,醒波你不夸我就算了, 居然还说我!”
他示意了一下外面:“这种情况,你家殿下除了俯首就死外还能如何?”
骤然之间, 马车车壁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两人应声望去,便见车壁上多了一道细长的凸起。车壁内里夹着精铁, 能叫车壁凹下, 可见外面的刺客武功非凡。
“殿下就不该应下此事!”醒波又气又急地说完,扔下手中匕首,急急忙忙来扒姬未湫的衣服,姬未湫一顿,任他施为, 醒波道:“我代殿下!”
姬未湫平静地注视着他:“想清楚了?”
醒波没有说话, 只是脱起了自己的外袍,姬未湫忽然道:“你方才想将谁引荐给我?”
醒波换衣服的速度极快, 闻言他的手一顿,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听姬未湫道:“罢了, 莫要说了,不必引荐, 莫要害了他。”
醒波急急地说:“殿下若能活着回去,他自然会……”
姬未湫打断道:“谁?你不说是谁, 我怎么敢信?”
姬未湫垂下眼眸, 轻笑了一声:“除了你,我还敢信谁?”
醒波握住了姬未湫的手, 快速地说:“君王无道,非殿下之过!我知殿下顾及兄弟情份,可您看看这外面,您念着,难道那一位也念着吗?自那位将您扣在宫中时,何尝顾及过兄弟情份!您再这样下去,难道要引颈受戮吗?!”
醒波避开了所有可能会让姬未湫难堪的词汇。
“殿下,那位早已不是您的兄长了!经此一劫,殿下若侥幸能活,日后也当谨慎,切莫再留半分情谊——他若有意,今日怎会有此一劫?!可惜那位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殿下可借突厥之力,积蓄实力……”
说罢,他将衣物给姬未湫换上,又快速打开抽屉抓了一撮茶叶出来,碾碎了之后伸手在短匕上一抹,随即放在了姬未湫额上。温热的血顺着姬未湫眉骨缓缓向下滴落,醒波又在他额上抚了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抚上了他的眼睛,“殿下,别睁眼。”
下一瞬间,车门被开启,醒波的声音响起:“住手,本王在此,何人胆敢造次!”
外面的刀剑声陡然一顿,有两名黑衣人飞扑马车而来,青玄卫阻拦未及,醒波几乎是毫无反抗地被拿下了,他并未反抗,也未回首——一个王爷,怎能为了确认侍人安危回首呢?
醒波落入刺客之手,青玄卫投鼠忌器,只围着黑衣人不再动手,冰冷的长剑架在了醒波颈项上,其中一个黑衣人冷笑道:“若不想你们的主子死,那就让路!”
青三寒声道:“尔等可知,此举等同谋逆?可诛九族!”
“谁干的不是杀头的买卖?!”黑衣人嗤笑了一声,带着醒波慢慢向后退去,面巾外的一双鹰眼警惕地打量着众人,忽地有一个刺客道:“车上还有一个!”
那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车边,揪着姬未湫衣领拉起来一看,只见他满面血迹,额头有伤,身着褐色绸衫,他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姬未湫本来是闭着眼睛打定主意装昏倒的,但是那刀一架在他脖子上,他就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这么一动,那就演不下去了——这寒冬腊月的,铁器贴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简直是销魂。
那刺客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是醒着的,他下意识把刀刃往下压了压,姬未湫嗷了一声:“凉——!”
他不光说,还往后退了退,刺客这时才反应过来,拽着他就下车,青玄卫见状神情大变,那些刺客一见就笑了:“看来车上这个也是个要紧人物,一并带走!”
说罢,那黑衣人就在姬未湫后颈上重击了一下,姬未湫哼都没哼一声就昏了过去,那黑衣人将姬未湫背在身后,将他作为盾牌,狞笑道:“让开!”
姬未湫醒时,只觉得脖子酸痛无比,想揉一揉,却发现双手被缚,一旁有人低声问道:“醒波,你还好吗?”
是醒波的声音。
姬未湫轻轻应了一声:“殿下,你也没事吗?”
两人大概是被关在地牢里了,有一种地下特有的阴森潮湿气,铺着干草,倒也没有显得太难过。醒波的声音从他左侧传来:“没有受伤。”
姬未湫睁开了眼睛,地牢里没有半点光亮,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洞洞的,姬未湫坐了起来:“殿下,你在哪里?”
他知道醒波在他的左侧,应该有点距离,但是他没有去摸索,更没有站起来。别给人抓了还没被杀呢,先撞到什么运气不好磕着头给嗑死了,双手都被绑着呢,这要摔下去连撑都没法撑。
醒波道:“在你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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